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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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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蒋姒的人生中,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是空白的。

    养父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养母为了赚钱养家,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连睡都没时间睡的人, 怎么会有时间来关心她?

    对旁人来说是轻而易举便能获得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可是她并未因此怨恨过谁, 她知道, 这就是现实。

    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努力,她还有机会能好好地坐在学校里上课,这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福了。

    只是偶尔在学校门口, 见到父母在门口等着接送其他同学放学, 看到别人母慈子孝、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她也会心生羡慕。

    后来,被接回梁家。

    坐在回京的绿皮火车上,蒋姒望着窗外倒退的秀丽山景, 忐忑不安的心底,藏了那么一点点的幻想。

    幻想着回到梁家以后, 会有人疼爱她的家人。

    就算……

    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可以。

    至少, 那个地方会比狭小潮湿的出租房更像个家。

    可是她错了。

    那个地方,只是个华丽的牢笼。

    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也没有人欢迎她的到来。

    她的出现,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阻碍。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婪了, 想要的实在太多, 才会连这样简单的心愿都无法实现。

    ……

    所以, 当她知道原来自己跟梁家人毫无关系的时候, 知道梁文清夫妇根本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不是她的父母。

    所以,他们对她不好,不爱她也好,不在乎她也罢,都是情有可原。

    也许就像梁又薇说得那样,她就是白眼狼。

    在梁家生活了三年,对梁家人依旧起不了任何亲近之意。

    她不是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就像今天,她决定来赴约之前,也犹豫了很久。

    害怕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怕自己的父母真的很不堪。

    她是害怕听到那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她害怕知道,原来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不愿意要自己的。

    她害怕,不管在哪里,她都是能被轻易放弃、能被随意丢弃的东西。

    “如果她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未出现过?为什么要把我丢给别人?”

    蒋姒想知道答案,又怕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她不是想把你丢给别人”不等谢权回答,宁其臻便沉沉出声,“而是有心无力。”

    “沐晴姐……”

    宁其真停顿了片刻,神情沉郁地哑着声道:“已经过世了。”

    蒋姒愈发恍惚。

    她好像被牵线木偶,手脚关节都被线绑着,扯一下,才能动一下。

    骤然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如今又得知自己的母亲原来已经去世了,要说有多难过,那肯定是假的。

    从未见过面的人,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一直是空白的角色,因为不曾拥有过完整的感情,所以失去了也不会有多难过。

    她只是……

    有种说不出的空虚。

    那种怅然若失的空虚感是无法填满的,也没法找到答案。

    “我好累。”

    蒋姒身心俱疲,她抬起没有被握住的手轻轻扯了扯男人齐整的袖口,“我想回去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谢权眸色深深地应了声:“好。”

    宁其臻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小侄女虚弱苍白的脸上,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压了回去。

    只在谢权带她离开之前,宁其臻也知道他不能强迫小侄女一下子接受这么多复杂的讯息,他叹了声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之前的地方来找我,有关你父母的事,我会完完整整告诉你。”

    蒋姒没说话,只沉默着轻轻点了下头。

    ……

    眼见她要走,已经陷入了错乱的梁又薇,忽然回过神来,“站住!话还没说清楚!谁准你走了!”

    宁其臻说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梁沐晴是谁?她从来就没在梁家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她被灌输了二十几年的认知,宁其臻三言两语就想将它推翻?

    做梦!

    梁又薇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蒋姒,好不容易才将人拉出来,这就想走?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拽蒋姒,只是手还没碰到蒋姒,就被推开。

    梁又薇险些没站稳,踉跄着退了半步,手肘撞到了吧台,肘关节传来的剧痛,疼得她脸瞬间扭曲变形。

    她捂着手肘,不敢置信地瞪着动手推她的人:“你怎么敢!”

    蒋姒这个野种怎么敢对她动手!

    “我为什么不敢?”蒋姒眼底没什么情绪,她平静地看着梁又薇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永远只能被动站着乖乖挨打?梁又薇,我根本不欠你什么,你最好也少来招惹我。”

    “你的人生过得好与不好,也与我无关。梁时熠是罪有应得,至于你母亲……”

    蒋姒对梁文清的印象只停留在她近乎苛刻病态的偏心上,无论梁又薇做了什么都是对的,梁文清只会护着梁又薇,高三那年,她被宋潇潇关在厕所里,淋了大半夜的雨,发了几天的高烧,病得快要死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梁文清来看过她。

    当时,她晕晕乎乎的,高烧不退,人事不省。

    梁文清大概是觉得她意识不清醒,所以说话全无顾忌。

    她生病,梁文清不止毫不担心,反而幸灾乐祸地在病床边嘀咕:“真是活该,你早就该死了,扫把星、索命鬼,病吧,病得再厉害一点,就跟着那些短命鬼一起去死吧”

    “你活着只会让别人痛苦,你活着只会阻碍薇薇”

    “我的女儿,凭什么要输给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杂碎”

    “克父又克母的小贱人,你怎么就命这么硬?怎么都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死呢?为什么还要回来妨碍我女儿的幸福?”

    梁文清肆无忌惮地诅咒她,深更半夜,医院长廊静谧,她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伴随着阴恻恻地笑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蒋姒虽然病得很重,可是梁文清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那个时候听了只觉得心寒,她以为梁文清只是不喜欢她这个女儿而已,却没想到原来她对自己恨之入骨,恨她恨到要诅咒她赶紧死去的地步。

    如今得知这样的人,让她受尽委屈、让她几次陷入绝望的人原来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既然不是亲生母女。

    那么,她的偏心也好、仇恨也罢,对她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事。

    “你母亲她更是从未宽待过我,如果诅咒我快点死去,纵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行凶,甚至明知道我对海鲜过敏,还刻意给我食用致敏的食物,想让我更快死去,这种行为也能称之为‘善待’吗?。”

    有些事情,她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做主。

    这不代表,她对此一无所知。

    梁文清对自己的子女偏心,她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纵容自己的子女犯错,明知道时梁时熠故意推他下水,梁文清依旧能做得出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身上,指责她心机深重,是自己不小心落水,想借题发挥,趁机来打压梁时熠的借口,来替梁时熠开脱。

    她也很清楚梁又薇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可是她不止没有制止,反倒替梁又薇保驾护航,不让旁人知道。

    甚至还亲自下手,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发泄欲。

    蒋姒从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梁文清会在她过敏以后,低低嘀咕一句:“还真是命贱,都这样了竟然还能抢救回来,我就不写,你能够走运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亲自送你去见他们。”

    后来,又在她病房前下咒一样地碎碎念了很久,像是在给她下咒一样。

    见她有好转的迹象,梁文清还想在她的药里动手脚。

    ……

    如今想想,只怕那个时候梁文清就是因为憎恨她的母亲,所以才恨不得她也去死。

    梁文清对她,真的毫无感情。

    好在,她对梁文清,除了刚回到梁家时有过短暂地期望以外,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所以,无论梁文清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觉得难过,最多也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她的父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出除之而后快。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宁其臻出声:“梁文清将对沐晴姐的仇恨,嫁接到了你身上。”

    梁沐晴已经死了,梁文清又怎么可能会善待她的孩子?

    梁老爷子为了将孩子藏起来,竟然轻信了对方的鬼话,将那么小的孩子交给梁文清。

    梁文清若是真心实意地想抚养姒姒,又怎么会等这么久?姒姒也不至于会那么小就被人遗弃,几经辗转,最后才落到了那家人手上。

    蒋姒仍是沉吟,她都听出来了。

    梁文清对梁沐晴恨之入骨,所以对她这个死敌的女儿也同样恨得牙痒痒。

    “如果你的母亲真的疯疯癫癫,你应该要找的是精神科医生,而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未婚夫。”

    ……

    她对梁家心灰意冷,不是毫无缘由的。

    外祖比起她,更加偏爱在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

    尽管他从未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可他矛盾的做法,却是已经将他的嫌弃揭露分明。

    他总是觉得她做得不够好,总觉得她是在那种家庭里长大,说不定已经学了一身的坏本领,沾染了一身的穷酸毛病。

    嫌她吃饭没有规矩、嫌她说话做事不够谨慎、嫌她不如梁又薇落落大方,聪明伶俐,不如她嘴甜乖巧,懂得宽慰人心。

    回到梁家以后,见到的第一面,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热络,也没有伍爷爷说得那样,热泪盈眶。

    梁老爷子端坐主位,一家人分居左右,气氛严肃地像是庭审现场,而她则是被带上来等待宣判的囚犯。

    那种鄙夷的、略带不满的审视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梁时熠年纪小,又被宠得无法无天,所以最不会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毫不客气地讥笑出声:“伍爷爷,您这是打从哪个贫民窟捡回来这么一个……脏兮兮的臭乞丐?瞧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穿成这样进门,是嫌自己不够晦气吗?还有,这鞋子都成什么样了还带着进门,你的脚洗干净了吗?弄脏了我姐姐特地从波斯带回来的手工地毯,你赔得起吗?”

    那个时候养母去世,她刚刚给养母办完丧礼,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更换。

    提着的鞋子,虽然旧了点,却是她最干净的一双鞋子,她平常根本不舍得穿。

    进门的时候,伍爷爷先行一步去通报,梁家的其他佣人交头接耳地打量着她,眼里藏着轻蔑地嘲讽。

    她出声询问,也没有人理会她。

    来到梁家,她仿佛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全新世界,在这个世界,她是不受欢迎的。

    坐在主位的老人沉着脸呵斥了一声,“小时,你是不是皮痒了?成天胡闹,没规没矩的,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的你。”

    他看似是在训斥梁时熠,实际上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蒋姒听得出来,那位老人对自己的不满。

    回来的路上,伍德州一直说她的外祖很想念她,说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看起来唬人了点,实际上心肠很软,让她不要害怕。

    她听了一路,就以为对方真的是这样的人。

    可等她到了梁家,亲眼见到对方,才知道伍德州都是骗她的,他那样说,只是为了宽慰她,让她放下对他们的戒心。

    那位老人或许真的是想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可……他想找回来的是那个刚刚走丢的外孙女,而不是她这个已经在鱼龙混杂的城中村,跟随着为非作恶的养父、懦弱无能的养母过了年十几年的外孙女。

    梁老爷子绷着脸,毫不客气地吼了句:“家里佣人都死光了吗?连鞋子都不知道拿来给孙小姐换上,要你们这群没眼色的废物有什么用?”

    听起来是在为了家里人怠慢她发脾气,实际上他还是听进去了梁时熠的话,打从心眼里觉得她是脏东西,她的衣服是脏的,鞋子也是脏的,就连她的脚也是脏的。

    哪怕她是赤着脚站在地毯上,也会弄脏他们昂贵的地毯。

    好像她是什么携带病菌的传染源,浑身上下都是肮脏恶臭的。

    蒋姒穿着单薄的衣衫,赤着双脚站在地毯上,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嘲讽的笑意。

    从没有哪一刻,像那时候一样让她倍感羞辱。

    就好像摆在货架上的货物,被人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哪怕曾经过着食不果腹的拮据日子,哪怕被追债的人堵在校门口,被过往的同学和老师看到她被追债的人泼了一桶油漆,都没有那一刻让她感到羞辱。

    梁家人的嫌恶是把钝刀子,钝缓地割开皮肉,因为刀刃不够锋利,不会一下切到底,只能慢慢地捱动,疼得不足以致命,却让人无法承受得住。

    刚回到梁家,她不可以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梁家人担心她会丢他们的脸面。

    梁老爷子还特地给她请了家教和礼仪老师,因为她出现在私立高中,和梁又薇同进同出,难免会受到其他学生的关注。

    同样都是出身高贵的大家千金、富家少爷,如果忽然混进去一只丑小鸭,还是什么都不懂,从头到脚没有可取之处的灰扑扑的鸭子,势必会引起旁人重视。

    到时候,她丢的就不止是自己的脸,而是梁家的脸面。

    她吃饭要有规矩,不能贪快,得细嚼慢咽,碗筷不能有碰撞的声音,吃只能嗤三分饱,吃太多会惹人笑话。

    繁复的西式用餐礼仪,被一遍遍灌进脑子里。

    走路得有规矩,挺直腰背,抬头挺胸,就连笑容都有弧度标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活在新世纪,她还以为时光倒退回到了几百年前,衣食住行处处都是规矩,繁文缛节规矩良多,一不小心就可能犯了旁人忌讳。

    除此以外,她还得学习很多从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也是京城的小姐少爷们用来打发时间的社交手段。

    蒋姒学得很认真,她并不是个自怨自艾,会怨天尤人的人。

    她知道每个地方、不同的阶层,交流的方式,生活的态度,都不一样。

    她可以努力地去学,努力让自己融入到这个环境里。

    可现实是无论她做得多好、学得多认真,这对梁家人来说都是远远不够的。

    梁老爷子对她总是不满意的,言语里总是会提及她的养父母,责怪他们没有教养好她,责怪她们将她养成了如今这副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懦弱模样。

    她从未和梁老爷子起过正面冲突。

    唯一的一次,是梁又薇打伤了团子,她情绪不受控,对梁又薇动了手。

    梁老爷子事后得知,大动肝火。

    他骂了梁又薇一顿,却没有什么实质性地惩罚,反过头来跟她说:“只是一只畜生而已,你要是真喜欢,明天让管家给你弄两只来养着,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姊妹动手呢?如果不是薇薇的保姆及时制止,你都快把她掐死了!”

    听起来是在安抚她,实则是在责怪她不该为了一只猫对梁又薇动手。

    因为伤了梁又薇,所以她罪该万死。

    梁老爷子紧锁着眉头,言语里对她的不满显而易见。

    蒋姒觉得很好笑。

    她是笑自己,当初不敢跟着伍德州回到梁家。

    “外祖,团子对你来说是只畜生不假,梁又薇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畜生?”

    “既然您觉得只是伤了一只畜生的命,无伤大雅,您又何必为了这只畜生,对我横加指责?”

    “畜生嘛,死了就死了”

    那大概是她回到梁家后那么久,第一次在梁老爷子面前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出来,第一次如此言辞尖锐地嘲讽梁家人。

    “放肆!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梁老爷子怒声斥责,“真是没规矩、没教养,我就知道跟着你养父母那样的市井小民生活得太久了,劣根难除,劣性难消!”

    蒋姒只觉得他可笑。

    假仁假义,装模做样。

    装得仁德祥和,实则背地里早就糜烂不堪、千疮百孔。

    她看得太清楚了,梁家人越是讲究门面上的功夫,就越能证明他们私底下最缺乏的恰恰就是这种名为“道德廉耻”的东西。

    用“规矩”框住她,用“教养”绑架她。

    堂而皇之地否定她的过去,肆无忌惮地羞辱她的自尊。

    ……

    “梁又薇,比起大多数人,你已经过得很幸福了,是你自己太贪婪,什么都想要,才会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了你。”

    梁又薇的生活,明明比所有人都过得好,

    她不愁吃穿,有疼爱她的父母。

    外祖虽然嘴上对她很严厉,可实际上对她宠爱有加,他的外孙女只有他可以教导,容不得旁人多半句嘴。

    实际上,她很羡慕梁又薇。

    羡慕她过得无忧无虑,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兜底。

    只是羡慕归羡慕,她也不会去强求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离开梁家的那一天,梁老爷子怒气冲冲地随手抄起一尊玉佛扔了过来,放出狠话,如果她走出去梁家的门,以后就不要再回去,他就当从来没有找回过她这个外孙女。

    玉佛重重砸在她脚边,顿时四分五裂。

    那尊玉佛,是她和谢妗妗去寺庙求来保平安的。

    东西碎了,她怔愣了几秒,最后头也没回地离开。

    离开梁家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京城的天地广阔无垠,何处为家?何处又不能是家?

    ……

    梁又薇忿忿不平:“究竟是我贪婪还是你得寸进尺?你一边享受着梁家带给你的好处,一边矢口否认,甚至倒打一耙,指责我们苛待你、对你不够好,蒋姒,做人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吧?”

    “你这种人,也会有良心可言?”

    宁其臻听得直发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透着点森冷的寒意,“你这么讲良心的人,怎么从来没去看过那位被你害得全身瘫痪,至今还住在医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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