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雪夜⑦]

    ◎“再风光地爱一场吧。”◎

    [落雪夜⑦]

    又是下雪的一年。

    祁湛独自看了这场雪, 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揉了一个雪球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路途中一路融化, 浸湿了他的衣裳。

    苏梨说不再联系后，也很果断，她再一次删除了他的微信好友, 祁湛从朋友圈里看到一个空白的横线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

    祁湛觉得自己不会再这么冷静地伪装了, 他已经看到了伪装的结果，就如同这刺骨的冬天, 雪水融化以后，更是充满凉意。

    回到安都以后, 工作安排依旧紧锣密鼓地排来, 他最近在安都的工作安排略多, 并且从安都去别的工作也更方便。

    祁湛翻阅着要拍摄的杂志的样刊，没抬眼：“帮我找一套安都的房子吧，不用太大, 我一个人住。”

    “长租吗？”

    “嗯, 长租。”祁湛说，“回头你找人把宁城那边有些东西给我寄过来就行。”

    祁湛的东西很少，而且很多东西都可以入住新家以后再购买，搬家对他来说并不麻烦，分明在宁城也搬过了家, 但就是不来更方便工作的安都。

    现在倒是，突然决定要搬到安都了。

    小助理很快给祁湛安排好了新的住所, 靳泽宇知道这事的时候, 率先冲到前面, 要去祁湛家里做客，但也不是白去，拎了自己家里珍藏多年的酒去的。

    “怎么想通了，要搬到安都来了？”靳泽宇一边开盖一边问他，“以前不是说什么，苏梨喜欢有海的城市，怎么，她现在不喜欢有海的城市了？”

    祁湛神色寡淡地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作为多年的好友，靳泽宇也看得懂他这表情。

    苏梨还是喜欢有海的城市。

    为了她的话，他还是会留在宁城。

    靳泽宇没有多深究，只当做是祁湛的确放下这段感情，当他们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祁湛就不会再为苏梨做任何的选择。

    也未曾想过。

    祁湛只是想退到一个不会打扰她的位置。

    其实也有人问过祁湛，如果跟她再遇见，你会马上回头追她，找她和好吗，会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真的很难过吗？

    会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和狼狈，让她知道，这几年里他一直沉溺在这感情的漩涡里吗？

    祁湛当时就说不会。

    他知晓，脆弱是展现给爱人看的东西，只有对方爱着你才会觉得心疼，不爱你的人，她见了这一切只会觉得——

    可怜。

    能分给你的感情不过是骨子里的善良带来的怜悯。

    但那又如何。

    怜悯和慈悲并不会让她回头。

    当他感觉到苏梨不再爱他的那一刻，他就算在她面前发疯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只会给对方添麻烦，所以不如伪装成平静的模样。

    分手后，祁湛想过无数个他们会分开的原因。

    他在情绪上头时误会过，多想过，但最后其实就只有那一个答案，是那不知不觉之间丢掉的表达，是他让苏梨觉得，是他先离开了这个故事。

    在那段感情里，是他让她失望了。

    苏梨是攒够了失望才决定离开他的，她承受过的情绪，不比他后来的少。

    所以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

    是他，先让她难过了。

    …

    苏梨回宁城以后，休整了一段时间，她出去旅游了一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

    这个季节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景色。

    北方地区已经开始入冬，能见雪，南方依旧还是炙热的夏天，交叠的中间地带有漂亮的枫叶林。

    她出去旅游散心，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她在这场独自疗愈的旅途中，清醒地认识到了。

    祁湛跟别人，是不同的。

    跟祁湛分手那会儿，苏梨跟莫姣聊起来，她们都觉得，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以后还会遇到更好、更值得的人。

    苏梨也曾这么想，她也知道如果有人要替代祁湛，是很难的。

    很难，但她相信会有。

    可在那天的那个瞬间，她狼狈地落了雨的时候，苏梨忽然意识到——

    好像的确没有人可以替代祁湛。

    别人的感情里，那些可以被替代的部分，对于她来说很难，祁湛的意义就是祁湛，曾经祁湛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就是爱的代名词。

    苏梨没有再跟祁湛联系，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戒断反应，但其实那种感觉依旧出现了。

    另她自己也稍微有一些意外，在他们重新联络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她的生活再一次留下了祁湛的痕迹。

    冬天降临的时候，苏梨收到莫姣的消息。

    莫姣说：“打算结婚了。”

    结婚对象是苏梨早就见过的那位，当时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的小男生，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不看好的人太多了。

    其实就连莫姣自己都曾经不看好那段恋爱，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跟对方走到最后，苏梨那会儿懵懵懂懂，刚因为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而痛苦。

    她反复问莫姣：“姐姐，你明知道你们没有结果，为什么要开始呢？”

    分开会很痛的。

    那种把心脏都掏空的感觉，她当时的感受太清晰。

    莫姣总是笑她，“所以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在一起也是一种结果，分开也是一种结果，喜剧是故事的结局，可悲剧也是一种结局。”

    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人去读喜剧故事，悲剧也值得让人体验，甚至在悲剧中，人成长得更为迅速。

    “你要知道，在感情里，你要得到的是成长，而不是一味地去寻找结果。”

    “人生不必执着于结果。”

    莫姣也常说，等她过了这一坎，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

    苏梨也记得，某一次莫姣跟她开过玩笑说：“我们不去想结果，如果真能走到白头到老那一步，就当作是一种特别的幸运吧。”

    白头到老的誓言说来轻巧，可那本来就是一种上天的恩赐，不会走到最后才是常态，跟某个人没有到最后其实也没关系，这一次没有被眷顾，总会在下一次被眷顾的。

    后来，莫姣就收到了这份恩赐。

    她要跟她的小男生结婚了。

    他们去试婚纱之前，莫姣带着他去苏梨家里蹭了一次饭，因为大家的口味都比较清淡，苏梨给他们做了椰子鸡和粥底火锅。

    毕竟是来蹭饭，食材是他们俩带来的，莫姣也给她带了水果。

    买的香水小菠萝。

    苏梨在接过转身准备放进冰箱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年的夏天，冰箱里放着祁湛给她切好的菠萝，是她喜欢吃的种类。

    莫姣倒也没有买错，因为在她对苏梨的了解里，她一直都是吃这个的。

    有些事情，只有祁湛知道。

    即便在她变了许多的后来，他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在祁湛的世界里，有些事情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苏梨忽然在这一刻想起他了，她敛了敛眸，继续去做饭。

    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天，莫姣说：“周末去试婚纱的时候，给你也选套好看的。”

    “嗯？”苏梨抬眸，“姐姐，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

    莫姣笑着看向她，“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我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所以我结婚的时候，也想给你买一件漂亮的婚纱。”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苏梨小声说。

    “总会穿上的。”莫姣很坚定，“这是我送你的伴娘伴手礼啦。”

    谁家伴娘的伴手礼是收一套婚纱啊。

    苏梨明白…

    莫姣只是想把穿着婚纱的这份幸福也分给她，告诉她，她也会幸福的。

    苏梨低头轻笑，转而看向莫姣的对象，挑眉说：“你真厉害，这就把我们莫姣姐姐搞定了。”

    莫姣的条件绝对是出挑的，在他们那么行业里，都是佼佼者，虽然苏梨往上爬了很多，但她知道自己跟莫姣比起来，还差得远。

    “快说，你的秘籍是什么！”苏梨假装瞪了他一眼。

    对方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秘籍……”他说，“就是一直很爱她。”

    苏梨当然不会为难他，没有跟他聊太多，就只说到这里，吃完饭以后他去洗碗，苏梨和莫姣拎着一瓶酒去阳台吹晚风。

    虽然这个季节的风吹起来很冷，她们甚至需要裹好羽绒服才能出去，酒瓶是凉的，冻手得很。

    苏梨的声音很轻，“要幸福，姐姐。”

    在那最灰暗的时刻里，在她要去独自经历风雪的时候，是莫姣给了她一间温暖的房间，所以莫姣得到了上天的恩赐。

    莫姣的回应也是轻轻的——

    “你也是。”

    苏梨侧身，感叹道：“明明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不会有结果，但你们却打破了这个认知。”

    “不得不承认，我自己曾经也会这么认为。”莫姣也感叹，“人生是一个不断丰富的旅程，明天会比今天更通透的。”

    她也曾以为，跟他在一起的自己只是去抓住了当下，结局不重要，她本身也对小男孩儿没什么信心。

    那是莫姣曾经按照自己的认知和逻辑给自己预设的结局。

    她转头看向苏梨，告诉她。

    “所以啊——”

    “不要给自己预设任何结局，人生有时候是没有那么多逻辑可言的。”

    “一眼看不到底，永远神秘，这就是这趟旅途的魅力不是吗？”

    苏梨一直笑着，她转过来，感觉到一阵风，她伸手跟莫姣碰杯，玻璃瓶的碰撞在这冬夜里格外清脆。

    “姐姐，你现在想说什么吗？”苏梨问。

    对她，对自己。

    莫姣温柔地笑着，伸手帮苏梨撇开耳边的头发，看向她——

    “妹妹。”

    “再风光地爱一场吧。”

    作者有话说：

    好爱姐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