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纸, 在?大夏不算什么罕见?物，但因造价不菲，平民百姓几?乎不得以常见?。

    一个农户家庭, 举全家之力才能勉强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书籍昂贵便是原因之一。

    时人多崇尚文人, 皆是因文人通晓古今，而记载古今之物全在?书中, 非王公贵族难以得见?, 这?便造成了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平民百姓难以跨越阶层的局面?。 帛、简造价昂贵, 且重量大不易携带、体积大不易存放，可以说?纸张的推行对盛玉建造书院的计划至关重要。

    目前市面?上所流通的纸张，大多为麻质纤维纸以及被称为“赫蹏”或“方絮”的漂絮法制取丝绵的副产物。

    前者质地粗糙, 且数量少, 成本高，不普及；而漂絮法所遗留的残絮副产物也并不多。

    若要大力推行纸张，那便要解决三个问题：

    第一，制造纸张的原料不宜昂贵, 且最好为常见?物；

    第二，制作工艺不宜复杂；

    第三, 制作过程中原料的利用率不得过低，以减少浪费。

    现?代的造纸工艺乃是经过一代代技术改进?而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盛玉对纸的要求不高，满足原料便宜、制作工序简单、易书写这?三点即可。

    她在?游戏商城兑换的造纸术乃是华国历史上一位名叫蔡伦的人改进?以往的造纸技术而成, 称为“蔡侯纸”，便完美解决了这?三点问题。

    蔡侯纸, 以树皮、麻头及敝布、渔网等为原料，经挫、捣、炒、烘等四步工艺制造而成。

    这?种纸原料易寻，且成本极低。相比粗糙的麻质纤维纸，蔡侯纸表面?更为光滑平整，易于书写，产量可观，质量颇高，适合普遍推行使用。

    东街造纸厂前不久刚建成，目前已经投入使用。

    盛玉一路走来，自然感受到了百姓对她的注视。对于边关的这?些?百姓，盛玉的观感颇为奇怪。

    首先?，她与这?些?人自小接受不同的教育，认知自然大为不同。虽说?入乡随俗，盛玉只能尽可能隐藏自己的特殊，但要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

    更何况，她既然想要为这?个时代做出一些?改变，便更加不可能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本地人”看?待。

    其次，时代受限，在?封建社?会谈平等无疑是天方夜谭，她作为上位者不可能真?正做到与民平等，若是如此，百姓也不会信服于她，更是不利于政策推行。

    关于自己的定位，盛玉想得很明确，她更像是一种类似吉祥物的npc。

    而在?边关百姓的心中，盛玉的存在?则像是一种活着的信仰，她是带给他?们希望和未来的“神祗”，他?们尊她、敬她，但同时也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远远隔离开来。

    说?信徒未免太过了些?，他?们更像是盛玉的粉丝。

    沿路百姓的目光虽炽热却并无恶意，时日久了，盛玉如今在?这?种目光下已经能做到泰然自若。

    一路到了造纸厂，自有士兵前来领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口类似锅状的物体，宽口平沿，容量颇大，一旁的工人们正在?不断往灶眼里添加干柴、煤屑等燃料。

    这?是用蒸煮的方法让原料在?碱液中脱胶，分散成纤维状。

    盛玉一路看?过去?，造纸厂虽才建立不久，但里面?的工人干起活来已经有模有样。

    只是有些?细节性问题还不够明确，盛玉一一记下，打算找时间和谢迩说?明。

    目前水泥队干得风风火火，还延伸出了另一种工种——建筑队，盛玉在?倍感欣慰的同时，将造纸厂也丢给了谢迩暂时打理。

    能者多劳，概是如此。

    她问一旁领路的士兵：“谢迩人呢？”

    士兵回答：“谢二哥当下应在?印刷厂忙着。” 关于谢迩的称呼，边关百姓大多以“谢厂长”称呼他?，而士兵们则叫他?作“谢二哥”。

    盛玉点点头：“那便再去?印刷厂看?看?吧。”

    造纸厂和印刷厂同步建立，盛玉却不太满意这?个建设速度，她想要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还是那句古话——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她现?在?有地方、有技术，唯独缺人力、缺原料。

    先?前发现?的煤矿对整个边关制造工厂来说?还是太匮乏了，可目前边关的情况又不支持与外城沟通，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关外，大将军营帐内。

    刚吃过午饭，众人围坐在?桌前，任凭谢卫国如何使眼色也纹丝不动。

    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满脸不快。

    奈何副将们就像没?看?到似的，依旧聊得正欢。

    “最近的伙食可真?是越来越好了，火头营厨子的手艺也大有进?步啊。”

    “新上任的那个总厨子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姓刘是吧？”

    “哦，你?说?他?啊，我记得，做酸辣汤的那个嘛！”

    “对对对，最近能吃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了，看?能不能找少夫人说?一声，再卖点儿给我们。”

    “前不久城内不是刚送过一批蔬菜过来？老赵你?可不能贪得无厌啊。”

    “少夫人送来的那是看?在?将军和少将军的情面?上，咱想吃咱可以自己用军饷买，那能一样吗！”

    ……

    谢卫国坐在?主位，双眼微阖。

    他?不参与谈话，耳朵却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些?老家伙想要打什么主意！

    “咳，虽然说?最近吃得是不错，但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嗯……不错，要是菜里有点儿荤腥就更好了！”

    “什么鸡鸭鱼啊，要是能再来点儿肥猪肉，那得多美。”

    “说?起这?个，少夫人开的养殖场——那批鸡鸭该长大了吧？”

    话说?到这?里，副将们微微侧着头，看?似好像在?和对方说?话，实则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看?向谢卫国的方向。

    却见?他?巍然不动安坐在?座位上，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装作听不到的架势。

    这?下抓狂的成了副将们。

    他?们对视一眼，有人微微探过头，朝谢卫国说?道：“将军，听说?少夫人想要在?军营借兵？”

    盛玉要在?军营借兵，这?件事自然瞒不过谢卫国。

    他?睁开眼，不紧不慢回了一句：“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据说?是给城内那些?小崽子们找教练用。”

    “哈哈哈，”那人干笑两声，“少夫人要兵，我手下多的是啊，要多少有多少。”

    其他?人看?不过去?了：“瞧你?这?话说?的，咱几?个谁手底下没?几?个兵啊？况且你?那都是骑兵！”

    先?前说?话那名副将颇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嘴里还嘟囔着：“骑兵怎么了，骑兵怎么就不行了？”

    谢卫国轻瞥他?们一眼。

    这?些?老小子，一到午饭时间就凑过来，他?自有美妻在?侧，谁想和这?群大老爷们儿一起共进?午饭？

    原来他?们打的竟是边关城内养殖场的主意。

    关于这?个养殖场，谢卫国也有所耳闻。

    他?儿子几?个月前劫了夷狄商队的牛羊，尽数给边关送了过去?，二三十只牛羊，盛玉便索性又从其他?城买了些?鸡鸭猪鹅，在?城外圈了块地用作养殖场。

    如今数月过去?，鸡鸭都长大了，这?群久未沾荤腥的副将们可不就打起了主意。

    谢卫国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这?话听得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副将们没?什么感情地应道：“是是是，不过我们找将军是想要将军牵个线，若是火头营和边关那边能直接对接，就更好了！”

    谢卫国沉吟一声，道：“这?倒是没?问题，不过，借兵之事……？”

    眼见?这?事有门路，副将们纷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包在?我们身上！不管少夫人要什么兵，我们都可以！”

    谢卫国满意点头。

    就在?将军与众副将“其乐融融”之际，门外帘子一掀，谢景珩走了进?来。

    见?营帐内不只谢卫国一人在?，谢景珩抱拳向副将们一一问过好。

    这?些?副将都是以前跟着谢卫国在?乱世一起打着仗过来的，几?人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且自小看?着谢景珩长大，谢景珩对他?们也颇为尊敬。

    只是见?了谢景珩，这?些?副将们却不是那么自在?了。

    这?小子小时候还好，虽然喜欢冷着脸，但一张包子脸肥嘟嘟的，看?着可爱的紧。长大后那分可爱便荡然无存了，他?们现?在?对上谢景珩，比对上谢卫国还紧张些?。

    于是一个个坐也坐不安稳，臀部在?座位上不适地小幅度摆动着。

    正要向谢卫国告辞，此时却又听谢景珩道：“边关那边又送了东西过来，父亲你?可要前去?看?看?？”

    谢卫国抚掌站起：“玉儿又送东西过来了？哪能次次让她这?么破费。”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

    见?谢卫国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副将们一个个都有些?嫌弃地别开了眼。

    谢卫国膝下虽只得一子，但谢景珩一人，却抵得上别人十个八个儿子，少将军威名说?出去?，这?些?副将们哪个看?着不羡慕？

    没?想到少将军成婚了，儿媳妇也让人这?么嫉妒！

    谢卫国抬脚要走，仿佛这?时才想起营帐内几?个副将还在?。

    转过头，看?过去?，就见?副将们一个个跟约好了似的，忙不迭起身齐声说?道：“走走走，我们也看?看?去?！”

    一行人急冲冲出了营帐，往练武场去?了。

    盛玉送来的东西，就放在?练武场上，用推车推来，车上还罩了一层黑布，让人看?不清里面?放着什么。

    边上早已围了一圈探头探脑的士兵，见?谢卫国等人来了，急忙散开让出一条道儿，待他?们走近，又凑了上去?。

    少夫人出手必是精品，他?们实在?是好奇推车上会是什么。

    土豆、辣椒、孜然、各类蔬菜以及派来修筑练武场的水泥队，每一样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据从城内回来的小五说?，现?在?的边关已经大变样，再也不是他?们驻军时那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一番话说?得他?们十分心动，只是没?有军令，他?们不能随意走动。

    现?在?给边关送东西的差使他?们都抢着干，最近听说?城内书院在?招武术先?生，他?们一个个更是挤破了头想参加。

    谢卫国走上前，手放在?黑布上。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