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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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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桐,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信任二字,不是吗◎

    沈昀斟酌着道:“可否让沈某陪同你一起回去,到时候解释清楚,免得你夫君对你心生猜疑。我亦放心不下。”

    沈昀的考量确实没错,江桐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若她贸然回去,他难保不会心中猜疑。

    只不过,解释又有何用呢?

    江桐不会信的。

    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贯如此。

    “不必了。”卫燕微微扬起唇角,看淡一切后她整个人好似都有所不同了。

    “猜疑便猜疑吧,又有什么紧要呢?”

    女子娇靥如花,眸光静得宛如无波的水面。

    沈昀微微一怔。

    他对卫燕,的确是有私欲的。

    可从江轩夫妇口中听得种种卫燕对江桐的痴情,便放下了那份冲动,将这份私欲埋藏于心底。

    只想着远远看她便好。

    可眼下,卫燕的表现。

    却让他心中的那份欲念,又开始动摇起来。

    卫燕最终还是推脱掉了沈昀,独自回了宅院。

    本以为会与江桐就此成为末路,今后形同虚设、各过各的。

    却不料,刚回院没多时,江桐便来登门造访了。

    只不过,他并不是来问她病情的。

    而是兴师问罪。

    “沈昀如此待你,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瓜葛?”

    他的目光冷冽依旧,只不过今日更平添了些怒气,艰难克制的模样。

    卫燕望着他,久久未答。

    屋内的气氛很是沉寂,唯有更漏在滴滴答答地响,缓缓流逝光阴。

    她明明是望着他,目光却好似穿透了他,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后,她微微弯起唇瓣,清晰平静地说道:“是否有瓜葛,你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吗?”

    江桐没料到她会如此说,明显愣了一愣。

    卫燕勾着唇,无比冷静道:“就算我耐心解释了,你就会信,会听吗?”

    卫燕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是一种柔婉的嗓音,平静到了骨子里。

    捕捉到江桐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卫燕继续说着无比清醒的话语。

    “江桐,你永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吗?你对我,从来就没有信任二字。”

    “又谈何解释?”

    从前他的种种不信任,她都忍着捱着,并非是胆小怯懦,或是头脑发昏、看不清楚。

    只是看破不说破。

    不想把事情弄僵,搞得两人无法收场。

    眼下,她看淡一切。

    便不会再委曲求全。

    屋内冷凝的气氛凉得透人心骨。

    最后,化为江桐愤然推门离去的背影。

    碧草担忧地跑进来,“小姐,您又跟姑爷吵架了。”

    卫燕大病初愈,此刻身子亏虚,最是禁不得气郁,她连连安抚道:“您可千万别气了,没得又伤心坏了自个儿身子。”

    卫燕看向她,脸上没有沉重,唯有坦然。

    “说来也怪,方才我并无伤心之感。”

    碧草的眼瞳微微亮起,惊诧地望着她。

    卫燕又道:“碧草,我若说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你信不信?”

    碧草眼眶湿润了。

    若放在过去,她定然是不信的。

    正是因为全程都看着,她知道小姐对江桐的执念有多深。

    可眼下,或许是大难不死、劫后重生。

    让她看清了一切,从而大彻大悟。

    碧草拼命点头,“信,我信。”

    回想起自家小姐这些年的遭遇处境,所有的心疼在此刻都化作了泪水,漱漱而落。

    “小姐,你能想开,我真是太高兴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卫燕看着碧草喜极而泣的反应,突得顿悟。

    碧草是那个旁观者,所以眼下她才会对她的放下感到欣喜若狂。而她自己,却一直都是那个当局者,执念太过,深陷局中,迷失自己。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放下执念,便再无心伤。

    是夜,月明星稀。

    江宅的西跨院内,崔氏正疯疯癫癫地在后院里跑来跑去、又哭又笑,披头散发。

    最近一段时日。

    她每晚都会如此发病,闹得众人不好休息。

    江家三爷白日要去府衙当差,本就辛苦,回来后还见到妻子这副模样,心气自然不顺,一怒之下,派人将她锁到了后院,只留几个仆妇照看。

    对于这个失心疯的妻子,他基本等于弃之不顾了。

    晚上回院就埋头扎进卧房里,门窗紧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今日江琉回来了,他可就没这般踏实了。

    本想上榻睡觉,门扉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江重明!”

    江琉怒瞪着他,满身凶戾、

    “咳咳咳。”江家三爷被他气得一阵,抬手指着他,亦是惹得满身怒气。

    “臭小子,怎么跟老子说话呢!”

    “你配做我的老子吗?”江琉咬着牙,目光尽碎。“是你派人把母亲锁在了后院。”

    “是不是!”

    一声暴喝,他眼眶通红。

    “她是个人,不是条狗!”

    “你放肆!”江家三爷差点被他气背过去,拿起床头桌上的一个茶杯砸过去。

    稀里哗啦——

    碎在江琉脚边,满地狼藉。

    “滚!”

    “你给我滚!”

    “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江琉红着眼睛瞪他,并未低头。

    转身离去时,重重地阖上门,发出巨大一声哄响,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颤动。

    他径直奔去了后院。

    崔氏蓬头垢面,还在院中疯癫无状。

    她突然扑倒在草丛上,口中喃喃着:“抓到了!抓到了一只大蝴蝶!我抓到了!”

    江琉红着眼,朝她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母亲,儿子回来了,母亲,是儿子。”

    可眼前人好像根本不认识他,呵呵笑着,眼神迷茫,只是在他面前摊开空无一物的掌心,傻傻笑着:

    “瞧,我抓住的蝴蝶,好不好看?”

    江琉没绷着,留下泪来。

    他一把搂住了崔氏、边哭边道:

    “母亲,让你受苦了。”

    “是儿子不孝。”

    替崔氏净面洗漱,穿戴好干净衣物,又陪着她安然入睡后,江琉反身出了屋子。

    离开屋子,他擦净面上的泪痕,去了偏院罩房。

    屋内繎着微弱的烛火,一个披了黑色斗篷的小姑娘坐在屋中,已经等候他多时。

    见江琉进来,她立刻起身上前福礼。

    “公子。”

    江琉抬手示意她起来,并未与她寒暄,直截了当地问她:“事情可办成了?”

    小姑娘有些不好说,难以开口地动了动唇,她半张脸藏在斗篷的阴影处,看不清神情。

    “回……回公子的话,事情未有办妥。”

    支支吾吾了半晌,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怎会?”

    江琉面色一变,那么炽烈的催情香,世间鲜少有男子能抵挡。

    他本以为事情定是成了的。

    小姑娘便将当日情形都说了出来。

    “事情便是如此了。”

    末了,她叹息道:“小茜尽力了,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江琉答应她事情办成撕了卖身契,还她自由身,这份好处太大,她定然是尽心尽力办事,用尽浑身解数的,可无奈任务对象是个特例,她做到那个份上,也还是拿不下来。

    事后,她内心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甚至觉得,就算她拖光衣服站在江桐面前,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江琉冷冷一笑。

    “这个怪胎,倒是我小看他了。”

    旋即他又对小茜怀柔道:“并非是你没有吸引力,实是那人脾气古怪,你再尽心帮我一次,可愿?”

    小茜对恩人予取予求,道:“公子说吧,小茜定竭尽全力。”

    江琉垂下眸,沉沉道:

    “你该出现在他夫人面前了。”

    “这段藏了这么久的事情,该浮出水面,那才好玩呢。”

    这几日,江桐与卫燕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从前两人若算是冷淡相处,但至少见了面也会说上几句话,不会像陌生人一样,如今便是真的形同陌路,连见面都会有任何的寒暄。

    并非是她想同江桐冷漠至斯,最初她还想报以微笑,毕竟搭伙过日子,两人还算是名义上的夫妻,至少面上不必闹得太过难看。

    可江桐连一个目光都不愿给她。

    每每都因遇着她而掉头背身离去。

    她便也不执着于此了。

    形同虚设、亦或是互不相干,便也就如此吧。

    她近日预想了许多筹划。

    譬如开间脂粉铺子,弄些营生作为立身之本。

    譬如回京一趟,面见亲人故交,叙旧诉衷肠。

    又譬如,去几个山好水好的地方,饱览大好风光。

    再譬如……

    卫燕把这些设想都列在了册子上,细细勾画蓝图愿景,未来桩桩件件去实现。

    整个过程中。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走出围困的高墙,就能看到大好的风光。

    这人世间,还是很美好的。

    她挽起唇角,提笔在册上又勾勒一笔,初冬的淡淡暖阳,透着窗棂洒进来,落在她神情专注的身影上。

    碧草从屋外走进来,她亲眼看着卫燕这几日面上的笑容变多了许多,心情也很是松快。

    她笑道:“小姐,江少夫人来看您了。”

    齐氏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下身是迤逦的烟罗裙,愈发衬得整个人小家碧玉、灿若朝霞。

    她见卫燕看起来状态不错,稍稍放下心来。走至她身边,“弟妹,我都听说了,让你受苦了。”

    卫燕起身迎她,拉她坐下说话。

    “我没事,眼下身子已经无碍了。”

    齐氏连连自责。

    “都怪我与你兄长前些日子太忙,疏忽了来看你,你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齐氏顿了顿,眼神闪烁起华泽。“我可真是不敢想了。”

    卫燕见她伤心起来,扯开了话题,问道:“子严他如何了?”

    齐氏想起江琉,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唉声叹息道:“别提了,回家后还是老样子,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闵闵回娘家住着去了。”

    “陈家来人,说是要和离。”

    和离。

    卫燕在心中想着。

    那便真是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只因这世道如此。

    男子占了高位,女子不能随随便便和离,名节二字重于山,若不是到了要恩断义绝的地步,是绝不会提的。

    唯有发现夫君道德品质败坏,拿到了十足的证据,才能站在道德的高点,正正经经提出和离。

    看来江琉是被陈家拿住了把柄了。

    想来也是,前些日子都触了刑狱了,这就是重大的污点,可被陈家拿捏做和离的把柄了。

    卫燕现在也帮不了什么了,看齐氏愁眉不展,唯有安慰。

    “长嫂,子严的事情,我现在也帮不了什么……”

    齐氏拉过她的手,善意道:“我知晓的。”

    她如何会不知晓,如今江桐这头,是任何人都说不动的。

    江桐分家后,与他们所有人都是貌合神离,心有防备,他将自己的整颗心封闭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任何人靠近了,还会得到伤害。

    看着上回江轩被当场气走,看着卫燕的遭际,她对这个妹夫,早已失望透顶。

    “你与子瑜……”

    想到此处,她不由心疼起卫燕来。

    “相处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些。”

    “其实分家这件事带来的打击,咱们都只看在了子严身上,可或许瑜心中所受的,不比子严少,崔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从小带他不薄,他就算天性凉薄,也多少是该有顾念的。”

    “可他眼下被仇恨蒙蔽了心志,变成这般六亲不认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寒。我只怕他到到最后,会走上歧途,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听着齐氏的分析,若是放在以前,或许她会对江桐生出几分同悯,可眼下,她心中再无波澜。

    “长嫂,他的所作所为,从来不会同任何人商量,全凭自己做主,咱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齐氏的眸子在听她平静说完这番话后,缓缓瞠圆。

    她自然是没料到卫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对江桐的事情毫不关心、就像是事外人一般。

    “你……”

    她喃喃想问出心中疑思。

    卫燕含笑回她,娇靥梨涡浅浅,素齿星眸,美得不像话。

    “是的,我放下了。”

    齐氏愣了愣,旋即又笑开了,发自内心的笑,“这样也好。”

    她笑得爽朗,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的女子,由衷为她高兴。

    “这是我近段日子听到的。”

    “最能让我高兴的消息了。”

    卫燕颔首,杏眸透亮绮丽。提议道:“长嫂最近料理的糟心事多,心情想必也不畅快。”

    “不如找点事情散散心如何?”

    齐氏与她一拍即合,眼睛亮起来:“喝茶还是听戏?”

    “嗯——”卫燕沉吟了片刻,想了个新花样。“老是那几样多没劲,过几日,要不要一起去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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