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01.
夏书逸轻描浅画，再一步步深入，直到面前的人大脑泛空无法思考，才总算放过。
一吻结束，夏书逸静静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白诉泠白皙的脸颊微微发红，头发凌乱，他那双幽黑森冷的眸茫然，被吻得泛红的唇微微张开，大口大口地喘息……
一看见白诉泠那张脸，夏书逸就疯狂想做点什么，那种感觉强烈无比，如入骨剧毒。
夏书逸靠近，在白诉泠唇瓣轻啄。
被啄，白诉泠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黑眸中逐渐有了神色。
夏书逸半拥着面前的人，正准备继续，车外就传来声响，一辆车子放慢速度，和他们所在的车子并排。
“元——”董杨到了嘴边的话吓没，他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那模样就好像看见自家的宝贝大白菜被只野猪拱了。
夏书逸退回自己的位置。
白诉泠看去。
“元元元——”董杨卡壳。
阳光退去，黑暗袭来，夏书逸从幻觉中脱离，重新躺回草地中。
他看了眼周围，幻觉中的时间和外面并不对等，无人发现他的走神。
睡袋中，夏书逸翻身平躺，右手搭在自己额头上遮住眼睛，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嘴唇轻合，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余温。
他有种想要永远沉浸在梦里的冲动。
短暂忘记异界中的危险，一直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夏书逸一夜好眠。
翌日，天微亮，营地中就传来动静。
昨夜他们入睡的时间很晚，再加上树林里发生的事和裂缝不见的事，几乎所有人都没睡好。
特别是张王李和李希两个队伍的人，夏书逸起身时，个个都眼睛充血脸色青白。
营地中安静无声，所有人沉默吃着早饭。
夏书逸收好睡袋，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开口，“吃完东西，受伤的人再检查一次伤口，检查完了我们离开这里。”
所有人都看来。
“离开？”
“我们去找白元帅。”夏书逸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两夜，白诉泠如果能过来再怎么样都该过来了，而且裂缝的事也必须想办法处理。
无人说话，众人只沉默动作。
他们现在一共一百二三十人，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带伤，张王李和李希两人队里更是人均负伤。
那些伤除了之前遭遇异兽受的伤，也还有昨夜他们自己乱打一通伤到的，也还好夏书逸及时叫停伤得都不重，否则事情就好笑了。
他们起得早，吃完东西时，天都还未完全亮开。
夏书逸盯着裂缝本该在的地方看了片刻，回头问道：“你们还有多少吃的？”
之前周世一一群人进来找人不见踪影，考虑到他们也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回去，所以这次地探索安排是十天返程，也就是一共二十天的时间。
食物是军区提供，军区的人每个都带足了量，张王李和李希他们却是自己解决。
张王李脸色不太好，“我们本来是只准备在这里面呆一个星期就出去的，所以只准备了十四天的量。”
过多的负重会影响行动，他当时也没想过会出不去。
夏书逸看向李希。
“我们倒是都带足了二十天。”李希道，“进来之前我师父特意交代过要多带些，药也是。”
夏书逸松了口气，至少短时间内不至于缺食。
夏书逸带头背上背包，“走吧。”
一群人快速起身。
夏书逸带头向着他们之前遇到袭击的方向走去。
遇到袭击时，他们被分成两波，白诉泠一队是向着异界里面跑的，他们则是向着裂缝的方向跑。
现在要找人，就必须往里面走。
四周一片空旷，并不见之前那些异兽。
夏书逸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去，整个队伍大部分人精神都不怎么好。
白诉泠的存在确实让人安心，但裂缝消失这事已经超出人类能解决的范畴。
“裂缝的事我觉得先不用太紧张，那裂缝肯定是还在的。”夏书逸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百多人全部看来。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保证？”
对上那一双双眼，夏书逸不急不缓，“我昨夜想了想，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你们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才进来的吗？”
被询问，不少人眉头都蹙起。
他们进来一方面是为了找人，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异界之核。
这个异界太异常，必须尽快控制住。
“我们之所以进来，是因为王元帅和后续进来找人的部队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
“所以？”陈旭敬不解。
“王元帅应该跟我们一样，是进来后发现裂缝不见了所以才没办法出去，但他们出不去的时候，裂缝确实是存在的，不然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夏书逸道。
听着夏书逸的话，原本还疑惑的一群人眼中瞬间都有了光。
那一瞬间，整个队伍都活了过来。
裂缝是他们最后的退路，裂缝地消失如同千斤重担压在所有人心上，知道裂缝并没消失，哪怕现在依然找不到，希望的火苗却再次点燃。
“我之前就说了，裂缝肯定是存在的。”
“那你昨夜还吓得睡不着？”
“我什么时候睡不着了，我睡得可好了。”
“可如果它还在，为什么我们会找不到？”
……
整个队伍都变得活跃，说声笑声不断。
夏书逸等众人心中不安都宣泄出才继续道：“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找到白元帅，他经历过的异界多，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办法。”
“除此之外，也必须尽可能多集合些人。我们之前遭遇的那些狼明显是群体生活，它们本身倒不至于杀不死，但数量太多，我们就百来个人一旦遭遇还不够它们塞牙缝。”
“找到裂缝之前，必须先保证所有人都活着。”
“人多了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也就想明白了。”
夏书逸一边往前走，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
听着他的话语，有了新的目标，之前还处于低谷中的一群人心都逐渐有了底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惶不安和不知所措。
人群后方，背着古林的陈旭敬和顾静枫、秦修省对视一眼，三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复杂。
夏书逸这队长越来越有模有样，都学会稳定军心了。
“其他人估计也会回来裂缝这边，到时候肯定也找不到裂缝，我们要不要留点信号让那些人来找我们？”李希提议。
夏书逸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李希这提议确实好，任是谁突然发现裂缝不见都会慌神。
让对方知道他们的所在，一来可以让对方向着他们靠近，二来也能镇定军心避免无谓伤亡。
绝望之下，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以。”夏书逸同意。
“可是要怎么留，写张纸条？”
“那谁能看见？”
“用件衣服写了挂树上？”
“万一没看见呢？树林离洞口有段距离。”
“写地上吧，字写大一点，写深一点。”李希道。
众人都回头看向裂缝那一片地方，裂缝开在了盆地中央，附近除了那片树林大部分地方都很平坦。
“我去写。”
“我也去。”
“写什么？”
二十多个人很是积极地跑了回去。
靠近，一群人稍坐商量，各自分工到一旁去用魂器书写。
剩下的人远远驻足等待。
从他们这边看不清那些人写了什么，但最后画的应该是一个大大的箭头。
十几分钟后，一群人回来。
“写了什么？”
“就跟他们说裂缝还在，我们在想办法，往这边走的，让他们来找……”
……
从绝望中脱离，一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路都叽叽喳喳。
这份兴奋并未持续太长时间，两个多小时后，长途跋涉的疲惫上来，队伍逐渐安静。
四个多小时后，他们远远看见之前的车队。
被袭击，大部分车子都被撞翻倒，只剩下几辆幸免于难。
人类的尸体都被吃掉，地上能看见部分带肉的骸骨，异兽的尸体似乎被那些异兽拖走，地上是一地的异兽脚印和随处可见的血泊。
近两天时间过去，附近一片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死老鼠的恶臭。
面对这，一群人脸色都不太好。
特别是张王李和李希两个队伍中的人，探索队进入异界后也会遭遇异兽也会有死人的时候，但相比起军区，死亡率要低得多。
一群人围着几辆好的车子转了一圈，眼中都有羡慕，但无人提议开车。
车子动静太大，随时可能吸引来异兽。
002.
“他们走的是这边。”秦修省站在一群人类的脚印前。
一群人顺着那边看去，远处是山脉。
快速把附近所有背包都捡回来，从里面找出食物和水带上，一群人向着山脉而去。
沿途一路他们都并未看见异兽，之前那些异兽平时的活动范围好像并不在这边。
十多分钟后他们在前方看见一具尸体，衣服被扯烂，地上只剩几块不知名骨头。
众人从旁边绕过。
半小时后，他们再看见一滩血泊。
血泊不远处还有一个背包，背包背带被扯断一根，应该是异兽咬住了背包。背包旁边扔着一件染血的外衣。
看清楚那衣服的瞬间，夏书逸眉头皱起，因为那是第二军区的军服。
进入这个异界第二军区的人总共就只有几个，除了白诉泠、董杨、许顾沫三人，其他人都在夏书逸队里。
“这该不会是白元帅……”
“别胡说。”
白诉泠本来应该去找他们，却迟迟没出现……
夏书逸压制住心中不安，“我们走快点。”
话音落，他带头向着远处的山脉小跑而去。
后方一群人立刻跟上。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山脉边缘。
山不算高，翻越过去只需要四五个小时，山上全都是竹子一样的树，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让人抗拒，特别是在有了昨夜的事后。
树林边缘一处地方明显能看见战斗的痕迹，白诉泠他们进了山。
夏书逸带头就向着山里走去。
“夏书逸。”陈旭敬出声，“休息会吧。”
夏书逸愣了下，他必须尽快找到白诉泠。
回头，夏书逸才发现所有人都已满头汗水，第一军区的士兵还好，张王李和李希队里有些人已经弯着腰在喘。
他们接下去要进树林，如果不保存体力，万一出事会应付不来。
“休息一小时，顺便把午饭吃了。”夏书逸道。
一群人直接跌坐在地。
夏书逸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林。
“你也别太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那可是白诉泠，他如果都解决不了你去又能怎么样？”顾静枫道。
夏书逸不语，心中却依旧不安。
接下去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对夏书逸来说有些煎熬，时间总算过去时，他立刻就起身。
其他人看出他的焦急，不等他开口就跟着起身收拾东西。
“小心些。”夏书逸提醒一句。
再次进入树林，所有人都有些不适，他们总觉得树后随时可能会窜出一个人来。
夏书逸认真打量那些树，才发现那些树居然还会开花。
并不是每一棵树都开，二三十颗里面可能开不了一颗，花开在树分支顶端的位置，像是芭蕉花，一大簇里很多小蕊芯。
花没香味，花粉还极容易掉落。
见夏书逸打量，有个人抬头去看，没注意到撞在树枝上，那簇花立刻洒下一片金黄粉末，那人拍了半天才勉强拍干净。
白诉泠一群人进入树林后，为了甩掉那些异兽沿着山脚向着左侧跑了很长一段距离。
夏书逸为了不错过，放慢了速度顺着痕迹一路走过去。
徒步二十多分钟后，白诉泠一群人突然向着山上而去，那边有一块岩石凸起。
岩石后方有很多人类的脚印，看得出来白诉泠他们应该在那边躲藏了一段时间。
附近地上没看见那些异兽的脚印，他们应该是成功躲掉了那些异兽，但他们接下去的行动却让夏书逸逐渐看不懂，因为他们向着山上而去了。
之前分开时他们约定好了的，天亮之后在裂缝集合。
白诉泠躲过异兽后应该等待天亮然后回去裂缝才对，为什么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顾静枫猜测。
“发现什么能让他们不管我们直接进山？”陈旭敬看去。
顾静枫琢磨片刻，却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没有可能，白元帅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裂缝已经不见，说不定以为我们先出去了。”李希提醒。
其他人想想，纷纷点头。
夏书逸再看的眼周围，带头向着山上而去。
往前走出一段后，地上的脚印突然变得细碎，大部分只剩半枚，还是脚尖。
“他们在逃跑。”秦修省道。
人除了自己垫着脚走，就只有在快速跑动的时候，才会只留下脚尖的印记。
白诉泠他们是突然就开始加速的，附近并没看见任何异常，地上也没看见异兽的脚印。
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夏书逸一群人都有些不安。
再次前进时，所有人更加警惕。
一路追着痕迹走，四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山顶。
那些竹子稀疏，从山顶轻易就能看见山脚下。
看清楚下方情况的瞬间，一群人眉头都皱起。
只夏书逸松了口气。
山的背面再是一片荒原，这边的荒原和另外一边的平缓宽阔不同，很多地方都凹凸不平，丘陵更是无处不在。
距离山脚往那边近两里之外，明显是之前追逐他们的那些异兽的巢穴，高低不平的丘陵边缘到处都是被扒出来的洞口。
那边遭遇过袭击，很多山丘都已坍塌，地上还能看见很多灰白色的尸体，还活着的异兽正在挖它们。
白诉泠翻过山后直接就冲着那边去了，甚至还在那边打了一架。
白诉泠还活着。
但夏书逸愈发看不懂，白诉泠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直接翻山，甚至不惜冲向那些异兽的巢穴？
夏书逸回头看向身后的树林。
天色正逐渐暗下，夕阳已经挂在天边。
再要不了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怎么办？”张王李看向夏书逸。
“下山，我们顺着山脉绕过去。”夏书逸看向远处。
他们脚下的山脉不止环绕身后的那片盆地，也向着异兽巢穴那边延伸出一节，山脉之后还有一片树林，只要顺着山脉和树林就能绕到巢穴对面去。
“小心些，山里可能会有异兽。”夏书逸提醒。
队伍中状态更好的人向着下方而去，要交替探路，受伤的被其他人保护在后。
夏书逸一边放慢脚步继续走一边回头看向身后，他们已经在山里走了一下午，但什么都没遇到。
那些异兽好像不爱进山。
回过头，夏书逸正准备继续往前，他就发现被顾静枫背在背上的古林，后衣摆垂下来一条细长黑色在动的东西，古林长尾巴了。
古林为什么要长尾巴？
夏书逸用手中魂器挑开古林的衣摆，看清那尾巴的真相，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条拇指粗的黑色长虫，长得像蛇，但身上并无鳞片，且腹部和脖子上到处都是可以张开的倒刺。
它不知何时已经钻进古林后腰的皮里，它在那里钻出一个鼓包，鼓包半透明，隐约能够看见它蠕动的上半身。
它在吃古林的肉。
“等下！”夏书逸立刻喊停。
顾静枫作势就要回头，夏书逸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随着顾静枫的动作，那尾巴被惊动，立刻向着古林肉里面钻去，没一会它就把尾巴都缩进那鼓包里。
鼓包只有拳头大小，那东西全部缩进去后鼓包整个被撑大一倍，皮也越发透明，好像随时都会被撑爆。
“嘶……”陈旭敬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鬼？”张王李一脸恶心地退后一步。
“先把古林放下来，动作轻一点。”夏书逸强忍着浑身鸡皮疙瘩的感觉上前接住古林，在旁边秦修省和陈旭敬的帮助下，把人放在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地上。
看见那东西，顾静枫也是一脸恶心。
“应该是什么寄生虫……”顾静枫赶紧去拿包，要找手术刀，好把那东西弄出来。
夏书逸趁着这机会把古林背上的衣服拉到头顶。
他本是想帮忙，衣服一拉上去，却又在古林肩胛骨下面些的位置看见两个稍小些的鼓包。
那两个鼓包，一个拇指大，一个三指宽，半透明，里面的东西小得多，但都是活着的。
衣服被拉开被刺激，它们在里面蠕动。
周围是一片倒吸冷气声。
下一刻，不用谁提醒，一群人就快速检查起自己。
然后更多的吸气声不断响起，几乎他们所有人身上都出现鼓包。
最惨的一个，背上胸口手臂上腿上满满的到处都是，他把衣服脱下的那一瞬，周围一圈的人直接吓得退开好几步。
好些受不了这画面的人，直接侧过身去呕吐。
夏书逸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上前，在那人脸白得毫无血色地注视下绕着他转了一圈。
那人身上的鼓包大多都只有拇指大小，里面的东西还只是个小小的黑点，数量极多，恐怕得一百多近两百个。
那画面看着，就连没有密集恐惧症的夏书逸都想逃跑。
003.
那人自己也受不了这种画面，伸手就想要去抠，夏书逸赶紧抓住他的手，“别抓。”
皮肤相触，夏书逸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他忍住。
这时候如果别人也慌了，那人肯定得疯。
夏书逸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镇定，“先看看能不能直接取，如果能取，那问题不大，都在表面。”
那人身上的鸡皮一阵阵泛起，脸上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直接用刀开挖，哪怕血肉模糊，他也不愿意这样。
“取出来了。”顾静枫道。
夏书逸立刻过去查看。
那虫子应该是水蛭类的东西，但体型更大攻击力更强，落地以后它蠕动着移动，速度不快。
“能直接取吗？”夏书逸看向古林背上的伤。
水泡已经被挖开，皮下那层肉暴露在空中，水泡下的伤上方一部分地方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但下面一块还完好。
“大的已经有嘴巴，我来，免得它们钻到肉里去，小的可以自己弄。”顾静枫顿了顿，又补充，“泡泡里的液体一定要处理干净，伤口也要消毒到位，免得二次感染。”
旁边一群人立刻开始动作，他们早就已经忍耐不住。
浑身都是的那人也拿了刀开始往自己身上割，他手都在抖。
夏书逸硬着头皮上前帮忙。
“你身上怎么会这么多？”陈旭敬一边处理自己身上的一边问，他的肚子上有一颗，不大，但同样恶心。
“不知道，我……”那人恶心至极。
“应该是之前那些花粉。”夏书逸想起，“那估计不是什么花粉，而是虫卵。我之前在那些异兽的身上看见过血洞，估计是……”
后面的话夏书逸没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听着的人已经想象到那画面，浑身洞口，血肉模糊。
“这套衣服你别再穿了。”夏书逸提醒。
他们一般都会带一套备用衣服，毕竟他们在异界中呆的时间长。
整个处理的过程相当漫长，夏书逸帮着那人都处理完，又拿了酒精帮他把全身都消了一次毒时，已经有种浑身都在痒的错觉。
把双手消毒，夏书逸去脱自己的衣服，所有人里就他和正在帮其他人的顾静枫和几个医疗兵还没检查。
他衬衣扣子还没解开，不远处就传来声音。
“夏队。”
夏书逸看去，只看见一大簇竹子。
愣了下后，他才反应过来李希他们一群十四五个女队员在后面处理。
“夏队，你过来看下。”李希以为夏书逸没听见，再喊了声。
“我过来了。”夏书逸提醒一句，又等了两秒后，这才向着竹子后而去。
树后李希一群人都已经处理完。
夏书逸没看见李希。
“这边。”李希从远处的一棵树后探头。
夏书逸过去。
才靠近，他就在李希面前看见一件军装外套。
衣服是第一军区的。
“扔这最少都得十来天了，血都脱落了。”李希不知从哪里捡了个棍子正在挑那衣服。
衣服是自己脱下来的，上面也有那种黄色的粉，对方应该和他们一样发现问题后在这边处理伤口。
“王元帅他们？”
周世一他们才进来七天。
“很有可能。”李希道。
夏书逸眉头皱起。
王磊发现裂缝不见，绝望之下进了异界?
夏书逸和李希回去时，陈旭敬一群人都已经处理完。
“怎么了？”陈旭敬问。
夏书逸大概把情况讲了遍。
听完，一群人都皱着眉头思考，但却根本想不明白。
夏书逸脱衣服检查，陈旭敬见状，上前帮忙。
衣服脱下，夏书逸还没来得及低头，陈旭敬就惊讶低呼，“咦……”
“怎么了？”
“你脖子上有一个，但是……”陈旭敬一手扶住夏书逸的头，凑近了查看，“泡破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而且怎么……”
夏书逸也已经看见，他肚子上也有一个。
泡早就已经破掉，里面的东西不见踪影，现在那里的就只有一块散发着淡蓝色色泽的伤。
陈旭敬拿了沾着酒精的棉花棒擦拭伤口，棉签一点都没变色，“怎么会？”
夏书逸蓦的想起许顾沫之前说过的话，那蘑菇很排斥变化，无论遇到什么都会保持不变。
现在他们融为一体，它的形状就是夏书逸人类的形状，这些泡泡属于外来的不正常的，所以它就帮他排斥掉了。
“还消毒吗？”听完夏书逸的猜测，陈旭敬一脸惊奇。
旁边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消。”夏书逸并不信任。
他身上一共找到三处，一处在后脖颈衣领下方些的位置，一处在肚子上，一处在右侧大腿上。
顾静枫处理完伤口，找了泡泡最多那人的衣服用便携式观察镜观察，“那些花粉都是幼虫，一碰到合适生存的温度和环境就会往肉里面钻，不过前期太小，钻不深，只能在表面孵化。”
“它们体内应该还带有一定麻醉宿主的毒素，这样可以防止宿主发现，等宿主察觉的时候，已经钻进肉里。”
前期那些虫子好处理，一旦到后期，宿主恐怕会被直接吃光内脏。
且吃光之前，宿主和那些虫子，都会活着。
伤口处理完，夏书逸看了眼已经只余夕阳余晖的天，快速带着一群人下山，“我们到山脚下的草地里去扎营。”
夏书逸原本并不准备离开树林，因为外面有那些异兽，但现在他宁愿冒险。
这个异界天黑的速度比他们的世界要快，半小时不到，树林中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天一黑，树林就变得可怖，那种树后随时可能会冲出一个人来的感觉再次袭来。
一同袭来的，还有昨夜的记忆。
“你们说昨夜那女人会不会是……”
“是什么？”
“就是那个。”
“哪个？”
“鬼。”
“你这人——”
不等那人说完，之前那人就赶紧打断，“我这么说也是有我的道理的。张王李他们不是说在树林中看见了一群人扎营，等过去了人却不见？那群人总不可能是平白消失，你不觉得那就像是……”
“而且昨夜夏队追的那人不也说她长得很奇怪，就好像没骨头？”
“别自己吓唬自己。”夏书逸打断。
这种陌生环境本就让人不安紧张，那人再这么一说，他都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乱了。
那人讪讪，不再说话。
一群人尽量选择宽阔远离那些树的地方移动。
无人说话后，黑暗中就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知是之前那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疲惫感上来，不少人神经高度紧绷，时不时就要回头去看向身后其他人。
看见他们那紧张样，就连夏书逸都逐渐觉得树林不对有鬼。
他们步伐加快，后面几乎变成小跑。
下山再加小跑，速度加倍。
一个小时后，他们却并未看见树林边缘。
两个小时后，他们还是没看见。
第三个小时时，人群开始不安骚动。
他们上山也就花了四个多小时，现在下山加小跑，按道理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下山才对。
“该不会是鬼打墙吧？”
“你闭嘴。”
“就是，少说两句会死？”
“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书逸停下脚步看了一圈周围，他们现在已经在山腰往下的位置。
这边地势相对平缓，没有办法直接看见下方的树林边缘，也就没办法直接确认还有多远。
“继续走。”夏书逸带头继续往下。
黑暗中只余脚步声和呼吸声。
半个小时后，眼见都快走满四个小时的下山路，队伍中逐渐有人开始绷不住，呼吸声变得急促而不安。
咬着牙关又向着下方走了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速度慢下。
“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这山也没这么宽啊。”
“会不会是我们走岔了方向？我们以为我们是直接往下，实际上一直偏向其它方向？”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应该下山了，四个小时了，都够走两个来回了。”
“夏书逸。”陈旭敬面色铁青，他对这种事没什么抵抗力，异兽来了大不了抄刀砍，可神神鬼鬼地打不到摸不着的……
“别自己吓自己。”夏书逸加大声音，冷冽和强势，“再往下走一段，这次我们走慢点，不要走歪了。”
再次前进，所有人手中的魂器就没放下过，每往前走一步，他们都得转动脑袋看上一圈。
夏书逸走在最前面，两只眼睛笔直直视前方，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片本应该稀疏的树林慢慢开始变得拥挤，那种感觉就好像黑暗中有无数东西……
夏书逸吞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
“你们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别瞎想，树林不都长这样？”
“不是啊，这地方我真的觉得有点眼熟。”
“你看错了。”
“做个记号吧。”顾静枫道。
夏书逸回头看去，说话那人愣了下后从背包中掏出记号喷漆，快速跑到一棵竹子前在那边喷了几下。
做好记号，队伍再次移动。
十多分钟后，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们看……”
所有人都看去，他们左侧不远处一棵树上赫然是刚刚那人做的记号。
“我就说嘛，这地方眼熟，你们还不信。”
无人说话，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没所有人。
004.
“要不咱们试试拜山头？”
夏书逸看去。
“拜山头，求放过啊！”
“这异界里面的鬼也兴我们那一套？”
那人噎了下，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心诚则灵。”
“走。”夏书逸带头继续往下。
再次移动，他速度放得更慢，每一步都会仔细确认。
他一直走的是直线，脚下的路也一直是在往下，然而十多分钟后他们还是再看见那颗树。
第三次看见，众人心里防线彻底崩溃，就算原本不信这些的人也都青了脸。
“这异界到底怎么回事？”
“该不会真的有那种东西吧，可这怎么可能？”
“那种东西本来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生物，更何况异界什么时候合理过？”
人群有片刻的安静。
“要不我们还是拜一拜？”有人提议。
无人动作。
那人转动脑袋，要选择拜拜方向。
那一幕既好笑，又让人悚然。
夏书逸没有理会他，皱着眉头思考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中毒了？
这些树会散发有毒物质？
可为什么昨天就没迷路？
因为那些虫子？
但昨天他们没被虫子咬也……
“队长……”
“队长。”
夏书逸看去。
黑暗中，他身边有人哭丧着脸看着他。
说话间，那人跨前两步，挨着夏书逸站着。
夏书逸下意识要退开，还没动作就听那人压低的声音问道：“队长……我们队里一共十五个女队员对吧？”
夏书逸莫名其妙，他没具体数过，但应该是十四五个没错，“怎么了？”
“我之前数过的，张王李队里三个，李希队里十二个，一共十五个。”那人声音颤抖。
“所以？”
那人不语，只摆着一张哭脸看着夏书逸。
夏书逸很快明白过来，他强忍着身上一阵又一阵泛起的鸡皮疙瘩，默不作声地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
十五。
十六。
夏书逸顿了顿。
再数一次。
一，二，三……十六。
夏书逸吞咽口水，喉结滑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浑身肌肉都紧绷，背脊更是一阵阵发寒。
他在人群中搜索，很快找到正在看那人拜山头的张王李和李希。
他悄无声息靠近，看得正认真的张王李吓了一跳。
夏书逸抓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别动。”
张王李立刻僵住。
“你队伍里几个女队员？”夏书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张王李愣了下，脸色瞬间怪异，这时候了夏书逸问这个做什么？
夏书逸抓住他手腕的手用力。
张王李不懂，只快速说道：“三个。”
夏书逸放开他走向旁边的李希。
李希明显不信什么拜山头，但也明显被这诡异的状况震慑到，她紧紧抓着手中长枪，手背青筋都凸起。
夏书逸靠近。
李希看来。
夏书逸在她开口之前轻声问道：“你队里加你一共几个女队员？”
李希不解，但还是立刻就回答，“十二个。”
三加十二，等于十五。
那多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军区男女编制是分开的，白诉泠这次进来带的人都是男的，没有女人。
张王李和李希身为队长，再怎样也不至于连自己队里有几个人都不清楚。
所以数字肯定不会出错，出错的就只有人……
被围在中间忙着拜山头的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那一套，看着还有模有样。
夏书逸在人群中移动，一一打量那些女队员。
黑暗中，有人察觉回头看来，有人注意力被拜山头的人吸引。
一边移动，夏书逸一边低头看向手中的魂器。
他已经亲过了。
魂器悄无声息变化，变得有分量。
不是炮管那种沉重，而是第三形态高穿透的机枪。
“……我们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骚扰，还请一定不要和我们……”
夏书逸从两个女队员中间走过，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另外一个长发女人背对他这边，看得聚精会神。
夏书逸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人虽然多，但都聚在一起看中间那人拜山头。
夏书逸片刻就已经绕完大半圈，眼见只剩下最后四五个人，他愈发警惕。
一个，两个……
从最后一人身旁走过，夏书逸眉头皱起。
没问题？
张王李和李希记错了？
夏书逸回头看去。
这一圈走下来，他早就已经满身冷汗，心脏快得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中间拜山头的人已经在和对方谈条件，他们会尽快离开，所以对方也别再为难他们……
夏书逸视线快速在一张张脸上扫过，正准备再回头去问问张王李和李希，视线就猛然停顿。
刚刚背对他的那长发女人不知何时回过头去，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满是头发的后脑勺。
她看似在和身后的人聊天，但她后面的那女队员注意力却都在中间拜山头那人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那女人缓缓回过头。
她后脑勺的另一边，也是后脑勺。
冰冷悚然的感觉瞬间从夏书逸脚底直窜头顶，那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大吼着让其他人逃又是怎么开的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扣下扳机。
“砰。”
比普通枪声更为尖锐的枪声猛然刺破黑暗。
子弹精准命中那女人的脑袋。
那女人身体明显晃了下。
周围一群人本能看去，看见那女人，他们愣了会后才反应过来。
下一刻，黑暗如油锅进水，噼里啪啦炸了锅。
“啊！”
“鬼啊！”
“啊……”
“砰砰砰。”
“妈的。”
……
混乱中，那被夏书逸精准爆头的女人摇晃了两下后，居然重新站稳。
她缓缓转动也不知是后脑勺还是脸的脑袋，看向夏书逸这边。
被注视，极度恐惧间夏书逸有些懵了，他那一枪可是连异界之核都能打烂，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宽阔的荒野中。
许顾沫在夜色中看向对面的白诉泠。
白诉泠没有睡觉，而是正垫着自己的膝盖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他一脸严肃，写得认真。
许顾沫一看见他就火大，他收回视线，不搭理。
白诉泠想死就去死好了。
想想，他又觉得自己这气生得可笑。
白诉泠这三个字本来就是他们加诸白诉泠身上的枷锁，之前他们拥护他，用一条条命把他捧到高处。
后来大部分异界被解决，情况缓和，不再需要神，他们给他一个元帅的职位，然后就不再管。
白诉泠刚当上元帅的时候，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那样的他却必须马上监管一整个军区……
现在，他又开始要求白诉泠不要用魂器，要乖乖听话，要呆在安全的地方。
许顾沫起身，走了过去，主动搭话，“在写什么？”
白诉泠察觉他靠近，快速把本子合拢收好，不给看。
许顾沫打量白诉泠，有种自家小孩长大了的心酸感，明明以前白诉泠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就算是记他们的仇也是光明正大。
“又做梦了？”许顾沫在白诉泠身边坐下。
他刚被带到白诉泠身边的时候，白诉泠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嗯”，那时候他一直一个人自言自语。
白诉泠不准备说。
和之前的没有话说不同，他现在是不想说。
许顾沫挑挑眉，“别那么小气。”
白诉泠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似地掏出另外一个本子，大大方方在膝盖上展开，书写。
许顾沫立刻看去。
许顾沫，背地里说坏话。
许顾沫噎住，记仇这点倒还是大大方方。
“我什么时候背地里说你坏话了？”许顾沫不解。
“之前。”
“什么时候，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许顾沫莫名其妙。
“你和夏书逸。”
许顾沫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这就是污蔑。”
他上次那叫说坏话？
白诉泠收起本子，明显相信夏书逸，不愿意相信他。
许顾沫酸溜溜，他和白诉泠认识好几年了也没见白诉泠这么相信他，夏书逸这才出现多久，白诉泠就这么相信，他这是被勾了魂了？
不过看见白诉泠那个本子，许顾沫倒是又想起另一件事。
许顾沫环顾周围一圈，看向对面的董杨，“你觉得董杨这个人怎么样？”
董杨和白诉泠同时看来。
“他跟在你身边好几年了，这么些年里也帮了你不少忙，人勤快，还能干，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人。”许顾沫道。
军区的人，长得比白诉泠高点，还是个男人，董杨完全符合条件。
董杨不明白许顾沫突然发什么疯，但还是紧张地看着白诉泠，好奇白诉泠对他的评价。
白诉泠黑眸无波，他思索片刻，“吵，忘记打饭。”
董杨恍恍惚惚，两眼含泪。
他只有几次忘记给白诉泠打饭，每次都是因为实在忙不过来才忘记，白诉泠怎么还就真记上了？
而且他有时候是啰嗦了一点，但那也是出于副官的职责。
许顾沫默默在心中把董杨排除，“那冠生平呢？除了脑子简单了点哪都挺好，我记得今年就立了好几次功？”
“谁？”
许顾沫噎了下。
想想，许顾沫继续，“许路林呢？就是长得清清秀秀那个，还戴个眼镜，他也挺不错的，脑子特好使。”
白诉泠黑眸幽冷而困惑。
许顾沫再是一噎，他面无表情，“那夏书逸呢？”
白诉泠如幽潭的眸底深处似乎有光，“好。”
许顾沫受不了地翻个白眼，白诉泠现在是真的把夏书逸当个宝。
“你梦里那个人该不会是夏书逸吧？”要不是许顾沫知道白诉泠开始做梦时还没见过夏书逸，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砰。”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枪声，紧接着枪声频繁响起。
“裂缝那边，是夏书逸他们？”董杨看去。
“过去。”白诉泠已经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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