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好。”周小月乖巧的提着几袋的新衣服回家。

    宋青青则牵着周小草到车站旁边的水果店, 买了几斤橘子和几斤苹果。

    “小婶婶，我帮你提。”周小草也帮忙负担了一袋衣服。

    “谢谢小草。”宋青青抿嘴笑，带着她往三轮车那边走。

    “师傅, 上水村走吗？”宋青青实在怕走那么多路，就想花点钱省事。

    “上水村，三轮车开不上去的，只能开到凉草亭那里。”

    “嗯，就送到那里就行。”上水村是特别小的小村子, 比柳叶村还小, 步行得四五十分钟。

    但上水村有一半的路是能开小三轮车的，宋青青觉得, 能少走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她也是乐意的。

    “远是不远，但也要收个三块钱的。我送你到凉草亭那后得空着车回来的。”

    “好的。”宋青青点头，扶着周小草坐上三轮车。

    “哇。”周小草是第一次坐三轮车，她特别的兴奋。

    但是三轮车漏风, 大冬天的车子一开动, 风吹得刺骨的要人命。

    “嘶。”宋青青嘶嘶的发抖。

    周小草却兴奋的往后看，看着道路迅速倒退, 她就觉得神奇。

    “好快呀。”

    宋青青将脖子上的围巾裹紧了些, 伸手摸摸周小草被吹得炸毛的枯草脑袋。

    路程不远，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 四五分钟就到，三轮车突突突的停在上水村附近的凉草亭。

    宋青青和周小草提着东西下了车，三轮车就开到前面调头回了白云乡。

    宋青青和周小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沿着旁边的泥土小道，大概一米宽的土路往上水村走去。

    上水村建在山坳当中, 四周围都被山包围着，村里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算是一个特别小的小村子。

    “渴不渴，小婶婶给你剥个橘子吃？”走了十来分钟，提着一堆东西，宋青青也从寒冷走到浑身发汗。

    “橘子是给二姑姑家的。”周小草摇头。

    “没事，我们悄悄吃一个。”宋青青自己也走累了，就解开水果袋拿出个橘子剥开。

    橘子如今已经成熟，皮也很薄，轻松剥开，两人分着吃完。

    “真好吃。”周小草很珍惜的吃完橘子，才抱着一袋衣服继续走。

    大概又走了十多分钟左右，隐约就看到了上水村，也看到了一座座泥土房。

    “这里就是二姑姑的家吗？”周小草热乎乎的问宋青青。

    “嗯。”宋青青点头，毕竟原主来过一回。

    周建兰的婆家很好找，上水村进来的第三栋房子就是。

    “二姑姑……”周小草不愧是社牛小达人，面对陌生的地方，她站门口就扯着嗓子喊人。

    宋青青在后面跟着跨过大门槛走进去。

    “二姐……”

    “青青，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周建兰正在堂屋的天井旁洗一家人的衣服。

    秦家的房子构造与周家不同，不带院子，跨进门率先就是露天的天井，下雨了，雨水就会沿着瓦片落到天井当中。

    天井旁是洗衣池，然后是堂屋，再里头是厨房，旁边则是房间和木楼梯。

    “快，到这边坐，我去给你泡茶。”周建兰双手往旁边的冷水里过一遍，将肥皂冲掉抹在了围裙上。

    秦永田坐在堂屋忙活手工，地上摆着一大堆的竹片，看样子是要编竹箩筐。

    “姐夫。”

    “来了。”秦永田意外的将手里削竹片的柴刀放下，客气的冲宋青青点头。

    “二姑丈。”周小草也乖乖叫人。

    “哎。”秦永田立刻应着。

    “这是来客人了？”秦永田坐的位置旁边还坐着个佝偻着背的老爷子，老爷子眼睛瞧着似乎看不清东西。

    “爸，是我娘家弟媳妇儿来了。”周建兰开口解释。

    “之前有来过咱家一回的是不是？特别俏的一丫头。”老爷子前两年眼睛还能看清一些，也见过宋青青一次。

    “对，是她。”

    “那快请人去坐，这也不知道会来客人，编竹筐编得家里乱糟糟的，让她别介意。”老爷子站起来开口，话语恳切。

    “嗯，没事的，都是自家人。”周建兰点头，弯腰将那些竹片往旁边堆，同时将凳子拍了拍，让宋青青坐。

    “我去厨房泡茶，五弟妹你先坐会儿。”周建兰交代着急忙去厨房泡茶。

    “好。”宋青青便坐在凳子上。

    周小草依赖的靠在宋青青旁边，视线则看着她二姑夫秦永田继续削竹片。

    “小婶婶，二姑丈和爷爷一样好厉害。”周小草看着秦永田编箩筐说道。

    “是啊！”

    周建兰很快就从厨房倒了两杯糖茶出来，宋青青笑着接过。

    虽然她不爱喝带糖的茶，但糖茶是去人家中比较好的待遇才有得喝的，这年头家里吃的东西少，就连冰糖都是特别珍贵的玩意儿。

    “青青，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可是建安他……”缺钱了？

    周建兰面容愁苦的坐下，询问时，话都没敢询问完。

    没办法，她家里日子也过得紧巴巴，好不容易捏出来的一千块钱都给周建安了。

    家婆前些日子病倒都没钱买药，就去问了乡里的赤脚大夫，然后自己到山上找了些草药熬了擦一擦，老太太人现在还不难受的躺在屋里呢！

    所以如果今天宋青青是来借钱的，她怕是真的无能为力。

    宋青青忙摇头道不是，她看着明明才不到三十岁，却满脸愁苦沧桑，甚至还长了不少白发的周建兰。

    再转头看看这个家的环境，周家已经算是破败了，周建兰的婆家就更是一贫如洗，能看到的东西都数得清。

    “二姐，建安的金矿经营得不错，年前也赚了些钱，分红大家都拿了，就剩下你这边。建安他今天要去喝喜酒，可又不太放心你这边，就让我抓紧在年前把分红钱给你送来。”

    宋青青将周建安的意思带到，也将三百块钱拿了出来。

    “分红？三百，这，这……”周建兰有些意外，也楞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永田也听了一耳朵，惊讶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搓着手慌乱的看着桌上的钱，张张口也是半天没说话。

    “二姐，二姐夫，你们之前投资金矿，金矿赚钱，你们就能拿到分红，这是年前的第一次分红，快把钱收好。”宋青青笑着提醒。

    “而且以后每个月你们应该最少都能分到同等数目的分红。”宋青青继续说出惊喜。

    周建兰私底下悄悄给周建安的五百块，宋青青是知道的，全是零零散散的小票，看得她都不落忍。

    周家所有的人当中，唯独给周建兰的分红，宋青青觉得是应该给的。

    这也是周建安让她跑一趟上水村，她没意见的原因。

    周建兰家里日子过得那么苦，却想方设法的帮周建安，这钱，这分红是她应该拿的，也有资格拿。

    否则要是换成是周建琴，宋青青肯定想都不想的就拒绝。

    “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周建兰不敢置信的呢喃。

    说实话，家里现在总共就不到二十块钱，这个年该怎么过，她和秦永田都愁得不行。

    去借？村里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有孩子的人家，年后还得给孩子交学费，手里有几块钱也都紧紧捏着，所以他们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

    “快别哭，让弟妹看笑话了。”秦永田也鼻酸，看到三百块钱时，他甚至都有点想给宋青青跪下磕个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这些天愁得都想喝农药算了。

    走投无路时，也对妻子周建兰把家里的钱都拿去帮衬娘家兄弟而有些怨言。

    他能理解妻子的心，可自己家里日子都过不下去，他又如何能去理解。

    但此刻，他却又无比的庆幸，上天还是给了他们秦家一条活路的。

    “我不哭，我就是高兴。”周建兰点头想忍住情绪，却还是一直掉眼泪。

    宋青青他们的对话，坐在堂屋里摸着竹片用干枯瘦弱的手编竹筐的秦老头也听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也默默地抬手擦了擦眼泪。

    “爸，妈，爷爷，我们拾柴火回来了。”就在这时，男孩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过片刻，一个瘦弱得和之前周小月有得一拼，穿着明显不合身短了许多的裤子，整个脚踝都露在外面，身后还背着一大捆巨大山刺团走进来的男孩。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孩，也是一样特别的瘦弱，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合身，缝缝补补的破得不成样子。

    宋青青就哪怕知道白云乡穷苦人多，却没敢相信，周建兰家里日子会过得这般苦。

    “回来了？”周建兰答应着，迅速的擦掉眼泪。

    尽管情绪失控，却也不愿意在孩子面前失态。

    “快把山刺放下，过来看看这是谁，还认不认识？”周建兰冲两个孩子招招手。

    “认识的，是小舅妈。”秦正棋丢下山刺点头。

    “对。”周建兰笑。

    秦正雪比较害羞，年纪和周小月差不多大，却更加的瘦弱，小姑娘抿着唇跟着哥哥后面。

    “小棋和小雪，快过来舅妈这里。”宋青青夸赞，然后将给孩子买的衣服拿出来：“我给你们买了件新衣服，你们快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得抓紧去换。”

    “他们有衣服穿的，你怎么还浪费这钱。”周建兰惊慌失措，看着宋青青把衣服拿出来，还有一大堆的水果，她眼眶又红了。

    “对了，这是妈让我带给你的地瓜干和冰糖。听说家里阿婶有些不舒服，我就买的两斤水果，都是些便宜东西。”宋青青解释了一下情况。

    “……”周建兰词穷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只能红着眼眶看着宋青青，她也没想到，在这个她不知道第二天该怎么熬的时候，宋青青竟然拿了钱，买了一大堆东西来。

    “弟妹，真的谢谢你。”周建兰真诚的道谢。

    除了道谢，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二姐，你别客气。”宋青青最怕的就是面对这种真心实意的道谢了。

    “妈？”秦正棋和秦正雪则拿着衣服，心慌的看着周建兰。

    这衣服好新，拿在手里他们都怕弄脏了。

    “去擦擦身上的汗，套上看看衣服合不合身。”周建兰点头发话。

    “好。”两个孩子都高兴的点头，放下衣服冲进厨房。

    周小草没说话，她和表哥表姐并不熟悉，就乖乖靠在宋青青的腿边。

    很快，秦家小兄妹两个就擦了汗出来，还脱掉了身上的破外套。

    “合身的。”周建兰帮着两个孩子整理了一下。

    崭新的衣服质量很好，一个黑色，一个粉色，一穿上人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真好看。”周建兰笑着摸摸女儿的脸，抬手推了下旁边的秦正棋：“快谢谢你们舅妈。”

    “谢谢舅妈。”

    “不客气。”宋青青笑，也高兴她今天来解了秦家的燃眉之急：“二姐，家里阿婶病得严重吗？”

    “摔了一跤扭到腰了，躺了好些天不见好。”周建兰叹息。

    人年纪大了，就各种小毛病出来，摔一跤都得去掉半条命。

    “抓紧送去看看，不行就去县城，别耽搁了。”年纪大的人摔跤，还真不能不当回事。

    各种骨裂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她看到秦家老爷子的状态，就能猜到老太太估计也不年轻。

    “先拿点药擦擦看，年后要还不好就去看。”回答这话的人是旁边的秦永田。

    “嗯，倒时候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去县城也是有住处的。”

    这年头的人，有些病痛难受都不敢去县城，去县城花费吃住都是个大问题。

    “好。”秦永田感激应下。

    “对了，二姐夫往年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明年有什么打算吗？”

    “我个子不够高，出去做苦力也不好找。我就想着明年多承包几亩地、几亩茶忙一忙，总能活下去的。”在这乡下地方，能赚钱的办法实在太少了。

    除了多种地，多采茶其他也没办法，只盼望明年茶叶会有些价格才是。

    宋青青叹息：“那你们能忙得过来？”

    “可以的，小棋和小雪不上学的时候也能帮帮忙的。”秦永田点头。

    家里孩子特别懂事，他也特别的欣慰。

    “爸，我明年不上学，我长大了，我可以在家里帮着一起种田。”秦正棋却突然坚定接话。

    “那，我……那我也不上学。”秦正雪也跟着开口。

    上水村交通不便，上学要去白云乡小学，每天早上去中午回，下午去傍晚回，走路耽搁都得花掉近四个小时。

    “你胡说什么？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家里事情有大人呢！”秦永田却抬手拍了儿子后脑勺一掌。

    两个孩子懂事会帮忙干农活，但秦永田却不准备让他们辍学，哪怕日子过得很苦，哪怕一年的学费就能压垮他的肩膀。

    “我反正是真的不想读了。”秦正棋语气特别的固执且叛逆，也不打算听话。

    但宋青青却看得出来，他说不读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里日子实在苦，学费实在贵的缘故。

    “建安的矿里需要很多工人，二姐夫能吃苦不怕累的话，可以去矿里做工，一个月工钱有小一千，应该会比在家里种田要好一些。”宋青青真心提议。

    虽然他们以后每个月会有分红，但三百块，说多不多、说少也挺少的。

    可要是去矿里做工，一个月工资也不低，旷工的工资比外头木材厂做工要高很多，一天也有三四十块。

    一个月有小一千的工钱？

    “我不怕吃苦不怕累的。”秦永田连连点头：“我也有力气的，别看我个子不怎么高……”

    他本来冬天农忙完是想找个短工的，但他个子不高，卖力气的活儿，对方也都挑人，他没办法才留在家里的。

    “也是有轻省些的活儿，就是工钱会少些。”

    “不用轻省，能赚钱就好。”秦永田语气很坚定。

    “二姐做饭的手艺好像也不错，也可以考虑去矿里帮着做饭，金矿明年要扩招扩建，得找不少厨娘和工人呢！”宋青青继续提议。

    她真不是假好人，她是真心想帮衬这一家子。

    这全是老的老，小的小，能赚钱的又找不到门路，呆在这上水村日子苦熬，她听得看得都心酸。

    再说了，周建安矿里反正要招人忙，招谁不是招。

    “这是真的？”周建兰也欣喜。

    “嗯，年后去家里问问建安，我们大概初五初六回县城。初二得回我娘家，初三建安他朋友爷爷做寿，初四应该会在家。”宋青青说着过年期间的安排。

    周建安反正挺忙的，过年期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那我们初四去家里拜年。”周建兰立刻就做了决定。

    正常情况下，她也是初二回娘家的，但这几年条件不好，初二她有时候都没回娘家，偶尔杀年猪了，才会让两个孩子扛着猪头去走一趟。

    否则她都把两个孩子留在家，毕竟过年去舅舅家，大人是要给孩子红包的。

    她家里日子过得差，想得也就比较多，怕娘家的嫂子弟媳会为了几个红包而不高兴。

    村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上水村后面有户人家就是如此。

    每年都让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去舅舅家拜年，提着年礼的也还厚道，就这样，还被娘家嫂子说一帮狮子上门来打秋风，红包都贴了不少。

    她实在是怕被娘家那边说，越是穷的人自尊心往往就越重。

    “好。”宋青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