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深秋的竹岛村,没了他们上一回的绿意盎然。
后岛,潮水一下一下拍打上岸。
梁弋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站在岸边,他垂眸看向下方。
潮水深蓝,击打在岸上,迸发出白色的水花。
看不出深浅。
梁弋手中握着一张符咒,他垂眸看着海岸极久,而后跳了下去。
海水湍急,梁弋尚未在海中稳住身形,便叫一阵席卷而来的浪冲着他往深处而去。
越往深处,海水愈发幽蓝。
在梁弋身边,有一抹淡淡的光漂浮着,那些光点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梁弋吐出一口气,他在水中,似一条游鱼,扭动身子,跟在那些光点后方。
也不知?游了多?久,梁弋只觉得?自己有些脱力。
到最后,完全是符咒拖着他在水中游行,抬头或是向下,都是幽深海水,看不见尽头。
那些光点终于停了下来,它?们绕着海底的一根石柱子打着转。
石柱子上,雕刻着鲛人?的图案。
梁弋停了下来,他抬眸看向面前的石柱子。
石柱子很宽,几乎有四人?合抱粗。
在石柱子上方,极远的地?方有光亮泄了下来,只是,那不是日光,而是海底漂浮的藻类带来的光。
梁弋身上带着的鲛珠隐隐发烫。
那是他临行前,姜涵海给他的,当鲛人?能够感受到他时,他怀里的鲛珠也能感受到那群鲛人?。
“鲛人?渭——”梁弋的声音在水中显得?有些沉闷,水泡带着他吐出的气息缓缓向上飘去,在漂至梁弋头顶时,有啵一声碎开?。“在下梁弋,想求鲛珠一用——”
海底,没有回声。
梁弋喊出来的声音传出去一段距离,便像是被幽深的海水吞没了一半。
四下寂静骇人?,只有梁弋的喘息声在周围萦绕。
梁弋连喊三?声,都没有什?么回应。
就好像,他找错了地?方,那些鲛人?并不生?活于此一样。
可?是,梁弋怀里滚烫的鲛珠告诉他,自己没有找错,那些鲛人?就在离他极近的地?方,正看着他。
只不过……
只不过是他们不愿出来相见,也不愿出借鲛珠救姜南离罢了。
梁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周身因为符咒的存在,本该是不沾水的。
可?是现在,梁弋却觉得?有咸涩的海水顺着他的动作滚进了他的鼻腔里,让他整个喉咙都随之?变得?干哑。
可?他没有立场去怪隐匿不出的鲛人?。
鲛人?一族,受姜家?人?迫害。
如今,要何等的心胸宽广,才能放下那百年的仇怨,来帮姜南离这个姜家?人?呢。
只是,鲛人?不愿出现,梁弋却也不愿就此泛起。
只见梁弋缓缓吸了一口气,他从?背后拔出横刀,横刀刀刃在海水当中泛出寒光来。
梁弋手腕一横。
横刀刀刃贯其手掌而过,红色的液体登时在幽蓝的海水当中弥漫开?来。
“我知?道,我的命于你们鲛人?而言,没有半点用处。”梁弋的掌心一抽一抽地?疼着,他的眼尾不知?是受海水刺激还是什?么,竟是隐隐泛红,像是印出了面前的血影,“鲛人?渭,我请求你们出借鲛珠,救阿离一命。我愿生?生?世世,以?血为契,为鲛人?一族鞍前马后。”
有水波从?远处荡来,荡开?了梁弋举起的横刀。
梁弋抬眸去看,石柱后方,鲛人?咎探出了半个脑袋。
梁弋松了一口气,他摆动身子,朝着鲛人?咎游了过去。
在鲛人?咎身后的水纹,有些扭曲奇怪,鲛人?咎一头扎进了那片水纹里。
就那样凭空消失在梁弋面前。
梁弋一愣,鲛人?咎的手又从?那片水纹里伸了出来,对着梁弋招了招。
梁弋跟了上去。
穿过水纹时,梁弋的耳膜受到了重重的挤压,嗡鸣声在他脑子里回响,几乎要撞破耳膜。
好在,随着四周水纹的漾开?,耳朵里的不适之?感渐渐散去。
梁弋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在太阳穴处,他轻轻拍了拍脑袋,却觉得?另一只手上一凉。
抬眼去看,这才发现,鲛人?咎不知?什?么时候和他靠得?极近。
正用一团白色的鲛纱包裹住他的伤口。
梁弋并不在意他手上的伤口,他有些着急地?看向鲛人?咎,“我想见鲛人?渭,阿离出事了,时间紧迫……”
梁弋的话尚未说完,鲛人?咎清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急。”
“等着,很快。”鲛人?咎眨了眨深蓝色的眼睛,梁弋眼眸中有一丝惊讶,他看向鲛人?咎,一时没有说话。
他记得?,上次和鲛人?咎分别时,鲛人?咎尚不会说人?言。
可?现在,虽只有零星的词语,却也能将意思很好地?表达出来。
鲛人?咎见梁弋停在了那儿,便垂头继续做着刚刚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用鲛纱在梁弋手上围了一圈又一圈,“伤口,好了。”
鲛人?咎松开?了手,他摆了摆好看艳丽的鱼尾,转过身,朝着一个方向摆尾游了过去。
梁弋跟在他身后,穿过了鲛人?一族如今栖居的地?方。
海水中央,有一棵蜿蜒的高树。
树上开?满了饱满的白花,花瓣轻轻垂坠着,周围有小鱼成群绕着。
以?那棵高树为中心,礁石海葵,珊瑚蚌壳四散分布。
那些,就是鲛人?一族的房子。
比起上回在息壤铸成的高壁后方所见道的鲛人?一族,这一回,梁弋见到了许多?小鲛人?。
那些小鲛人?看起来,就是孩童的样子,鱼尾也显得?短短胖胖,没有成年鲛人?的修长眉眼。
那些小鲛人?好奇极了,也不怕人?。
见有没有鱼尾的客人?来访,纷纷从?礁石之?间游了出来,它?们的声音软嫩短促,还没有长出成年鲛人?那样婉转的音调。
一片这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倒是不像在海底,反倒有几分像在树梢上,黄鹂正排成一溜,此起彼伏地?发出声响。
鲛人?咎也察觉到了他们身后跟上了这一群小尾巴,他有些无奈地?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对着那些小鲛人?,发出一串悠扬的音调。
小鲛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后面的有些躲闪不及,撞上了前面的,一个撞一个,最终离梁弋最近的那头小鲛人?,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梁弋转头去看,那只撞上他背的小鲛人?翻了半圈,脑袋朝下,栽了下去。
梁弋伸手拉住了小鲛人?圆滚滚的胳膊,小鲛人?被他扶住,在水里再一次站稳。
只是,刚刚虽险些栽下去,小鲛人?却不觉得?害怕,浅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梁弋,写满了好奇,他伸出胖胖的胳膊,戳了戳梁弋身上的衣服,咧嘴笑了起来。
鲛人?咎有些无奈,他伸出手,将那只小鲛人?抱在了怀里,又扇动尾巴赶走了其他还跟在后面的鲛人?。
“走。”鲛人?咎抬眸看向梁弋,单个词单个词地?吐出来,“他们,顽皮。”
梁弋的视线落在那条回头看向自己的小鲛人?身上,小鲛人?见梁弋朝着自己看过来,它?嘿嘿笑了起来,还不忘抬手拍拍,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弋的情绪一直像是半漂在空中的。
可?现在,他看着面前活力无比的小鲛人?,却生?出希望来了。
先前在那座海底监牢,鲛人?一族是多?么无望,多?么颓然。
可?现在,短短不过半年,却已经这般充满生?机了。
只要有希望,那么无论多?么渺茫,那都是确切的,可?以?抓在手中的希望。
小鲛人?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单音,他伸出一个捏得?极紧的拳头,对着梁弋挥了挥,又啊啊叫了两声。
梁弋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抬手握住了那条小鲛人?圆滚滚的拳头。
拳头松开?,里头,一个有些硌人?的东西落在了梁弋掌心,垂眼去看,那是一块贝壳。
贝壳的纹路漂亮,里面还掺杂着蓝光。
鲛人?咎听?到动静,回头看向他们,等他看清梁弋手中的贝壳时,轻笑了一声,“礼物。”
鲛人?咎回眸看向梁弋,“他亲近你。”
就在鲛人?咎不算熟练的话语中,他停下了动作,在他们面前,是一片珊瑚群。
珊瑚群里,各色的珊瑚都有,看起来艳丽不已。
只是,珊瑚的色彩同鲛人?渭极为美丽的鲛尾比起来,却又显得?逊色。
鲛人?渭盘着尾巴,坐在珊瑚群中间的平滑石头上。
小鲛人?从?鲛人?咎的怀里跳了下来,游到了鲛人?渭的身边。
鲛人?渭抬手摸了摸小鲛人?的脑袋,又以?眼神制止了本要说话的鲛人?咎。
鲛人?咎深深看了鲛人?渭一眼,而后对着小鲛人?招了招手,等小鲛人?游了过来,他便牵着小鲛人?游离了珊瑚群。
成片的珊瑚群中,只剩梁弋和鲛人?咎。
鲛人?咎抬眸看向梁弋,他的视线,率先落在了梁弋的手掌上。
梁弋的手掌上海裹着鲛人?渭替他包扎伤口的鲛纱。
梁弋循着鲛人?咎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掌,他抬手解下了鲛纱,抬手放在了耳边,“鲛人?咎,我刚刚在外面说的话,都是作数。”
“只要你们出借鲛珠,等我救回阿离,我什?么都愿意替你们去做。”
鲛人?咎没有说话,他轻轻晃了晃鱼尾,久久看着梁弋。
直到梁弋的视线缓缓颤抖起来,他才浅声道,“哪怕去死?”
梁弋眼眸微垂,“哪怕去死。”他声音肯定,丝毫没有犹疑。
鲛人?咎摆动尾巴,游到了梁弋面前。
“能够凝魂聚魄的鲛珠难得?。”鲛人?咎看向梁弋,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梁弋的心随着鲛人?咎的话揪得?极紧,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鲛人?咎,生?怕错过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当年,鲛人?族中,的确有这样的鲛珠存在,可?是现在,即便倾尽全族之?力,也凝结不出一颗鲛珠了。”
梁弋心头如同重锤落下,他沉默地?看向鲛人?咎,胸膛的起伏渐渐变得?明显起来。
鲛人?咎看着面前的人?类男子,沉默片刻,继续道,“也不全是全无办法?。”
“白龙喜水,若是白龙龙身龙魂能重回深海,也许鲛人?一族能借白龙之?力凝聚出新的鲛珠,只是白龙……”
梁弋声音有些沙哑,他接过了鲛人?咎的话,“白龙当年被姜家?人?围剿,现在,只是枯骨一副。阿离按照当年约定的那样,将白龙的龙骨送还给了鸣蛇。”
鲛人?咎看着面前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一般颓然的男人?。
他动了动唇,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高树,话音突然一转,“鲛人?一族现在能够重新寻得?栖身之?所,是因为祖宗的庇佑。”
梁弋抬眸看向鲛人?咎,面带不解。
鲛人?咎抬手,指向不远处开?满了白花,从?远处看起来,格外摄人?心魄的高树,“那是鲛人?魂魄被渡化,释然后留下的最后一口气,凝成的高树。”
“高树净水,有它?的存在,鲛人?一族便有了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鲛人?咎收回手,“我知?道,那些鲛人?魂是姜南离渡化之?下,才会从?多?年的苦痛中脱离,所以?,我愿意帮你。”
梁弋瞳孔颤了颤,“您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不久前,鸣蛇大人?曾来找过我,她?找我讨要一颗明珠。”鲛人?晃了晃尾巴,梁弋这才发觉,鲛人?咎从?珊瑚群中离开?后,原本美丽无比的宽大鲛尾,竟是显得?有两分黯然失色。
本该晶莹剔透的鲛纱也显得?暗淡无光,隐隐有些发黑。
“鲛人?骨能镇白龙魂,听?起来,我们鲛人?一族与白龙倒像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存在。实则不然,我们与白龙相辅相成。”鲛人?咎垂眸看向自己黯淡无光的鲛尾,“鲛人?只要尚未灭族,白龙便有一线机会活过来。”
“我用自己的鲛人?血并尾鳍的鲛骨,炼出了那颗明珠。”鲛人?咎抬眸看向梁弋,他声音淡淡,“现在,只要等鸣蛇大人?将完整的明珠送回来,白龙便有可?能在水中重新降世。到那时……”
梁弋几乎连呼吸都忘了,他死死盯着鲛人?咎的眼睛,直到鲛人?咎说出了最后的那句话。
“到那时,在白龙的滋养下,那棵高树便有可?能凝成鲛珠,你有了鲛珠,便有可?能救回姜南离。”
梁弋膝头一软,他抬眸看了鲛人?咎一眼,而后深深弯下腰去,“多?谢。”
鲛人?咎咳了两声,他摆了摆手。
“只是,用以?存放明珠的地?方尚未打扫出来,梁弋,这些事情……”
“这些,都由我来做。”梁弋赶忙道,“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还请前辈都交给我做。”
这是梁弋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如果不是顾忌到鲛人?咎还在,梁弋当真想要喊叫出声。
只是鲛人?咎还在,梁弋便也只是退后两步,对着鲛人?咎郑重其事地?道谢。
十方鬼城里。
鸣蛇守着那枚明珠,像是守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朱厌吊在横梁上,有些不解地?看着那枚明珠,“鸣蛇,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只带回来这么颗珠子,这颗珠子,当真能救回白龙吗?”
鸣蛇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颗明珠,她?耳朵上的坠饰轻轻晃动着,“等明珠全亮的时候,就能将它?送到鲛人?腹地?。鲛人?白龙相生?相克,有那么多?鲛人?在,白龙很快会活过来。”
朱厌随着鸣蛇的话,抬眼去看面前的明珠。
比起先前,面前的明珠已经亮了很多?,原本,这颗明珠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现在,也只剩雾蒙蒙浅浅的一层了。
鸣蛇浅绿色的眼睛微微有些亮,她?的指腹从?明珠上方轻轻拂过,明珠似有所感,同样回应了她?一般,亮了两下。
朱厌歪着头看着面前的明珠,“可?你频繁进出十方鬼城是不是不太好?相柳大人?既然已经出关,你要是被他发现,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鸣蛇没有说话。
反倒是坐在一边,穿着青色长衫的旱魃开?口道,“放心吧,相柳最近没什?么心思分给我们。”
朱厌扭脸看向旱魃,旱魃面前摆着一卷竹简。
朱厌伸手在旱魃面前晃了晃,却被旱魃反手扔出的银针刺穿了指头。
朱厌吃痛,从?横梁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沾了一身的灰。
甩出银针的旱魃却是收回了视线,她?垂眸“看”向面前的竹简。
朱厌对当年的事情,不如旱魃和鸣蛇那么了解。
他一遍揉着指头,一遍用眼睛却瞥旱魃,“这次误入十方鬼城的人?族,和相柳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相柳大人?自十方鬼城建立起来,凶兽恶鬼居于其中,便闭关不出。这会儿,倒是因为一个普通人?出关了。”
旱魃垂着头,她?的一缕青丝从?耳后落至鬓边,“鸣蛇,我的包袱里,有我前两日凝结的鬼气。”
旱魃没有回答朱厌的话,反倒是对着鸣蛇道,“姜南离如今不人?不鬼,有我的鬼气助她?,她?能更快拼好龙骨。”
鸣蛇没有说话,她?抬眸看向旱魃,眸光轻闪。
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旱魃,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这样做。”
旱魃的指头在竹简上轻轻拍动着,她?抬眸看向鸣蛇。
“姜南离此回,是因为他们才身散魂消。”旱魃声音极轻,像是陷入了回忆,“若是姜家?那群老东西降世,难保那些东西不会被重新召唤出来。”
“如果当真是那样,你我不会有坐在这儿,闲聊的机会。”旱魃抬手伸向前方。
鸣蛇迟疑片刻后,将手中的明珠递到了旱魃手中。
旱魃掌心托着那颗明珠,有光在明珠下方亮起,那些光竟是一点点被那颗明珠吸收了。
“你还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鸣蛇眼神暗了暗,她?看向旱魃,踟躇许久,才继续道,“可?是旱魃,你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姜南离的魂。”
“如果我不将她?一起收入明珠,让她?帮着白龙拼骨,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不光死了,她?的魂魄还要重复最痛的那一刻,千千万万遍。”
旱魃没有说话,她?将手中的明珠递还给了鸣蛇。
鸣蛇默默握紧了那颗明珠。
有旱魃鬼气的加持,明珠上方蒙着的灰渐渐淡去。
原本看起来还要上半个月才能彻底变亮,现在只需三?四日,便能亮得?如同圆月。
……
显然,鸣蛇一早同鲛人?一族商量好了,要将明珠放在哪里——正是在鲛人?地?界正中间的那棵高树上。
高树下方,有一空洞。
空洞里头,长满了细小的苔藓,踩上去时,丝毫不觉得?是在水中。
空洞中央,有一水晶雕刻而成的台子。
梁弋将那水晶台擦得?干净发亮,几乎没有半丝尘埃。
他每天都会来到那棵高树下方,将空洞由内而外地?打扫一番。
鲛人?咎每天都会来找他,有了梁弋在,鲛人?咎从?起初只能两三?个字地?蹦出一句话来,变得?可?以?完整地?说出一整句话。
“小姑娘呢?”鲛人?咎眼巴巴地?看着梁弋。
梁弋不明白鲛人?咎口中的小姑娘是谁,鲛人?咎双手比画着解释道,“上岸后,和我说话的那个小姑娘。”
梁弋想了许久,才恍惚间想起,他听?姜南离提起过,姜宴照尚未魂散时,曾同鲛人?咎交流过。
“她?……回家?了。”梁弋道。
鲛人?咎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望,它?垂着脑袋,长发随着水纹轻荡。
“我们一起过很久。”鲛人?咎道,“鬼窟,还有十方界,都在一起。”
“想要,谢谢她?。”鲛人?咎寥寥几句话,让梁弋明白过来,原来,鲛人?咎和姜宴照之?间还有些别的故事。
只是姜宴照忘了,鲛人?咎还记得?。
梁弋垂眸,他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有些难过。
鲛人?咎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外面有鲛人?歌声传来时,他已经缓过神来了。
鲛人?咎扭动鱼尾游了出去,他开?口,同远处的鲛人?交流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鲛人?咎转过头,看向梁弋,“来了。”鲛人?咎道。
梁弋抬眸看向鲛人?咎。
鲛人?咎抬手指了指外面,“鸣蛇,来了。”
梁弋眼睛颤了颤,下一刻,人?几乎是狂奔了出去。
鸣蛇停在鲛人?族入口的地?方,她?手里捧着那颗明珠。
梁弋的视线从?鸣蛇身上一闪而过,直勾勾地?落在了那颗明珠上。
不该觉得?这明珠有什?么不同的。
可?是梁弋却知?道,自己爱的人?,就在那里面,自己所有的希望,也在那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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