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礼物
屋外鸦雀连天, 少女端坐在婚房内, 见着窗户外的天色逐渐黑透了。
偶而能见着窗户外冷清的月色合着幢幢树影。
昨日她趴在窗边看才知。
那绕窗楹栽下的桃枝竟生出了新芽。
她望着那新芽,竟好似见着春日后,漫枝桃香的景象。
有向春之势。
虽说是婚房。
此处却也是少女往日的寝殿中。
毕竟在所有人心中。
祝如疏都是“入赘”到合欢宗来的。
除了萧蓉,却也鲜少有人知晓祝如疏究竟是何种身份,
他们只知道。
祝如疏来之时手上套着绳索, 是宗主不知何处带来的俘虏。
他们还知晓。
宗主酷爱美人,且喜新厌旧, 无论是从何处带来的美人,都不奇怪。
若说只是一时兴起罢, 宗主还偏偏为了他将三宫六院全部遣散了。
若只是独宠也罢。
她竟也起了成婚的心思。
少女这殿中屋内原本就金碧辉煌,颇像暴发户, 极其铺张的大殿中。
如今金的加上红的, 着实耀眼。
装潢那日就险些将她眼睛亮瞎了。
那几人还信誓旦旦道。
“宗主定然会喜欢这个布置!”
林鹭:…
贵宗门当真是审美堪忧。
合欢宗内的婚俗向来是一切从简,甚至有些忌讳大操大办。
除了林鹭这人贵为一宗之主, 宗主成婚便是大家的事,自然也热闹几分。
便只是二人拜个堂, 祭司再简单说两句, 几乎也算是礼成。
如此也好,林鹭倒是落了个清闲。
林鹭独自一人坐婚房中有将近一个钟头了。
还好方才碧桃便为了送了吃食糕点垫肚子。
不然从晨起开始便滴米未进, 估计还未等祝如疏来, 她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林鹭有几分困倦,拂开面帘。
那面帘尾部坠着的吊坠饰品叮叮当当作响,宛若浅溪中,流水敲击在石面儿上, 在寂静的房中清脆极了。
露出少女被妆容修饰得有几分娇媚的容颜。
她头上得发饰也不轻。
若说最初进洞房之时她还有几分紧张, 但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种紧张感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她坐得腰酸背痛。
才听着有人将门轻轻推开的声音。
林鹭这才赶快将面帘拉上。
那清冷透亮的月色从那人打开的房门缺口处,隐隐露出几分轮廓来。
“吱呀——”一声,门又被那人极轻地拉上了。
时日有些晚了。
少女分明一个时辰前还能听着屋外那些来客热闹的祝酒声,杯盏碰撞,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倒是欢腾热闹。
她就在此处听着。
听着那声音越走越远,最终归于寂静,只剩着屋外众人头顶上那轮冰衾玉盘。
来人自然不是旁人,就是今夜的新郎。
屋中亮堂,红烛摇曳,在明灭的灯芯中衬着新娘娇丽的容颜。
还有其上贴着的,大红色的“喜”字。
祝如疏也不曾知晓成婚竟如此麻烦。
他在大厅中应付来客许久,到后来有几分厌烦。
偏偏今日心情尚佳,再者此处是林鹭的合欢宗,若是他做出些什么,她该难过了吧。
如此一想却又能忍得下去。
他只想去见他的新娘。
祝如疏走入屋内,踩着那地面铺陈开的红,步步走到少女眼前。
用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将她的面纱掀了起来。
他先听见少女面纱掀开的清脆响声,而后那响声猝然拉长,在他耳边异常刺耳。
他肤色本就有几分苍白,伸出去的指尖微微蜷起,眼上一阵刺痛,像是有尖利的针正在一下又一下扎在他的茫然惨淡的眼眸上。
眼上刺痛尖锐,好似有东西正在从眼眸中流出来。
少年下意识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只眼睛。
他眼前,竟恍惚出现一个失焦的人影,那人一身红衣。
眼前的场景从失焦到清晰,他的目光定格在眼前穿着嫁衣的少女身上。
耳边红烛燃烧的声音宛若熊熊烈火,烧得噼里啪啦。
这一刻,周遭所有声音在他耳边放大。
刺耳又嘈杂。
他看见了。
看见了她的脸,从仰眸见他时的懵懂,到后来的惊慌失措。
她并非她口中所言的那般丑。
祝如疏还不曾知晓,只是这么一眼,却让他直至最后身死都还记得。
他的指尖缓缓覆上左眼,竟触到眼下温热的、还在往下流的鲜血。
他睁着双眸,抬起指尖擦拭着那鲜血,与耳边的锐利的争鸣抗争。
另一只眼,竟落了泪。
少年神色从错愕到兴奋,他垂眸,再用眼眸看了她一眼。
失焦的时间中只有眼前的人身影清晰,还有少女腕间的冰裂瓷镯清晰又透亮。
一霎那。
眼前的视线在模糊之前,他终是在少女的面容上见着了,他长久以来都想见到的那副表情。
她的惊恐与害怕。
眼前再次陷入漆黑,所有场景宛若昙花一现。
只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向来不需要这双眼睛。
祝如疏恍然间却已知晓,他母亲临死前给他的冰裂瓷镯究竟有何作用。
眼前的一切来得太快。
祝如疏将她的面帘掀开后,眼中竟流出了血泪。
在少年原本就苍白的眼下挂着一行,而他的另一只眼中流出了泪。
林鹭见此毛骨悚然,甚至以为面帘上有毒,可是她自己戴在脸上这么久,还去掀了两次,怎么会有毒?
少年背靠着身后清冽的月光,衬着他的面容越发苍白,眼下的血迹也更是鲜红。
他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怪异扭曲的笑。
周遭红烛摇曳,衬着少年的神色,却越发荒诞。
林鹭是真的被吓着了,她不知道祝如疏究竟是怎么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十分明显的发颤。
“你…你怎么了?”
少年却将抬手将那只正涌出血泪的眼睛遮住,再将血迹擦拭掉。
林鹭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她竟恍惚觉得祝如疏眼眸不像之前那般暗淡,他好似转眸着眼眸同她对视了一眼。
犹如遥遥相望。
她心中一颤。
只是下一刻,那光亮便暗淡了下去。
这时却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攻略对象祝如疏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为99。】
林鹭:?
她好像还什么都没做。
少年声音干涩沙哑,他摇头。
“无事。”
他眼中的一切又归于寂静,林鹭方才甚至还想问他是不是能看见了。
可是再见他这副模样,却知晓,定然还是看不见的。
如今的情况是,她与祝如疏一同坐在婚床上。
所以下一步要做什么?
林鹭脑中一片空白。
不会当真要和他洞房花烛夜吧,如此一想她指尖又将衣群攥紧了半分。
她是真的不会…阅片无数但是毫无实战经验。
哦,好像有实战经验。
第一个副本和他来了一场全息大作战。
…
不提也罢。
林鹭又抬眸,偷偷盯了祝如疏一眼,瞧着他神色淡淡的,也未有奇怪之处。
所以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想知道。
但是祝如疏的性子就是一遍问不出来,那就算是千遍、万遍也同样问不出来。
她可太清楚了。
有些事定然等着他自己愿意说出来才行。
林鹭轻轻挪了挪位置,她坐这儿本就腰酸背痛,若是不做些什么她可就睡了。
她小声问道:“接下来做什么?”
祝如疏这才抬眸,朝她露出同往日中相仿的笑。
起身将她沉重的头饰一个一个摸索着卸了下来。
祝如疏手上的动作很轻,就像怕将她弄伤一般。
方才能看见之时,他便见着少女头上那禁锢着她的沉重雕饰。
不知往日里如此好动的人怎会愿意被其禁锢住。
夜里。
最终他们二人什么都未曾做,祝如疏只是将她拥在怀中。
林鹭今日本就累了。
祝如疏取首饰之时,她眼皮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开始往下耷拉。
她迷迷糊糊缩在祝如疏怀中,又觉得今日他好似比平常更温柔些。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问题林鹭还未想清楚,便先一步熟睡过去了。
但是想想。
今夜什么都没做,她心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上的失落和复杂
晨间少女醒来。
她迷糊中甚至还在想今日为何碧桃还不来唤她晨起。
再扭头,看着书桌旁的祝如疏正在练书法。
林鹭:…
她脑子里过度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同祝如疏成亲了。
林鹭一下想起来自己同他成婚了觉得怪怪的。
一会儿一想又觉得好像他们这样相处已经很久了。
也没什么怪怪的。
少年好似知晓她醒了,将手中的笔搁下,抬眸朝她笑。
“可是饿了?”
变化一:如果是平常,祝如疏肯定会继续写,根本不会为了她将笔搁下。
林鹭瞳孔地震。
而且好温柔…
这难道就是99好感度的力量?
林鹭不信邪去问系统。
【他之前是不是被邪物附体了?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才是原著中的温柔男二对不对。】
系统说。
【关于宿主提出的问题,系统已经进行查询,监测到宿主的攻略对象祝如疏并未如宿主所言被夺舍。】
系统短暂停顿后,又说。
【但是检测到攻略对象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达到99,态度的变化是您感化后的结果,恭喜宿主离回家又近了一步。】
大早上,林鹭耳边响起了劈里啪啦嘈杂的电子鞭炮音。
她果断将系统大屏幕关闭了。
自从婚后。
林鹭发现祝如疏变了。
不仅变温柔了,还无论做什么都要粘着她。
比如。
她晨间在书房中处理合欢宗内的鸡毛蒜皮的公务。
祝如疏定然会守在旁边,他也不说话,就是神色淡淡的站在旁边。
不过好处是,她看得脑袋疼的时候,还可以将内容念给祝如疏,让他出主意,他只需要写上去便可。
萧蓉刚从外面进来。
她有些事想同林鹭说,这时间逐渐过去,离修道界举众力屠戮合欢宗的时日也渐进了,他们也该…。
谁知她一进门。
便瞅着祝如疏坐在地上,而她的宗主林鹭正坐在这人身上。
青天白日的,这二人竟如此…
萧蓉面色一僵,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转身就跑的想法。
虽说她不避讳这些。
只是她未曾想到,自家宗主竟也玩得如此开!
竟在书房中…
林鹭更是尴尬,她方才坐久了腿一软就要跌坐下去,谁知道祝如疏先给她当了人肉凳子。
她腿麻,一时间站不起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谁想到这时候偏偏萧蓉来了。
少女见此,麻溜地站了起来,同萧蓉苍白地解释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刚脚滑摔下去了…腿软就站不起来,所以…”
萧蓉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笑容,她轻咳一声。
“宗主不必在解释,我都明白。”
林鹭和祝如疏感情如此之好,萧蓉比谁都可以见。
少女小声嘟囔:“我都不明白…”
祝如疏却在一旁一直笑着,默许着未曾多言。
等林鹭坐起来,萧蓉这才说。
“我听闻修道界那边,将殊抓住就地正法了。因其过于残暴,强劲,导致修道界那边折了不少人,去绞杀殊的所有人,最终活着回来的只剩下御云峰峰主沈知节。”
殊?
林鹭闻言,下意识看了祝如疏一眼。
这不人还好好的活着,难道殊并非祝如疏,而是另有其人?难道她跟书中评论区的读者都猜错了?
不太可能。
前几日祝如疏出去后,夜里总是浑身是血回来,恰巧那时萧蓉也同她说,殊在修道界出现了。
后来祝如疏日日在合欢宗后,殊却突然传出死讯。
可是若真是祝如疏,那他为何要在修道界“假死?
萧蓉又说:“殊死于沈知节手中。”
林鹭突然想起那日,祝如疏浑身是血,腹部还被捅出了一个大骷髅。
等等。
若祝如疏真的是殊,他将所有人杀得只剩下沈知节,是不是说明极有可能是他与沈知节达成了某种协议?
林鹭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
说不定殊真的另有其人呢。
林鹭答道:“我知晓了。”
萧蓉又道:“前几日,已经有合欢宗的人在宗门附近见到慕容氏之人,在此处探察地形。”
“那人被抓住以后,自刎了。”
林鹭这才抬眸,蹙紧眉心。
这就说明,修道界派人进攻合欢宗已是箭在弦上之事了。
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后日,还有可能是几日后。
林鹭知晓,她现如今甚至不能够完全驾驭原主的能力,更别说带领合欢宗打赢这场仗了。
还有,自古邪不胜正。
在这书中,应当是无法逆转的规则,那边还有沈若烟和南宫信这两个“显形”主角的加持。
没有胜算。
她当真不愿同沈若烟短兵相接。
林鹭的神色愈发苍白,她好似已经预料到合欢宗尸骸遍野的场景了。
少女开口道:“让大家都好好修炼,到那时我自有办法。”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用招鬼术。
萧蓉点了点头,她再看向祝如疏的神色有些复杂。
毕竟他也是修道之人,若是到时候修道界攻上来了祝如疏会不会反水?
萧蓉不信。
缚蝶计划出来的任何人,都不会不恨修道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奸人的。
她也相信。
林鹭不会识不清他人的真面目。
等萧蓉一走,林鹭立刻脱力般伏在桌上,当一宗之主确实需要一些能力,而她就没有这种能力。
小事要处理,大事要担起来,要决断。
还要护所有人周全。
祝如疏好似感受到她这种心绪,他悄然走进来,蹲在她身边,将少女的指尖勾在手中,弯着眼眸问她。
“累吗?”
林鹭点了点头:“累。”
累死了。
祝如疏将她的指尖抓在手心里摩挲着她的指腹,只轻笑一声问她。
“可要和我一同从这里逃出去?”
少女垂眸。
见他弯起的眉眼,那双眼眸中竟含着几分癫狂和蛊惑。
她的心咚咚咚跳着,好似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蛊惑着她,一点一滴拍在她心头。
她竟真的产生了,将自己交给他,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想法。
祝如疏将她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得掌心向她摊开,好似在等着她默许,将手搭上来。
他就会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温柔的神色带着深深的蛊惑意味,少女恍惚,竟真的晃晃悠悠将指尖伸出去了。
脑海中猝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脱离主线剧情!已启动紧急夺取控制模式!】
林鹭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她伸出去即将搭上祝如疏指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少女神色扭曲,咬牙切齿般吐出一个字。
“不…”
祝如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着,闻言才将手缓缓伸了回去。
他的神色中那柔软的光黯淡下去,袖口之下微曲五指,眉目间染着霜寒。
只说了同从前相似的话。
“你想保护的人太多了。”
少女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
【已归还宿主身体控制权,系统在此警告宿主需要按照主线剧情完成任务,请勿产生脱逃想法和当前角色ooc想法,原主不会抛下合欢宗一个人脱逃。违背准则将会导致世界线崩塌灭亡。】
林鹭暗叹一口气。
按照系统给出的字幕同祝如疏说。
“我是合欢宗的一宗之主,自然不能抛下他们独活,以后这样的事别再提了。”
祝如疏停顿了许久后,才说。
“好。”
林鹭以为,她都这样说了,祝如疏应当会有一段时间不黏着自己了。
谁知。
下午之时,祝如疏就当从未发生过一般,全然抛之脑后。
无论她做什么事,少年都还是像之前一般黏着她。
就算是她夜里沐浴,他也要寸步不离守在屋外。
气得少女连换洗的衣裳都忘记拿了。
最终还是咬牙让祝如疏给她递进来的。
他还笑她。
夜间。
二人相拥而眠。
祝如疏总是会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不只是今夜,这几日夜里祝如疏都问她同样的问题。
林鹭原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还要她夜夜重复同一个谎言。
她夜夜听到祝如疏问,都头皮发麻。
少女在他怀中回答:“不会。”
祝如疏会在她耳旁笑,会次次温柔地同她说。
“骗人。”
这样日日夜夜相伴,寸步不离,让少女多了几分别扭,这种感觉就像,祝如疏将她变相软禁在自己身边。
只是偶有一日,林鹭不经意间将祝如疏的掌心摊开,竟看到他手掌中有许多划痕。
她心中总是会又不好的预感。
感觉有事会发生。
只是她说不上就究竟是何事。
她在等着祝如疏亲口将那些不能说的事,说给她听。
林鹭甚至知晓,这种时光就如同镜花水月,终有一日会被打破。
终于。
在一日夜里,她找到了心中不好预感来源的缺口。
她每日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一摸身边的人。
祝如疏就算不在她身边,都会在她目色所及之处,朝她微微一笑。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偏偏林鹭逐渐被这种习惯侵蚀。
她知晓,却又无法从习惯的泥潭中挣脱出去。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比祝如疏陷得更深。
她少有夜半醒来之时,今日却不知怎得夜半醒了。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睁开眼才知,还是深夜,身边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前几日夜里,她便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却不知为何总是醒不过来。
今夜,林鹭却就这么醒了。
她想等着祝如疏回来看,他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等到临近天亮,他才回来。
若是放在往日,林鹭早就睡着了,只是今日她心中不安,便一直都未曾睡着。
祝如疏身着白裳,他推开门轻声走到她身边,身上裹着淡淡的木香和浓重的香火气。
就像是才从寺庙中烧香拜佛回来。
她却不解。
祝如疏不像是会求神问佛之人,再说,为何一定要夜半去求神问佛。
他拜的究竟是哪一路白日见不得人的神仙呢。
少年身后盈着冷清的月色,他的身影轮廓笼罩在林鹭身上。
她微微睁开眼眸,只能看到少年逆着光亮,看不清神色的身影。
那身影之下,宛若藏着一个少女从未见过的怪物。
她悄然闭上双眸。
第二日夜里。
少年在她耳廓旁厮磨,声音和神色都温柔成水色,同她说。
“我有一物想赠你。”
林鹭盯着他的神色,竟隐约觉得他的面色比往日更苍白,还有林鹭不解的激动。
夜半,屋外森然一片,今日空中竟连月色的影子都被遮盖住了,空中偶有飞禽虚影掠过。
寂静极了。
少女一顿,连被他拉住的指尖都有几分颤抖:“何物?”
可以是惊喜,但是若送礼的人是祝如疏,那就可能是惊吓了。
只是一个转瞬,祝如疏用瞬移不知将她带去了何处。
这间屋中央放了个巨型的、崭新的棺材。
除了这口棺材,只有角落处随意堆叠的、砍得七零八落的木头。
这屋子破旧极了,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鹭心中蓦然那一缩紧,她微微转眸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却神色天真的少年。
屋中仅有棺材旁点着微弱的灯,那灯无法照全整个屋子的样貌。
林鹭见着眼前那口漆黑的棺材,宛若会将人吞下去的怪物,森然极了。
还有眼前少年愈发苍白的面容,他神色处的温柔与兴奋。
林鹭垂眸,看见他的掌心,比前几日看之时多了几道木头的伤痕。
他竟垂眸,缓缓开口问她。
“喜欢吗?”
林鹭吞了吞口水,手却抽不出来,她硬着头皮问。
“这棺材是……”
祝如疏笑道:“我赠与你的,以后我们会葬在此棺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好像疯了。
林鹭颤颤巍巍想要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他却将她抓得越来越紧。
祝如疏有些不解地抚过她额角的碎发。
“为何怕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那种直勾勾逼近死亡感觉又爬上她的大脑。
他又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林鹭的脑中好似有无数个人在循环同一句话,问她。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
她被脑子里的声音和面前的人的双重折磨下。
逼得眼泪连成珠串往下坠。
想将手抽出来,却被祝如疏扣紧了,她的手腕处一片红色的勒痕。
“我…我不会离开你。”
那香火气萦绕在我的鼻尖,他点头,朝林鹭微微笑,似乎这一次终于很满意她的答案了。
他同她指尖交扣在一起,眉眼间更温柔了些。
走到里面的房间里,香火味更加浓烈。
祝如疏同她说:“那日我问祭司,如何才能将我身上的杀孽和杀伐之气化解,如何才能不让他们危及我的至亲之人。”
他又说:“那祭司说,要将我的灵牌立起来,日日点上香火,让那些恶灵都以为我死了。”
他又说。
“可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说要将我的心头血剜出来滴在灵牌上才行,否则那些恶灵不会相信我真的死了。”
祝如疏边说,边将少女引到旁边那间供奉着香火的房间中,高台之后的灵牌上,正是他自己的名字。
屋中烟香缭绕,他将一个冰冷的东西递到林鹭手心里。
少女听见暗屋中他轻柔的笑声,他冰冷的双手将她两只手腕抓住,一同交叠在冰冷的匕首上。
少女神色苍白,边摇头边微微颤抖着说。
“我不…你冷静下来…”
那匕首竟抵上了他的心脏,他笑得有些癫狂,同少女说话的声音却无比轻柔。
“小鹭,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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