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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SAVE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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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醋?”

    金发少女神情略微一顿,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但很快,她就不甘示弱地双手环臂偏过头去。

    “我才不会吃醋呢。”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 学着刚才赫尔墨斯对着劳伦斯时的语气接着开口。

    “您可是色谷欠之神呀,每个月一名未婚妻这样的要求而已嘛。”

    她笑眯眯地说, “一点都不过分。”

    赫尔墨斯终于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金发少女一阵羞恼,半透明的脸上隐隐浮上一抹很淡的绯红色。

    她迅速飘过来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然而她的身体通透,刚一靠近他, 就像是拂过了一阵风。

    风过无痕。

    赫尔墨斯敛眸,淡白色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繁复的金饰垂落在眉间, 被这道微弱的气流拂动,微微摇曳起来。

    璀璨的珠光映入他金色的瞳眸, 流光溢彩, 更显出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金发少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脸上那些故作凶恶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一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薄雾,安静地注视着他。

    那种目光很专注,就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更远更远地方的某一个人。

    赫尔墨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皱眉:“你真的生气了?”

    金发少女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又重新笑起来。

    “如果赫尔墨斯大人……您可以一直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这么真实、专注、认真,而且很关心。”她耸了一下肩膀, “就好像, 能够让您在意的只有我一样。”

    赫尔墨斯眼睛直直落在少女脸上。

    他用一种很寻常很平淡的语气说:

    “我在意的, 什么时候不是只有一个你。”

    金发少女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这句话中的在意丝毫不加掩饰,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修饰, 也没有故作深情的款款风度。

    平常得像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午后。

    温黎没有预料到赫尔墨斯现在的反应。

    她原本不过是打算按照作精人设随便作几句而已。

    ——还真是意外之喜。

    “真的?”她故意歪了歪头,用一种很怀疑的语气说, “可是您看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很理智。”

    “理智。”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调辨不清意味。

    他转过头,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不远处的灯火上。

    “我对你,又什么时候真正保持过理智。”

    一阵风掠过尖塔,吹散云层。

    血月逐渐显露出来。

    稀薄的月色洒落在赫尔墨斯肩头,如流水般向下流淌,点亮他神袍衣摆飞扬的狮鹫兽图案。

    一片安静中,温黎仿佛听见一串规律的心跳声。

    辨不清究竟属于谁。

    金发少女抬起手臂揉了揉耳廓。

    在那里,她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温度仿佛再一次攀升。

    一改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一次她沉默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您说得对。至少,在我死前,赫尔墨斯大人对我一定是真心的!”

    说完,少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种真实的欣喜。

    她抚着心口念念有词,“一定是这样!不然,赫尔墨斯大人怎么会冒险来救我呢?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呀……”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被一道轻哑磁性的声音打断。

    “我相信。”

    金发少女一怔,扭头看过来。

    赫尔墨斯微勾起一边的唇盯着她,金色的眼眸看上去深邃又认真。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似乎已经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下意识奉为圭臬。

    她的每一个愿望,他都不忍心拒绝。

    她的一颦一笑,是他漫长晦暗的生命中唯一璀璨的亮色。

    他不知不觉间上了瘾。

    戒不掉。

    而他和她口中的“赫尔墨斯”,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但这些话太肉麻,赫尔墨斯并不想说出口。

    况且,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也没资格。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半晌,十分默契地无声挪开。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赫尔墨斯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

    气流掀起魔使厚重的黑色长袍。

    “您神宫里的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尼尔森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流露出一些来不及掩饰的焦急。

    “这一次的晚宴很重要,魔渊中大部分强大貌美的女神都会前来赴宴。”

    说着,他直接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上前。

    尼尔森看不见半空中漂浮的少女,更不知道他这随意的一步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金发少女惊呼一声,然后“砰”地一声像是被吹散的云雾一般化作模糊的烟散去了。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

    赫尔墨斯辨不清喜怒地抬眸。

    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是皱着眉环视了左右一眼。

    不见了?

    尼尔森无端觉得赫尔墨斯的眼神沉郁了几分。

    但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怪异之处,便只当做是他刚和魔渊之主见过面,心情不太好。

    “如果魔渊之主不愿意与您达成协议,那么这会是您找到合适的、能够为您减轻神罚人选的最好时机了。”

    “啊哦,但是他已经不需要了。”

    尼尔森身后的空气突然扭曲,淡金色的烟雾重新凝聚成形。

    金发少女懒洋洋地交叠着双腿,裙摆长长地垂落下来,两条修长纤细的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她伸出一根手指扯了下下眼皮,很快地吐了下舌尖,朝着尼尔森做鬼脸。

    看上去非常介意他刚才穿透她身体的冒犯。

    赫尔墨斯眉目间的凉意瞬间散去了。

    他无声地勾了下唇角,侧身越过尼尔森,朝着神宫之外走去。

    “我不需要。”他代替少女把那句话说出来。

    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思绪难辨地笑了一下。

    “不过,这的确是一场我不能缺席的、重要的晚宴。”

    说完这句话,赫尔墨斯没再回头。

    他懒散地拢了一下衣襟,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走吧。”

    看吧,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出那些话。

    吸引。

    对他来说,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魔渊最北部的神宫,属于色谷欠之神的宴会厅里,人潮涌动,衣香鬓影。

    巨大的吊灯从高耸的天花板正中央垂落下来,上面镶嵌的水晶每一颗都剔透而明亮,表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狮鹫兽浮雕。

    它们高高地悬浮于半空中,在四射的火光掩映下,俯瞰着豪奢放逸,穷奢极侈的宴会厅。

    空阔的房间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神明,就像尼尔森所说,这一场宴会中的出席者大多都是魔渊中的女神。

    她们长相美艳,身段玲珑,穿着打扮无一不十分讲究,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水味纠缠在一起的暧昧味道。

    ——这毕竟是色谷欠之神的晚宴。

    作为魔渊中身份仅次于魔渊之主的初代神明,哪怕他身上萦绕着再多神秘而危险的秘密,“赫尔墨斯”这四个字也是几乎能够令整个魔渊都趋之若鹜的名字。

    更何况,色谷欠之神本人极其英俊。

    几名女神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姿态诱惑,视线不时朝着最角落沙发上斜倚着的那道身影投过去,蠢蠢欲动。

    魔渊里可没有神国那么多规矩,更没有什么男女神明之间的禁忌和规矩。

    就算没有色谷欠之神的身份和强大的实力,就凭着这张脸和这样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她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宴会厅中众人各怀心思,但却没有任何一位神明能够看见,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吊灯旁,一名金发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晶吊灯垂下来的流苏,一边唉声叹气。

    这个位置的视野比较好,正好在宴会厅正中自助餐厅那样的长桌上方,方便她观察。

    温黎垂眸瞥了一眼桌面。

    上面除了被精心布置过的花艺和摆件以外,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吃的都没有。

    赫尔墨斯怎么这么小气?

    温黎换了个姿势,靠在吊灯边缘月牙一般的弯拱上。

    她单腿微屈抱在胸前,另一条腿从吊灯上垂落下来,裙摆飞扬在空气中。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这种大型相亲现场,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多待。

    尤其是——

    正在相亲的对象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生体验。

    温黎一边腹诽,一边不自觉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赫尔墨斯和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更想象了。

    他英俊风流,风度翩翩,单手执着一只高脚杯,唇角永远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在这样的场合里看上去格外游刃有余。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但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早已习惯成为瞩目的中心。

    温黎目光微顿。

    她见过赫尔墨斯曾经的样子,所以这一刻,反而更加清晰地辨认出他眸底深掩的敷衍和不耐。

    阳光一般的色泽从他金色的瞳眸中褪去,理解化作斯文绅士的面具,遮住彻骨的寒凉。

    就在她这样定定盯着他看的时候,那道高大俊美的身影若有所感,倏地撩起眼睫看过来。

    温黎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周遭喧嚣的声响在这一刻似乎缓缓如流水般褪去。

    一道看不见的薄膜将他们拢在其中,内外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温黎抿了抿唇。

    其实她并不怪赫尔墨斯此刻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而与其他女性NPC逢场作戏。

    相反,从某种角度,她觉得她能够理解赫尔墨斯。

    她也在游戏世界学会了逢场作戏。

    可她与赫尔墨斯不同的是,她能够看见未来。

    ——在未来,她早晚有一天可以凑齐她的票根回到现实世界。

    然后,她就可以见到熟悉的亲人朋友,过上平淡但幸福的生活。

    可赫尔墨斯却不一样。

    他的前路被浓雾遮蔽,一望无垠的黑暗笼罩下来。

    看不清方向,也看不见出路。

    如果每一秒都戴着面具,把演戏当作呼吸一样的本能,一刻都不能喘息不能停歇。

    真的不会累吗?

    更何况,她有系统作陪,就算它有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她却因为它的存在而远离孤独。

    它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究竟是谁,也就从未迷失。

    可赫尔墨斯不同。

    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靠近过他的真实。

    温黎简直不敢想象这种日子。

    简直是精神囚笼。

    半晌,她忍不住问:“您……真的不想休息一下吗?”

    赫尔墨斯眸底掠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他以为按照她那种娇蛮的性格,这一次一定会怪他。

    说不定,会很多天都不再理会他。

    但很快,这稍纵即逝的情绪被他恰到好处地掩藏。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在这世上,无论他做什么。

    总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懂得他,支持他。

    赫尔墨斯垂下眼,浓密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很难保持理智。”他轻笑。

    “赫尔墨斯大人,您说什么?”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微微一愣。

    宴会厅中声音喧闹,赫尔墨斯的声音却很轻。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虽然坐在他身边,看上去仿佛很亲密。

    但只有她知道,赫尔墨斯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神原本正想破了脑袋思考应该怎么抓住这个机会更靠近他一点。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墨斯似乎说了什么。

    ——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赫尔墨斯眸光淡了点。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

    暗红的色泽染上他的薄唇,流露出几分残忍嗜血的危险感。

    他重新转过头,唇角笑意挑不出错漏:“我是说,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相陪,哪怕是今晚这样无趣的宴会,也变得格外美妙。”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耳根一红。

    她根本看不见水晶吊灯上的少女,此刻也正坐在赫尔墨斯身边,压根不会认为他这句话其实并非在说她。

    女神正低着头思索应该怎么回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几道娇柔女声。

    “赫尔墨斯大人,我们也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看见几名女神站在沙发旁边。

    她们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羞涩,可眼睛却直勾勾往赫尔墨斯身上扫。

    “另一边实在是有些太过拥挤了,所以我们才……”斗胆打扰您。

    “当然。”赫尔墨斯没兴趣听她们的废话,也并没有欣赏她们自以为高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表演。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勾着笑散漫一偏头,“请便。”

    他没有留意,身边的那名女神脸色瞬间黑了。

    这原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放在整个宴会厅中并不起眼。

    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有些事情,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源源不断的美貌女神寻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靠近他,赫尔墨斯笑着接受。

    她们欣喜若狂地坐在他的身边,神色眼神皆流露出能够接近魔渊主神的愉悦和期待。

    “哇哦,左拥右抱。”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吊灯上飘了下来,在赫尔墨斯身后环着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查岗捉奸的意味,“啧啧,您可真是幸福啊,赫尔墨斯大人。”

    虽然这么说着,温黎内心却很同情。

    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好做啊。

    这么多陌生人一拥而上,温黎觉得好窒息。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赫尔墨斯的话,她可能已经尬死了。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拯救他一下。

    “您在这里享受,我却要无聊死了。”少女仗着自己不会摔倒,直接放松了身体像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飘在空中。

    赫尔墨斯眼底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她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滚来滚去,看上去又轻盈又柔软,一边高声抱怨着。

    “我不管,我才是您现在的未婚妻,您怎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要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太闷了,您陪我一起去!”

    “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朝着宴会厅的露台方向掠了过去。

    仿佛根本不怀疑他会跟上来。

    赫尔墨斯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闷笑一声。

    他眸光专注,引得身边几名女神频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们再一次狐疑地转回头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端起重新被斟了酒的高脚杯。

    手腕摇晃,暗红色的酒液漾起深深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赫尔墨斯微笑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宴会厅中空下来,宽大的露台边缘护栏上摆着两杯酒。

    赫尔墨斯靠在护栏上。

    夜幕中只有血月高悬,猩红的月色洒落在他肩头,为他身上的长袍镀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光边。

    哥特式的宫殿也折射着血月的光辉。

    宴会厅的位置很高,护栏之外像是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

    哪怕是神明,如果没有能够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神术,一不留神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另一道身影却完全不受影响。

    赫尔墨斯的视线越过护栏,看向那个迎着月色的纤细少女。

    她正专注地和护栏上摆着的高脚杯作斗争。

    少女白皙修长的指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却根本触碰不到高脚杯,半截纤长的手指被冰冷的玻璃驱散。

    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刚才那样令她不悦的场合里脱身。

    又或许是他真的如她所愿,短暂地放下了一切算计舍下了所有人,只陪着她。

    偌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另一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边看她。

    空气里很安静,却莫名沾染上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金发少女终于对高脚杯丧失了一点兴趣。

    她扬起脸,看向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那道高大身影。

    “您来啦?这还差不多。”

    金发少女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但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勉强算您合格了哦,赫尔墨斯大人。”

    “原本,我可是想把您开除未婚夫籍的。”

    血月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出奇的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详的阴郁感,反倒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偶尔总是会说出一点他理解不了的话,但这一次他无师自通地理解。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嗓音悠闲又轻缓:“那么现在,我要感激你给了我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我会认真珍惜。”

    他端起少女摆弄了半天的那支酒杯,朝着虚空遥遥一敬,“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天。”

    “想要遇见我可不容易哦。”

    少女眨眨眼睛。

    她半真半假地说,“那可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勉勉强强见上我一面。”

    “您真的不怕?”

    赫尔墨斯看着她,忽地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值得。”

    金发少女脸上故作凶恶的表情瞬间僵在了原处。

    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转回来,脸颊迅速聚集起一片红云般的绯色。

    “啊啊啊——”她捂住耳朵欲盖弥彰地说,“您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赫尔墨斯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然而尼尔森的到来向来很会掐准时机。

    “赫尔墨斯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宴会还没有结束,您怎么提前决定终止?”

    尼尔森从露台阴影处走出来,一眼就瞥见栏杆上摆放的两只高脚杯。

    月影高高倾落下来,在栏杆上拖拽出两条瘦长的阴影,看上去孤寂而空洞。

    尼尔森眸光微顿。

    他来时好像的确听见了赫尔墨斯大人的声音。

    “您在和谁说话吗?”

    “在和我说话呀。”

    尼尔森看不见,金发少女几乎已经贴到他的面门上。

    她弯着腰把脸凑到他眼前,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一个人玩了一会,她又像是觉得无趣,撇了下嘴重新飘回了赫尔墨斯身边。

    尼尔森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眼睛也注视着赫尔墨斯。

    月光猩红瑰艳地笼罩下来,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

    一面在明。

    一面在暗。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视线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血月上。

    淡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似乎是刚才那场晚宴抽干了他的力气,所以现在他什么话都懒得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皱眉又问了一句。

    “没有谁。”赫尔墨斯的声线磁性华丽,语气却很淡。

    “我是在等你。”

    原来这杯酒是赫尔墨斯大人提前替他准备的?

    尼尔森恍然大悟。

    他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陪着他一起靠在露台栏杆边缘。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触碰另外一只高脚杯的时候,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这杯酒我已经喝过了。”

    赫尔墨斯单手拿起那只孤零零的高脚杯,仰头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您怎么喝我的酒?”

    “就算我碰不到它也是我的!”

    “呜呜呜您欺负人……”

    金发少女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在他耳边响起,但赫尔墨斯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他不紧不慢地将酒杯重新放下,才一脸懒散地抬眸。

    “用这个吧。”

    他话音刚落地,一串细腻的金色沙砾便自发在他身边的空气中沉浮。

    几乎是瞬间,便凝集成一枚纯金打制而成的高脚杯。

    这枚雕刻着狮鹫兽纹路的金色高脚杯被徐徐推到面前,尼尔森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您,赫尔墨斯大人。”

    但他没有留意到,赫尔墨斯另一只手将刚才那只高脚杯重新放在露台栏杆上,朝着距离他截然不同的方向推过去。

    “这是给我的?”

    温黎有点惊喜。

    她根本就碰不到这杯酒。

    说实话,在尼尔森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赫尔墨斯会直接成人之美,把这杯酒送给尼尔森呢。

    赫尔墨斯正与尼尔森交谈,温黎只当他现在没空闲回应她,所以只是随口感叹一下。

    她却没想到,下一瞬她就对上他的视线。

    “说起来,您真的没有后悔过放弃魔渊之主的位置吗?”

    尼尔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而赫尔墨斯就这样看着她。

    他就像是没有听见尼尔森的问题,眼角眉梢流淌着淡淡的戏谑。

    良久,赫尔墨斯对她轻轻挑了一下眉。

    “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抢走。”

    温黎微微一怔。

    哪怕是她根本触碰不到、派不上用处的一杯酒。

    是她的,他也绝对不会分给任何人,而是选择了无声而不容置喙地守护她。

    但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她,又莫名和尼尔森的问题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您刚才说什么?”

    尼尔森语气微顿,将赫尔墨斯刚才的话当作了对他的回应。

    他将酒杯“啪嗒”一声放回栏杆上,转身正色道:“您平时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但实际上,现在的魔渊里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并不服从劳伦斯大人。”

    ——“他们依旧认为,您才是名正言顺的魔渊之主。”

    赫尔墨斯指尖轻点护栏,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你醉了。”

    尼尔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念在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忠心可鉴的份上。”

    尼尔森另一只手扯下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清俊的脸。

    他定定地注视着赫尔墨斯。

    “可以告诉我,当年您在最后放弃继承权的原因吗?”

    那种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期待之中还蕴着什么更深的考量和探究。

    赫尔墨斯薄唇笑意未变。

    他侧身拂落尼尔森的手,淡淡地说:“我忘了。”

    “怎么可能?!”

    尼尔森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撑着栏杆,“这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苍白的肤色都因为激烈的情绪涌动而染上血色,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赫尔墨斯。

    而温黎却盯着尼尔森的脸,神情缓缓严肃起来。

    这张脸,有点似曾相识。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与尼尔森的反应截然不同,赫尔墨斯只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

    他垂着眸,视线落下来,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问:“很重要吗?”

    “这不是您的真心话吧。”

    尼尔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赫尔墨斯,像是想要辨认出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要知道,您一直都是以魔渊最强大的神明身份露面的。”

    “曾经追随您的神明们,大多也都是冲着这一点崇拜您、敬仰您。”

    说到这里,尼尔森的语气微微沉下来,听上去有些诡异的阴沉。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赫尔墨斯随意拨弄了一下额间的金坠,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睫。

    “那很抱歉,但他们早晚都要失望。”

    他云淡风轻笑一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幻想中的那个人。”

    尼尔森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光影交错,他的脸陷落在阴影里,看上去比起平时更加沉郁。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问:“您不在乎他们吗?”

    赫尔墨斯浅金色的眼睛带着笑,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感兴趣。

    “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

    尼尔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您就是唯一、也最重要的人了。”

    赫尔墨斯不太在意地“嗯”了声:“我不是为了他们活着的。”

    空气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凄冷的夜风在露台中穿行,掀起他们厚重宽大的衣摆,然后钻入夜色没入云层之中。

    尼尔森忽然开口:“许多人说您变了,我一直不愿相信。”

    “可是就在现在,我突然信了。”

    赫尔墨斯扬了下眉梢,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太平淡,尼尔森的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前的您,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拜托说清楚一点啊,阴阳怪气可真有一套。”

    赫尔墨斯还没有任何回应,金发少女便率先飘了过去。

    她凶神恶煞地绕着尼尔森一通诟病,就像是一只被冒犯戳到痛处的炸了毛的猫。

    但她还不忘回过头来去看赫尔墨斯,语气比起面对尼尔森的时候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他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哦,赫尔墨斯大人。”

    金发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这个!”

    说着,她伸出大拇指用力向上比划了一下,整个人也随着动作往上方飘了几米远。

    赫尔墨斯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也不是深情却敷衍的笑。

    而是真的、发自内心被逗笑的感觉。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早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摇。

    但她此刻的关心对他来说更令他愉悦。

    他怎么舍得拒绝。

    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压抑着笑意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或许吧。”

    他放松身体靠在栏杆上,双臂撑在身侧,“这样的变化,也让你失望了吗?”

    尼尔森静静地看着赫尔墨斯,没有像曾经那样恭敬地回应。

    但这个时候的沉默,却更像是另一种隐晦的默认。

    赫尔墨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他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味地问:“在你心目中最想要追随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强大,野心勃勃,永远追求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柄。”

    尼尔森垂着眼,指腹摩挲着那张狰狞的面具,语气平淡地说。

    良久,他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遮住了一切神情。

    尼尔森抬起眼:“就像曾经的您那样。”

    赫尔墨斯没有看他。

    他望着夜幕里格外深沉的红月:“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尼尔森唇瓣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风在这一刻狂乱起来,吹动栏杆上摆放的高脚杯。

    杯底被风吹起来一点,颤颤巍巍地和栏杆碰撞着,发出清脆而高频次的轻响。

    尼尔森最后深深看了赫尔墨斯一眼,向平时无数次那样倾身行了一礼:“夜安,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他转身离开。

    赫尔墨斯看着尼尔森的背影,指尖轻敲玻璃杯壁,发出“叮叮”两声脆响。

    他没有挽留,深邃英俊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赫尔墨斯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没有喝完的酒液。

    血月倒映在里面,猩红的色泽和暗红的液体交融在一起。

    那个属于他的倒映在圈圈点点的涟漪中破碎,几乎融化在里面。

    另一只纯金的高脚杯被留在了露台栏杆上,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拖拽出一条狭长的剪影。

    杯壁上的狮鹫兽浮雕安静地注视着他。

    赫尔墨斯随意瞥一眼那只无人问津的酒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形容他曾经的样子。

    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不好?

    赫尔墨斯端着掌心空荡的酒杯,转身走回宴会厅。

    “我们回去吧,未婚妻。”

    在他身后,留在原地的空酒杯被骤然而起的金影捏碎,红酒泼洒顺着栏杆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暗红的色泽蔓延,浓郁得像血。

    温黎双眼缓缓瞪大。

    她突然从繁杂的回忆中翻找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想起了尼尔森的身份。

    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在水镜中那阵兵荒马乱的追杀,还有掠过她咽喉冰冷的刀刃。

    当时,她被那名魔使逼到断崖边,也亲耳听见他给沉浸在盛怒中泽维尔的答案。

    ——“是谁派你来的?”

    ——“是……赫、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魔使脸上狰狞的面具断裂。

    露出一张清俊却阴冷的脸。

    正是尼尔森。

    金发少女赫然抬眸,朝着白发神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赫……”

    她想开口提示点什么,但是整个人却倏地像是被寸寸冰封一般,凝滞在了原地。

    仿佛被瞬间投入冰冷的深海,她感觉浑身动弹不得,开口的力气都被剥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强烈的牵扯力撕扯着她的灵魂。

    在昏沉的刺痛之中,温黎按捺不住,意识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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