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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吾妻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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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死了就能见到窈窈了。”

    深夜内侍捧着圣旨出了崇政殿, 脚步疾如鼓点,惊破了宫闱的静谧。

    赵璟瘫坐在大殿的地上,脸上的戾气渐渐消失, 充满了茫然:“阿翁, 你说窈窈到哪儿了?”

    崔春良给他递上一瓯热茶,估摸:“应当到百十里亭了吧,那里地势开阔,适合安营扎寨。”

    赵璟心里空荡荡的, “她去了蜀郡,那等朕死后,也去蜀郡安葬吧。”

    崔春良忍下泪意:“官家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不吉利……”赵璟笑起来,“生老病死有什么不吉利?世间朝代更迭,帝王无数,哪一个真的做到了千秋万代了?不过就是一死, 不过就是一死……”

    他散着头发, 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眼角沁出泪来。

    赵璟不肯睡床,趴在地上睡了一宿, 第二日清晨,温暖阳光镀于面时,他才悠悠醒转去上朝。

    如此夜醉朝醒数日, 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 仲密求见。

    他听闻鱼郦仙逝,心里喜不自胜,但仍不忘做戏, 深闭宅门对着鱼郦的牌位哭了好几日, 红肿着眼睛来拜见。

    “奴为元思皇后之丧日夜哀哭, 悲痛不已,猜想官家亦如是,奴一条贱命不值钱,可官家乃万乘之尊,还请万万保重龙体啊。”

    仲密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袖子拭泪,臃肿的身体抖了又抖。

    崔春良在一旁看着,默默翻了个白眼。

    赵璟夜间宿醉,白日议政,又批了大半日的奏疏,神思有些飘忽,目光落于虚空,半晌才呢喃:“元思皇后……”

    “是呀,两府那些官员也太不近人情了,官家与娘子夫妻情深,只是享极尽死后哀荣,他们竟也要从中作梗,真真是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仲密越说越气愤:“奴深感于娘子生前教导,实在为她不忿,只待官家一声令下,奴立即给这些匹夫一个好看。”

    赵璟看向他,目中深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道:“朕自有法子与他们周旋,左右窈窈已经不在了,不管闹出什么动静也不必再担心会惊扰到他。”

    仲密的目的没有达成,内心极度失望,但他掩饰得极好,面上仍旧哀怨戚戚,哭了一阵,仿佛才想起来,躬身冲赵璟道:“奴自娘子死后哀伤不已,府中下人怜奴,向奴进献了二人。”

    “民间有传闻,法师可做招魂之法,唯有生辰八字合契的人才能承载亡者魂魄。天可怜见,却让奴遇上了这样的人。”

    赵璟那黯然的凤眸倏然亮起几簇微光,“招魂……”

    仲密颔首道:“请官家恩准召见法师。”

    赵璟准了,黄门内侍带进二人,皆是女子,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妪,鬓发斑白,身着褐色敞袖大袍,头戴莲花银冠,手拿香炉;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柳眉桃花眸,温婉含怯,乍一看还真与鱼郦有几分相似。

    仲密在一旁介绍,道老妪名大寒,是陈留有名的法师,常为逝者招魂,魂归者说起生前往事无不严丝合缝;姑娘名叫细蝉,是兰陵郡人士,今年二十有四,生辰八字与鱼郦全然一致,是大寒法师精心挑选的盛魂容器。

    崔春良守在一边,嗤之以鼻,心道这等拙劣的把戏凭官家心智绝不会相信,谁知御座上传来官家沙哑的声音:“她真能把窈窈的魂魄召回来吗?”

    仲密躬身,“能与不能,一试便知。”

    大殿上摆了张长案,大寒将香炉放在上面,围着长案起舞,那舞蹈粗犷奔放,恰如壁画上的傩仪。

    舞了大约两刻,一直站在一

    ?璍

    旁的细蝉忽得浑身颤抖,像有鬼怪上身,丹唇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眉宇扭曲,面露痛苦。

    大寒围她起舞,没多时她便停止了颤抖,倏然抬头看向赵璟,原本含怯的眉目舒展开,潋滟桃花眸脉脉含情。

    赵璟与她对视,“窈窈?”

    细蝉目中盈泪,轻轻点了点头。

    赵璟仍有疑窦,试探着问:“你可曾记得,我们记事起第一回 见面是在哪里?”

    细蝉道:“都亭驿。”

    赵璟又问:“朕第一回 说要娶你是何时。”

    细蝉面上浮起甜蜜:“是我及笈那晚。”

    赵璟终于动容,绕过长案走到她身前,又问:“我们久别重逢是在哪里?”

    细蝉答:“紫宸殿。”

    赵璟眼眶微红,泪光模糊,痴痴凝睇着她。

    仲密满意地瞧着这一切,道:“就让皇后再陪一陪官家吧,奴这就告退了。”

    赵璟点头。

    崔春良也不好再留,只有一边斜睨那个妖精似的细蝉,一边不甘心地告退。

    大寒将香炉摆正,冲赵璟恭敬道:“在香焚完之前,皇后的魂魄会一直停留在细蝉的身上。”

    他们走后,赵璟坐在太师椅上,隔案看向细蝉,“你怎么还不投胎?”

    细蝉凝噎,擦拭着颊上清泪:“我舍不得有思。”

    赵璟道:“我看志怪典籍,上面说投胎都讲究好时辰,若是错过了就投不到好人家,你这辈子没落在好人家里,下辈子可一定要瞅准了再投。”

    细蝉怔了怔,娇声说:“若有来生,纵不入公侯之府,也要与有思再相遇。”

    赵璟的唇角轻牵了牵,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只那一瞬,细蝉以为自己看错。

    赵璟凝着她的面,“你倒是会选,这个细蝉还真与你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也好,月昙也罢,与你相较都少了几分柔弱之下的刚硬之气。”

    他向后仰身靠在太师椅上,喟叹:“朕从前恨极了你的刚硬,可是到如今却觉得那多可贵,你若生做男儿,必不堕士大夫风骨。”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期间细蝉似是情动,绕过长案想要上前抚摸赵璟的脸,被赵璟偏头躲开,他道:“这不是你的手,只是个外人罢了,朕不喜欢。”

    细蝉只有讷讷退回原地。

    香炉终于焚尽,细蝉若开始时剧烈颤抖,再抬眸时,目中的柔情散尽,只余仓皇胆怯。

    她面带茫然地跪在赵璟身前,颤颤道:“民女……民女可有冒犯官家?”

    赵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没有,你可在宫里长住。”

    他唤进崔春良,让收拾出崇政殿的一间寝殿给细蝉居住。

    崔春良问可是鱼郦住过的寝殿。

    赵璟摇头:“另收拾一间。”

    崔春良令命去办,临走时又冲着细蝉翻了几个白眼。

    他好歹是赵璟做储君时便伺候在侧的,忠心不二,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妥,便悄悄派出心腹内侍给谭裕和文贤琛递信。

    嵇其羽不在京中,只能这两人商议,谭裕是个暴脾气,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看仲密那畜生就没安好心,召来个狐狸精迷惑官家,还不知要生什么幺蛾子。中贵人说那个细蝉妖里妖气的,哪里像元思皇后了,官家这么聪明的人竟也能上当!”

    文贤琛支手托腮,沉吟良久,才道:“你不要冲动,官家将她留在崇政殿,显然是信了,你我若是这个时候跳出来泼冷水,恐怕是正中了仲密的奸计,他若是向官家递谗言,你我二人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提议先不动声色,去崇政殿探一探虚实。

    两人商定好要去探虚实,谁知刚走到丹陛前便听大殿内传出娇柔的歌声。

    文贤琛和谭裕对视一眼,想到从前赵璟和元思皇后独处时十分不喜欢旁人打扰,正想改日再来,前去通报的崔春良已经出来,“官家让二位进去。”

    两人只有硬着头皮进去。

    横殿一张长案,貔貅兽鼎上飘出香雾,细蝉正站在长案后唱一首歌谣。

    那歌谣是从前鱼郦常唱给赵璟听得。

    赵璟瘫坐在龙椅上,合目冲二人道:“中书令病了,你们代朕去探望一下,省得朝野内外又要说朕苛待老臣。”

    两人应下,心道:苛不苛待您老人家心里还没数吗?中书令为什么病,始作俑者可不就是您官家。

    细蝉唱罢,扭着身体走到御阶前,朝赵璟撒娇:“有思,我想打扮得漂亮些来见你,可是那个合蕊女官不许我动殿里的衣裳,她不过一个宫女,怎得还欺负起我来?”

    鱼郦入殓时,赵璟将她生前的大半衣衫都送去陪葬,只留了几件放在原先的寝殿,他无事时会过去看一看,嗅嗅上面的味道。

    赵璟皱眉:“你去过寝殿了?”

    细蝉笑靥如花:“我从前就在那里住,我还是觉得那里更好。”

    赵璟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到细蝉有些发毛,心虚问:“怎么了吗?”

    赵璟道:“你不要再进去,若是有下一回,你就搬出宫。”

    细蝉泫然欲泣,“若是有思嫌弃我,那我走就是。”

    她作势要走,崔春良、文贤琛、谭裕整整齐齐站在一旁,双手交叠合于身前,皆不阻拦。她不满地瞥了三人一眼,又讪讪回来,冲赵璟道:“那让人给我新裁几件衣裳就是了。”

    赵璟面无表情道:“可以。”

    细蝉高高兴兴地走了。

    谭裕忍不住指着她低声冲文贤琛道:“就这?”

    文贤琛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谨言慎行。

    谭裕还是忍不住,悄声说:“仲密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赵璟也想知道仲密要干什么,他想看看这个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左班都知究竟有何野心。

    还有就是……这个女人除了脸,嗓音真有几分像鱼郦,可是不能离得太近,近了他忍不住想呕吐。

    所以除了第一日,后面他都是高高坐在御座上,让她在大殿中央唱歌,两人隔着数丈远,才能勉强压下心头的恶心。

    文贤琛与谭裕交换了数度神色,还是文贤琛道:“两府已经妥协,元思皇后的封号定下了,只是不知何时举行移入宗庙大典。”

    赵璟道:“等几天,朕的丧服快做好了。”

    文贤琛瞠目,大魏习俗,从未见过郎君给妻披麻戴孝。

    尚宫局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没有提前准备赵璟的丧服。

    他欲言又止,赵璟又道:“前朝有殉葬的风俗,朕想送个姑娘去伺候皇后……”他边说,边抬眸看向细蝉离去的方向。

    ***

    鱼郦一行人今日正式踏入蜀郡。

    离宫时万俟灿就把瑾穆留给鱼郦的匣子带在身上,这会儿正当用。

    嵇其羽和辰悟护送着这装满石头的棺椁入蜀,而鱼郦则用裴月华的籍牒进入城门。

    街衢上人烟稀少,这不奇怪,赵璟命厢军封锁蜀郡一年有余,这一年里限制入蜀的人随身携带除干粮之外的货品,而蜀中连年战乱,物资本就匮乏,可供售卖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和万俟灿走入一间邸舍,赁了一间安静的天字客房。

    万俟灿沉不住气地问:“你想如何?”

    鱼郦把随身携带的龙剑上缠着的粗布揭下来,细细擦拭,道:“我们不能以真面目贸然示人,待会儿你去买两身男装,我要找一找旧日昭鸾台的姐妹。”

    昭鸾台与玄翦卫虽同为御前机构,但二者平日里来往并不十分密切,就如颜思秀不会听鱼郦的,关键时候鱼柳也不会听蒙晔的。

    这等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先联系自己的姐妹。

    万俟灿在路上同鱼郦说,蒙晔和那两名前周大将都是死于中毒。相里舟那个妖孽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巫医,转会使些阴邪招术下毒,蒙晔临死前拼的一口力气给万俟灿送信,求她前来解毒。

    可惜那送信的使者路遇追杀,信笺被毁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半内容,另一半就不得而知了。

    她提醒鱼郦:“蒙晔说那毒极厉害,你要小心,可千万别中招。”

    鱼郦笑着说:“我几次三番命悬一线,都能化险为夷,还认了药王做姐姐,天注定我这辈子是不会短命的。”

    万俟灿早就发觉,她自入蜀,虽有时会愁眉苦脸担心前路,但再不似在宫闱里那么死气沉沉的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如获新生,连笑都比从前明媚耀眼许多了。

    被她笑靥感染,连万俟灿都开始相信,她们一定能挽蜀郡之危局。

    两人用过午膳,又小憩了片刻,万俟灿便出门去买男装。

    鱼郦独自站在邸舍的窗前,忽而听见一阵丧乐,远方走来送葬队伍,为首的竟是相里舟。

    八人抬着紫檀木烫金牌位,那牌位上写的竟是昭鸾台尚宫萧鱼郦之位。

    鱼郦禁不住笑起来,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相里舟给自己披麻戴孝,真是个孝子贤孙。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因为她看见那送葬队伍的后面跟了好几个昭鸾台的姐妹。

    其中便有鱼柳,她仔细观察,倒是没有慕华澜。

    街上有百姓指指点点地议论:“什么昭鸾台尚宫,圣旨遍布四海,人家是元思皇后,一个叛徒罢了,相里先生真是心善,还给她办丧仪。”

    “唉,到底是主上生前倚重过的人,相里先生对主上一片忠心,不看僧面看佛面。”

    鱼郦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只凭窗盯着那几个姐妹,心道一定得快些联络上她们。

    正想着,万俟灿回来了,她满面神秘:“窈窈,你猜猜我把谁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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