第5章 回国

    蒋京雪走机场特殊通道，避开了记者和接机粉丝们。数字台词事件影响挺大，钱悦好几个通告都掉了，今天只有一个广告拍摄，他中间吃了顿干巴巴的健身餐，水煮鸡胸肉加西蓝花。

    收工后还不能马上回家，得去举铁。

    “心情不好！更要在健身房释放出来！”教练道：“没什么是几组卧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来几组！”

    蒋京雪笑着点点头：“……”卧推是什么？

    他不喜欢运动，能躺着就绝不坐，能坐着就不站。念大学时，学校有栋五层楼的健身馆，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他去也只为了买一楼的水果冰沙。

    因为不了解器械和动作要领，蒋京雪只好编了个借口请教练从零开始示范。虽然钱悦原身体格很好，但练了两个小时，他还是累得有气无力。

    ***

    他回到钱悦住所时已十一点多，指纹解锁开门。一进屋差点吓死，屋里跟开趴似的，音响自动震起Hiphop，蹦迪灯闪瞎眼，蒋京雪满屋子找开关，好容易才把这鬼夜店模式关闭。

    看完《钱悦的水晶鞋》，蒋京雪心情有点复杂。那的确是一种活法，但也许，在钱悦二十岁的大好年纪，还有其它更精彩的可能——不过他也管不着，大家各活各的。两人也没认识多久，本以为钱悦只是块不小心踩上的口香糖，谁想到莫名其妙就换身了，被绑在一起。

    此时，钱悦的道歉信已经发了，营销号和水军们也开始上班，咔咔刷词条。

    钱悦公司和水军公司有个对接群，不断弹消息。

    —以下是今天账号具体发布时间，已好安排监控，及时响应

    —[分享文件]

    —各位发现舆情也请同步到群里[抱拳]

    —@L 微博【我就不信天底下有不塌的房】楼中楼针对性再去搞搞

    —好

    —@L 微博【炒鸡星话题】前排出现差评，联系博主处理一下哈

    —第一条是老黑子了，这个辛苦联系删掉，一下就很多点赞上来

    —[OK]这条已经压下去了

    —@O 抖音【无糖新闻】帮忙多铺点好评进去，博主不肯删帖

    —楼中楼也处理一下

    —[OK]我们尽力，抖音的算法没办法让好评都在前面，也没有删除楼中楼的功能

    —@V 红薯【66吃瓜】这条 不要再安排评论了 会影响博主数据 再安排博主会删笔记的

    —小红书 微信公众号 视频号 新闻 有重大舆情再维护～今天只先做监测哈

    蒋京雪一个字都没看懂，直接把群屏蔽了，六根清净。

    突然想喝点酒。

    冰箱里喝的不少，但都是无糖汽水，连罐酒精饮料都没有，果然是二十岁的小朋友。厨房柜里也没他想要的，只有一堆塑料袋和厚厚几沓优惠券，蒋京雪解开皮筋翻了翻，发现早都过期。

    他随手拎了罐汽水去后院。整片被高墙似的树篱围着，院子里种了芒果树，鸡蛋花，还有……菜地？蒋京雪开灯一看，还真是，种的都是些皮实种类，不用怎么管，风吹雨打都能活。

    纪录片里提过，真正捧红钱悦的不是《百花深处》，而是一档种菜综艺。没想到他私下还会自己种。

    屁股刚挨石凳，蒋京雪就收到了钱悦的微信，他发了张大餐照片。

    蒋京雪：你似乎很潇洒[微笑]

    钱悦：当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人生就会变得很潇洒:)

    钱悦：强行快乐是抵抗崩溃的一种应激模式

    钱悦：收工了吧？我们打个视频？

    “嗡嗡——嗡嗡——”

    点击接受，屏幕上蹦出另一个“蒋京雪”在大口吃饼干，那感觉相当诡异。

    钱悦怼脸：“靠，我真的好帅。”

    蒋京雪翻了个白眼。

    “就连翻白眼也如此英俊。”

    “都这种时候了……”蒋京雪气若游丝，他干脆切了语音，对着自己的脸说话太别扭。

    钱悦咳了一下，问：“你今天感觉怎样？”

    蒋京雪挺惊讶，他居然先关心自己的感受，而不是表现。

    “一般。”

    “健身餐难吃，我不喜欢鸡胸肉。”

    “拍广告的时候又累又尬，效果可能不太好。”

    大概是嘴里塞着吃的，钱悦没回话。细细银丝爬上窗，小雨开始缠绵，蒋京雪开了条缝听雨，又倒回沙发上瘫着：“然后现在在下雨。”

    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雨夜，忙了一天，躺在沙发上与人絮絮叨叨。

    “呃，那个，公关的事，曹戚来联系我了。”

    “没得商量。”

    “明白……”没低沉几秒，他很快转移话题，语气又飞扬起来，“对了，我家是不是超酷？一进屋就放歌闪灯，哈哈哈哈哈我家厕所都是这种灯。”

    把卫生间装成迪厅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幸好这片别墅区密度低，不扰民。

    “大晚上一个人回家还是得有音乐，不然冷冷清清的。”钱悦漫不经心地说，“不早了，你也洗洗睡吧，我房间在二楼。三、四楼是我家里人住的，就别上去了，其它你随意。”

    “睡前要敷面膜，洗手间柜子里黑瓶绿标的那个。”

    “知道了。”这人话怎么能那么多。

    “一定得敷面膜，我靠脸吃饭的，一会拍个照给我。”钱悦语气突然严肃。

    蒋京雪凑近话筒，大声说：“哦！知道了！”

    “晚点我替你去颁奖礼，”钱悦笑道，“哎，我觉得你演得很好，希望能拿奖吧，拿了我就帮你感谢CCTV，感谢亲朋好友TV……晚安。”

    “晚安。”蒋京雪怔了下。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工作，陌生的环境，全都让人不安，而这句陌生的“晚安”，令他感觉置身于太空，宇宙终于万籁俱寂。

    洗完澡，他涂上钱悦叮嘱的面膜，泥状，薄荷巧克力味儿的，清清凉凉。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拍了张认证照，钱悦收到后很惊讶：“你还真涂了？我逗你玩的。”

    操。

    蒋京雪把手机丢一旁，不回了。

    ***

    第二天一大早，蒋京雪赶往拍摄地，去给钱悦的偶像剧收尾。他演一名洗发水公司小开，日常就是和奶茶店小妹虐恋。

    既然关系到洗发水公司和奶茶店，就必然有大量植入广告。

    比如吵架戏份是这样婶儿的：

    男主将精装洗护礼盒重重放在桌上（特写），怒吼：“陈奶茶！为什么拒绝我的生日礼物！是因为昨天那小子吗？”

    女主闺蜜同是奶茶店员工，她摸着礼盒小声说：“天啊茶茶，他居然送你XX牌洗护礼盒哎，还是精装，他对你太上心了吧……”

    “我知道XX牌洗护系列对修护烫染发质很有效，但我就是不想收，因为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女主慢悠悠地喝了口瓶装奶茶（特写）。

    蒋京雪一条就过了，真不知是喜是悲。

    现场一片混乱，女二迟到了请麦当劳，男三迟到了请饮料，工作人员们边吃边干活。女主演挺难伺候，随身助理就有四个，还带了名私人编剧。因为是后期配音，女二男三偶尔蹦几句数字台词，看来钱悦事件并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片场氛围挺悠闲，偶尔插科打诨，每场戏平均两条就能过，进度飞快。大家都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难以想象这就是钱悦的日常。其实他都没啥必要洗白，在这种大环境下，再怎么地还是能轻松一集一百多万，天底下没比这更美的事了。

    算算时间，钱悦已经在颁奖礼了，全程大概六小时。如今过不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还要演这种垃圾戏，蒋京雪感觉自己投胎错为猪。

    ***

    收工后，蒋京雪回去倒头大睡，一是要倒时差，二是因为心情不好，不爽时他就喜欢睡觉。这一觉比想象中的长，天都黑了，怕是错过了闹钟。钱悦家窗帘遮光度很厉害，容易让人睡过头。

    蒋京雪睡眼惺忪地打开微信，看到几十条来自钱悦的未读消息。他迷瞪地从上往下划，一目十行。

    钱悦：蒋京雪，你拿奖了

    钱悦：最佳男演员

    钱悦：你拿奖了！！！！！！！！！！！！！最佳男演员！！！！！！

    钱悦：[白熊倒啤酒]

    钱悦：在吗？

    钱悦：吗？

    [语音通话]

    钱悦：回响单元的，这届拿奖的都是新人

    钱悦：艹

    钱悦：虽然不是主竞赛单元，但也很牛逼了

    钱悦：蒋影帝看到回一下我

    钱悦：最佳男主角，牛逼，当时我都懵了

    钱悦：不过我也觉得你会拿奖

    [语音通话]

    [语音通话]

    钱悦：不会睡了吧，那么重要的时刻居然睡了过去？被绑架的话就发个表情包

    钱悦：装病真好，还能躲记者

    钱悦：我上飞机了，怀念祖国美食

    钱悦：回国我终于不用当哑巴哈哈哈哈哈

    蒋京雪从被窝惊坐起，正好就坐在淡淡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