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节
捆住,付三生狠狠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他缓缓道,“……是啊,我反悔了。”
“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关竞,不值得。”
“回府去吧,我还有账册要看……便不送你了。”
五十四、
厨娘端着醒酒汤进来时,付三生已经睡着了。
平安给他掖了掖被角,压低了声音同厨娘道,“醒酒汤拿回灶上温着吧,等老爷醒了再喝。”
“老爷今日是怎么了?”厨娘悄声问,“怎会喝了这么多酒?”
“我也不知,”平安摇了摇头,“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喝了一坛了,拦也拦不住,又什么也不肯说。”
厨娘略一思索,试探着问,“会不会……是和关少爷有关?”
“关少爷?他今日来过府上?”
“是啊,”厨娘应道,“巳时那会儿老爷还去厨房安置了关少爷带来的柿子,做了些糕饼,可没过多久,关少爷便匆匆走了。说来也巧,我去院子里提水时刚好碰见,瞧着他……脸色很是难看。”
平安沉吟片刻,而后轻叹了口气道,“咱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无用,等老爷醒来我再问罢。”
五十五、
付三生记得,他是要去赵家送糕点的。
却不知为何,恍恍惚惚的随着人群来到了关府门口。
他听到了接连不断的鞭炮声,听到了唢呐吹奏的喜乐,也听到了身边众人闹哄哄的议论。
“你听说了吗?这关府少爷今天要娶的可是个男子!”
“世家子弟里好男风的不在少数,可这么大张旗鼓地娶男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男子与男子结合本就违背伦常天理不容,亏他还是个读书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关老爷和关夫人何其可怜!造孽呦……”
“这关少爷也是糊涂,放着那么多世家好女不娶,偏要娶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男人。”
“听闻当今圣上也一直十分厌恶断袖分桃之事,这关少爷的仕途……恐怕是难走喽。”
……
付三生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攥紧了手指,用力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
……
再睁开眼时,他坐在一张陌生的拔步床上,红色的锦缎挡住了他的视线,眼前一片漆黑。
但紧接着,一根喜秤挑开了遮在他面前的布帛。
关竞握着喜秤站在他跟前,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像是在笑,“三哥,我们成亲了,你高兴吗?”
付三生心底陡然一惊,他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而后费力地张了张嘴道,“……关竞,我不能……与你成亲。”
“为什么?”关竞愤怒地摔了喜秤,大步走上前来拽住了他的胳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我只当你是弟弟,是朋友,”付三生甩开了关竞的手,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那你为什么不许他们再卖长寿酥?”关竞扬声质问,“为什么要留着我送你的头冠?为什么要替我放河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娶妻?”
“我替那两条金鲫鱼取名叫红豆和南国,你还说好名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三哥,你扪心自问,是否当真对我毫无男女之情?”
付三生想要反驳,可喉咙里像是被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堵住了,越是试图开口,便越是疼得厉害。
他只得继续慌慌张张的向后退去,直到撞开了房门,在台阶处一脚踏空……
……
付三生猛的醒了过来。
五十六、
在外间守着的平安听到动静,忙端着水跑了进来,又将屋子里的几支蜡烛一一点上了。
“老爷,先喝点水吧,”平安道,“我这就叫刘婶端醒酒汤来。”
“……不必了,”付三生缓缓道,“去歇着吧。”
平安却没有依言离开,他将付三生喝尽了茶水的茶杯放回桌上,这才轻声道,“老爷,您别怪平安多事,可我……从没见过您这样喝酒。”
“若是……若果真是因为和关少爷起了争执,何不登门解释一番?或者等关少爷下次来时……”
付三生打断了平安的话,尽管喝了茶水,声音却依旧沙哑,“他不会再来了。”
“我与他并无争执,也无需解释。”
“如今这样,不过是我……求仁得仁。”
TBC.
番外 关少爷的童养媳(八)
五十七、
关竞当真没有再来过。
京城说小也小,可说大也大,只要不去刻意探听,便仿佛……再没了那人的音讯。
五十八、
小年这天付三生本想提前一两个时辰关店,也叫伙计们早些回家团圆。谁知清查库房里的食材时发现了几袋子以次充好的红豆和米面,一盘问才知道是老伙计偷了懒,新伙计又不知如何验货,竟是粮店怎么送来的便怎么入了库。
付三生免不得冷了脸,按着规矩处罚了那几个伙计,又亲自往粮行跑了一趟,等把这些事折腾完,也早过了平日里打烊的时辰。
回到府中时天已经黑透了,平安正脚下生风地往门口这边跑,黑暗里看不清人,几乎与付三生迎头撞了个满怀。
付三生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随即皱了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是金鲫鱼……”平安喘了口气,苦着脸道,“有条金鲫鱼死了……”
五十九、
平安口中死了的那条金鲫鱼,是个头略小些的南国。付三生提着灯笼急匆匆奔进房间时,正看到它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无论眼睛还是尾巴,皆一动不动。
“缸中的水是今早新换的,饵料也如常添过,”平安道,“午间我来看时它还游得好好的,这会儿却不知怎么了……”
付三生一言不发地放下灯笼,抬手在琉璃缸上离南国最近的地方摸了摸。这几日本就格外冷,因着他不在屋中又没点炭盆,是以比起往日来,琉璃的触感更加冰凉了几分。
“……南国,”他望着缸中的金鲫鱼,低声道,“别闹了。”
平安愣了愣,只觉付三生不像是在看一条鱼,倒更像是在看一个太过顽皮而闯了祸的孩童。他愈发惴惴不安起来,正犹豫着该不该出言安慰时,原本毫无动静的金鲫鱼忽然晃了晃尾巴尖,随即缓缓翻过身子,不紧不慢地游到了琉璃缸底下,和略大些的红豆蹭在了一起。
“这……这……”平安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诧异道,“这金鲫鱼莫不是成精了?方才明明还同死了一般,眨眼的功夫竟……”
付三生始终没有答话,平安心下奇怪,这才移开落在琉璃缸中的视线,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付三生。房间里蜡烛点的不多,光线颇有些昏暗,平安看不清付三生的表情,却瞧见了他眼角隐隐发亮,似有水光。
平安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觉出些许酸涩之意来,他轻声唤了句,“……老爷?”
付三生倏然回神,扯了扯嘴角道,“或许罢。若当真修成了精怪,脱离这俗世束缚,自此逍遥于天地间……也是一桩好事。”
六十、
过了年关,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
城隍庙前头又一次搭起了灯楼,仙子湖畔也照旧摆起了卖河灯的摊子,围满了前来许愿的夫人小姐们。
京中方落过一场小雪,这两日正冷得厉害。付三生紧了紧衣领,并不曾与往来行人一般细细逛过灯市,只径自寻了角落里少有人问津的花灯摊子,买了盏巴掌大的莲花灯。
摊主老伯收了钱,将朱红的祈愿纸递到他手里,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试探道,“敢问公子……可是百味阁的付老板?”
付三生笔下一顿,抬起头道,“正是,老人家识得我?”
老伯笑起来,许是为了没认错人而感到高兴,“去年中秋时公子也是在我这摊子上买的莲花灯,老朽记着……你在祈愿纸上写了金榜题名,是也不是?”
付三生点了点头,微笑道,“老人家好记性。”
“那日|你走之后,有个年轻后生也来买了莲花灯,许了金榜题名的愿,”老伯又道,“我随口与他提起你来,他竟同我说,你是他心上人。”
捏着河灯的手指骤然收紧,被灯座上凸起的棱角硌得生疼。付三生怔愣良久,半晌才勉力笑了笑道,“……许是认错了人罢。”
“老朽也这么想,”老伯捋着胡子道,“身为读书人,岂能和那些世家纨绔一般,与男子纠缠不清?且他身上沾了酒气,手中又提着酒壶,想来多半是喝醉了胡言……公子?公子!你这祈愿纸不要了么?”
“这付老板当真是奇怪,怎么话也不说便走了……”
六十一、
付三生弓着腰,盯着黑漆漆的湖面,和湖面上挨挨挤挤的无数河灯,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狠狠咬了咬牙,止住了眼底翻涌的热意,却止不住胸中仿佛要喷薄而出的愤懑。
他怨这世道不公,男子与男子相恋在世人眼中是邪门歪道,是天理不容,应当为读书人所不耻,为天下人所唾弃。他又怨自己思虑过甚,懦弱胆怯,明知道关竞宁肯背负这苦痛也要与他一起,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付三生突然觉得好笑,于关竞而言,自己与那老伯,与万千世人,又有何区别?
他垂眼望了望手中的莲花灯,只觉这盏灯也好,他心底那些许不为人知的念想也罢,此时看来,实在毫无意义。
……不过是笑话一场。
六十二、
二月初九,会试如期举行。
三月,会试放榜,礼部尚书关鸿奕之子关竞位列第五,称贡士。
同年三月十五,明德帝主持殿试,次日放榜,关竞位列一甲第三,称探花郎。
六十三、
“关少爷刚及冠便中了探花,定是前途无量之人,且他年轻英俊,又家世显赫,游街时不知被砸了多少鲜花香囊。”
“随后在琼林宴上,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九公主偶然见着了关少爷,竟直接追到了殿中,央着陛下给她和关少爷赐婚。”
“陛下也不恼,还当真问起关少爷:若是朕将九公主许配给你,探花郎意下如何?”
“关少爷直道惶恐,又说自己早有心仪之人,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未尝不是为了娶那人为妻,断是不会违背心意的。而公主国色天香,金枝玉叶,若非全心全意对待公主之人,如何当得驸马之位?”
“九公主是明事理之人,又心地善良,闻言不仅没有再执着于驸马一事,还对关少爷的痴心深表感动,立时改了口,求圣上给关少爷与其心悦之人赐婚。”
“旁人都以为关少爷会顺水推舟,谁知他仍旧婉言谢绝了。”
“关少爷说,感情一事不能强求,他不愿以权势相逼,只愿有朝一日,能与那人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此事也不知是怎么传了出来,如今坊间都在议论,不知这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心仪已久之人会是哪家的姑娘。”
“虽也有人说,关少爷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如此看重儿女私情。可哪家没有女眷呢?若自家女儿或是姊妹能觅得关少爷这等良人,岂不幸甚至哉?”
……
“今日我去福满楼送点心,因着没到饭点儿,那小二哥闲来无事,硬是拉着我胡侃了半晌,”平安替付三生摆了碗筷,口中犹不停歇,“要我说,关少爷这番话恐怕只是为了回绝公主,并不可尽信。他年仅弱冠,若真有个痴恋多年之人,那岂不是十多岁时便起了心思?更何况,关少爷乃英年才俊,关府论门第论家私也是京中数得着的,如何会一直求而不得?”
付三生舀起一块冬瓜放入碗中,却迟迟没有入口。平安以为今日的冬瓜排骨汤不合他口味,正想将汤盅挪走时,忽而听见付三生道,“坊间猜测多有谬误,但关竞……并不曾说谎。”
“竟真有关少爷求而不得之人?”平安诧异道,“既如此,那为何九公主求陛下帮他赐婚时,关少爷要拒绝呢?”
付三生放下筷子,面上神色晦暗不明,他缓缓道,“或许真如他所言,他仍盼着……两情相悦,不愿以权势相逼。”
“又或许……”
“是他终于改了主意罢。”
TBC.
架空番外完结
六十四、
四月初九,太平粮行的郑老板喜得贵子,设宴于云来酒楼。
与粮行常有生意往来的俱坐在一处,推杯换盏间,忽有人谈及关府,言辞颇为唏嘘,“你们可听说了关尚书寻人给关少爷冲喜一事?要说这关少爷,年纪轻轻便中了探花,琼林宴上当今圣上还曾有意将其招为驸马,那是何等的风光?怎料他命途多舛,这翰林院没待几天,竟就一病不起了。”
“冲喜?冲喜几时真正管用了?太医都看不好的病,娶个新嫁娘来就能除了不成?”另一人道,“再说,关少爷如今这副样子,哪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跳这个火坑?”
“唉,若不是当真无法,关大人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不过数日前,京中女子还都将关少爷视为良配,谁知现在……如此说来,关少爷那心仪之人莫不是知道他命不久矣,所以才始终不肯……”
“休得胡言!你怎知关少爷命不久矣?小心祸从口出。”
“诸位,我忽然忆起,关少爷幼时似乎本就体弱多病,磕磕绊绊长到四五岁上才忽然好了起来。那时……好像正是付老板客居尚书府的……”
“诶?付老板去哪儿了?方才不是还在?”
……
众人议论的兴起,竟没人发现,付三生早已离席。
他座下散落着几块青瓷碎片,想是走得太过匆忙,无意间打翻了酒杯。椅背上搭着件被遗落的褐色衣裳,正是付三生来时披着的大氅。
如此种种,足见慌乱。
六十五、
当年付三生离开关府时,关尚书曾亲手交给他一枚玉牌。以此为信物,付三生便可随时出入尚书府。
时隔六年,这枚玉牌终于派上了用场。
六十六、
管家带着付三生进了平日里待客用的花厅,随后便匆匆退了出去。厅中灯火通明,关尚书站在雕花屏风前头,面上并无太多哀戚之色,但大约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的缘故,看起来甚是疲惫。
付三生却也顾不得出言劝慰,他径直走上前来,跪地叩首,行了个完完整整的大礼。
关尚书蹙眉,伸手要扶他起来,付三生却不肯,仍垂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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