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卖地钱(补) “噗!咳咳咳!” (1)
唐贵闷酒下肚, 冷不防从?舌头直通通酸到了?胃肠,气得一边猛拍胸口?咳嗽,一边龇牙咧嘴地骂刘小娥, “你发哪门子疯啊?酸死?我了?!”
刘小娥双手抱臂倚着门框,脸色难看得像泼了?黑油漆:“哟~你尝出味儿了?呀?我还以为你是块木头疙瘩呢!”
“别人开板厂,买轿车,家里?肥得流油。你倒好,喝酒喝酒,一天天地就知道喝酒,也不看看咱家这日?子都过?成啥样了?!”
得, 又开始了?……唐贵眼?瞅阵势不妙,立刻放弃追究刘小娥狸猫换太子的茬,抱着水瓢不停地咕噜咕噜漱口?。
“装死?是吧?小贵子你长本事了?啊!”见他这样, 刘小娥怒火更盛, 一口?气从?唐贵刚结婚那年喝醉酒摔进河沟, 骂到他前天赶集时?数错钱, 没打半点儿磕绊。
大老爷们喝盅酒算啥毛病?当初看上你才是真瞎了?眼?……马秀兰在客厅望着儿子挨儿媳妇训,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奈何岁数越来越大, 早磨没了?往日?的威风,只敢躲在屋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 嗨呀嗨呀地大声叹气。
刘小娥全?当没听见,骂完唐贵又把?枪口?对?准唐耀阳,“爹妈舍不得让你下板厂,托门扒窗户地送钱送礼, 把?你拱市里?面念书,你念了?个啥?花一样的钱, 别人能考上名牌大学,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早知道你这么没出息,跟你爹活脱脱一个模子,我就不该供养你!真他妈狗肉上不了?席,老根脚就不行!”
唐耀阳确实不爱用功学习差,还偷偷翻墙去过?几次网吧,但他毕竟年纪小,还没修炼出亲爹的脸皮,没多会儿就被骂哭了?:“你嫌我没出息,你去给有出息的当妈吧!”
说?完用力摔门进屋,震得窗户玻璃哗哗响。
“反天了?你!”刘小娥腾地起身要追,唐贵急忙把?人拉住,“你跟孩子置气干啥,叫他自己关屋里?反省吧。”
夫妻多年,他十分清楚刘小娥的脾性,边说?边将倒霉催的酒盅扔到墙角,“你不待见我喝酒以后我就不喝了?,发那么大火多伤身呀,消消气。”
连哄带骗地赔了?一箩筐好话,刘小娥总算阴转晴:“我着急也是为了?咱家过?日?子,偏偏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唉。”
唐贵压低声音道:“甭发愁,我打听过?了?,咱村拆迁这事儿板上钉钉,拖不了?几个月。到时?候成拆迁户,咱们手里?就有本钱了?,想干啥不行呀。”
他不提还好,一提刘小娥脸色立马沉了?:“你还有脸说??大哥家那块宅基地……”
“嗨呀,那会儿谁能想到拆迁?就当破财消灾了?。”唐贵其实后悔得要命,但事到如今只能自己找补,“大哥家三个人六亩地,咱家六个人十二亩地,按一亩八万算吧,能多分四十八万,比那块窝囊地儿强多了?。”
刘小娥当然清楚,不过?是看甩出去的烫手山芋变肥肉了?不甘心,又数落唐贵几句才转开话茬,让他去找陈爱国要账。
早年陈爱国租了?他们家五亩地开板厂,后来又添两亩,约定每年年中给钱,现在农历都六月了?。
“我千辛万苦才给旭阳娶着媳妇,你可别在钱上拉后腿,该要多少就得要多少,人家开板厂的谁不比你有钱呀。”
唐贵:“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瞧好吧。”
说?完跨上自行车,一溜烟出门去了?。
他这边刚走,马秀兰就要拿镰刀下地:“你婶子家种了?老多韭菜,喊我过?去割两垄。”
“大热天的去地里?干啥,晒中暑了?还得花钱吃药。”刘小娥翻个白眼?,抓起零钱包塞马秀兰怀里?,“妈,你忘了?今天有集啦?咱们抓紧时?间出发,到那边给你占个树荫,不热。” 马秀兰:“……”
天杀的刘小娥!上月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台电烤肠机,死?活逼着她摆摊卖烤肠。
嘴上还说?的挺好听,“妈你坐着就行,电费我出,你舒舒服服就把?钱挣了?”,啊呸!真舒服她咋不自己去呀?
马秀兰满肚子憋屈,脸拉得比姓还长,可惜没有儿孙援手,不得不爬上三蹦子,老老实实听刘小娥安排。
婆媳俩很快便到了?平村镇,刘小娥找熟人插好电线,往电滚轴上面铺满烤肠,交代一句“妈你好好歇着,天黑我来接你”就走了?。
等她走远,马秀兰恨恨唾了?两口?,搬起马扎挪到墙根处乘凉。
烤肠一块钱一根,每次卖多少都有数儿,她啥也捞不着,自然不给刘小娥费那力气。
这么一想,马秀兰坐得更稳当了?,准备熬个大半天应付了?事。
正眯着眼?睛打盹,忽然听见有人喊妈,睁眼?一看居然是唐霞!
“哎呀,小霞你咋过?来了??”马秀兰高兴地拉住闺女,着急忙慌给她拿烤肠。
唐霞笑道:“妈,我不吃,我就是专门过?来看看你。”
说?着把?冰棍递过?去,“瞧你头上的汗,快吃个绿豆冰糕凉快一下。”
马秀兰十分感动?:“还是小霞知道心疼妈。你咋不带瑶瑶和木轩出来?建军最近咋样?没跟你吵吵吧?”
她一叠声问个不停,唐霞边吃冰棍边说?,时?不时?地安慰马秀兰两句,末了?道:“妈,你再坚持忍忍吧,咱村快拆迁了?,房子和地都值钱。等二嫂拿到拆迁款,就看不上卖烤肠的仨瓜俩枣了?,你也能歇口?气。”
马秀兰撇撇嘴:“你二嫂数周扒皮的,一分钱也得穿肋条子,且等着吧。”
唐霞:“不会的,听说?咱村比三里?铺强,一亩地八万多块,二哥二嫂真是赶上好时?代了?。”
“好啥呀,全?家就一座院子。”马秀兰低声和闺女咬耳朵,“那年旭阳差点就成了?,都怪小娥眼?皮子浅,嫌人家姑娘脸麻子多,要听我的话早买宅基地了?……”
唐霞心里?不耐烦,面上却?强忍着没显露,硬生生坐了?大半个钟头,临走还给马秀兰买了?瓶水。
“妈,你干活吧,卖少了?二嫂又该不高兴了?,我改天给你买件新衣裳穿。”
唐霞依依不舍地告了?别,拐过?弯立刻黑脸:先前她故意提了?好几次拆迁卖地,她妈都没接话,摆明了?是不想给她地钱呀!
就算她是个闺女不能顶门立户,亲爹妈的房子地都应该给二哥,可那两亩地是她自己的呀!
一亩八万,两亩地就值十六万,她打一辈子零工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咋能不声不响地送给唐贵呢?
唐霞越想越难受,一颗心仿佛毛杏子掉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情不自禁地有些后悔前几年做事太绝,和唐墨家断了?来往——
假如现在还正常走动?,凭她大哥的实诚性子,肯定会为她撑腰说?话。大嫂虽然倔脾气犯轴,但做事也有板有眼?的不占旁人便宜。
如今这情况,还得和建军再商量商量……康霞拧紧眉头,加快速度朝西康村走去。
* * *
唐霞积极行动?的时?候,石桥村许多有儿有女的人家也同?样在为地钱发愁。
“要按道理说?吧,谁的钱就该给谁,养儿防老,老了?闺女也不少出力伺候。”
“可拉倒吧,没成家娶媳妇还行,有兄弟嫂子的哪个肯答应?”
“咱村东头那谁家,儿媳妇已?经?回娘家住俩月了?,在婆家成天干仗!”
“听说?三里?铺都是一人一半,就这还有厉害闺女打官司要钱呢,多伤和气啊。”
“还是俺家妮子省心,早早找我说?好了?,兄弟们愿意让她拿一半她就拿,不愿意千万别提这事儿,就怕我夹在中间做难!”
唐墨偶然听了?两耳朵,心里?颇不以为然,晚上关起门和姜冬月说?小话:“还没征地就闹腾,以后见着钱了?指不定什么红眼?模样,啧啧。”
姜冬月白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晚十年拆迁,笑笑和笑安都成家立业了?,你恐怕照样发愁。”
“嘿,忒小看人了?你,咱是那重男轻女的老封建吗?”唐墨边说?边把?脏袜子扔进泡脚盆,抓了?点洗衣粉猛搓,“笑安生得晚没赶上分地,算他运气不好,不能拿笑笑的钱贴补他,谁的东西就给谁,公平公正。”
他从?小到大受够爹妈的偏心了?,但唐老四毕竟不是亲爹,没啥好抱怨的。如今他自己当家作主,万万不能让儿女再受同?样的委屈。
姜冬月心头一动?:“那以后拆迁完了?,分房子分钱啥的,咱们也公平着来?”
唐墨换了?盆水涮袜子,随口?道:“那当然了?,到时?候我就来个包公审案,铁面无?私,一分钱都得给它掰成四瓣。”
姜冬月“噗嗤”笑了?:“不行不行,还是掰成五六瓣吧,咱俩多要点儿,以后老了?也能靠自己过?。”
“对?,是该多要点儿。”唐墨刹有介事地点点头,“笑笑考上大学了?,笑安学习也不差,将来都比村里?种地有出息,到时?候咱俩就跟着孩子享清福……”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养老生活,转天醒来干劲十足,一个去板厂检查木方木条,一个带着唐笑笑和唐笑安去旧院收拾东西。
因为吸取了?三里?铺的经?验,这会儿东牛庄好多人家都在盖房,力求增加建筑面积,石桥村盖得少些,但是也有七八家了?。
赶早不赶晚,姜冬月和唐墨一商量,干脆也找了?施工队,交了?定金约好过?几天来旧院测量。
养老固然轻松,眼?下还是要趁年轻想办法挣钱,给孩子多攒些家当总是没错的。
“吱呀~”
推开两扇熟悉的黑漆木门,鸟叫声和蚊虫嗡鸣声扑面而来,姜冬月熟练地掏出花露水给自己和俩孩子喷了?喷,然后才开始行动?。
没办法,不住人的院子再怎么打扫收拾,都没有那股人气,加上又养鹦鹉又种菜,蚊虫生得比其他地方更凶,必须多注意。
“妈,咱家房子盖成什么样呀?”唐笑安挎着提篮,伸长胳膊够高处的黄瓜,“盖好了?还能种菜吗?”
姜冬月:“不种了?,院子全?盖住,再在上面接个楼房。”
唐笑笑瞅了?眼?北屋的旧房檐,担忧道:“不翻新直接盖?咱家这个地基行不行啊?”
姜冬月笑道:“当然行,老房子的地基下面镇了?石头,比新房的地基还宽呢。”
最重要的是,“这个二楼咱们不住,砖墙比下面的薄。万一不结实,房工多砌两堵墙就行,没事儿。”
唐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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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仨有说?有笑地干活儿,很快把?黄瓜、西红柿和长豆角全?部摘完,又拔掉竹竿拉秧,将院子中间清理干净。
靠东的两垄韭菜则连根挖出,和芫荽一块儿装进布袋。这两样东西都好活,挪到新院子浇点水,还能继续长。
三蹦子很快装满了?,姜冬月让俩孩子先开回去一趟,自个儿留下来拾掇南墙根的杂物,一边清理没用的杂草碎枝,一边将旧瓶子、破布袋、废铁丝等分开捆扎,统统扔到三轮车上。
这是唐墨结婚前买的大件,农忙时?运粮,农闲时?拉人,风风雨雨地过?了?许多年。可惜淘汰后没啥好待遇,车座已?经?朽烂了?,露出底下生锈的粗弹簧,车链条也断了?,待会儿卖废品只能推着去。
“老伙计,今天你就正式退休了?昂。”姜冬月感慨地拍了?拍车把?,扭头把?靠在迎碑前的排车拖过?来,抡起铁锹朝缝隙处猛劈。
本以为会难整,结果排车多年不用,内里?蠹朽了?,姜冬月没怎么费力气就把?它劈碎成了?块儿。
匆匆赶来的唐笑笑和唐笑安:“哇~咱妈真厉害!”
姜冬月:“……”
掰手指算算,旧院足有十年没住人了?,然而零七碎八的东西并不少,姜冬月率领着自己的两个小兵忙活了?大半晌,傍晚又跟着唐墨转移鹦鹉,直到天色擦黑才将旧院彻底收拾完。
四天后,工头带人量地画线,拿机器滴滴滴地四处测墙,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汇了?张简易图就正式动?工。
盖房子在乡下是大事,早些年忌讳颇多,比如“盖三不盖四”、“背水路不通”等等。无?论谁家盖房,都会选春秋那几个月,因为冬季天寒地冻,挖不开地基且容易摔伤,夏季雨水多,砖头会潮湿不坚固。
但现在技术发达了?,各种施工器械远比早年先进,而且盖二层的时?候不用挖地基,所以施工队根本不在乎时?间,揽到活儿就敢干。
唐墨找的这个工头是外乡人,在邻村租了?空院子吃住,每天早出工晚歇工,活儿撵得很紧,八月上旬就盖起房子,还把?楼上楼下全?铺满了?瓷砖。
浅色白瓷砖平平整整,光滑鲜亮,衬得屋子比往日?亮堂许多,唐墨来回走了?两遭,忍不住咂嘴:“自家住的新院子都没铺这么多瓷砖,旧院倒花钱铺上了?,唉。”
工头哈哈大笑:“掌柜的甭心疼,俺跑了?仨拆迁村嘞,瓷砖铺上就管赔,能赚回来!”
“但愿吧,借兄弟吉言了?。”唐墨跟人寒暄几句,结清最后一笔尾款,就锁了?门直奔平村镇。
盼了?那么多天,笑笑的录取通知书总算寄到了?,割点儿肉全?家庆一庆,嘿嘿~
第185章 去广州(捉虫) 作为一个地道?北方人, 唐墨的庆祝方式非常朴实且简单,就是吃饺子。
尤其那种皮薄馅儿大、肉多菜少的,咬一口满嘴流油, 他一顿能吃三碗,连吃半年?都不会?腻。
但是姜冬月嫌麻烦,刚捏两天就罢工了?:“吃饺子就是尝个新鲜,哪有人成天吃?也不怕乡亲看?见了?笑?话你狂气。”
“这有啥,”唐墨叼住最后一枚白胖水饺,像只?得意洋洋的看?家鹅,边吃边说道?, “笑?笑?考那么好的大学,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今年?石桥村统共六个学生高考,唐笑?笑?分数最高, 通知书却来得最晚。唐墨等啊等, 等啊等, 嘴里安慰姜冬月好事多磨, 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发慌——
别?人的通知书都到了?, 就剩笑?笑?的不到, 莫非他闺女的名额被人顶了??
倒不怪唐墨多疑,在他七八岁的时候, 石桥村老支书的侄子选拔当兵,军绿色的新衣裳新被子都领回家了?,门口还绑朵大红花,特别?威风。
可是过几天没动静了?!多方打听?才?知道?, 市里有个官儿把自家名额顶了?。
老支书不甘心,聚集十几个青壮劳力去讨公道?, 最后啥也没捞着,生生气病了?一场。
这件事给唐墨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相隔几十年?回忆起来,仍觉得后背发毛。他越想越忐忑,奈何秃子拍脑壳没招儿,只?能天天溜到现任村支书家问?一趟,问?得赵成功看?见他就想跑。
幸亏邮政的工作人员没多久就来了?,唐墨大松一口气,又是给姜秋红和郑卫国打电话,又是出门显摆,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
他闺女这样出息,连吃两天饺子算什么?应该熬大锅菜摆席!
“瞧你那得瑟劲儿,”姜冬月给唐墨盛碗热汤,没好气地道?,“下次再捏饺子,你就端碗去井台那边吃,正好跟陈立贤爷爷对着吹。”
唐墨居然真?地想了?想:“还是算啦,他孙子不如我闺女,把老头儿气出好歹咋整,嘿嘿嘿~”
姜冬月:“……”
她懒得理会?唐墨,自顾自去屋里拿了?小本本,盘算俩孩子开学要?带的东西。
唐笑?安好说,衣裳被褥、暖壶脸盆之类的都准备齐了?,万一有缺漏,打个电话也能从家里捎到三中。
唐笑?笑?就犯难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柿子沟的人说话口音和平村镇都不太一样,更别?提千里之外的广州了?。那可是正经南方地界,听?说四季如春,一年?能收好几茬粮食呢。
正左思右想地纠结,唐笑?笑?穿着一条赭红色长裙翩跹而?来,兴奋道?:“妈你快看?,我做好裙子了?,漂亮吧?”
虽然裁剪有人帮忙,但九成九步骤是她自己动手,最后的成品腰身流畅走线工整,没有任何拆叠痕迹,简直完美?无缺!
闺女拎着裙摆仿佛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亮晶晶的眼眸写满“求夸奖”,姜冬月忍不住笑?了?:“特别?漂亮,比商场卖的还好看?。”
唐笑?笑?得意地弯起眉眼:“我觉得也是,嘿嘿~”
美?滋滋地炫了?一会?儿,又申请买布料,“妈,我想再裁一条黄色的,裙摆打几个褶,到时候你帮我做个腰带行吗?广州温度高,潮湿多雨,穿裙子肯定?比穿裤子舒服。”
姜冬月:“行,咱们多备几条,替换着穿。”
唉,十几岁的闺女都知道?随机应变,她怎么能认老理儿呢?真?是关心则乱了?。
想通关节处,姜冬月果断放弃了?带包裹的打算,转头到青银县挑了?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虽说装东西少些,但是有拉杆和轮子,拎起来轻便。
等唐墨把板厂晒好的木方卖出去,全家人又集体出动,去洪金市的百货商场买手机。
这年?月已经不流行BB机了?,曾经彰显财力的笨重大哥大也早退出了?市场,取而?代之的是小巧玲珑的新款手机,能随意握在手中也不嫌累赘。
“来我们店就对了?!市面上畅销的品牌机,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店里面都有新货,各种型号齐全。”
销售员热情地介绍了?一通,还拿出样品展示,“你们听?听?这个彩铃,信号特别?好,按键有音乐效果、灯光效果……”
唐墨和俩孩子没用过手机,猛一看?感觉眼花缭乱,但姜冬月心里有底,仔细挑选后订了?四台黑色诺基亚。
因?为买得多,她硬生生把价钱从三百一砍到了?二百九,饶了?挂绳和万能充做添头,然后顶着销售员膜拜的目光,去旁边柜台买手机卡。
这时候办手机卡非常简单,不用身份证也不用填表照相,姜冬月很快挑了?四个:“就它们吧?念起来顺口。”
唐笑?安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妈,我不用办卡了?,三中的宿舍有公用电话。”
“那个也得办卡,一分钟两毛钱,公交站那边的小卖部更贵,一分钟一块钱。”姜冬月说着,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以?后你拿着手机,什么时候快下车了?就打电话,我从家里出发接你,多方便啊。”
知子莫若母,甭管住宿的学生用不用手机,今天全家四口单独撇下唐笑?安,他绝对能把嘴撅得挂油壶。
果然,唐笑?安“嗯”了?一声没怎么说话,但神色明显更高兴了?点,后晌回到家,又是往手机里存号码又是拿笔记本抄,还捣鼓出来一个俄罗斯方块小游戏,咔咔咔按得起劲儿。
“这臭小子,真?随你年?轻那会?儿了?,”唐墨偷偷笑?话儿子,“想要?啥也不说,脸皮忒薄,跟姑娘家似的。”
姜冬月:“随我多好呀,男生女相长得俊,长大不愁娶媳妇。”
唐墨扮个鬼脸:“那不成小白脸儿吃软饭了?,嘁~”
姜冬月正在往瓶子里装姜糖片,听?见这话夹出来一片往唐墨嘴边送:“脸不白的也能吃,来,尝尝辣不辣,啊——”
这是她跟在姥爷身边学会?的,用小火炒老冰糖和嫩姜片,熟透后干硬反沙,能保存很久,吃了?可以?祛风散寒。
“……”
唐墨囫囵个儿嚼了?嚼,“嗯,还行吧,挺甜的。”
夫妻俩腻歪了?一会?儿,各自打水洗脚,姜冬月把小本本翻出来,划掉手机一项,又添了?藿香正气水和氟哌酸。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多带些常用药,省得半路水土不服。
…… 姜冬月蚂蚁搬家似的今天添一点儿,明天添一点儿,很快装满了?两个行李箱。
由于两个孩子都是九月一号开学,所以?全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送唐笑?笑?去广州,八月二十七早上就出发。
临走前,姜冬月反复叮嘱唐笑?安,“在家好好待着啊,我跟你大姨说好了?,这几天她来咱家和你作伴儿。今天高家屯浇地呢,你大姨估计十点多才?能来。东屋大抽屉里面有钱,你想买啥了?就去拿。”
唐笑?安:“放心吧妈,我就在家里看?书,哪儿也不去。”
“行,那我和你妈走了?,”唐墨拍拍儿子的肩膀,“大小伙子了?,好好看?家吧,别?把鹦鹉饿死就行。”
唐笑?笑?比个手势:“记得给我打电话!”
唐笑?安:“嗯!”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家人分开,说不难受是假的,只?好绷着脸作大人状,站在街口挥手告别?,然后蹬蹬蹬地回家关门。
唉,他也好想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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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笑?安独自在家郁闷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到达候车室,没多久便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头次出远门,加上开学季人多,唐墨格外警惕,一直不敢睡踏实,每次到站停靠都坐起来,一只?眼睛盯着媳妇闺女,一只?眼睛盯着行李,生怕出差错。
姜冬月看?不过眼,奈何劝不动,只?好拿了?杯子给唐墨多打热水,让他别?熬上火了?。
就这样咣当咣当地不知走了?多久,悦耳的广播声终于响起,“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前方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广州站,请所有旅客做好准备……”
广州到了?。
第186章 到学校 因为洪金市和广州相距太远, 姜冬月狠狠心买了卧铺票,但二十八号清晨终于走出车厢时,一家三口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好像还在随着火车的节奏咣当咣当,踩不到?实处。
“呼~可算到?了。”唐墨晃晃脑袋,把双肩包背自己身上,俩拉杆箱交给媳妇和闺女,然?后左右手一边牵一个,慢吞吞随着人潮往外?涌,“抓紧我啊, 千万别走丢了。”
姜冬月:“知?道知?道,你都念一万遍了。”
说归说,她?始终紧紧攥着唐墨的大手, 时不时瞅唐笑笑两眼, 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写满了警惕。
没办法, 去广州的人太多了!
别的车都是越坐人越少, 广州站恰恰相反,越靠近终点人越多, 卧铺车厢几乎没空过位置。
隔壁的硬座车厢更厉害, 过道挤挤挨挨站满了人,有?些站不下了捂鼻子躲进厕所, 还有?些身材瘦小的钻进三排座椅下方的空隙睡觉,简直八仙过海,各有?神通。
小心翼翼地查票过了出站口,外?面广场的人并没有?减少, 反而?熙熙攘攘地更多了,中间还混进去几个红眼睛高鼻子的老外?, 顶着一头麦秸秆似的乱发叽里呱啦。
唐墨好奇多看了两眼,突然?发现老外?旁边还站着俩黑人,急忙“嗖”地收回视线,走远几步才?小声抱怨道:“外?国人真难看啊,都出国了也不说拾掇一下,啧啧。”
姜冬月同样小声道:“人家天生?就长那样吧,说不定在他们国算好看的。”
夫妻俩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朝广场外?面走,想到?马路上找公交站或出租车,结果在人群里绕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转出去,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汗。
“爹、妈,”唐笑笑把水壶递过去,抬手指了个方向,“北边有?辆警车,咱们先过去问个路吧?”
唐墨:“那边不是南吗?”
姜冬月:“那应该是东边吧?”
唐笑笑:“……”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惊恐地发现他们转向了,好在警车不会动,仨人左挤右拐地到?底找到?了民警,一声“同志”还卡在喉咙口,对方就主动说道:“大一新生?是吧?看见搭凉棚的队伍没有??”
“全是迎新的,十几个学?校哩,本校学?生?直接乘校车走,别搭错车就行。”
唐墨感激道:“谢谢啊小同志,我闺女是中山大学?,我们先过去问问。”
“噢,那不用问了,”民警显然?经验丰富,“中大的棚在最南边,走过去第一眼就睇到?啦。”
唐墨完全闹不清哪儿是南哪儿是北,但他个子高,越过乌泱泱的人头很容易发现了迎新的队伍,忙冲那民警道谢,然?后在人流中穿插着往回返。
姜冬月和唐笑笑紧紧跟在唐墨身边,宁可走慢一点也不分散,等找到?中山大学?的凉棚时,后背都湿透了。
万幸中山大学?年年迎新,各项流程十分完善,查验录取通知?书?核对无误后,便安排了一名学?生?志愿者做引导,让他们上车集合,人满后再结伴出发。
这会儿车上才?坐了三分之一,然?而?广州站车次多,没几分钟就能听到?广播提示“xx次列车即将停靠xx站台,请工作人员做好接车准备”,约莫半小时就凑齐了一车人,浩浩荡荡地朝立交桥驶去。
人多胆气壮,姜冬月和唐墨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意识到?他们满身汗不光是累的,更多是因为天气太热。明明早上八点,温度却高得像正中午,车窗外?随处可见穿短袖短裤的行人。
“广州跟咱们那儿真是不一样,都过处暑了还这么热。”姜冬月说着,从?背包底部?摸出三瓶藿香正气水放进衣裳兜,准备下车了喝掉。
管它中暑没中暑呢,先喝一瓶也没坏处。
“是啊,南方秋老虎忒厉害了。”唐墨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袖子能拧出水,但车上其他人都没有?嫌热,还有?两个男人穿着西?装皮鞋,他也不好意思脱外?衫,只拿了把纸折扇默默扇风。
校车平稳前进,很快经过广州大桥,再拐一个弯就到?了中山大学?校门口。一眼望去,但见道路宽敞,草木郁郁,楼房高大气派,瞬间震慑住了满车的家长和学?生?。
唐墨和姜冬月尤其激动,他们庄稼人一年四季土里刨食,除非必要绝不出远门,能坐一小时普快去万通市批发衣裳,在村里已经算见多识广了。
所以夫妻俩做梦都没想过,中山大学?竟然?这么好!
“嘿,这一个学?校快赶上一个村子大了……”唐墨忍不住吸了口气,立刻又板脸做严肃状。
“稳重点儿。”姜冬月低声说着,放下掐唐墨的手,抬头挺胸走在队伍里。
闺女第一天报到?,她?们做爹妈的可不能大惊小怪丢人,得沉住气压阵。
走在中间的唐笑笑:“……”
顶住啊!你是全家唯一普通话标准的,千万不能紧张掉链子!
就这样,一家三口不约而?同选择了多听多看少说话,跟着迎新的志愿者安排,找宿舍、放行李、体检、充饭卡……直到?办完所有?手续,在食堂打了饭坐下,才?齐齐放松下来?。
“大学?就是高级,我刚看了一圈,每个窗口卖的都不一样,以后吃饭挺方便。”
“操场也大,好像还有?个湖,等有?空了咱们过去瞧瞧。”
“今天迎新的是我们院的学?姐,重庆人,她?成绩可好了。”
“笑笑你也好好学?习,争取不落后,慢慢熟悉了再去学?校外?面……”
这会儿快两点了,食堂的人仍然?很多,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吃完饭也不休息,直奔附近超市买东西?。
唐笑笑没有?枕头棉被,但她?带了一条薄褥子、两条夏凉被和床单,都是里外?里崭新,边走边逛地挑了暖壶脸盆衣服架、毛巾牙刷洗头膏,又买了枕头和一卷竹凉席,日常用品就添置得差不多了。
至于棉被,“过阵子天冷了我再买吧,正好问问广州的同学?,看她?们盖啥样被子。”
姜冬月:“行,到?时候给妈打电话,买不着了从?家里给你寄一条,邮政不贵。”
购置齐了东西?,大包小包送回宿舍,没多会儿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这次全家人没去食堂,到?校门口找了一间包子铺,饭后沿着中山大学?的院墙走路消食,还买了香蕉和一种外?皮古怪的红色水果。
“这个叫火龙果,清热败火美容养颜,老好吃了。”老板娘一口东北腔,说话特别干脆,“除了皮都能吃,不甜不要钱。”
姜冬月惊讶道:“大姐,你是东北嫁过来?的吗?这么远。”
“咳,我老头儿也是东北的!”老板娘利索地装袋找零,“老家下岗了就来?广州,十几年了,改革春风吹满地,东北人民要争气嘛。”
说话间天色突然?阴了,老板娘忙把水果筐往遮阳伞下面挪,姜冬月她?们也急匆匆地原路折返。
那雨却烦人得很,半路飘飘洒洒地像蜘蛛网,赶到?宿舍楼下时恰恰停了,只有?丰沛的水汽昭示着它曾经来?过。
“南方雨水真多,明天咱们去买把伞。”姜冬月送闺女回宿舍,交代她?把水果给舍友分一分,晚上千万别出去,然?后才?下楼,和唐墨一块儿慢悠悠地走去校外?找旅馆。
每逢开学?季,中大附近的物价都会上涨一波,夫妻俩问了几家都嫌贵,奈何?奔波一天累得够呛,又不敢离学?校太远怕迷路,最后不得不忍痛订了个两百八的标间。
由于太心疼钱,俩人坚持拖着疲惫的胳膊腿儿洗澡洗头,连身上的衣服也洗了。
“晾干晾不干都行,咱们有?换洗衣裳。” “对,是该洗洗,我闻着好像有?味儿了……”
转天醒来?,看看表刚五点半,唐墨趴床上赖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又洗一遍澡,“昨天太累了,我都没顾上搓皴。”
这话倒不是托辞,搓完后唐墨确实更干净了,姜冬月于是也搓了一遍,差点用光卫生?间的肥皂,临走退押金时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想二百八,又觉得没什么了,毕竟她?们家一年都用不了二十块钱肥皂,哼。
和唐笑笑通过电话,七点多钟一家三口重新在食堂汇合吃早饭。 今天没有?正经事要办,所以饭后买了两把伞就开始逛校园,走走停停地随便转悠。
“笑笑,”姜冬月一边走一边嘱咐,恨不得把自己全部?人生?经验一股脑儿灌进闺女心里,“你是大学?生?了,以后甭管干啥都要仔细,小心驶得万年船。”
“也别把自己当大人,有?啥事多给家里打电话,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骗子专挑学?生?下手,可不能听别人说啥就信啥。”
“你在广州人生?地不熟,待学?校里面最安全,以后熟识了再出门,别落单……”
姜冬月平常话并不多,可是一想到?中午要赶火车,和闺女再见面是过年放寒假了,忍不住就想多念叨几句,把边边角角都交代完。
唐笑笑安慰道:“放心吧妈,我肯定小心谨慎,好好学?习,不上当受骗。”
唐墨:“你妈就爱瞎操心,我都看了,你们宿舍数你个儿最高,吃不了亏。”
“去去去,”姜冬月白唐墨一眼,“又不是上大学?打架,个高个矮有?什么区别。”
说话间慢慢溜达到?了校门口,三人在路边坐了会儿,等迎新的车子过了两趟,太阳也越升越高,唐墨和姜冬月便准备打车去火车站。
“笑笑,快回宿舍吧,我跟你爹上车了给你打电话。”
唐笑笑用力?点头:“嗯!”
她?是大学?生?了,不能哭鼻子叫爹妈担心,呜呜呜呜呜!
第187章 糯米鸡 重新?咣当?了?一天一夜, 姜冬月和唐墨终于回到了?洪金市。
原本应该三点左右到站,但是火车晚点了?俩钟头,自家面包车也不知怎的后脚轮胎撒气, 两个人又检查又打气,好生折腾了?一通,直到快七点才折返石桥村。
这会儿夕阳已经消失了?踪迹,只有大片橙红橘黄的晚霞铺沉在天际,为路边连绵的杨柳和庄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爹!妈!”唐笑安听?见喇叭声,嗖地飞奔出来迎接,“你?们真的回来啦, 太好了?!”
他兴高采烈地绕着爹妈打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眼睛亮得?像撒了?星星。
姜冬月心头酸软, 揉揉儿子的脑袋:“回来了?, 还?给你?和大姨带了?广州特产呢。”
“回来就好, 瞎买什么?呀。”姜秋红随后出来,瞧着妹妹妹夫脸色还?行, 顿时放下心来, 一边帮忙拿行李一边问他们在广州过得?咋样。
“挺好的,笑笑那?个大学特别大, 走哪儿都?是树,比公?园还?漂亮。”
“宿舍也宽敞,就住四个人,每人占一张柜子和桌子。”
“广州比咱们这儿热多?了?, 早晚都?不凉快,走两步热一身?汗。”
“他们市里有条大河, 比平金河的水更清,汽车开了?十几分钟才过桥……”
唐墨和姜冬月捡着在广州的新?鲜事讲了?讲,趁锅里煮小米粥的功夫,把在车站附近买的特产拿出来,火龙果剥开皮一人分一个,糯米鸡撕掉真空包装袋,用蒸笼架到炒菜锅上面蒸。
老椰子死活撬不开,最后用锯条从顶部拉了?条口子,椰子水倒进碗里,然后砸开壳挖椰肉。
这东西表面看起?来圆滚滚灰扑扑,像超大号的丝瓜囊,内里的果肉却光滑雪白,闻起?来有股独特的甘甜。
唐笑安率先尝了?尝:“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儿硬。”
“哎呀,那?大姨可不能多?吃。”姜秋红说着,削下一片薄薄的尝个新?鲜,就改喝椰子水了?。
她前阵子刚补牙,十分爱惜,连苹果梨都?不直接啃了?,生怕崩坏那?颗珍贵的烤瓷牙。
姜冬月笑道:“没事儿,卖椰子的老板说了?,这种老椰子炖鸡肉最好吃,煮米汤也行,有营养。”
唐墨:“对,改天咱们都?试试。”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两只椰子,糯米鸡也蒸得?差不多?了?。姜冬月用筷子架着蒸笼转移到案板上,揭开外面那?层荷叶,立马愣住了?:“咦……”
只见里面没有肚里塞糯米的母鸡,而是一只糯米团子捏成了?鸡的形状,头颈翅膀一应俱全,“鸡腿”尤其肥硕,惟妙惟肖地杵在米团子两侧。
“这不是蛋炒饭吗?广州人真会取名。”姜秋红乐得?不行,又问唐墨花了?多?少钱,“别是当?正经烧鸡买的吧?那?可太上当?了?。”
唐墨:“……没,就二十块钱一只,还?行。”
姜冬月:“……”
听?起?来还?行,如果这价格不是一口气买五只砍下来的,就更好了?……
买都?买了?,也没什么?挑剔的余地,只能当?炒饭吃。还?别说,这糯米鸡虽然名字唬了?人,但里面确实有鸡肉,还?有小块的猪肉、香菇和玉米粒,搭配自家腌的酸黄瓜和酸豆角,口感相当?丰富,连唐笑安这样不爱吃炒饭的都?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吃完饭,姜秋红看天色还?没黑,便准备回高家屯:“马上要浇地了?,我?得?给你?姐夫搭把手,他一个人弄不过来。”
“行,姐姐你?路上慢点儿。”姜冬月边说边挑出两只糯米鸡和四只老椰子,用提篮装了?塞进车篓,“带回去给姐夫尝尝,好赖是个心意。”
姜秋红痛快收下没推辞,等?妹妹把她送到巷子口了?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前天卫国打电话,说春妮生老二了?,还?是个男娃,七斤九两呢。”
姜冬月惊喜道:“太好了?,等?春妮出月子了?咱们去柿子沟吧,那?会儿正好掰完棒子,路也好走。”
姜秋红:“对,到时候磨两布袋白面、棒子面,实惠。”
见姜冬月还?往外走,忙把人拦住,压低声音道,“你?别送了?,快回去洗洗吧,都?酸臭了?。”
姜冬月登时僵住了?:“……真的吗?”
姜秋红:“当?然真,刚吃饭时我?就想说了?,你?跟老黑咋一个比一个那?啥?知道的是去广州送闺女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偷偷下山西挖煤了?。”
说完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向村西行去,很快看不见影儿了?。
这边姜冬月回转家中,狐疑地抬起?胳膊嗅了?嗅,立刻苦了?脸:“我?咋突然臭成这样了??”
刚才送姜秋红时,唐墨特意落后几步,给姐妹俩留出空间说悄悄话,这会儿一听?就明白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咱俩一个味儿,你?还?不信,上车专门坐后面,糗了?吧哈哈哈哈!”
姜冬月:“#¥^&*%…”
她不是她没有!绝对是离老黑太近熏的!
* * *
三十号休整一晚上,第二天唐墨就去板厂了?,姜冬月则带着唐笑安去平村镇理发。
以前条件差,村里男孩子都?是用推子剃寸头,现在水涨船高,开始流行那?种四周短、头顶长?的发型,叫做“毛寸”。
有些格外洋气的,还?会让师傅把前额头发修一修,显得?蓬松发量多?。
唐笑安打小知道臭美,又要升学上初中,姜冬月便花八块钱给他理了?个洋气的,捎带给自己剪了?剪发尾。 九月一号,姜冬月开车把唐笑安送到三中安顿下来,整个人立马闲了?,总觉家里空荡荡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唐墨劝道:“想开点吧,瓜离秧,孩儿离娘,谁家有出息的娃也不能守在爹妈身?边。你?看咱村郑大夫,闺女上学嫁到四川,一年难回来一趟……唉,笑笑可千万别落到广州了?。”
他本是开导媳妇,说着说着自己先难受起?来,“离得?那?么?远,孩子以后有啥事都?得?靠自己了?,唉。”
姜冬月:“……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手机嘛,想打电话就能打。笑笑说了?,她军训完往家里写信,还?能寄照片。”
夫妻俩互相劝慰一通,勉强缓过劲儿来,作?伴到青银县卖了?几十对鹦鹉,给板厂进了?两车木头,姜冬月就开始整理没卖完的衣裳,想在秋收前全部清掉。
自从出摊儿不怎么?挣钱了?,她便有心改行,所以现在手头积存的货并?不多?,大部分是春秋季的外套和卫衣,小部分是T恤和打底。
因为保管得?当?,这些衣裳半点儿不显旧,款式也还?可以。姜冬月把合适的挑出来做好搭配,擦干净三蹦子,就照常去平村镇和东牛庄赶集。
她对自家衣裳的质量颇有信心,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十里八乡的门市越开越多?,集市的衣裳甭管质量高低都?沦落成了?“地摊货”,卖起?来特别费劲。
姜冬月试着降价,却发现作?用不大,思来想去一横心跑万通市批发了?成套的秋衣秋裤,比着进货价每套只赚四块七,然后架起?扩音喇叭打广告。
“走一走看一看,随便挑随便选!新?款秋装上市,一套仅需二十五元,真正的便宜大甩卖!走一走看一看……”
这价格实在便宜,效果也立竿见影,呼啦啦引来了?不少人。姜冬月一边招呼顾客挑选,一边趁机推销旁的,就这样热火朝天卖了?俩星期,终于将所有衣裳处理地七七八八,正式停业歇工。
关起?门盘账,这次清库存没赔钱,反而赚了?最后一笔。姜冬月心里挺满意,中秋节不但买了?普通的五仁和枣泥月饼,还?特意买了?顶贵的莲蓉蛋黄月饼和冰皮月饼上供。
唐笑安很喜欢这两种新?口味月饼,可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吃完月饼很快放国庆假,回家第一天掰棒子,第二天剥棒子……马不停蹄地干了?五天才算结束。
北方的秋季天高云淡,唐笑安躺在金黄的棒子堆上,吹着清爽微凉的风,发出了?和唐笑笑一样的感慨——
其实国庆节才是真正的劳动节吧,哎!
……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也好,一亩地能比去年多?收百来斤棒子。
但是粮多?了?粜不上价,唐墨到街上打听?一圈,眉头越皱越紧,索性决定不粜了?。
“四亩地没多?少棒籽儿,咱们自己吃点,给大姐和春妮送点,剩下的喂鹦鹉好了?,比买饲料划算。”
姜冬月也觉得?价太低:“行,都?听?你?的。”
夫妻俩商量定了?不粜棒子,隔天和姜秋红一起?大包小包地去了?趟柿子沟,便重新?忙碌起?来——
石桥村要进行第一轮土地确权了?。
第188章 土地证(补) “哎呀, 终于轮到咱们村儿土地确权了,拆迁有望啊!”
“不好说,我姑姑是东牛庄的, 确三四轮了也没见动静。”
“听说他们村不让盖二?层了,盖了不包赔,真的假的呀?”
“村里独门独院多敞亮,真拆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这时节地里的麦苗刚拱出芽,嫩生生看着喜人?,天气也不冷不热,干什?么都?舒坦, 所以村干部前脚刚开始量地,后脚就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乡亲,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唐墨跟着走了一会儿, 到桥头时发现刘援朝在?树底下蹲着, 忙挥挥手冲他打招呼:“哥, 今天积极了啊, 来得挺早!”
刘援朝头也不抬,闷闷地抽了口?烟:“嗯。”
唐墨:“……”
换别人?这样他早走了, 但他年轻时和刘援朝关系很好, 一起挑过河沟、偷过木头,还被公社抓走拘留了几天。
前年他盖村东的房子, 刘援朝又给他错出二?尺宽的地方,半点没打磕绊。
所以唐墨也不计较对方的脸色,一个?大跨步凑过去,挨着刘援朝坐下来:“看啥呢?河里有鱼?”
刘元朝憋不住咳了两声:“我就出来躲会儿清静, 咳咳咳!”
一开口?声音嘶哑,唐墨这才发现他两只眼全熬红了, 脖子隐约露出几道?抓痕,忙压低声音道?:“哥,有啥烦心事?儿你就说,咱俩谁跟谁啊,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滚滚滚,”刘援朝用力吸了一口?,将烟屁股埋进土里,“十几年的老黄历,别说老黑你了,天王老子也没招儿,唉。”
说着摸出打火机想再抽一根,忽然看见他媳妇杨彩凤远远地骑自行车奔过来,慌忙起身往第二?道?河跑:“老黑,我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一点不像刚才那样半死不活,奈何两条腿跑不过车轱辘,没几十米就被追到,霹雳乓啷地开了火。
乡下夫妻吵吵打打都?是寻常事?,旁人?不好掺和,但刘援朝和杨彩凤明显都?在?气头上,吵着吵着竟推搡起来。
唐墨见势不妙,赶紧招呼量地的乡亲,呼啦啦涌过去劝架,有的劝刘援朝“好男不跟女斗”,有的劝杨彩凤“关起门慢慢商量”,费了半天劲总算将两人?拉开。
杨彩凤犹自气咻咻地头顶冒火,不停骂刘援朝榆木脑袋:“现成便宜不捡,活该你们老刘家断子绝孙!”
原来她娘家有户亲戚生了男娃,觉得家中四个?男孩太难养,养大了也难娶媳妇,便想找人?送出去。
亲戚连亲戚,很快找到了没儿子的杨彩凤,两边一商量,就想把这件事?定下,连营养费都?不要。
刘援朝不同意:“咱自己?家就有四个?闺女,养别人?孩子干啥?不要。”
他是个?倔脾气,咬死了不肯松嘴,可是杨彩凤不知怎的非要养,还鼓动娘家人?来助阵。
今天丈母娘和大小舅子都?来了,直接把刘援朝气得摔盆砸碗,没吃饭就躲出去了。
这会儿被乡亲们围着,自家那点破事?全抖落干净了,刘援朝脸色难看得要命:“造吧,你就使劲造吧!敢把你娘家的小畜生弄回来,我立马摔死他!”
说完猛地将自行车踹倒,扭过头走了。
杨彩凤气得大声哭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呜呜呜呜呜!”
她边哭边捶地,仿佛受了天大冤枉,众人?你一言未语地劝慰,唐墨跟着说了句“甭和援朝那狗脾气一般见识”,立刻被杨彩凤狠狠剜了两眼:“你有儿子你不愁!我们没儿子的活该绝户是吧?活该吗!”
唐墨:“……”
他今天就应该窝在?板厂起钉子,跑到地里凑什?么热闹,哎!
* * *
村西量地的时候,姜冬月正在?家里裁衣裳,想给柿子沟的小外甥做两条连脚棉裤。
以前东西少,干啥都?得精打细算,每年收完棒子天气转凉后,她就开始拆洗缝补,为一家人?准备过冬的棉袄棉裤和翁鞋。
后来条件好了,机织毛衣、保暖衣、丝棉保暖裤慢慢流行起来。虽然没有传统手工的厚实?,但穿起来轻便,价格也不贵,姜冬月一扒拉小算盘,立刻顺应潮流赶时髦去了。
婴孩衣物当?然也有卖的,可惜不是太贵就是太薄,姜冬月挑来挑去怎么都?不满意,索性从卖剩下的秋衣裤里面挑了一套大号的,裁开做衣裳里子。
面子则用唐笑笑暑假做裙子剩的红布,这样里面是带薄绒的棉布,外面是偏光滑的水洗布,穿起来既舒适又好看。
“前胸后肩、腰长腿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冬月连续几年没做过连脚棉裤,猛然下手还有些生疏,一边念叨一边比划,半晌才将全部裁片剪出来。
里外比较了尺寸没问题,她便坐到缝纫机前面匡匡匡地匝线,匝一半之?后絮棉花,絮满铺平了再匝另一半。
这活儿听起来简单,实?际很费工夫,因?为新棉花很蓬松,需要撕成一缕一缕地仔细铺,稍不留神就会薄厚不均。
此外,上身的前襟后背和下身的裤腿处要用白洋线穿几遭,和缝被子差不多,可以防止跑棉。
为了让小外甥穿得舒服,姜冬月特意把单股线劈成了两股,全部缝制好以后,还往后腰位置多缀了一块棉布。
乡下孩子养得糙,小时候无?论冬夏都?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冬天屁股冻青了也不喊冷,被大人?们笑称作“娃娃铁屁股”。现在?添块布,多少也能挡点儿风。
“呼~总算完工了。”姜冬月活动活动脖子,把那套连脚棉裤翻过来检查,越看越满意,“还行,手艺没落下。”
正要趁热打铁裁第二?套,唐墨从外面回来了,叭叭叭地一顿诉苦:“今天援朝和杨彩凤吵架,在?地里就干上了,我好心好意劝个?架……”
他囫囵个?儿给姜冬月学了一遍,末了忍不住摇头叹气:“援朝真不容易,都?不知道?熬多少天了,两眼全是红血丝,啧啧啧。”
姜冬月和刘援朝两口?子都?没什?么来往,只听得满头雾水:“养娘家亲戚的孩子?真想抱养也得早点儿啊,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不是瞎折腾吗?”
唐墨顿时梗住了:“援朝就比我大两岁……”
“啊?!”姜冬月嗖地瞪圆了眼睛,“不能吧?我记得他们家大闺女好像结婚六七年了,小闺女都?比笑笑大一岁,个?儿挺高的。”
唐墨挠挠头:“那是援朝结婚早,他有爹妈帮衬,刚满二?十就成家娶媳妇了。那会儿我才十八岁,一天天搁木浆厂刨木头,还没相看过呢。”
左右孩子们不在?家,唐墨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原来刘援朝和杨彩凤曾有过一个?儿子,正是结婚当?年生的,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可惜好景不长,养到三个?月的时候小孩发高烧,吃药打针都?不顶用。杨彩凤就从娘家寻摸了一个?跳大神的婆子,给儿子摸骨驱邪、扎针放血。
中医确实?有放血治疗这一说,远的不提,郑忍冬就会给食欲不振的小孩扎手指关节处的穴位,渗出半透明积液和少量血丝,效果非常明显。
但杨彩凤找的婆子根本没有正经医生的技术,她念念叨叨地在?小孩手指和后背各扎几针,当?时看着好转了,夜里却更加严重?,不停地抽搐惊厥。
刘援朝心里发慌,半夜抱着儿子来拍门,唐墨也不含糊,立刻骑上新买的二?八大杠载人?往城里飞奔,两条腿都?蹬出了残影。
奈何天不遂人?愿,还没赶到医院,那小孩就殁了,身子整个?冷掉。刘援朝伤心地在?路边嚎啕大哭,看得唐墨也掉了场眼泪,好半晌才摸黑往回返。
活生生的男娃就这样夭折,刘家人?自然痛苦,唯有杨彩凤不知怎么想的,竟把唐墨给恨上了,要死要活地不让刘援朝再和他来往。
“冬月你说说,这种事?儿能怨我吗?”旧账重?翻,唐墨仍有些唏嘘,“那时候人?都?穷,全石桥村凑不齐一台拖拉机,我上哪儿找车去?找了恐怕也来不及救命啊。”
“……”
姜冬月顿了顿,拍拍唐墨的手安慰道?,“甭跟彩凤一般见识,我看她纯粹是心里有气没地方撒,净欺负老实?人?了。”
这道?理唐墨后来也想明白了,但当?时真真切切难受了很久。要不是有这一茬横在?中间,援朝已经准备跟着他进木匠厂了,他后面也不会和刘建设那老小子搭活计。
不过,“叫她狗咬吕洞宾,自己?也没落着好,连三赶四领了几个?闺女,计划生育罚得够呛。援朝借了东家借西家,我们平辈的十来个?人?,数他最显老。”
姜冬月掰手指算了算年份,叹气道?:“他赶上严查那几年了。我们村的‘铁拐李’你知道?吧?超生欠了一屁股债,毛驴都?叫计生办的人?拽走了,腿也摔瘸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家常,快晌午了才开火做饭,熬小米粥炒豆角。唐墨吃完饭揣着手机出门,继续去地里转悠。
没办法?,石桥村按政策是男女老幼每人?两亩地,当?年由大队登记造册,十分清楚,现在?土地确权搞测量,量的则是实?际亩数。
通常来讲,实?际亩数都?比登记的多。因?为乡下人?全靠土里刨食过日子,不但在?分到手的两亩地种庄稼,还在?南北地头开垦种菜,河边也要点几粒菜籽……多年耕种下来,家家户户都?能添出几分地。
像唐墨这样田地挨着路边的,往外偷偷翻两垄并不打眼,占得就更多一些。
毕竟乡间土路不过车,那地闲着也是长草,不如勤快点儿垦了,随便种什?么都?有收成。
“量到第几道?河了?咋恁慢呀。”
“都?说一亩八万,多出来的能按这个?价钱给吗?”
“管他呢,反正有比没有强,不吃亏……”
揣着这点心思,乡亲们生怕量少了耽误将来分钱,纷纷像护崽母鸡似的蹲在?地头等村干部,有熟识的还要吵吵两句,想给自家多记点儿。
这样一来进展就慢了,第四天傍晚才轮到唐墨。好在?结果不赖,两块地整整多出一亩二?分七,他又磨着赵成功写成一亩三分,这才放下心来。
……
唐墨家开板厂的两亩地在?第三道?河,种麦子的四亩地在?第六道?河,向北越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就是隔壁村,所以量完他的地,转天石桥村的地就全部量完了。
还没喘口?气,大队干部便架起大喇叭广播,“歪歪!全体社员注意了啊!有土地证的,拿上土地证!到大队登记!全体社员注意……”
所谓“土地证”,就是办宅基地时的证件,全称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集体土地使用证”,里面详细记载了宅基地的长宽、面积、四至,还有钢笔绘制的宗地图,非常详尽。
然而八|九十年代乡村变化太大,加上旧证换新证要按宅基地平米收费,还收工本费和印花税,所以石桥村人?的土地证并不怎么规范,有红皮的,有蓝皮的,还有更久远的批条,简直五花八门。
拿旧证的就有些不放心,尤其上年纪的,不停追问算不算数儿。
“能登记的都?算数儿,尽管放心吧,我跟镇长干起来也不能叫咱村社员吃亏。”陈爱党半眯着眼睛看电脑,好一会儿才将信息录进去。
录完和和气气地把乡亲安抚走,往电脑屏幕前挡个?大本子,闭紧眼睛揉太阳穴,满脸疲惫。
姜冬月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笑道?:“瞧把我们爱党累的,乡里这破电脑是不是不趁手,得换个?高级电脑。”
她边说边从包里掏土地证,是三本标标准准的新证,陈爱党长长地松了口?气:“快别提了,电脑真不是人?用的东西,干点儿活贼费劲,要手写我早弄完了。”
他掀开本子,重?新打开表格,拉到最后面一行慢吞吞敲字,低声说道?:“那年你和老黑把这块地认了,村里人?都?笑话你们俩犯傻,现在?因?祸得福了,贪便宜的人?指不定心里多后悔。”
姜冬月忙道?:“这事?儿多亏了你窜忙,不然老黑得在?派出所过年,更别提办|证了。”
两人?聊了几句,登记完之?后姜冬月便拿证离开,陈爱党又把电脑屏幕挡住了。
刚才姜
冬月说他看着累,他是真的累!
乡里一天天开会,村里事?情也不少,他前天到刘援朝家调解,昨天帮王大爷参谋分家,今天晚上还得和乡干部碰个?头,一天到晚地哪哪儿都?是事?儿!
但是责任越大威望越重?,眼瞅着石桥村拆迁是板上定钉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怎么能嫌累?
这样想着,陈爱党歇了一会儿,就从抽屉里取出教?材看起来。
先下手为强,他小时候念过几年书,只要加把劲儿将学历升一升,大好前途还在?后面呢!
第189章 卖瓷砖(捉虫) 都?知道土地确权是拆迁的前奏, 村干部摩拳擦掌干劲满满,社员们也不遑多让,盖房的盖房, 装修的装修,石桥村一时间人来人往,成?吨的沙子、石子、砖头、水泥……仿佛流水般运进来,堆满了街头巷尾。
作为全村最后一批买到?宅基地的幸运儿,王永富和刘援朝等人自然也要盖,请了施工队先把院子的空地全部建成?屋子,再在上面接二层。
唐墨夹在他俩中间, 趁机把自家的二层盖了。这块东西?狭长的宅基地原本只有五十平,靠邻居们南北错了错,挪出三尺宽地方, 扩成?了七十平。
乡下地广人稀, 二十平真不算什么, 但到?了拆迁的关头, 就显得珍贵起来。唐墨也不含糊,分别请了刘援朝和王永富下馆子, 还买了两?瓶好酒。
盐多不坏菜, 礼多人不怪,他沾了邻居的光, 好歹表个态承人家的情,不能小气了。
因为面积小且完全不用打地基,唐墨家的二层没半月就完工了,同样里外里铺满瓷砖, 光洁明亮,房顶还搭了天蓝色的彩钢瓦。
“老黑, 你家这房子真齐整!”刘援朝跟工头核对了刚送过来的洋灰数量,晃悠悠从街头走过来,“找哪个装修队干的活儿啊?”
唐墨:“就西?康村的老牛,他刚给刘根生家搭了瓦,我?看着不赖,也找他搭的,一平合二十五块钱。”
“那?不便宜呀,”刘援朝掏出打火机,一摸兜却发现烟盒空了,只好作罢,“彩钢瓦赔的不多,听?说三里铺好像是二十七八一平,还没到?三十呢。”
“害,能回本儿就成?,三块两?块的也是赚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拆迁的事,唐墨觑着刘援朝的脸色比前阵子好许多,便压低声音道,“哥,嫂子那?边怎么样了?你俩商量妥没有?”
“妥了!”这话问得正?中刘援朝下怀,即便唐墨不开口,他也预备着主动说两?句,“你嫂子那?脾气臭的,我?根本没招儿,这回全靠三妮和四妮了。” “俩闺女?说啦,她们妈要是敢往家里领别人孩子,三妮就把对象吹了不嫁人,四妮就告她姥姥舅舅们拐卖人口,一下从根底上把问题解决了!现在都?安生了,谁也不吵吵了。” 唐墨越听?越乐:“厉害啊援朝,这么快就开始享闺女?的福了。以?后有啥事你早点?儿叫三妮四妮出马,自己往后退,省得落嫂子埋怨,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刘援朝点?点?头:“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也算养出俩能用的兵了,叫你嫂子头疼去吧。”
至于?大妮二妮……娘家闹腾成?这样不说回来看看,估计九成?九指望不上了。
将来如果拆迁分的东西?够多,他计划给四妮招个女?婿,也不求人家上门入赘,能生个随刘姓的娃就行,不拘男女?,以?后老了都?有孝子摔盆送终。
……
自家盖房的事情有唐墨盯着,姜冬月便没怎么操心,和姜秋红作伴又去了一趟柿子沟,就天天裹严实围脖手套,开着三蹦子到?青银县的建材批发市场来回逛。
地闲长草,人闲发慌,她停掉衣裳买卖之后很想干点?别的,一忽儿想卖小吃零食,一忽儿想养鸡养鸭,对着小本本比划了好些天,最终决定卖装修材料。
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如今村里几乎家家都?在搞装修,有的请别人干,有的自己上阵,叮叮当当忙个不停。等将来回迁房落成?,搬回来还得再装一次,谁家不购置些东西?呢?
唐墨十分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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