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VIP] 第 69 章
陆慎这样想着,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去抚那柔柔的柳腰,垂头瞥见她细长白嫩的粉颈,手不?自觉游移往上, 拢住那一团颤颤巍巍来, 低声?喃喃:“所谓鬓垂香颈云遮藕, 粉著兰胸雪压梅,不?外如是!”
林容本迷蒙着欲睡,闻言睁开眼睛,心里暗骂, 冷冰冰道:“看来君侯着实喜欢这身皮肉!”
陆慎抽出手来, 讪讪道:“好?像比上回大了?些?”
林容翻了?个白眼,推开陆慎,另卷了?床被子, 裹得?严严实实, 背对着他歪在?一旁:“我小日子才第二天,你找别人去。”
床那边并无言语,半晌床摇帘动,陆慎舒服得?长长的喟叹一声?,道:“把你的汗巾子递过来。”
林容这才从紧裹着的被子里, 小小冒出个头来,恨恨瞪了?他一眼, 伸手将挂着的姜黄色汗巾子揉成一团扔过去:“用完扔了?,我不?要了?。”
陆慎哼一声?,起身往净室而去。不?过一会儿,便听得?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待两人重新安寝, 已不?知何许时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容正睡得?迷迷糊糊, 忽听得?门外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正想开口?问,便听陆慎道:“何事?”
外头翠禽隔窗低声?禀道:“君侯、夫人,外院沉管事说,有紧急军情来报。”
陆慎听罢,立即披衣起身,推门而去,见又是下起了?大雪,雪花漫天飞舞,斜斜密密,遮天蔽日。沉砚正候在?阶下,奉上一份牛皮军函:“主子,探马来报,有匈奴人的踪迹。”
陆慎接过来,略瞧了?一通,一副了?然的模样:“下了?快二十天的雪,再不?出来,饿也叫饿死了?。传令威武营,校场点?兵!”
林容叫吵醒,索性坐起来,望见角落里铜镀金象驮琵琶摆钟,竟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头昏昏发沉,起身到了?杯茶,茶水也还是温热的。
陆慎复进屋来,见林容站着:“怎么起来了??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
一面从槅架上取了?衣裳穿戴起来,一面道:“有匈奴人的踪迹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得?领兵去追击,只怕除夕是回不?来了?。”
林容闻言放了?茶盅,不?知怎的,脑子里忽地蹦出那个梦来,陆慎箭镞而死,到底会不?会应验呢?要是这时候应验了?,当个寡妇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太那个人不?大好?应付。
脑子里正想着事,脚上已不?自觉慢慢踱到他跟前?,顺手取了?玉版革带来,默默系在?他腰上。
一面伸手去抚胸前?衣襟褶皱,见他心突突地跳得?极快,蹙眉道:“你这样早晚得?猝死。”
一面去拉他的手腕:“要是觉得?胸闷,就揉一揉这里,这是内关穴。要是失眠,就按这两个地方,这是大陵穴、神门穴,主治失眠的。”
陆慎不?答,只幽幽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子,叫她抚过的地方,竟渐渐发麻,半晌拥她在?怀里:“你在?这儿,我怎么会失眠?放心,我死不?了?,安心在?府里等我。”
林容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心道:谁担心你了??我这是担心你的样子吗?
陆慎说罢,推门出去,一直行到府门,登石上马,忽地弯腰吩咐沉砚:“今日夫人收了?一封信,是一些缺笔字。瞧起来,倒是同那些药方子写的差不?太多?,你暗地里查一查,别惊动她。”
这便是要留他在?府里的意思,沉砚道了?声?是,目送打着火把的军士,簇拥着自家主子往校场而去。
林容打了?个哈欠,复往绣床上安眠,闭眼眯了?一小会儿,便觉手冷脚冷。翠禽、凤箫听见响动,又灌了?好?几个汤婆子进来:“县主,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屋檐下结了?一尺来厚的冰尖子。”
林容这才暖和些:“怪不?得?这样冷。”
偏凤箫笑嘻嘻道:“君侯走了?,县主就冷得?睡不?着了??想是君侯在?时,县主身上必定是不?冷的。”
林容哼一声?:“话这样多?,明儿就把你嫁出去,看你还多?不?多?嘴。”
凤箫立刻羞红了?脸:“县主,什么嫁不?嫁的,奴婢年?纪还小呢?”
翠禽扯了?凤箫耳朵,笑骂道:“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些话,主子饶你,我不?饶你。”一面替林容掩好?笼帐,一面拉了?凤箫出去。
不?过林容这夜到底是再没?睡着,听着外头呼呼的风雪声?,直到天明时分,才闭眼迷糊了?一会儿。
外头渐渐起了?下人们的扫雪声?,小十六一双鹿皮小靴从雪地里踏过来,飞奔到廊下,身后嬷嬷不?住喊:“姑娘,慢些慢些,这地上都是些雪呀冰的,摔跤了?可不?是好?顽的。”
小十六一身大红哔叽缎细羊毛斗篷,头上戴着雪帽,腰上系着秋香色玉带钩宫绦,蹬蹬蹬跑过来:“凤箫姐姐,十一姐姐在?么?”
凤箫忙抱住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姑娘小声?些,县主还没?醒呢?”一面替她取了?斗篷抖雪,一面问:“姑娘可用过早膳了??”
小十六摇摇头:“我想跟十一姐一起吃。”
凤箫牵了?她进左厅:“姑娘先进些点?心,垫一垫。昨儿夜里风大,县主没?睡好?,不?知什么时候才起呢。”
林容此时已经?叫吵醒了?,坐起来挽起帐子,道:“让小十六进来吧。”
话音刚落,小十六便一溜烟掀开帘子进来,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手里还握着个雪兔子:“十一姐,咱们出去堆雪人吧,外面好?大的雪啊。”
林容摸摸她的手脸,已叫冻得?冰凉,忙把那雪兔子放在?一旁:“快去熏笼上暖和暖和。”翠禽、凤箫进来服侍穿衣、洗漱,回道:“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面悄声?回话:“拿礼单子对了?,那方砚并不?在?上面,倒不?知是谁放进来的。问了?丫头,都说并没?有人动过,送来的时候便是有的。”
林容点?点?头:“不?睡了?,用了?早膳,待会儿上老太太哪儿去一趟。”
林容素来早上用得?清淡,因这两日来了?小日子,便把燕窝粥,换成了?建莲红枣汤,因着小十六在?,又加了?口?蘑盐煎肉,一碟子豆腐皮包子,一大碗蒸牛乳,并一碗银丝鸡汤面。
林容嘱咐小十六:“你还小,每日要多?吃些牛乳。”又问她:“书念得?如何?”
小十六一面吃,一面回:“学堂里是些教规矩的嬷嬷,管家理?事,妇人针黹,又或者领着读些《列女传》之类的,倒是不?曾教着念书。我那日念了?首冬景的诗,还叫嬷嬷训了?。说……”
陆慎在?时,小十六是不?敢过来的。林容怕她孤单,只叫她往族学里念书,同族里的小姑娘熟悉熟悉,闻言问:“说什么?”
小十六道:“嬷嬷说,这样的诗啊词啊的读多?了?,只会把心读野了?,学得?读书人清高的性子,那幅吟诗作赋缠绵悱恻的模样,坏了?名?声?,能嫁什么好?人家?”
林容听了?便笑:“那你怎么回的?”
小十六到底是活泼的性子,狡黠地笑笑:“我跟嬷嬷说,这样的好?诗好?词,男子写来便是有文采,女子读一读便是坏了?名?声?,便是坐张拿乔的缠绵悱恻?嬷嬷听了?,一句话都不?说,还说要去回老太太。”
林容抚她的额顶:“你喜欢诗词也好?,有个自己?的癖好?,无聊的人生会有趣很多?。”
正说着,便见外头廊下一阵脚步声?,丫鬟打起帘子:“主子,四奶奶来了?。”
虞四奶奶门口?脱了?斗篷、木屐,一身大红金绣翟鸟纹对襟袄子,下面是绛红色四合如意马面裙,珠翠晃动,端是神彩照人,还未进门,便听见她温和地笑:“倒是扰了?六弟妹早膳,十六姑娘也在??”
林容挥手,命丫鬟们上茶:“这是我常吃的霍山茶,四嫂尝尝,合不?合口?味。”又笑笑:“不?怕四嫂笑话,我一见您就觉得?亲切,虽没?见过面,却仿佛很熟悉,似乎从前?见过一样。”
虞四奶奶便浅笑起来,温温和和的模样,似乎并不?要太适应林容如此热络,又说了?些闲话,便命丫头们奉了?账册、对牌进来:“老太太吩咐,叫我先把府里今年?的账册,拿给六弟妹瞧一瞧,库房的对牌也叫送过来。”
林容喔了?一声?,略翻了?翻,见丫头们奉着四五本账册,推回去,道:“马上就是年?节了?,事情又多?。不?怕四嫂笑话,我才来没?几日,不?说府里的丫鬟,便是族里的亲戚也都不?大认得?。今年?又冷得?厉害,一日连一日地下雪,我身上总也不?好?。免不?得?……免不?得?要请四嫂多?兼几日差事。”
虞四奶奶闻言倒不?大吃惊,笑笑:“六弟妹身上哪里不?好?,可请了?大夫来瞧瞧?”
林容挥手,命翠禽把那方石砚奉上来:“也没?什么大病,请了?大夫,也说是调理?,我想着必定是水土不?服罢了?。喔,倒是有一桩事。昨儿这款砚,丫头们归档的时候,见并没?有在?单子上,想着问问四嫂,是不?是单子写漏了??”
虞四奶奶接过来,一打开便道:“原是这方砚,丫头毛手毛脚,竟误送了?来。这原是下边人预备给姑老奶奶寿辰贺礼,说是裴令公?的一方砚。只我瞧着砚底的款识有些奇怪,倒是拿不?准真假。想着请外头懂行的瞧瞧,别送个赝品去丢人。”
林容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喔,裴令公?,我倒是想收藏他的几幅字画,只可惜未能如愿。”
虞四奶奶便道:“六弟妹问这个,倒是问着人了?,裴令公?书画手稿多?毁于战火之中,尚存于世的也不?多?,倒是我父亲当初破城时,得?了?那么一箱子。不?知六弟妹爱的山水画,还是医方手稿?”
林容垂下眼眸,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剥弄青花茶盖:“有没?有书信之类的?”
书信?虞四奶奶一脸疑惑,却还是道:“我去信问问我父亲,不?敢说一定有,但多?打听打听,总能叫四弟妹如愿。只是他老人家如今驻军江州,一来一往,只怕等出正月才能得?消息呢。”
林容笑起来:“那就多?谢四嫂了?,这样说起来,还得?麻烦四嫂在?家事上多?费心些日子,替我管到出正月吧。”
虞四奶奶仿佛听不?大懂,直推辞,叫林容劝了?几句,这才应了?:“那好?吧,我就在?多?管这两个月。”
一面等林容用完膳,相携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正端坐在?炕上,手里举着个琉璃眼镜,院子里一个青衣白裙的女孩子,正逗了?鹦鹉给她瞧。
那鹦鹉随着指令,飞来飞去,一口?一个“老太太安康,老太太安康”,把老人家逗得?哈哈大笑,见着两人来,忙挥手:“快来坐着瞧,这鸟可真是成精了?,很能说几句人话呢。”
林容陪着瞧了?一会儿,便把刚商量管家的事禀给老太太,老太太指挥这那丫头:“叫那鹦鹉跳到自鸣钟上去,看它会不?会去拨那钟摆?”
问言回过来,细细打量了?林容一通,道:“六哥儿走了?,你担心得?一晚上没?睡,脸色这样不?好??”
林容尴尬地坐在?那里,虽的确一晚上没?睡,那是叫冷的,刮风刮得?睡不?着。老太太见她低头默默不?说话,倒以为她年?纪轻害臊,拍拍她的手:“做陆家的媳妇,这都是常事。六哥儿定下规矩,不?迎不?送,要不?然你们新婚的小两口?,还叫你去送送他才好?。”
说着来了?兴致,招呼人进来问:“什么时候拔营的?”那人回:“天亮时才拔营!”
老太太听了?,掰着手指头算:“天亮才拔营。”回头对林容道:“你乘了?我的马车去,绕小路,三十里外有个小县,你站在?城墙上送一送他,也全了?你的心。”
林容有些发蒙,不?是来说管家的事么,怎么几句话一转,又安排起自己?去送陆慎了?呢,还得?坐马车赶三十里的路,一来一回就是六十里。
这么冷的天,赶六十里的路,林容一想,便觉得?头疼,推辞:“在?这里孝敬祖母,才是全孙媳的心呢。君侯既定下不?迎不?送的规矩,我又怎么能违背呢?”
老太太只当没?听见:“我待会儿就要午憩了?,用你孝敬什么?”一面吩咐人安排:“把我那几匹好?马收拾出来,套了?车,再叫二百护卫,一路打了?旌旗开道过去。”
一面对林容道:“去吧,别不?好?意思,他那性子,没?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
林容叫恍恍惚惚地劝出门,叫人服侍着登上马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到底是哪句话出了?问题呢?好?像自己?没?说什么要去送陆慎的话吧?老太太跟陆慎真不?愧是祖孙两,一脉相传的自说自话。
虽才三十里路,却是冬日泥泞的小路,本就难走,偏那马车叫驾得?极快,林容扶着车壁,一颗心仿佛要跳到窗外去,忙叫外头赶车的军士:“慢些,当心马车翻了?。”
那军士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只怕赶不?及,道:“夫人放宽心,小人替老太太赶了?二十年?的马车,绝对不?会出事的。老太太下来死命令,倘误了?时辰,小人吃罪不?起,请夫人见谅,稍忍耐小半个时辰。”
林容在?心里哀叹,最好?是误了?时辰,正想着,那马车忽地厉害颠簸起来,叫林容撞在?车壁上,顿时砰的一声?。
翠禽、凤箫两个丫头吓坏了?,忙去拉林容:“县主,没?事吧?”
林容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还没?死呢!”
好?歹雍州附近的驿道还算完备,这样颠簸的路段也并不?太多?,饶是如此,林容到那城门口?时,已头昏眼花,浑身酸疼。
因打了?旌旗,此时马车外县令匆匆赶来,跪在?雪地里:“臣清平县令贾如平拜见夫人,不?知夫人驾临,未能远迎,请夫人恕罪。”
林容无力的摆摆手,问:“不?必多?礼,贾大人起来吧,君侯的威武营可曾过去?”
那县令立刻抬起头来:“小臣刚送了?威武营出城门,夫人便到了?。”
林容闻言心里一松,正如了?她意,刚要吩咐人打道回府,便听那县令道:“才走一会儿,夫人上城门上,必定还能瞧见。”
林容默了?默,也不?知是说他有眼色还是没?眼色,叫翠禽、凤箫服侍着下了?马车,慢慢登上城墙,果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旌旗猎猎,一行蜿蜒的黑甲骑兵,一时也并瞧不?见陆慎在?哪里。
林容站了?会儿,应付了?差事,又觉这城墙上的风实在?刮得?脸疼,赶紧吩咐:“瞧不?见了?,咱们回去吧。”
林容刚一转身,便听翠禽指着远处道:“县主,您瞧,是君侯!”
林容放眼望去,见那行骑兵里忽地转出一人来,那人白马银鞍,策马飞奔而来,却并不?到城墙处来,隔得?远远地便勒马停住,虽瞧不?太清面容,却是一身的神采英毅。
陆慎遥遥望着那城墙上的小女子,一身大红斗篷,青丝缭绕,默默注视了?片刻,并不?说话,又忽转身催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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