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合一)
龙骨上遍布着伤痕。
姜南离的视线缓缓上移,视线落在了那条粗壮的脊骨上。
脊骨上有极深的伤痕,姜南离抬脚缓缓靠近了龙骨,抬手按在了那条脊骨上。
脊骨太长太大了,姜南离的手放在上面,只能盖住那条幽深伤口的一个角落。
似乎有股力量顺着那龙脊骨一点点攀爬上了姜南离的手臂,她指头动了动,像是想?要收回手,可掌心却被那条龙脊骨死死吸着,丝毫远离不得。
姜南离缓缓吐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才将手掌从?龙骨当?中收回。
此处的龙骨缺了许多,姜南离抬手在龙骨上方丈量。
一寸一寸,几乎少了一大半。
姜南离垂眸看?着面前残缺的龙骨,刚刚的声?音在姜南离见到龙骨后便消失了。
姜南离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龙骨,她开始有些不确定,刚刚呼唤她的声?音是不是当?真?出自?这片龙骨。
看?着那残缺龙骨许久,姜南离都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的溶洞山壁。
溶洞里,多数地方仍旧隐没在黑暗之中。
姜南离抬脚朝着黑暗中走去,想?要从?龙骨暂存的溶洞里寻找出旁的线索。
只是,刚刚离那具龙骨远了两分,姜南离手中的骨鞭便自?个儿飞了起来,鞭尾直直指向姜南离身后的龙骨。
姜南离低头看?向那想?要靠近龙骨的骨鞭,沉吟片刻后,转头,回到了龙骨边。
姜南离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龙骨上方。
她手中的骨鞭似乎在引着姜南离往龙骨身边去。
骨鞭缠上了脊骨,倏地从?姜南离手中抽离,竟是十分贴合地盘在了龙骨上方肋骨的位置。
姜南离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能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巨大龙骨架。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骨鞭从?龙骨架上脱离,回到了姜南离的手中。
在姜南离掌心握住骨鞭的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涌进?了姜南离的脑海。
溶洞中,有风吹过。
那风里,好似裹着许许多多的过往。
姜南离瞪大了眼睛,琉璃色的眼睛里面,竟是缓缓淌出泪来。
神明依靠人族的信仰而活。
若是信仰没了,那么神明之力便会?渐渐消散。
当?年已经成?了神明的白龙,便会?重新堕成?妖异。
当?年,白龙伤好重新回到部族,却不再受那部落中人的信奉,它的实力渐渐消散,直到被曾经由自?己庇佑的人围困绞杀。
姜南离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大抵是漫山遍野的山花凋零枯萎,大火席卷干枯草垛,直到红色的火焰烧红天际。
姜南离猛地吸了一口气,才从?那样令人无法?喘息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她退后两步,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凸起的石块撞在她背上,隐隐有些作痛。
姜南离倒吸了一口凉气,人却渐渐变得清醒起来。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白龙骨架,抬手捻诀。
浅白色的流光从?她指尖扫过,落在了白龙骨架上方。
更多的银色荧光在骨架上方出现。
星星点点,像是漫天的星,又像是深山的萤火虫。
面前巨大的龙骨架渐渐变得模糊,反倒是姜南离腰间缓缓多了一条圆环似的东西。
与此同时,仍旧在湖水当?中的姜淮一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
有什?么,破开了漆黑的湖水,正在快速朝他游来。
姜淮一看?向那水波激荡的方向,缓缓挺直了背。
龙骨消失后,溶洞里亮了起来。
那些星星点点的白色荧光落了满地,几乎照亮了整个溶洞。
姜南离扶着身旁的石头站起身来,石头也飞回了她的身边。
溶洞里,并没有什?么不妥。
姜南离抬脚,往先前隐没在黑暗中的洞边走去。
她在那里,见到了先前在鬼窟时见到的竹简残卷。
姜南离还记得,原先的竹简上刻了三个场景。
一是被围剿的白龙。
二是众人围坐一团看?上去热闹非凡的宴会?。
三是捆在木架子上的女人被烈火焚烧,就连魂魄也湮灭在那样的大火当?中。
在溶洞的地上,仍旧有好几卷有些破损的竹简洒落在地上,姜南离蹲下身子,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竹简。
竹简上沾了水痕,经年累月下来,竟是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就连上面被利刃刻出的图样也不怎么清晰了。
姜南离举着那残破的竹简细细辨认,辨认许久,才勉强看?明白了竹简上雕刻的画是什?么样的故事。
姜家前身所属的部族,有了新的神明。
或者说,那神明,是在部族众人的祈求之下出现的。
姜南离有些不解。
只是还不等她继续翻看?剩余的,堆叠在一起的竹简,便听到有声?响传了进?来。
那声?音很?大,很?远。
落进?姜南离的耳朵里时,显然已经飘了许久。
外面出事儿了。
姜南离两下将手中的竹简卷好放回了原位,她抬手将腰间装有大片龙骨的圆形残片捏在了掌心当?中。
那圆形的残片隐隐发着烫。
姜南离握紧骨鞭,沿着原路快步往外。
她先前,是被脚下激流吸进?这溶洞的,如果要回到湖底,出口只会?在头顶。
骨鞭被姜南离甩出,在吊下来的钟乳石上稳稳当?当?地绑好。
姜南离脚下在一旁的石块上轻轻一蹬,人便被骨鞭上的力拽着向上。
悬在半空中,身子轻轻晃动,直到稳住身形,姜南离抬手抓住石头末端,骨鞭再次往更高的石头上甩去。
几个来回,姜南离便到了溶洞的最高处。
有水滴沁下来,砸在了姜南离脸上。
姜南离偏过头,微凉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进?了衣领里,有些凉。
抬眸去看?,溶洞顶端什?么也没有,丝毫不见方才让自?己吊下来的地方。
姜南离微微蹙眉,她困在溶洞里,暂时死不了,可外面的动静听上去不小。
姜南离大概能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鲛人骨架能够镇住龙魂。
那么这些鲛人魂魄最后的残念便是看?守住这些巨龙骨架。
现在,巨龙骨架被姜南离收走,那些以?此为最后信念的鲛人魂魄哪里还坐得住呢。
那些鲛人自?然会?全部回到这片黑色的湖里来。
姜南离垂下的长睫颤了颤,即便是她,也不见得能从?那么多的鲛人魂魄中全身而退。
至于姜淮一……
姜南离的心思微顿,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果可以?,真?想?让姜淮一就死在这里啊。
只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姜南离收回视线,她抬头继续寻找起离开的通道。
腰间圆形残片更烫了些,几乎让姜南离腰侧的皮肤被烫得发疼。
姜南离倒吸了一口气,她低头去看?,正见到那残片上方,有橙红色的光。
寻着光,姜南离看?到了一处有风进?出的小洞。
就是这里。
姜南离掷出骨鞭的同时,松开了自?己握着石头的手。
她整个人向下坠去,刚刚坠了几分距离,却又叫骨鞭整个拖住。
骨鞭末端钩在了那个小洞当?中。
风登时变得巨大。
姜南离被那股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水沾湿浇透。
出来了。
姜南离心中一震,她睁开眼,看?向前方。
面前澄澈的水中,有一丝一丝飘着的血痕。
身后,有水流冲撞而来,姜南离侧身避过,视线看?向前方,姜淮一在那儿!
在姜淮一身前的,是数不清的,幽蓝色的鲛人鬼魂。
幽蓝色的鲛人鬼魂破开湖水,朝着他们缓步而来。
姜淮一数道符咒齐发。
落在那些鲛人鬼魂身上,却不起半点作用?。
反倒是那些鲛人鬼魂随意地一摆手,晃动的水波便似利刃,直勾勾地划破了姜淮一的衣服,鲜血从?破口处渗了出来。
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
姜南离眸光微凝,突然掷出骨鞭,周身湖水被搅动,震荡的波纹在姜南离身侧划出符阵来。
姜淮一同样感觉到了水流的变换,他转过头,看?向了姜南离。
姜南离并没有看?他,而是抬眸看?向了快要行至身前的鲛人魂魄。那些水纹在姜南离背后划出复杂印记。
姜南离身处阵法?最中间,看?上去,像是蓦然现世的神明。
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杀气,眉宇之间,反倒叫慈悲完全覆盖。
姜淮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明白了姜南离想?要做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对这些本是无辜的鲛人魂魄做什?么,姜南离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将这些困囿于此数百年,痛苦不得解脱的鲛人魂魄度化。
可是,这些鲛人魂魄,本就死于姜家人手中。
日日夜夜的怨愤早就浸染了全身,哪里是说渡化就能渡化的呢。
更何况,他们面前的,不是一只,而是……
姜淮一转过头去,看?向了面前密密麻麻的鲛人群。
心神激荡,竟是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梁州。
梁弋并没有去外婆家,他请了个家政公司,把自?家的小别墅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日之后,梁弋又回过一次疗养院。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听梁弋打听起李虎的情况,脸上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个李虎,要我?说,真?的活着不如死了干净。”工作人员本不想?多说什?么,可面对梁弋递来的一份红包,咽了咽口水,领着梁弋去了僻静处。
“前些年还好,虽说也是疯疯癫癫的,可是在药物的干预下,看?上去倒也是个正常人。”工作人员道,“大半年前,姜小姐还来给他续了好久的钱呢——”
“姜小姐好像认识李虎的妈妈,唉,这李虎好像也没有什?么家人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亲人来看?过他。好在他妈妈还有个有钱心善的朋友,愿意出钱让他住在疗养院里,不然,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就今年开始,他情况才变得差了。过去虽然也说胡话,可不曾自?残过,也没有说不吃药的。”
“可是现在,就算是给他手脚都捆住,第二天,身上也一定有伤口,那些伤口看?着像牙印。”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可是总不能整宿整宿地给他嘴巴堵上吧?”
“我?们这儿想?了不少办法?,都没什?么用?,只能每天给他打镇静剂。”
“打了镇静剂,李虎倒也能睡着,可是第二天,精神状态就会?更差,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一天一天地拖着呗,还能怎么样呢?”
“往邪乎了说,这李虎上辈子怕是欠了什?么债,这辈子只能这样来还呢,不然怎么会?都成?那副样子了,还总有一口气在呢?”
梁弋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疗养院。
驱车离开疗养院的大门前,梁弋坐在车里,摇下了车窗,正是傍晚的时候,日光熏黄,落在疗养院大门口烫金的大字上有些刺眼。
但梁弋并没有躲避,他直勾勾地看?着那有些刺眼的几个大字,点燃了一根烟。
直到烟燃尽,他才将烟头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中,转过头,驱车离开了疗养院。
梁弋大抵能猜到李虎正遭遇着什?么。
让他日日夜夜重复着当?年自?己父母的痛苦与惊慌,才是最好的惩罚。
梁弋眼眸微黯,就让他轻而易举地死去,反倒是太便宜他了。
只是想?起李虎,梁弋难免失神想?到姜南离。
那个女人猛地冲出马路时,梁弋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还好重重踩下了刹车,才没有撞上去。
女人也被吓得不轻,她转过身,双手合十,在脸前连连摆动着,“抱歉,抱歉,我?忙着有事儿,没注意到——”
“唐晔?”梁弋揉着被撞得有些疼的脑袋,看?向面前的女人,当?他看?清女人的脸时,有些惊讶地打断了唐晔的话。
听到车里的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唐晔这才抬头仔细看?过来,片刻后,她眼中染上了惊喜,“梁弋!真?的是你吗?”
梁弋开了车锁,他微微偏头,“上车说。”
唐晔也没有推辞,她上了车,脸上的惊喜仍旧没有散去,“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你,居然真?的是你!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同学聚餐吧。”
唐晔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她转头看?向梁弋,“我?们这些高中同学,有一大部分都是在梁州工作,隔三差五地聚聚。”
“刚刚就是段景山催我?呢,我?才冲出马路来的,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
“刚刚那样,太危险了。”梁弋轻声?道,他转头看?向前面的路,“地点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唐晔报出了一家火锅店的名字。
“这家火锅店这些年在梁州火着呢,排起队来动辄就是两个小时起。”唐晔道,“梁弋,这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过得还好吧?”
“当?年……”唐晔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梁弋,“当?年的事儿发生了之后,我?们都很?担心你,可连和你关系最好的段景山都联系不上你,我?都在担心……”
“担心我?想?不开?”梁弋轻笑了一声?,他打断了唐晔的话,“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只是在外面很?少回梁州,你们呢?好不好?”
“我?们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呗,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的日子。”唐晔笑了一声?,她小心翼翼地撇向梁弋,几次三番后,才小声?道,“梁弋,你怎么一个人回梁州了啊?没带家里人一起回来吗?”
“没。”梁弋道。
唐晔抿了抿唇,她一时不明白梁弋这个没字,是说自?己尚未成?家,还是说这次出行没有带着家人回来。
只是,两人许久未见,现在让她这样刨根问底,唐晔有些说不出口。
车内安静下来。
好在唐晔口中的那家火锅店不算太远。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火锅店对面的临停线里。
“到了。”梁弋停下了车。
唐晔看?向梁弋,“一起来吧,梁弋。”她甚至带了两分祈求,“大家都很?担心你,一起吃个饭呗。”
梁弋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沉默片刻,道了声?好。
唐晔闻言整个人变得十分高兴,她对着梁弋重重点了点头,“大家知?道之后,肯定高兴极了。”
说着,唐晔推门下了车,她对着站在火锅店门口的男人摆了摆手,又高声?道,“段景山,你猜我?在路上遇见谁了。”
段景山正低头玩儿着声?音,听到唐晔的声?音抬头向她看?了过来,“咋咋呼呼的,遇到谁——”
段景山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向唐晔身后身高手长,肩如刀裁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晔三两步跑到了段景山面前,她抬手推了推有些僵硬的段景山,“高兴傻了不成??还是脑子傻了,认不出来了?”
段景山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了动作。
他大跨步走到了梁弋面前,“你小子……”
梁弋笑了一声?,抬手轻轻撞了撞段景山的肩膀,“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段景山回撞回去,只是他的力道大了不少,梁弋被他撞得往一侧歪了过去,“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这些年……”
段景山抬头看?了看?梁弋的脑袋,他哽了哽,咬着牙道,“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我?当?你……”
“当?你被人拐走了呢。”
“对不住。”梁弋看?向段景山道,“这些年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没想?起同你们说一声?。”
“说这些。”段景山快三十岁的人了,眼眶竟是通红,他抬手捏了捏梁弋的肩膀,“进?去坐下说,你小子,今天得把这单买了。”
“好。”梁弋笑了一声?。
段景山勾着梁弋的肩往里走。
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多数都是梁弋高中时的同学。
大家很?多年不见,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段景山先开了一瓶啤酒,他拿着啤酒瓶站了起来,他看?向众人道,“说句大家可能不高兴的话,今天这次聚餐,是这十年来我?最高兴的一天——”
段景山转身看?向梁弋,“我?最好的兄弟,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一点儿没能帮上,还和他失去了联系,今天,能再遇到他,我?真?的太开心了。”
段景山还没开始喝酒,反倒有些醉了起来。
他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讲,最后还是唐晔抬手拍了拍他,“行了,坐下慢慢吃,慢慢聊,大家都在这儿听着你说话了,不吃饭了吗?”
“瞧我?。”段景山拍了拍脑袋,“把那些难煮的,都先丢进?去煮了。”
火锅的红油轻轻沸腾着,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当?大家开始动起筷子,推杯换盏起来时,先前的意思尴尬也消失不见了,段景山的话也更加多了起来。
“小弋,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结婚没有?怎么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些年,东奔西跑的,没个定性。”梁弋看?向自?己面前杯子里的啤酒,“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有人听到这话开始起哄。
“诶,咱们小晔也还单着呢,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好像有些人对某些人有意思哈?”坐在唐晔身侧的女人对着唐晔挤眉弄眼道。
旁人也跟着起哄。
唐晔脸腾一下红了。她连连摆手,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梁弋见状举起酒杯,替唐晔解围道,“我?现在这样子,可不敢玷污了年少有为的唐晔。人小姑娘脸皮薄,大家别开她玩笑。”
饭桌上,话题转瞬而逝。
唐晔脸上的温度也渐渐淡了下来。
梁弋同桌上的老同学你来我?往地喝了不少,可脸上却没有什?么醉意,反倒是一旁的段景山,已经醉得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酒席散去,沾了酒的,只剩梁弋还清醒着。没沾酒的也只有唐晔一个人。
唐晔看?起来,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了然如心。
她站起来,给大家各自?喊了车,吩咐了司机送到什?么地方后,又提前替他们把车费付了,另外又额外给了司机一笔钱,拖他们把人送到家门口。
最后,只剩下段景山一个人。
“老段他和我?在一个小区,离得很?近,就不多花一份儿钱了。”唐晔手里捧着自?己的外套,她看?向梁弋,“梁弋,你帮我?一起把他送回去吧。”
“好。”梁弋拉着段景山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外面夜风稍稍有些凉。
唐晔站在梁弋身侧,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刚……”梁弋打破了沉默,他知?道,自?从?餐桌上过往的老同学开过他和唐晔的玩笑后,唐晔的话少了不少。“他们那些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女孩子又不是非要嫁人,刚刚听他们说,你事业有成?,多好。”
唐晔突然停下了步子。
梁弋又走出去两步才反应过来,唐晔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身看?向唐晔,有些不解。
“我?不是不想?嫁人。”唐晔突然开口道,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梁弋,“我?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见过最惊艳的人,所以?后来,认识的每个男孩子,我?都忍不住要和他去对比,到最后我?发现,当?年的那个人永远是最好的,我?……”
梁弋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垂眸看?向唐晔,双瞳浓重如墨。
唐晔抬头看?向梁弋,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荒唐。
一个十年前认识的人,怎么能被她心心念念记到现在呢。
可是,偏偏就记到了现在,甚至于,在她今晚第一眼再见到梁弋时,那些被她埋藏的,渐渐淡忘的情感一瞬间被勾了出来,在她心里,用?一顿饭的时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当?年,唐晔一直很?后悔,自?己没有勇敢一点跨出那一步,才和梁弋失之交臂。
所以?,现在,快要三十岁,对于唐晔而言,正是自?己最美好年纪的时候,她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勇敢。
“梁弋,其?实我?……”唐晔开口道。
可梁弋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唐晔的话,“前两天,我?和我?女朋友吵了一架。”
唐晔脸上的神色微微愣住。
梁弋已经转过身,重新拉着段景山往不远处的小区走了过去。
梁弋又哪里不知?道唐晔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刚刚在火锅店里,唐晔偶尔离开去厕所,或是替大家点菜的时候,段景山一次又一次地靠着梁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次,在梁州安安稳稳地待着吧。
段景山满脸痛心,“小晔多好的姑娘啊,乖巧又长情。”
梁弋收回了思绪,他看?向前方,“我?很?爱她。”
梁弋的四个字,将唐晔要说的话堵得死死的,她跟在梁弋身后,垂着头,一步一步踩在梁弋的身影里。
“那你该去哄她,去道歉。”唐晔小声?道,“别等到以?后后悔呀。”
说话间,两人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的保安显然是认识唐晔和段景山的,“哟,小段又喝成?这样啊?小唐,我?帮你把他抬回去。”
“谢谢叔。”唐晔帮着保安从?梁弋手里接过了醉成?一团的段景山,唐晔理了理头发,她抬头看?向梁弋,“梁弋,大家都还是朋友。”
“以?后要常出来一起吃饭呀。”
“好。”梁弋应了下来。目送着唐晔和段景山消失在视野中后,梁弋才转过身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眉眼微垂,思绪飞得极远,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街对面,传来嘈杂声?。
“这只死猫,挠老子——”是个有些粗壮的男声?。
梁弋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处望去,一只黑色的小猫站在那个脖粗脸圆的男人面前,尾巴高高翘起,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下一刻,那个男人抬起脚,重重朝着那只小猫踹了过去。
梁弋的动作比他的反应更快。
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只小黑猫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男人看?向突然出现的梁弋,看?上去颇有些不满。
“喂,这是你家的猫吗?挠了人别想?就这么算啊——”男人骂骂咧咧地,抬手指着梁弋怀里的黑猫。
黑猫见状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声?音。
梁弋低头去看?,怀里的那只黑猫,正是姜南离的那只。
“你要多少钱。”梁弋心里怀揣着心事,不想?同男人过多纠缠,直截了当?道。
男人闻言咳了咳,他抬手搔了搔脑袋,恶狠狠道,“五千。”
梁弋没多说什?么,把钱给男人转了过去,然后抱着小黑猫拐进?了一条昏暗没什?么人的巷子。
小黑猫还在对着那个男人的方向龇牙咧嘴着,梁弋抬手敲了敲它的脑袋,它才没再龇牙,转而乖巧地叫了一声?。
梁弋眉心微蹙,他看?着面前看?上去有些脏的小黑猫,“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离呢?”
小黑猫听梁弋提起姜南离,忙挣扎着从?梁弋怀里跳了下来,脏兮兮的小猫脑袋顶着梁弋的小腿。
见梁弋不动,它又转为咬住梁弋的裤脚,将人往外拼命拽去。
梁弋见状,心下微沉,“阿离出事儿了吗?”
小黑猫听梁弋这样说,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它绕着梁弋的腿直打转,叫声?凄厉,似是婴儿啼哭。
梁弋几乎屏住了呼吸,他顾不上小黑猫舒不舒服,弯腰将小黑猫提了起来,“你们离开梁州没有多久,你快带我?去找阿离。”
小黑猫又叫了一声?,梁弋听懂了它的意思,抱紧了它。
被梁弋抱紧的小黑猫渐渐变成?一团黑雾,那黑雾在梁弋怀里由稍稍的一团渐渐膨胀,直到将梁弋一整个包裹住。
巷子外,刚刚那个和梁弋起了冲突的胖男人见梁弋钱多话少,起了歪心思,他将手上被小黑猫挠出来的一条印子用?粗糙的纸擦得更加吓人了些,粗着嗓子往巷子里走了过来。
男人知?道,这条巷子是死路,他刚刚一直注意着梁弋,没见他从?巷子里出来。
男人打算再敲梁弋一笔。
这样想?着,他粗着嗓子走到了巷子口,“喂——你的破猫……”
男人的声?音哑在了喉咙里。
面前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站在巷口,有些狐疑地往里张望,一阵凉风吹来,男人打了个寒战。
下一秒,胖男人大梦初醒一般,转过身,逃跑似的离开了巷口。
小黑猫是用?术法?赶路来的梁州,现在又是用?术法?赶路回到姜家村,还带了个大活人。
一时间,精神有些恹恹,趴在梁弋怀里,提不起神来。
梁弋到了姜家村后,直接往姜南离住着的吊脚楼而去。
吊脚楼是锁着的,梁弋透过窗子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几番权衡之下,梁弋抬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小黑猫挣扎着在梁弋怀里抬起脑袋,它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梁弋有些焦急地喵喵叫着。
像是在告诉梁弋,它离开前,姜南离就是在屋子里面。
梁弋微微抿唇,他看?向地板。
地面上,有已经干涸的血迹,颜色变得很?深。
血迹的范围很?大,看?上去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匕首落在血迹旁,上面也沾满了血。
梁弋双腿有些失力,他大口大口吸着气,许久,才从?一阵阵的眩晕中缓了过来。
“你在这儿等着我?。”梁弋将没什?么精神的小黑猫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小声?道,“我?得去找个人问一问情况。”
小黑猫乖巧地喵了一声?。
见状,梁弋转身离开了吊脚楼。
他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去找姜卫喆。
姜卫喆最近过得不错。
虽说如今姜家的事儿轮不到他去说三道四,可是经历了上次那回,姜卫喆突然转了性子。
在姜家村里,好吃好喝地玩儿着有什?么不好的呢?
左右也不缺钱,只要不缺钱就不缺乐子,何苦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想?通了的姜卫喆过得十分惬意,每天早早吃过饭后就上了床,找一个不错的电影,自?个儿一个人看?得有声?有色。
正专心致志看?着电视的姜卫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哐的一声?,正疑惑着呢,便又是巨大的一声?。
他虚掩着的房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姜卫喆瞪大了视线,“什?么……”人字还没有说出来,姜卫喆便被一拳打翻下去。
他眼睛上吃了一拳,眼前黑一阵灰一阵地看?不清。
姜卫喆嘶了一声?,声?音尖利,“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找碴找到姜家村来了。”
“找的就是你。”梁弋声?音低沉,他站直了身子,提着姜卫喆像是提小鸡一样,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甩在了地上。
姜卫喆在冰凉的地板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抬头看?向梁弋,嘶声?截断,“梁弋?!”
梁弋神色冷凝,他半弯下腰,手中沾着血的匕首贴在姜卫喆的侧脸上,“姜南离去哪儿了?”
姜卫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梁弋,“我?怎么知?道……”
姜卫喆话没说完,便觉得脸颊上一凉,然后才是疼。
抬手去摸,却摸了一手的血。
“我?没有耐心在这里同你耗着。”梁弋将手中的匕首横着抵上了姜卫喆的咽喉,他另一只手抓着姜卫喆的头发,迫使面前的人仰头同自?己对视。
姜卫喆的视线剧烈颤动着,他看?向面前几近疯魔,眼尾通红的男人,颤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
梁弋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上的力气渐渐变大。
“等,等等!”姜卫喆惊慌地喊道,他的确不知?道姜南离去了哪里,毕竟想?通之后,姜卫喆便不再去问姜家的事儿,只是现在,看?梁弋不似做戏骗自?己,姜卫喆慌乱间,满脑子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父母当?年死亡的真?相。”姜卫喆大口喘着气,他几乎是咆哮出声?的。
梁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垂眸看?向姜卫喆,“什?么真?相。”
“小……小弋……”因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姜卫喆连咽口水都不敢,他小心翼翼地往后仰了仰头,“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慢慢说。”
梁弋并没有拿开匕首,只是往后退了半步,“说。”
“当?年……”姜卫喆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把真?相说出来,让姜淮一知?道后,自?己没什?么好下场,可是不说,自?己现在就该死了!被姜淮一知?道了,总还有想?法?子逃跑的余地,好过现在穿着一条裤衩就被人割了喉。
“当?年,老爷子……”姜卫喆抬眸看?向梁弋,“就是上一任家主,姜永,知?道了换骨的事儿后,便让我?去接小念。”
“小弋,你也知?道,姜家这些事儿,不好叫外人知?道太多的。”姜卫喆赔着笑,小心翼翼道,“你小姨的性子你也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是我?接走的小念,一定会?闹得天下皆知?的!”
“我?原本,原本没想?那样做……”姜卫喆垂下了眼,他蜷缩着身子,尽可能把自?己从?整件事里摘出来,“我?也劝了,可他们不听我?的啊,我?要是多说两句,尸块里,就该有属于我?的部分了!”
“说重点。”梁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姜卫喆的辩白之词。
姜卫喆慌忙点了点头,“当?年,是姜淮一带着人和我?一起去接小念的。我?把小念接出来之后,他说要把事情处理干净。”
“我?以?为……”姜卫喆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急促,“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去威胁你爸妈,谁知?道,他是让人把他们给杀了啊!这……这件事,当?真?怪不到我?头上啊!”
梁弋看?向姜卫喆。
面前的人抖若筛糠,脸上,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看?上去狼狈不堪。
姜卫喆没有说话。
梁弋心里清楚,也就是说,当?年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姜淮一。
根本怪不到姜南离身上。
因为没有李虎,也会?有李豹,李狮,李狼。
李虎的存在,无非是让姜淮一的行事更加方便了。
梁弋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视线重新移到了姜卫喆身上。
姜卫喆连动作都变得小了,他抬头看?向梁弋,“小弋,你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
姜卫喆的话没说完,梁弋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抵上了他的咽喉,“说,阿离去了哪里!为什?么吊脚楼里会?有那么多的血!”
“我?……我?当?真?不知?道。”姜卫喆几乎要晕过去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自?己刚刚告诉了梁弋这么大一件事儿,怎么这人还追着自?己问姜南离的事儿呢。
姜卫喆几乎是咬着牙,他抬头看?向梁弋,“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知?道,她和姜淮一一起离开了。”
“听……听那些人提过两嘴,说是要去十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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