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放鞭炮(补) “啥?!!” (1)
陈爱军像一台极速突进的拖拉机被迫刹车, 整个人“嘎”地愣住了,“你说啥?”
姜冬月急得跳脚:“我?叫你赶紧救人!梅芝那么大气?性,说跳河她真敢跳, 你不要媳妇也得要亲闺女啊!”
边说边扯住陈爱军的袖子,又?冲后面陈爱党等人招手,高?声喊道,“孙梅芝跳河了!大家伙儿快去救人啊!”
人在慌乱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其他人牵着走,何况姜冬月言辞凿凿,巷子里又?是水又?是鞋的乱成一片,根本没人怀疑她在撒谎。别说陈爱党和?陈老太太等人脸色骤变, 连附近听到动静的乡亲都抄起木棍、绳子,一蜂窝跟着往平金河跑。 北方少雨,石桥村七道河渠经常干得见底, 平金河也不例外, 想灌点水浇菜都得提前挖坑。
但?今年刚发过水, 上游一直拉着闸, 平金河眼瞅着涨了起来,水深足有一米多, 加上河底经年累月攒的淤泥, 即使成年人陷进去也很难脱身。
“脚步快的拿绳子先跑,到河边千万甩绳子拉住人!”
“掉水里也别怕, 时?间不长都能救过来。”
“孙梅芝年纪轻轻的咋这样想不开?还带俩闺女,哎!”
“快别说了,她婆家都在后头……”
乡亲们着急忙慌地去捞人,恨不能立刻冲到平金河。唯有姜冬月暗自揣着秘密, 感觉心脏怦怦怦得快要跳出喉咙口,跑着跑着就?落到了后面——
这么大阵仗, 她待会?儿该咋圆啊?说她看错了,或者梅芝躲起来了?有人信吗?
姜冬月越想越愁,既怕陈爱军醒过味儿来闹事,又?怕孙梅芝沉不住气?从家里跑出来,急得差点左脚绊右脚。
结果她落后两分钟,河边已聚集了二三十号人,有的抓着木棍在河里划拉,有的往下游寻找,有的过桥头去对岸,都在陈爱党指挥下分工行动。
陈爱军想下水,在河半坡被陈老太太死死拉住:“儿啊,你不能要妈的命呀!妈求求你了!”
她边哭边说,顺势跪倒在地,花白头发凌乱如鸟窝,看起来格外凄惨,“要是梅芝有个好歹,妈愿意给她偿命!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祸害超丽、超红呀!呜呜呜呜!”
姜冬月:“……”
该说不说,陈老太太真是个人物,这种时?候仍不忘笼络儿子挤兑儿媳妇,啧。
然而这种做法?无疑让陈爱军更痛苦,他薅着自己头发,两只眼睛几?乎要渗出血,“妈,我?儿子已经死了,你想看着我?闺女也去死吗?”
说完猛地推开陈老太太,“噗通”跳进平金河。好巧不巧,几?下便?从淤泥里翻出一只透明凉鞋,大小恰和?陈超红穿的差不多。
“啊啊啊!”陈爱军仰天嘶吼,疯了似的四?处乱扑腾,满身满头全是泥水。
姜冬月刹那间心跳如鼓,她本意真是救人,要把陈爱军害了可就?太过分了……
关键时?刻还是陈爱党有主意,喊俩人拿棍子左右夹击,硬生生把陈爱军抽懵了,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扔到河岸。
“啪!”
陈爱党狠抽兄弟一耳光,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搞狐狸精时?快活得很啊,今天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陈爱军呆呆的没有反应,反倒是陈老太太哭嚎着扑过去,“别打了,我?可怜的儿呀!梅芝说得对,妈贱命一条不配有孙子,都是妈的错啊呜呜呜!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坑害我?儿子!”
对啊,明明陈老太太没看住孙子把人殇了,为什么陈爱军要对孙梅芝撒邪火?
电光石火间,仿佛一道旱天雷劈在姜冬月脑门上,劈得她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婶子!”姜冬月快步绕到陈老太太身旁,一边搀扶她一边说道,“快别哭了,爱军肯定不怪你。他是你亲儿子,他不怪你!”
陈老太太堪称惨烈的哭嚎立马哽住了。
假如眼刀子能成精,姜冬月毫不怀疑她会?被陈老太太戳死,但?眼下救人如救火,且孙梅芝还在她家藏着,她真顾不上陈老太太那点心思,抓紧时?间连珠炮一样数落陈爱军,“你可长点良心吧!你妈这么大岁数,走个孙子已经够难受了,你好歹看老人面子壮点志气?,把媳妇闺女都逼到跳河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陈老太太劈手抽自己两耳刮子,恨声道:“别说了!都行行好别说了!” “妈!”陈爱党慌忙把亲妈搀起来,“你这是干啥?家宝的事不怪你,你快起来吧。”
说着又?踹陈爱军一脚,然后央姜冬月和?几?个年轻媳妇帮忙,先把陈老太太先送回陈爱民家。
陈老太太自然不肯:“我?不能走,我?得把超丽、超红姐俩找回来!”
“你能帮啥忙?不添乱就?算好了。”陈爱党气?得头疼,忙揉着额角深呼吸,“妈你快回去吧。”
他这两年早起早睡,又?被李亚楠盯着戒烟戒酒,身体健康许多,但?中风的滋味太可怕,他实在不敢承受第二回 了。
“爱党你……”陈老太太支支吾吾地死活不挪脚,半晌才?道,“妈不添乱,妈就?在河边坐着。”
她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好硬拉,劝了几?句便?各自散开,捞人的捞人,看热闹的看热闹。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捞人的乡亲开始小声议论,陈老太太脸色慢慢平静下来,甚至用手梳了梳头发。
姜冬月心里却急得要命。她没干过坑蒙拐骗的事,现在喘口气?都觉得发虚,想找陈爱党说明实情,又?被陈老太太死死盯着。
瞅这种架势,露馅儿时?恐怕有的争吵,叫她怎么对乡亲们交代?
姜冬月愁得好像嗓子眼儿卡鱼刺,不上不下,正绞尽脑汁想辙,忽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声怒吼:“老子来了!我?看谁敢逼死我?闺女!”
紧接着两辆三蹦子一前一后停在河边,孙梅芝的父亲和?兄弟跳下车,拎着铁锹气?势汹汹冲过来。
“陈爱军在哪儿?叫他滚出来偿命!”
“我?们孙家几?十青壮都在后头,今天非跟你们姓陈的掰扯掰扯!”
陈爱党不愧是当过支书的人,紧要关头十分沉得住气?,站在高?处大声喊道:“有话好好说!我?们大家伙捞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梅芝跟孩子肯定好好的没跳河!”
姜冬月心头一跳,就?见石桥村其他人跟着劝架,有的说“亲娘舍不得闺女,指不定躲起来了”,有的说“我?们跑到下游水闸了都没看见人”,还有的打感情牌,“魏村跟石桥村地连着地,咱们乡里乡亲的甭动武”。
然而孙家父子不依不饶,坚持要揍陈爱军,场面乱哄哄闹成一团。
姜冬月趁机开溜,没走几?步就?被唐墨拉住,护着她从另一条巷子离开。
“你怎么来了?”姜冬月又?惊又?喜,声音低得像做贼,“咱家里没事吧?”
唐墨摇摇头,闷不吭声地往前走,直到进了家门才?反手弹姜冬月一个脑瓜崩:“王婆说媒两头瞒,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啊?啧啧啧。”
“你都知?道啦?”姜冬月闻言,立刻松懈下来,软趴趴地坐到台阶上,“累死我?了,比熬夜连挖三天土还累。”
“……”
唐墨顿了顿,低声道:“笑安跟他姥姥去旧院了,你在家歇会?吧。孙梅芝那头也不用担心,她一个叔叔和?堂兄弟开拖拉机来接人,走第三道河那条土路,这会?儿估计已经到魏村了。”
“那就?好,”姜冬月长长地吐一口浊气?,“我?真怕她想不开出事儿。”
唐墨:“我?看是陈爱军想不开,喊打喊杀的不怕遭报应。”
说着拍拍姜冬月肩膀,“你在家安心待着,我?出去帮帮忙,以后露馅儿了咱们也对得起姓陈的。”
姜冬月:“行,你自己小心点儿。”
目送唐墨大步离开,姜冬月爬起来去屋里倒水,喝了两碗才?缓过劲儿,想起自己忘了问唐墨从哪知?道的消息。
好在林巧英很快带着唐笑安回来,解答了姜冬月的疑惑,“我?给老黑报的信。”
“小梅太可怜啦,我?看大部队朝河边走了就?去板厂找老黑,半道碰见你们村支书,正好一股脑儿交托给他。”
林巧英边洗菜边数落闺女,“平常看着机灵,有点事就?成了傻大胆,你不知?道跟小梅一块儿躲家里吗?真是的。”
“她在婆家天大仇怨也是一家人,过了气?头啥事没有,就?剩你里外不是人。以后碰见她婆家人可离远点吧,省得人家埋怨你。”
姜冬月心说这种“气?头”忒难过了,能免还是免掉更好,但?觑着亲妈的脸色,到底没张嘴,老老实实地干活听训。
……
石桥村地方小,有点八卦传得飞快,何况陈爱军和?孙梅芝算得上“名?人”,平日大吵小吵不断,逢年过节经常上演全武行。莫说新娶的媳妇会?悄悄问“王佳佳是谁”,连圈在栅栏里的鹅都能跟着嘎嘎凑两句。
今天闹出这么大阵仗,更是人人竖耳朵,第二天一大早,姜冬月刚把店铺门打开,钱会?粉就?跑来找她唠家常了。
“冬月,陈爱军他妈住院了你听说没?”钱会?粉两眼放光,“据说是叫孙梅芝她爹气?的,当时?在河边就?捂着胸口起不来了。”
姜冬月迟疑道:“不能吧,我?看老太太精神头挺大的。”
“可能是想进医院清静几?天吧。”钱会?粉挤挤眼,“前晌把孙子掉河里,后晌把孙女和?媳妇逼走,搁我?也没脸在家待。”
不是真病就?行……姜冬月暗自松口气?:“住院就?住院吧,全当休养了,要不是她里外搅和?,我?看陈爱军和?梅芝过不成如今这样。”
“谁说不是呐,成天把外面的当宝,家里的当草。”钱会?粉越说越来劲,“你昨天走得早没看见,她跟孙梅芝爹对着骂,叫人家把闺女领回家教养。幸亏孙梅芝不知?道从哪儿偷跑了,不然准得抡铁锹打起来。”
这话姜冬月可不敢接,正琢磨着说点什么含糊过去,就?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好一会?儿才?停歇。
“咦,咱村有人办喜事吗?”钱会?粉边说边去街上打听,几?分钟后皱着脸回来,神色极是古怪。
姜冬月倒碗糖水递过去:“咋成这模样了?快喝口水。”
钱会?粉捧着碗重新坐下,好半晌才?开口:“孙梅芝他哥在桥头放鞭炮了,说给陈爱军的野种发丧。”
姜冬月:“!!!”
“两千响鞭炮他带了五挂,村西?放完还要去村东放。”
姜冬月:“……?”
“人说在咱村放完就?去小王庄,让姓王的也听听。”
姜冬月:“…………”
真是造孽啊,这都叫什么事……
孙家的挑衅无疑火上浇油,连陈爱国?都拔了输液的针头从卫生所回来助阵。双方在桥头鸡飞狗跳地打成一锅粥,赵成功赶来拉架不幸被波及,挨了不知?道谁的黑心拳,气?得报警逮走了好几?个。
陈爱军因为在医院陪护逃过一劫,但?整个人痛苦的仿佛吞了十斤黄连——
他儿子是年纪小贪玩掉的平金河,他闺女老婆是为啥要跳河呢?
明明最开始要去医院的时?候,梅芝还给了他两千块应急,骂他破财败家子,干啥干不成。
后来他从医院抱着早夭的儿子回家,梅芝正在院里给超丽和?超红洗衣服,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呢?
哦,是他妈看见超红吃棒棒糖不高?兴,抬手把糖从孩子嘴边夺走扔了,骂她丫头片子没良心,亲弟弟死了都不知?道掉泪。
超红吓得哇哇大哭,梅芝就?跳起来和?他妈干仗,骂他妈“屎糊了眼睛光知?道心疼野种”,反正气?头上什么难听骂什么。
他天生脾气?急,那会?儿刚没了儿子,心痛得仿佛在油锅打滚,听着听着就?跟梅芝动起手,连自己姓啥都想不起来,满脑子全是怨恨孙梅芝。
可是回过头想想,儿子没了关梅芝什么事?他儿子明明是被他妈看着……
“爱军,扶妈一把,”陈老太太艰难地拄着拐走出病房,“妈想去解手。”
陈爱军:“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听见全身骨头喀拉作响,好像一台用了几?十年的拖拉机,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中迅速生出层层铁锈。
第120章 千层饼 孙家人到石桥村吵闹, 纯粹是为了给孙梅芝出气。双方没什?么血海深仇又要顾忌孩子情面,动手时彼此都留有余地,厮打?两场后?放些狠话就各自归家, 受罚最重的也不过是拘留十五天并罚款三百块。
但小王庄那头就不一样了。陈家宝是王佳佳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几年虽不能明着照顾,暗地里常有来?往。
眼看孩子白白胖胖地长?到三周岁立住了,好比地里庄稼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这当口突然夭折,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加上陈家把消息瞒得紧,第?二?天凌晨孙梅芝他哥找上门放鞭炮示威, 王家人才惊闻噩耗,一口气哽在胸口没喘匀,就急匆匆杀到石桥村找陈爱军。
结果陈爱军和陈老?太太在医院, 陈爱国在卫生所。陈爱党因血压升高, 草草露个面就被?李亚楠喊回家, 剩下三个弟弟更不管事, 竟把王家人硬生生晾在了大街上。
王家人既吃亏又丢脸,索性?破罐子破摔, 先堵着陈家几兄弟的门痛骂, 然后?打?听到赵成?功家里,逼他站出来?主持公?道。
赵成?功心说?你们狗咬狗关我屁事, 有种就该去医院揍陈爱军。奈何顶着村支书的名头没法装聋作哑,和了一番稀泥后?将王父和陈爱党这俩当家的约到饭馆,让他们边吃边谈,尽量和平解决。
他自感出钱出力十分尽心, 可惜陈王两家之间隔了条命,吃饱喝足后?一个大开口一个撂挑子, 愣是谈出个牛鼻子打?架,死顶死犟,最后?还赔了人饭馆十几个盘子碗。
“妈的,我真是受够了。”赵成?功背后?偷偷吐苦水,“以前种地经常受姓陈的欺压,不是挪田埂占便宜就是挖地埝偷水,后?
来?我才厚着脸皮选官,就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
“现在倒好,当上官了还得给姓陈的擦屁股,什?么世道!”
刘香惠一边淘米一边劝道:“别?挠了,再挠真变成?秃顶了。要我说?他们再踢腾你就打?幺幺零,有啥事找公?家解决吧。”
村支书听起来?气派唬人,实际不过芝麻大的官儿,哪里镇得住人命官司。
赵成?功其实也这样想,只碍于同村面子不好摆烂,等小王庄的呼呼喝喝又来?两趟,他便撒开手报警,彻底退居二?线,逢人便念叨清官难断家务事。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秋分,庄稼人收完那点可怜的棒子,紧接着犁地种麦子,陈家终于下狠心赔钱消灾,还请了乡干部和村里大队干部做见证。
原本糊涂账应该到此结束,但按下葫芦浮起瓢,王佳佳半夜悄悄拿走全部赔偿款,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跑了!
这下子可炸了马蜂窝,王家找陈家要钱要人,陈家骂王家敲诈勒索不要脸,两拨人马连吵带打?,叫十里八乡看足了热闹。
幸好派出所有经验,两天后?在火车站查出王佳佳是坐绿皮车往南方去了,人平安无事,才算彻底结案。
“嘿,现在的年轻小姑娘胆子真大,一个人跑那么远也不怕碰见拐子。”唐墨颇为唏嘘,晚饭后?特意找姜冬月打?预防针,“以后?甭管笑笑考多?少分,咱都得供他上学,至少养到二?十岁再出门。”
这样在学校有老?师管,在家有父母管,哪怕混不出啥名堂,至少不会走歪路。
姜冬月顺手捶唐墨一拳:“净知道瞎操心,笑笑每年领奖状,将来?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对了,明年我想把笑安送育红班,你觉得行不行?”
唐墨眼前一亮:“行啊,咱笑安长?得敦实,脑瓜儿也聪明,个头矮点不妨事。”
夫妻俩略商量几句,定下送儿子上学的事,然后?掏出小本本盘了盘手头的钱,准备过阵子买杀虫剂和灭草剂打?药。
种庄稼就是这样,昨天刚吃过天灾的苦,今天仍然要为田地下功夫,永远耕耘在前,收获在后?。
忙忙碌碌的又过几日,便到了八月十五。
因为月饼涨价厉害,姜冬月只买了四?斤,一半五仁馅儿,一半枣泥馅儿。另外从集市称了点散糖和果子,晚上可以摆盘上供。
旧院的小枣树今年也终于挂了果。虽然只有二?十几颗,而?且青中泛红,但吃起来?脆甜多?汁,姜冬月一个没注意,就被?唐笑安吃得只剩九颗了。
小家伙捂着嘴巴哼唧:“九九八十一,二?九一十八,一个九……一个九等于三个三。”
“好了好了,不告诉你姐姐。”姜冬月哭笑不得的将九颗枣子收进碗橱,又摸摸唐笑安的肚子,“你不能再吃了,这几个是我和笑笑,还有你爹和你姥姥的。” 唐笑安用?力点头:“嗯!”
他再也不偷吃大枣了,舌头好痛呀,呜呜呜~
“姥姥在院里摘韭菜,你去扫扫地,晚上我们吃千层饼。”姜冬月指了个活儿把儿子打?发走,然后?端出铁锅开始炒油酥。
在北方,油酥是白案师傅经常用?到的“神器”,可以用?冷油调、热油泼或者热油熬制。不同方法炒制出来?的油酥作用?也不同,有的香味重有的起酥多?,各有好处。
安全起见,姜冬月选择熬制油酥,先将铁锅烧热,再挖两大勺提前熬好的猪油放进去。
等猪油化开,就往里面倒面粉,一边倒一边飞快搅拌,接着撒点盐和十三香。搅拌均匀后?,一碗香喷喷的油酥就做好了。
揉面的时候,将面团擀开,抹一层薄薄的油酥再重新擀,烙出来?的饼会更加香脆好吃,多?抹些一口咬下去能酥掉渣。
担心蹭身上油,姜冬月把烙好的饼全部切成?规整的三角块放到盘子里,并用?锅底油炒了点酱料。晚饭时端出来?,竟比猪肉炖豆角还受欢迎,连林巧英都吃了好几块。
“冬月,你啥时候学会新手艺了?”林巧英笑眯眯地望着闺女,“跟城里饭馆卖的差不离啊。”
唐墨心头一紧,就听姜冬月四?平八稳地回道:“静静教的。她不是学过厨师嘛,天天在家捣鼓新花样。”
唐墨:“……”
算了,人是铁饭是钢,他还是多?吃几块饼吧。
* * *
中秋过后?,天气悄然转凉,清晨早起必须披一件厚衣裳才不会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姜冬月忙换上新做的运动服套装,蹬着三轮车赶集出摊儿,并在车把处挂了块硬纸牌,写?明“买两套送背心一件”。
没办法,先前发大水,附近村镇受灾严重,好长?一段时间根本凑不出集,只有三五个卖菜的偶尔出摊。现在好容易忙完耕种,集市也支楞起来?了,自然要加把劲儿多?促销,不能把辛苦裁缝的衣裳砸手里。
姜冬月去得早,在卫生所附近的街口占了块地方,停好三轮车后?依次将木支架和衣架摆开,挂出红白、红蓝和蓝白相?间的三种运动服,看起来?十分鲜亮活泼。
没过多?久,其他摊贩陆陆续续赶来?。姜冬月左边是个卖花的婶子,右边是个卖鞋的大哥,三人从前出摊混了个脸熟,这会儿说?话也热络。
“有日子没出来?了吧?串串红都长?高了。”
“出来?了,可惜没人买,我遛一大圈儿又回去啦!” “今天咱仨配帮着卖,准能红火。” 说?归说?,早上出门买衣服的人到底少,姜冬月直到十点才开张,卖出去一套均码的红白色运动服。
晌午吃了碗混沌面,赶集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人想单买上衣,被?姜冬月拒绝了。因为这些运动服是自家做的,上衣成?本远大于裤子,单卖定啥价都不合算。
“看上哪套了可以试试,嗯对,都是均码,价格特别?实惠。”她一边招呼询价的,一边给想买的试穿,等到傍晚时陆陆续续卖出了四?套。
呼,还行还行……姜冬月活动着胳膊腿准备收摊,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扭头一看是个穿着对襟薄毛线褂子的女人,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哎呀冬月,我是你老?姜叔家兰嫂子,”女人边说?边扒拉运动服,毫不掩饰地四?处打?量,“听四?海哥说?你干起买卖了,我还不敢信,原来?你真出摊儿了,整得还挺好呢。”
姜冬月笑道:“都是小本买卖,不值当提。嫂子你买衣裳不,买的话给你走出厂价。”
“害,我买啥衣裳呀,我就是赶黑出来?购点便宜菜,正巧看见你就不用?往石桥村跑了。”兰嫂子说?着,压低声音把脑袋凑过来?,“你大哥托我给你捎句话,叫你有空了把你妈送回魏村,老?在闺女家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嘛。”
姜冬月:“嫂子,咱俩一个村的谁都知道谁,我家土坯房塌成?那样,我妈回去能住哪儿?”
“瞧我这记性?,正经事给忘了。”兰嫂子拍拍脑门,“你大哥家的俩小子在外面分了房,他就挪到新房去了,正好把原来?自己住的那座院子给你妈住,宽敞得很。”
姜冬月眉毛都没动半根:“行,我知道了,劳烦嫂子你跑这趟,改天我再带我妈回去。”
“好嘞,到时候来?我家里坐坐啊。”兰嫂子圆满完成?任务,借口要买豆角,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姜冬月深呼吸几次,收拾好东西也往回返,半路买了一爪香蕉和二?斤橘子,给家里添点水果吃。
至于送亲妈去魏村,姜春林一天不上门接她就一天不送,且等着吧,呵!
第121章 萝卜干 姜冬月回到家, 该干什?么照常干什?么,压根没对?林巧英提起姜春林托人捎话的事。
老话说“知子莫若母”,实际随着孩子年?龄渐长, 做父母的真不一定清楚子女德性,或者心里清楚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就能灌着迷魂汤先把自己糊弄了。
林巧英就是?个典型。她为仨儿子发?光发?热干了几十年?活儿,临到老却?被赶走独自住土坯房,内心仍觉得?儿子们是?好东西,都?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刚入秋下暴雨那?会儿,她甚至担心姜春林没法种地, “你大哥地最多,不定愁成啥模样了,唉。”
姜冬月当时就梗住了, 得?亏她从前历经世故坎坷, 否则非躲起来掉两滴委屈泪不可。
最重要的是?, 以她对?姜春林的了解, 这人腾出砖房纯粹因?为一个村里抹不过脸,内里肯定光秃秃的啥都?没有, 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添置齐全再说吧。
姜冬月打定主意, 又跑到高家屯和姜秋红通了气,然后继续忙碌出摊。待天气更凉, 早起能看到草叶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她就扛着铁锹去收萝卜白菜。
今年?大白菜种的少,可以全部拉回家堆院里,每天搬阴凉处通通风即可。但白萝卜整整装了两大三轮车, 加上旧院种的一片蔓菁和芥菜疙瘩,少说也有四百来斤。
姜冬月腌了一搪瓷盆的芥菜丝、一瓮咸萝卜、一坛香辣萝卜缨, 对?着剩下的萝卜发?了会儿愁,决定全晒成萝卜干。
这活儿太费力气,所以她专门挑了个星期六开始干,让唐笑安来回搬萝卜,唐笑笑洗刷萝卜,自己守着案板不停地将一个个白胖萝卜切成手指粗的长条。
林巧英看外孙呼哧呼哧地跑来跑去,脑门都?冒汗了,心疼道:“叫孩子歇会儿吧,他这么点个头能干多少活。”
姜冬月还没开口,唐笑安就撅起了嘴巴:“姥姥,我能干很多活!” 伸出短胖胳膊一指,“我妈切的那?么多萝卜都?是?我拿的,姥姥你要认真看啊。”
虽然妈妈的案板和姐姐的水盆距离挺近,但、但他也是?很能干的!
姜冬月:“对?,姥姥不能小看人,咱们笑安明年?可是?要上育红班的。”
“行行行,笑安最能干啦。”林巧英哭笑不得?地端了个筐子掰粉条,“晌午炖白菜粉条,锅里再熥几个鸡蛋,给你们补一补。”
姜冬月把所有萝卜都?切好,将它们倒进瓮缸里,撒了粗盐翻搅均匀,一来可以杀杀水,二来晒的时候不容易生虫变坏。 等萝卜条由脆变软,腌到随意翻折都?不会断的程度,姜冬月就取了纱布挤水,挤得?差不多了再装进布袋里,背到房顶上摊平晾晒。
往年?房顶没有这么大空地,奈何今年?六亩地只收了二百多斤棒籽儿,可怜兮兮地躺在北屋顶角落,真是?怎么看怎么心酸。
姜冬月叹口气,晾完萝卜条顺手把棒籽儿翻了翻,想?着改天让唐墨扛下来,送到平村镇磨面。
和白面比,棒子面算是?粗粮,但物以稀为贵,今年?棒子面生生从九毛一斤涨到了两块,还是?省着点吃自家的吧。
秋季天干风大,三天后萝卜干就晒好了。原本手指粗的长条卷曲收缩,变得?轻盈干硬,抓一把喀拉作响。
姜冬月用干净塑料袋把大部分?萝卜干装起来悬挂到梯子上,剩下的洗去灰尘,放坛子里用盐、酱油和辣椒、十三香等腌制。想?吃的时候抄一盘子,不用拌香油就特别爽利下饭。
唐墨尤其喜欢这滋味儿,配着新蒸的馒头能吃多半碗:“秋冬的萝卜赛人参,明年?咱们多晒点萝卜干,好吃。”
又说唐笑笑,“以后考出去上初中,给你装两罐,吃不下饭的时候能开胃。”
唐笑笑前几天洗萝卜累得?腰疼,这会儿一听就摇头:“爹,明年?我们还是?腌萝卜吧,咸菜蒸熟了更好吃。”
“……”
父女俩有模有样地讨论?咸菜口味,听得?姜冬月满心无语。
她明明特意改善了伙食,隔三差五做顿新鲜菜,肉和鸡蛋吃得?也比从前多,咋大的小的都?待见咸菜,哎。
……
赶了几次集,运动服卖得?七七八八,姜冬月便去青银县进了一批棉服和围巾。
卖衣裳就是?这样,必须走在季节前头,如果等天冷了再下手,服装厂那?边就会涨价,连带着削薄利润。
姜冬月眼光好,而?且定价合适有赠品,新衣裳卖得?挺顺利,偶尔还在石桥村卖些发?卡和小玩具,手头余钱渐渐增多。
唯一膈应的是?姜春林背后造谣她“压榨亲妈给自己看孩子,不放老人回家享福”云云。
姜冬月听说后并不恼,毕竟村里人都?长着眼睛,分?得?清谁好谁歹。只要她沉住气不送妈,姜春林早晚得?服软。
果然,闷不吭声地别到立冬,姜春林又托人捎信儿了。
这回来的是?姜三旺媳妇,姜冬月照样客客气气应下来:“知道了,改天就带我妈回去。”
三旺媳妇:“哎呀冬月,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可不能拿空话哄我,给个准信儿成不?”
“多准算准呀?”姜冬月笑盈盈看着三旺媳妇,“我就跟你直说了嫂子,我妈塌了房两手空空,吃的用的啥都?没有,突然回去不知道有没有板凳坐,有没有被子盖,我真的不放心。我大哥他怎么跟你说的呀?”
姜春林完全没提过这事儿,三旺媳妇顿时尴尬得?红了脸:“你哥……你哥反正?挺惦记你妈的,家里事忙完了记得?回去啊。”
她且说且退,十分?迅速地战略性撤走了。
姜冬月:“……”
她就知道,姜春林狗改不了吃屎,呸!
姜冬月提出明确要求后,姜春林那?边消停了很久,直到十一月初才有动静。
“二姐,百善孝为先,你不能天天让咱妈带外孙子,太累了。”姜秋宝站在三轮车前,微垂着眼睛,手里牵着个胖墩墩的小姑娘,“大哥给咱妈置办了家当,他让我说说你,别叫村里人看笑话。”
姜冬月真没想?到能在东牛庄见到这个弟弟,费了点功夫才将他和记忆里的印象融合,当即板起脸,毫不客气地道:“少他妈放屁,凭你也配跟我说孝顺?”
“回去告诉姜春林,想?要妈就自己来接,甭整那?五迷三道的。要是?不接,就当咱妈走了吧,反正?一年?年?见不着孝子贤孙的面。”
姜秋宝比姜春林年?轻得?多,道行没大哥那?么深,被刻薄得?脸色紫红:“你咋说话这么难听?二姐你太过分?了!”
姜冬月狠狠瞪他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想?要好听话?回家做梦去吧。还有,以后商量咱妈的事别带小辈孩子,你连个土坯房都?没有,说不定老了混得?还不如咱妈呢。”
“你!”姜秋宝毕竟理亏,且从小受姜冬月照顾,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灰溜溜拐过街口走了。
姜冬月在心里把这个倒霉兄弟痛扁十八顿,继续做自己买卖,之?后碰到魏村熟识的乡亲就诉苦。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横竖动嘴皮子比动手容易得?多。
就这样拉锯到腊八,厚厚的冬雪下过两场,平村镇已经有人开着大货车卖年?货,姜春林终于像上轿的大姑娘一样姗姗来迟,开了辆黑色面包车到石桥村接林巧英。
此时兄妹俩已有数年?未见,姜春林打听着才找到新房这边,但他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摇下窗玻璃扫了姜冬月一眼,就叫她去家里喊人。
“车里暖和,赶紧叫咱妈过来吧,我就不下去了。”
姜冬月好悬没笑出声:“你来得?不巧,咱妈没在家。”
姜春林不信:“快过年?了咱妈能去哪儿?你快去家叫人,不能扣着老太太成天给你看孩子。”
他明显是?怀疑姜冬月扯谎,然而?姜冬月站在门口动都?没动:“真没在家。大姐今年?熬腊八粥,前天就把咱妈接到高家屯了。”
姜春林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结婚后跟姜秋红很不对?付,自从那?年?把亲妈赶到老房子,更是?挨了不知道多少骂。
要是?敢跑高家屯接人,姜秋红估计会仗着女婿和俩儿子撑腰,下死手抽他几巴掌。
“你咋让咱妈去高家屯?真是?的。”姜春林黑着脸数落姜冬月两句,到底没好意思下车进去看看,只半信半疑地又问一遍,“咱妈真去高家屯了?”
姜冬月挑高眉毛,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道:“百善孝为先,我总不能扣着亲妈天天给我看孩子,得?给老太太放个假,你说是?吧?”
姜春林:“…………”
第122章 管事儿(补) “妈, 那个人是谁呀?”盯着黑色汽车慢慢退到街口?,拐个弯朝村东驶去,唐笑安急忙忙从门缝里挤出来, 仰着脸问姜冬月,“他为什么接姥姥?姥姥明明是咱们?家的。”
姜冬月有些憋闷的心?情瞬间被冲散,呼噜一把儿?子的圆脑袋,轻声道:“那个是你舅舅。”
“舅舅?”唐笑安迷茫地?眨巴眼睛,“舅舅是什么?”
姜冬月:“……”
是了,她怀笑安那年就?和姜春林三个断交,逢年过节从不来往, 小家伙长这么大根本?没见过所?谓的舅舅,在家也没人专门跟他提起,自然?不知道舅舅是什么。
“舅舅是妈的兄弟。”姜冬月说着, 抱起唐笑安掂了掂分量, “刚才这个人是妈妈的大哥, 是姥姥的大儿?子, 叫姜春林。他是你大舅舅,另外你还有两个舅舅, 分别叫姜春峰、姜秋宝。”
“你的舅舅都不孝顺, 对姥姥很?不好。你知道有这三个人就?行,反正三年五载的见不着面。”
唐笑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院里玩了一会儿?又跑到厨房找姜冬月,“妈,舅舅对姥姥不好,你不要让他抓走姥姥!”
姜冬月“噗嗤”笑了:“放心?吧, 没人敢抓姥姥。你爹力气大,舅舅打不过他。” “噢吼吼~”唐笑安对亲爹十分崇拜, 闻言欢呼一声跑开了,举着木棍在台阶上蹦来蹦去,像头快活的小猪崽。
姜冬月看了两眼,叮嘱他小心?点别摔倒,就?回厨房继续切菜。
今天是腊八,但全家人都不爱吃各色豆子混合的稠粥,所?以她提前和了面,准备做猪肉韭菜馅儿?的水煎包。
明天早上去高家屯时还能给姜秋红送一些尝尝,顺路到平村镇买袋白面和粉条。
过了腊八就?是年,虽然?板厂没歇工,她的服装店也照常开着,但各种?年货都要开始置办了,省得年根底下忙慌。
……
“活该啊哈哈哈哈哈!”姜秋红坐在摇椅上笑得前仰后合,“叫他黑心?烂肺不孝顺,活该白跑一趟。可惜胆子小没来高家屯,不然?我说啥扎他四个车轱辘。”
林巧英在旁边捅了捅姜冬月,小声说道:“别听你姐姐的,自家兄弟姊妹就?得和气。再说我回去也是住春林房子,以后过年过庙会的地?方更宽敞。”
姜冬月心?说那房子还是我爹盖的呢,有姜春林什么功劳,但瞅着林巧英眼角眉梢透出来的轻松和喜悦,到底没忍心?抬杠,只问她打算啥时候回去。
“今天初九,笑笑过一星期放寒假,要不咱们?到时候先回去看看,里外收拾收拾,等二十六、七了再正式回去住?”
林巧英难得受儿?子点好处,归心?似箭想着今天走,但她还没张嘴,姜秋红就?抢了先:“看啥看?姜春林跟他媳妇抠得要命,俩地?主?麦秸秆吹火,憋不出半口?大气。这次给咱妈腾个地?方住,那是怕过年丢人现眼,能多添个板凳都算铁公鸡拔毛。”
“我敢跟你们?打赌,他半斤米面都都不会往屋里放。咱回去也就?是冷锅冷灶,有啥好看的?”
林巧英:“……”
她想数落大闺女两句又无从下嘴,幸亏小闺女体贴,劝解一会儿?便定下腊月十六回魏村,还说赶集时碰到乡亲就?托人给春林捎信儿?,省得他惦念。
“就?这么办吧,冬月说的在理。”林巧英欣慰地?擦擦眼角,“我记得春林家有个黄泥炉子,以后拾掇出来给孩子们?烤烧饼吃。”
“行,笑笑最喜欢吃芝麻烧饼了。”姜冬月赶在姜秋红开火前一秒掐了掐她手腕,扯东扯西?地?聊了会儿?后街巷那些邻居,便蹬三轮车带林巧英回石桥村。
临走低声劝姜秋红,“姐姐你看开点儿?,老人到老变小孩,咱妈这么大岁数儿?,你就?当哄她高兴吧。”
姜秋红撇撇嘴:“咱妈就?是待见儿?子,儿?子的芝麻都比闺女的西?瓜值钱。”
从小到大,不管她干多少活,卖多少力,反正都不如姜春林那仨丧良心?的在亲妈手里吃香。
如果依她的意思,就?该趁机请大队干部管事,逼姜春林三个写定契书,每年交点养老钱和粮食。
姜秋红越想越气,然?而?眼看林巧英借口?上厕所?给她们?留出时间说小话,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我保证过年不跟姜春林打照面吵吵,你赶紧领咱妈回去吧。”
“知道啦。”姜冬月应了声,又让姜秋红到时带高成静一块儿?去魏村,“我给静静做了件棉褂子,还有两条新围裙,过几天完工,正好叫孩子来试试。翻过年她就?二十了,出门放松放松,不能老守着腌菜铺。”
姜秋红顿时双眼放光:“对,是得叫小静放放风。”
闺女不愿相看婆家,天天灰扑扑地?围着灶台打转,简直快成姜秋红的心?病了,趁这次去魏村正好找相熟的媒婆通个气儿?。
她闺女既能干又勤俭,这两年卖腌菜卤肉的攒了不少钱,将来出门时家里再添一笔,嫁妆绝对厚实,千万要找个稳重?踏实的好小伙才行。
姐妹俩约定时间,腊月十六一早便分头出发去魏村,在石碑处集合后先去老房子那边,发现已经彻底推平,院里只剩一棵榆树刨走留下的深坑,不禁心?头酸涩,叹了会儿?气才结伴去后街巷。
后街巷在魏村大街北边,起初并没有名字,后来盖房的人多了慢慢叫起来。姜春峰兄弟三人的宅基地?都在那里,彼此相距不甚远,其?中姜春峰的房子面积最大,位置也最靠北。
到了门口?,姜冬月把林巧英扶下来,伸手在木门左右两侧的沙堆摸了摸,掏出两枚黄铜钥匙,很?快打开了有些古旧的铁锁头。
进门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一大一小两间北屋大咧咧敞开着。靠东那间小的啥都没有,靠西?那间大的则放着床、凳、饭桌、锅碗等。
虽然?到处是灰尘且十分简陋,但至少能住人,煤炉也看得出新糊了一层泥,旁边堆着十几块蜂窝煤。
“挺好,不漏风漏雨就?行。” 林巧英时隔数年再一次踏进儿?子家,心?头百感交集,眼眶都湿了,“总算春林还记得亲娘,知道当娘的不容易。”
“……”
姜冬月顿了顿,起身去院子里打水,又让唐笑笑领着唐笑安去村边拾些干柴火,“别走远了,就?到老杨树那边,知道地?方吧?”
唐笑笑:“知道,我一会儿?就?带弟弟回来!”
俩孩子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姜秋红便指挥高成静帮忙在院里绑绳子、晒被子,自己去小卖铺买油和鸡蛋。
知道姜春林抠,没想到他这么抠,吞了老房子那些蜂窝煤不说,连铺床底的旧褥子也没了。要不是冬月特意搬来铺盖,是想让亲妈寒冬腊月睡床板吗?
她这就?去跟乡亲说道说道,宁可多花钱也不能让白眼狼贪名声,哼!
姜秋红走得虎虎生?风,磨快了舌头准备给仨兄弟来点教训,但很?不巧半途碰见了魏村最爱说媒的韩大娘,拉着她打听高成静,“红红啊,大娘手里七八个好青年,你听听有没有看过眼儿?的……”
闺女亲事乃头等大事,姜秋红略一衡量便放下屠刀,挂上笑脸和韩大娘寒暄起来,等终于买齐东西?回去,姜冬月已经把屋里擦干净了,煤炉火烧得挺旺,熏得四周墙壁暖烘烘的。
高成静则舀了温水和面:“妈,小姨拿了白菜、萝卜干和猪肉,我拿了卤大肠和豆瓣酱,晌午吃擀面条吧?”
姜秋红点点头:“行,你再卧几个荷包蛋,配腌萝卜好吃。”
“没问题!”
等和好的面团醒发约莫半个钟头,高成静利索地?擀薄切面条,其?他人打下手,热热闹闹地?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冬天太阳短,饭后稍坐一会儿?,日头便由?南向西?,沿墙根打下一溜阴影。
姜秋红把被褥收进屋里,说道:“妈,我和静静先走了。这房子老长时间没住人有点儿?凄冷,你晚上记得把火生?旺,别冻着。”
“知道了,你们?过路口?看着车。”林巧英边说边送两人往外走,脚步慢腾腾地?十分不舍,“唉,待会儿?送走冬月她们?,这么大院子就?剩我一个人啦。”
姜秋红随口?道:“刚搬家不习惯,一个人清静两天多好啊。”
你咋不说叫咱妈一个人反省两天……姜冬月觑着林巧英的脸色,主?动说道:“妈,你单独住着干啥都不方便,还得烧煤拾柴火,不如先跟我回去,等快过年再把你送回来。”
林巧英:“我这刚折腾回来……”
“石桥村离魏村又不远,有啥折腾的?”姜冬月挽住林巧英的胳膊,“妈你就?跟我回去吧,年根底下赶集的人多,你回去帮我看几天孩子,我能多出几次摊儿?,赚钱了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唐笑笑:“是啊姥姥,咱们?一块回去吧,家里比这边暖和。”
唐笑安则扯住林巧英另一边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不吭声。
母子三人盛情相邀,林巧英终于“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嘴上却道:“哎呀,糟老太婆有啥好惦记的,没几天就?过年了。”
姜秋红:“……”
好家伙,难怪她妈住在高家屯时总念叨着回石桥村,原来冬月不知道啥时候修炼成了法力高深的马屁精,瞧把妈拍得那个舒坦!
真是孙悟空捉妖,不服不行啊……姜秋红越想越觉得五味杂陈,回家路上忍不住数落高成静,“看看你小姨多知道体谅人,你多学着点儿?,甭一天天地?叫我生?气。”
高成静脑袋点到一半儿?又忽地?抬起来:“可我脾气随你啊哈哈哈!”
姜秋红:“#$%@*&^…”
这个讨债鬼,tui!
* * *
姜冬月并不知道自己在姜秋红心?中的形象正朝着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她接回林巧英后就?照常干活,有集时出摊,没集时在家蒸馒头、蒸包子、抟团窝头、炖猪肉……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直到腊月二十五才有空给唐笑安和唐墨剃头。
至于唐笑笑,姑娘家头发长爱美,专门拿了五块钱和同学一块儿?到平村镇修刘海和发尾,还悄悄地?把眉毛也修了修。
唐笑笑天生?一双酷似唐墨的浓眉,有点改变格外明显,在理发馆被鼓动时又好奇又兴奋,到家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却总觉得哪里奇怪,最后索性把刘海放下来,走路时也不像平常昂首挺胸,而?是微微垂着头,不想被人注意到自己的新眉毛。
姜冬月假装没看出来,夸了几句“新发型有精神”,就?指挥唐笑笑去小卖铺打酱油,顺便买一瓶辣椒酱。
“骑自行车去吧,早点回来吃豆包,晚上试试你那条新裤子。”
“好~”唐笑笑骑上车飞快出门,溜达一圈回来不知不觉重?新昂起头,喝水时又拿卡子把刘海别到脑袋顶。
她发现了,根本?没人故意看她的新眉毛,嘿嘿。
姜冬月瞅着闺女的小模样偷乐,一边剁白菜帮一边盘算着明年庙会时买几对雏鸡。家里现在这些鸡有年头了,下蛋慢慢地?从一天一个变成偶尔两天一个,是时候炖汤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添两只雏鸭,陈爱党和李亚楠来了,进门就?往台阶上放东西?。
姜冬月赶紧拦住:“你俩干啥呢?串个门这么大阵仗,整得我心?里直发慌。”
“慌啥?还能把你卖山西?挖煤不成。”陈爱党边说边把袋子推到墙角,“都是宝贝疙瘩,你千万藏好喽。”
李亚楠笑道:“冬月别听他胡吹,就?是几斤山里买的花生?核桃,快过年了你跟孩子在家没事儿?剥着吃。”
“那感情好,我最喜欢吃核桃了。”姜冬月说着,擦擦手把两人往屋里让,“来,尝尝新做的豆包。你俩大忙人平常都见不着,今天可得多坐会儿?。”
老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送礼必是有求人,但她平常和陈爱党李亚楠来往不多,一时间真想不到对方有什么求助她的地?方。
好在陈家两口?子都是痛快人,没怎么闲扯就?直奔正题,“冬月,昨儿?我在街上碰见你妈领孩子玩儿?,大娘说你二十七送她回魏村,是吧?”
姜冬月点点头:“对,我想明天再赶个集,叫我妈先在家帮忙看孩子。”
“那赶巧了,我和爱党计划二十八去魏村,冬月你反正也要回娘家,捎带给管个事儿?吧?”
魏村,娘家,管事……姜冬月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人家管事的要么是陈大娘那种?有真本?领的,要么是爱党这样能扛事儿?能出头的,最不济占个岁数大辈分高。我一样都不占,拿什么去管事啊?”
别的不提,她上次扯谎害得陈爱党指挥乡亲们?在平金河捞了半天,想想就?尴尬,哪里好意思往前显摆自己。
李亚楠:“冬月,你这就?谦虚了不是?咱村大姑娘小媳妇这么多人,属你最能干最和气。要不是你指点梅芝,爱军一家子早散架了。”
陈爱党:“以前亚楠想去学校代课,也是托你这边探口?风。现在我们?又求上门了,你得发扬团结精神啊。”
“我跟你说冬月,这个事儿?你必须得管!到时候你就?捎带脚去梅芝家里劝劝她,回来透个气。甭管成不成,我们?全家都念你的情谊。”
姜冬月:“……”
她算明白什么是赶鸭子上架了,瞧陈爱党那眼色,十有九成已经知道孙梅芝那日藏在她家了,哎。
思索片刻,姜冬月认真道:“咱们?乡里乡亲的关系挺近,你俩难得用着我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掉链子,后天送了我妈就?去找梅芝。但是咱们?提前说好,以后梅芝和爱军不管过成什么样,你们?家不能回过头怨我,行不行?”
“你尽管放一万个心?,谁要是敢说你半句不好,我踹他平金河里游水去!”
第123章 麦穗饺 姜冬月平日在石桥村名声挺好, 但受人请托管事?儿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夜里越琢磨越觉得心里发虚。
“老?黑,你说爱党和亚楠找我是?个啥意思?他们家到底是?想叫梅芝回来过?日子, 还是?想离清楚啊?”
自从上次“跳河”,孙梅芝就带着俩闺女住到娘家一直没回来。陈家因为放鞭炮那?事?儿丢了?大脸,也不去叫媳妇,陈老?太太甚至放话必须离婚,“走?了?穿红的来个挂绿的,反正不能要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姜冬月赶集出摊儿的时候,隐约听说她已经找了?说媒的给陈爱军牵线。
“当?然是?叫回来。”唐墨边说边把一捧花生放到炉子边煨着, “你也不看看陈爱军现在什么鬼名声,别说找头婚姑娘,就是?带八个孩子的寡妇都?看不上他, 啧啧。”
姜冬月顿时乐了?:“这年头谁家能有八个孩子?生两三个就不算少了?。看陈婶子那?精明劲儿, 估计舍不得掏钱养别人家娃, 还是?好好养亲生的吧。”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煤炉边的花生渐渐散发出烤焦后的香味。唐墨用火钩子扒拉出来,捡着不那?么烫手的剥开外壳递给姜冬月, “你尝尝, 我吃着没有去年山里买的香。”
姜冬月嚼了?几颗,轻声道:“还行?, 改天我剥两斤过?油炸一炸,撒点盐和五香粉,今年咱们看春晚时当?零嘴吃。”
“再炸点黄豆吧,又香又脆的。”
“好, 到时候我先把碗橱里那?袋黄豆泡上,炸小麻糖时捎带炸了?。”
……
腊月二十六, 姜冬月在东牛庄出了?年前最后一次摊儿,顺便买了?对联、神码和叠好的金元宝。回家后将衣裳、发夹等全放到店铺里归置齐整,再挂上“新春快乐”的木牌关门落锁,今年便正式歇工了?。
但工歇人不歇,晚饭后唐笑笑洗碗,唐笑安扫地擦桌子,姜冬月则穿好围裙,在平常蒸馒头用的大铁锅里放调料,准备架柴火炖鱼。
往年煮汤的锅炖六条鱼将将够用,今年唐墨图便宜,买了?八条老?鲤鱼,个头大得吓人,最小那?条也有四斤多,只能挪到大铁锅里炖。
“盐、花椒、茴香、辣椒、姜片、蒜头……”姜冬月一样样数着调料放进锅里,然后倒青酱醋和料酒,搅拌均匀后拎着鱼尾巴慢慢放进去,最后在顶部压一层蒸笼篦和盘子,防止鱼煮熟后飘起来。
林巧英在屋里打好自己的包袱,搬着板凳来南棚子找闺女:“去歇会吧冬月,我看着火就行?。”
“成。”姜冬月应了?声,起身?去屋里蒸豆腐,同时把唐墨宰杀并切块的两只鸡焯水,预备明天配土豆红烧。
二十分钟后,她将蒸熟的豆腐切成三指厚长条,放到镂空塑料盆中沥水,然后过?去南棚子烧火,让林巧英回屋睡觉。
“早着呢,我不瞌睡,以前队里做红薯饸烙面,我能连熬两宿。”林巧英抗辩几句,到底没拗过?闺女,唠了?会儿家常就被拖到屋里休息。
姜冬月:“服老?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说着给林巧英搭两层被子,关了?灯继续去南棚子守火。
这一守就到了?十二点,锅中水蒸发大半,鱼肉也染上了?浓浓的酱色。姜冬月用筷子从鱼腮附近夹点肉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将大铁锅盖住后又压两块砖,这才回去睡觉。
转天醒来,铁锅中的鱼被灶膛底火焖得骨酥肉烂,仅剩的汤汁也凝结成冻,泛着油亮的光泽。姜冬月挖出一条靠边的,鱼头和大半鱼身?当?早餐,剩下巴掌长的尾巴放碗里,饭后另挖一条完整的,和馒头、花卷、金元宝等仔细包起来放到三轮车上。
临出发前还装了?满满一布袋棒子芯和几十块蜂窝煤,足够林巧英烧到大年初五。
到了?魏村又是?一通忙碌,里外里收拾干净后已经快十点了?,姜冬月便要去孙梅芝家,“妈,你晌午在家记得把鱼尾巴吃了?,当?心放坏。墙根那?两个小坛子一个是?老?咸菜,一个是?咸鸡蛋,明天不想做饭了?就搭着吃。”
林巧英笑道:“我能在家住几天呀,不值当?拿这么多东西。你赶紧忙去吧,梅芝家挨着东头土路,你管完事?儿直接从那?边走?,家里孩子等着呢。” “对了?,秋红明天给我送饺子,你回家甭惦记这事?,初二再来就行?。”
“好,那?我走?了?,你自己在家把火烧旺些。”姜冬月应了?声,骑自行?车匆匆出门,走?到一半想想空手不好看,又去店铺买了?油条和芝麻棍。
魏村比石桥村大得多,姜冬月拐过?两条街才到孙家,远远就看见?陈超丽和陈超红在门口跳皮筋儿。俩孩子梳着麻花辫,穿着同色不同款的红棉袄,蹦蹦跳跳地十分活泼。
几年相?处加上之前“见?义?勇为”,两个小姑娘对姜冬月印象极好,见?她骑着车过?来,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喊了?声“姨”就慌忙跑去家里叫孙梅芝。
“哎呀,大冷天的来就来了?,拿啥东西啊?”孙梅芝很快蹬蹬蹬地出来迎接姜冬月,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把她领到自己房间,拉开炉门,“冬月姐,你快烤烤手,今年天怪冷的。”
姜冬月笑盈盈地道:“咱俩不用见?外,我稍微说几句话就走?了?。”
“害,我还当?你想我了?呢。”孙梅芝开句玩笑,随手拎个木墩子做姜冬月对面,“是?不是?姓陈的托你劝我呀?”
姜冬月点点头:“对,那?边想探探你的口风,还给我送了?袋花生。我长这么大没收过?别人礼,寻思着不要白不要,这不今天就过?来了?。”
“看你说的,我知道冬月姐你是?为我好,怕我跟孩子往后遭罪。”孙梅芝往门口瞟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姐,实话告诉你,现在哪怕陈爱军想离婚我也不同意,我就铆着劲儿跟他耗到死,看谁耗得过?谁。”
看姜冬月微露惊讶,孙梅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这几年吵架折腾的,我都?没有年轻时那?股心劲儿了?。”
“那?时候看见?陈爱军的脸我就想到小王庄的狐狸精和野种,我就生气,气急了?找个茬跟他吵打一顿,更生气。这几年磨得我啥都?不想了?,只要陈爱军老?老?实实出钱养家,他醉死在外头我权当?不知道……”
更何况阎王爷开眼,大恶人磨走?了?小恶人,她更不能临阵退缩,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家。
孙梅芝拉着姜冬月絮叨半晌,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末了?道:“冬月姐,你回去帮我说一声,只要我婆婆和爱军愿意上门赔不是?,我立马回去跟他凑合过?。要是?我婆婆不来,就叫他们母子俩过?吧。”
姜冬月:“放心吧,我看爱党压得住阵脚。”
最重要的是?陈老?太太理亏,即便她想耍横,也得掂量掂量儿子的意思。
果然,回去后把话一传,陈爱军和陈爱党立刻行?动起来,又是?割猪肉又是?买瓜子糖,二十八早晨借了?三辆汽车浩浩荡荡朝魏村而去。
唐墨在外面贴门神时,瞧见?陈老?太太耷拉着脸被儿子们连劝带拉地上车,赶紧回家找姜冬月说小话:“成了?,老?陈家全员出动,今天准能把人请回来。”
“那?就好,我真怕他们吵翻了?再找我,给别人管事?太操心了?。”初战告捷,姜冬月也挺高兴,晌午包饺子时特意煮一把麦粒,单独配猪肉调了?小半盆馅,捏出均匀秀气的麦穗褶。
“今年棒子没收成,除夕上供时咱们把麦穗饺摆到天地台,求老?天爷保佑明年风调雨顺,麦子大丰收。”
“妈,这个麦穗饺真好看。”唐笑笑特别好学,可惜怎么捏都?捏不像,折腾一会儿干脆把饺子捏成糖三角模样,然后将两个角捏成圆弧状:“妈,你那?个叫‘麦穗饺’,我这个就叫‘爱心饺’,是?不是?很棒?” 姜冬月:“……棒是?棒,包进去的馅儿太少,还是?改成普通样式吧。”
唐笑安很公平:“两个我都?喜欢,明天都?想吃。”
“哈哈哈哈!”唐墨嗖地把儿子举到肩膀上,“你小子倒是?会挑。走?,爹领你去街里看挂钱儿!”
所谓“挂钱”,就是?将不同颜色的彩纸或薄布剪出花样,一头悬空一头粘在长长的塑料绳上,据说可以招财辟邪。
本地俗称挂钱为“嘎嘎”,每到到腊月二□□队干部就将一条条嘎嘎两端绑小石子,扔到临街的房顶或电线上。这东西近看并不起眼,但远看迎风招展,五彩缤纷的很喜庆。
“好~”唐笑安两腿绞住唐墨脖子,两手环抱唐墨的头,“爹,我们看完挂钱再去河边看看行?吗?”
“都?行?,坐稳了?出发!”
父子两人高高兴兴出去,结果没半个钟头就回来了?。唐笑安摸着脑门,眼泪汪汪地控诉亲爹:“他‘咚咚咚’地把我撞树上了?。”
还笑!笑得很大声!!
“都?怪树杈子长得太低,”唐墨尴尬地挠挠头,“晚上叫你妈煮个鸡蛋给你滚滚脑门,看不出来红印儿。”
又冲姜冬月使?眼色,暗示她快哄儿子。
“……”
姜冬月顿了?顿,上前抱起唐笑安,“好啦,别跟你爹生气,大过?年的。”
唐墨:“……?”
第124章 藕节水 “朋友们, 过去的一年是团结的一年!过去的一年是自豪的一年……恭祝新春快乐,牛年大吉,万事如?意!”
伴随着?欢乐的鼓点声?和祝福语, 央视春晚缓缓拉开序幕。唐墨一家四口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视机,时不时吃点儿花生米、炸黄豆或者?小麻糖,神色舒展惬意。
姜冬月怕孩子上火,听完冯巩牛群的相声?就去坐锅烧水。今年家里买了几段莲藕,她切片凉拌后就把剩下?的藕节晒在窗台上,正好洗干净配着?冰糖一块儿扔进锅里。
大火熬煮二十分钟左右,锅中水变成了清透的浅褐色, 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姜冬月盛出四碗端到客厅:“待会儿都喝一碗,清热败火。”
唐笑笑和唐笑安没喝过藕节水,感觉特别新鲜, 没等晾凉就小口小口抿着?喝完了。唯有唐墨哼哼唧唧地不想动:“我再看俩节目就喝。”
姜冬月心说可拉倒吧, 平常熬个梨水都不待喝, 这么大人了非得嘴角起泡才知道要多?喝水, 啧。
但除夕夜不好数落人,容易“生气生一年”, 所以姜冬月没吭声?, 自己默默地全部喝掉,然后等俩孩子都睡着?, 唐墨也兑了热水洗脚的时候,连锅带勺子碗端到他面前。 “温乎乎的正好,你把锅底包圆儿吧,省得孩子们跟你抢。”
唐墨:“……”
他坐在板凳上无?处可逃, 反抗无?效后被?迫喝了两碗,忍不住埋怨道:“你大过年浇地吗?煮这么多?的——嗝!”
“哈哈哈哈!叫你不好好喝水。”姜冬月收起锅碗, 洗涮干净后又把厨房擦一遍,去里屋看了看唐笑笑,然后才回屋铺床。
“今年春晚好像没有去年好看,咱们也别熬夜了,睡到明年再烧香吧。”
“成,到时候我自己起来就行,五碗四盘啥的我知道在哪儿。”
夫妻俩有商有量地睡下?,凌晨唐墨起床烧香、上供,同时放一挂鞭炮迎新年。姜冬月则搂着?被?惊醒的唐笑安拍抚,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转天便?是大年初一,石桥村无?论大人小孩都换了新衣裳出门玩耍,还有人呼朋引伴地去平金河摸鱼,欢笑声?隔老远就听得见。
唐墨跟着?凑热闹,竟真的摸了条一指长?的小鲫鱼,回家坚持放玻璃罐里养:“年年有余,好兆头。”
“爹,你真厉害!”唐笑安早忘了脑门撞树的窘事,嘻嘻哈哈地爬到唐墨背上,“我想下?河抓鱼!”
“好嘞!”唐墨兴冲冲驮着?儿子出门,唐笑笑也拎着?羽毛球拍去街上找同学,姜冬月趁机在家结结实实地歇了一天,傍晚醒来感觉浑身舒坦,走路都比昨天轻快。
看来以后腊月不能把活儿排得那么密,得有松有紧……姜冬月这般想着?,走完仅有的两家亲戚后没着?急开店,而是把林巧英接来魏村,然后年初五带全家人到洪金市逛了逛小黄河公园及动物园,吃了加卤蛋的兰州拉面和城里新近流行的酸辣烫粉条。
虽然门票、饭食、热水、两个木质玩具等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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