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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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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身姿笔挺,如出鞘薄刃,漠然凝视着齐都城紧闭的门。

    寒风凛冽,细雪纷扬,拂入墨发间。

    副将骑着马,行至女子身侧,恭敬询问:“秦将军,何时攻城?”

    风雪下?得?愈发紧了。

    放眼望去,云层之下?,整座城池都覆上了一层浩荡的白?。

    秦雪庭伸手拂去肩头雪,启唇道?:“再等半时辰。”

    副将抱拳应是,正欲向下?传达军令。

    秦雪庭瞥见城墙头那道?身影,却忽地抬手,止住了他:“慢。”

    副将勒马待命,循着秦雪庭的视线往城墙上方望。

    只见一女子着墨衣,披甲,腰间系剑,缓步登楼,上城墙。

    清瘦面容如冰若霜,唯有唇间一点殷红,浓似血。

    秦雪庭知道?那人是谁。

    指节握住手中弓箭,面上泛起微笑,寻思着两军交战之际,那位殿下?大?抵来不及对镜涂朱,所以唇畔的那点红,恐怕真是血。

    眉间虽有笑,但?下?达指令的语气,却冷漠到几乎显得?有些无?情。

    “不必等了。”

    “就现在,攻进?去。”

    ……

    登上城楼之前,萧瑾本来以为,率大?军兵临城下?的,应该是另一人。

    行至墙头,一眼望过去,却没看?见。

    如果说,萧瑾的内心没有生出任何情绪波动,那肯定是假的。

    只不过无?论如何,凌十一都给了她半块虎符,而且自己身后,还跟着叶家和守卫京畿的精兵。

    这仗,总是要打的。

    即使实力悬殊,差距过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瑾看?着底下?那一众黑压压的军队,虽然一时半会儿也估算不出到底有多少将兵,但?很值得?怀疑,尧国总共有没有这么?多人。

    看?样?子,楚韶是把每个?城池能征的兵,都给征完了。

    然而就算是追求速通,按照这个?标准来征兵,也激进?到略显恐怖了。只怕尧国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空城,没剩下?几道?人影。

    也??x?难怪能够一路高歌猛进?,第三年就扫荡到了齐国。

    叶绩站在萧瑾旁侧,不禁摇摇头,道?:“尧军发兵迅捷,毫无?征兆,前几天刚刚攻下?西?陵国,今日却能带这么?多兵打过来,可见所行的必然是苛政,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萧瑾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接话。

    换个?角度来想?,秦雪庭今天既然敢领兵打过来,要么?就是有十成胜算,要么?就是兵行险招,决意破釜沈舟了。

    不管是哪一种,对齐国来说,都是守不住的局面。

    但?萧瑾还是决定要守。

    要说为什么?,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理由。只是不习惯在还没有竭尽全力之前,就轻易认输罢了。

    看?着树林里正在组装投石机的将兵,萧瑾挥旗,下?令:“放箭。”

    霎时,数百支黑箭从城墙头射出。

    流矢细密,犹如天公?降怒,泼下?的倾盆大?雨。

    顷刻间,百发沉默的箭隐入丛林。看?不清飞掠而过的残影,断裂之声却荡在耳畔,尖锐清晰。

    鸟雀惊飞,仓皇逃往别处。

    啼叫声伴随着利箭钉入皮肉的闷响,投石机轰然坍塌,溅开一片鲜血淋漓。

    哀嚎之音此起彼伏,秦雪庭混不在意。

    挥剑斩断箭支,面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对身侧副将下?令:“让盾兵出列,挡在前面,架攻城车,强攻进?去!”

    “是!”

    盾兵护住攻城战车,怒声嘶吼,撞倒了数列卫兵。

    都城左右两翼涌出禁卫军,策马而来,持剑冲杀,越过大?如车盖的盾牌,取了敌方首级。

    然而这边刚倒下?,又一队将兵持盾袭来,似乎源源不断。

    秦雪庭行的是不要命的打法,数支冲锋队在前方送死开路,掩护士兵靠着城墙搭好云梯。

    士兵刚爬上云梯,便被一支袭向面门的羽箭,贯穿了整个?头颅。

    尸体坠地,印出一团红。

    无?数双战靴踏过士兵的身躯,他的脸被靴底碾碎,鲜血淋漓的四肢嵌入石板,极为妥当熨帖。

    硝烟弥漫,他的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萧瑾没有精力去计算,这场仗到底打了多久。

    只知道?大?门被攻城战车撞开时,尧军似乎爆发出了一阵足以遏住天边行云的呐喊。

    叶绩沉默不语。

    半晌,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句:“燕王殿下?,我们的人,挡不住他们。”

    萧瑾的手搭在城墙上,垂眼看?着这一切。

    然后回应:“我知道?。”

    叶绩的声音从未如此滞涩:“殿下?,为了城中百姓,不如打开其它?几门,降了吧。”

    萧瑾没有说话。

    硝烟漫天,她看?着底下?的残尸断戟,想?到了很多东西?。念头一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春潭街的柳,京城的雪。

    筵席上,满杯屠苏酒。问月殿前,朱衣似血,朝颜伴着夕颜。

    碧波悠悠,渔夫执桨,嗓音嘹亮,一曲越人歌。

    月渡河的水日复日,年复年。

    岁岁年年,向东流。

    一幕幕画面从眼前晃过去,最终定格在满院辉煌,楚韶抬起头,望向百盏灯笼的瞬间。

    楚韶的眼睛里,有很好看?的灯火。

    烛光闪烁,她说:“多谢。”

    ……

    萧瑾闭上了眼。

    睁开眼后,对叶绩说:“不降。”

    兵戈相接,掀起冲天震响,叶绩似乎愣了愣,没听清萧瑾的话。

    所以萧瑾重复了一遍。

    “我说,宁死,不降。”

    语罢,下?城楼。

    数不清究竟战死了多少人。

    到了最后,萧瑾的视线被鲜红漫过,一片模糊,恍惚间她几乎记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只知道?挥剑,斩下?,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将兵们死的死,逃的逃。

    直到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禁卫军被剑刃刺穿胸膛,坠地,一切才落下?帷幕。

    倒下?的瞬间,萧瑾看?清了他的脸。

    是禁卫军首领,叶绩。

    萧瑾的心中再不可能生出任何悲意,但?用血剑斩下?敌方副将的头颅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抖了抖。

    这样?的颤抖无?关?其它?,只因一柄利箭破空射出,贯穿了她的右腿。

    “嗖——”

    还没感受到痛楚,又一柄箭袭来,钉进?左腿。

    萧瑾从马背上跌落。

    坠地的瞬间,身上的所有伤口齐齐迸裂,她却沉默,没有喊出声。

    很奇怪,痛到极致了,反倒感受不到一点儿痛意。

    嘴唇里漫出血,萧瑾甚至懒得?去揩。反正,也抬不动手。

    更何况,擦不擦,也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萧瑾本想?闭上眼,就这样?睡去。一点刺目的光却挤进?眼缝,晃得?她险些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睁开眼,才发现是一截泛着冷光的剑,正悬在她的面门上。

    看?着秦雪庭手里的长?剑,以及背后那把弓。

    萧瑾总算知道?,刚才射中腿的那两发冷箭,究竟是谁放的了。

    意识到装了这么?多年,自己终于从假残废,变成真残废了。

    萧瑾躺在地上,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从一具完整的尸体,变成一具残废的尸体了,内心略显无?奈。

    无?奈之余,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

    听着耳畔的笑声,秦雪庭动动手腕,把剑抵在了萧瑾的眉心上:“燕王殿下?,你笑什么??”

    萧瑾说不出话,只是继续笑。

    每笑一声,唇间的血就越涌越多,似乎流不尽。

    秦雪庭微微蹙眉,嗓音却动听:“你是在想?,你当年不该救我么??”

    萧瑾很想?为自己辩白?,说一句姑娘你想?多了,我躺在地上,什么?也没想?,也什么?都没必要想?。

    奈何,她讲不出话。

    萧瑾只是开心,开心自己总算要愉快地死去了。

    虽然死之前没能见到楚韶,是死了都难以释怀的遗憾,但?好像,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所以,就这样?吧。

    可惜秦雪庭并不打算,给予她将死之人的清静,嘴唇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话。

    好在萧瑾没有听秦雪庭说话的兴趣,于是恰到好处,晕了过去。

    ……

    萧瑾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

    应该说,没想?到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是泼在脸上的一瓢冷水。

    想?来是刚从河中舀起来的一瓢,凉得?提神醒脑,若是灌进?去尝几口,准能再咳出几滴血。

    萧瑾的眼皮很重,本来睁不开。

    还要多亏了这瓢水,她才能恢复理智,思考起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房间很暗,只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灯下?,放了把椅子,上面坐着个?人。那人正举着木瓢,漫不经?心地把她给望着。

    萧瑾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反倒松了一口气。

    想?着幸好是秦雪庭,要是换成楚韶,叶绝歌之类的人物,给自己当头泼一瓢冷水,她心态一崩,恐怕就要玻璃心咬舌自尽了。

    瞧着周围摆放的一堆刑具,萧瑾估计自己大?概是被押到牢里来了,至于到底是哪国的大?牢,还是很显而易见的。

    原来她从齐一路晕到了尧。

    萧瑾正在感慨,楚韶的好感度机制实在强大?,能让她吊着一口气,从押运途中撑到现在,这不比山寨系统有用一万倍。

    秦雪庭旁侧,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将军,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吧,您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苏檀的嗓音依然淡如水,言辞里却带着难得?的恳切:“等那位收到消息,从西?陵国回来了,知道?您干出这些事,必然会动怒的。到时候,你我都担待不起。”

    秦雪庭挑眉,看?向苏檀:“苏大?夫,领兵征伐齐国,是我一人的主意,你需要担待什么??”

    苏檀对上秦雪庭的视线,眼中涌动着复杂情绪:“您趁齐国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是件好事。但?同时,陛下?也不知道?此事,您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里,萧瑾明白?了。

    敢情伐齐这么?大?的事情,秦雪庭竟然没有知会楚韶,自己领着兵就去打了。

    苏檀顿了顿,看?了萧瑾一眼,继续说:“更何况,我指的让陛下?动怒一事,并非您擅自带兵攻打齐国,而是……”

    “苏大?夫,你难道?忘了吗?”

    秦雪庭截了苏檀的话:“你难道?忘了,就是你眼前的这个?人,让陛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吗?”

    苏檀不言。

    听见秦雪庭的话,萧瑾那颗自诩已经?死得?透彻的心,又轻轻颤了颤。

    半晌,苏檀缓声说:“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让你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东西?,原是你我没资格去干涉陛下?的。”

    “资格?”

    秦雪庭扬唇笑了笑:“这些年为陛下?出生入死的人是我,陪在陛下?身边的人也是我。陛下?受过的伤,我都看?在眼里,她让陛下?伤透了心,我难道?连泼她一瓢水的资格都没有?”

    苏檀张了张嘴唇,想?了??x?半天,还是把话给咽下?去了。

    揉着眉心,说道?:“秦姑娘,你现在是尧国的大?将军,我确实没有资格管你。我刚刚劝你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我说这些话,也只是不想?等陛下?回来了,问我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拦你,迁怒到我头上来。”

    语罢,苏檀又看?了萧瑾几眼。

    走之前,嘱咐了秦雪庭几句:“可以审,但?用刑一事,万万不可。”

    苏檀走后,大?牢里只剩下?萧瑾和秦雪庭两人。

    冷水混了血,还在沿着下?颔往下?滴。

    萧瑾低头看?着拷在手腕和脚踝上的玄铁,觉得?秦雪庭把这东西?用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有些多此一举。

    左腿右腿各中一箭,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秦雪庭似乎也明白?萧瑾的意思,微笑着说:“就算你的腿废了,也还是北齐燕王,该用上的规格,还是不能缺斤少两的。”

    什么?规格。

    甲级战犯是吧。

    萧瑾没有跟秦雪庭说话,伤口上缠的绷带,隐隐飘散出一股药草味,想?来应该是苏檀给自己包扎的。

    又想?到秦雪庭说出的那句话,思绪便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待到回过神来时,秦雪庭已经?捏住了她的下?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从前明寻侃她,劝她去白?马寺当禅师。萧瑾便信了几分明寻的胡话,以为自己的心境快要接近四大?皆空了。

    然而,一听见楚韶难过受伤,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形。

    三年过去了,她还是没什么?长?进?。

    想?到这里,萧瑾抬眼看?秦雪庭,眼神里又有了点人味。

    准确地来说,是冷意。

    秦雪庭似乎很满意萧瑾终于有了反应:“萧瑾,当年你杀死我爹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萧瑾没想?到,秦雪庭还惦记着她那逛青楼的爹。

    于是实话实说:“没印象。”

    下?颔施加的力道?,隐隐重了几分。

    但?对于受过无?数次伤的萧瑾来说,显然还是太轻松了。

    在这份力道?的压迫下?,萧瑾淡淡补充了一句:“对于你爹,我没印象。”

    唯一印象尚存的,只有秦雪庭她爹的遗体被苏檀放在暗室里解剖,切了个?七零八碎,泼瓢水冲一冲,什么?都干净了。

    秦雪庭笑了一声:“您是北齐燕王,生来便含着金钥匙长?大?,当然不会把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放在心上。”

    “虽说我爹本就是个?该死的人,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爹既然死在了你手上,那么?你当日之所以救我们,也只是为了拿捏四皇子的把柄。不然,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说得?对。”萧瑾甚至不想?辩解。

    “我知道?,我妹妹的死,也是你用来跟血雨楼谈条件的筹码。如果雪衣不死,你如何能借此机会发作,除掉穆远。”

    萧瑾继续附和:“你说得?都对。”

    也就是古代人领会不到这句话的杀伤力了,如果秦雪庭能听懂,此时只怕早已怒火滔天。

    然而秦雪庭确实不知道?,所以面上还有笑:“您是北齐燕王,您想?要谁死,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雪衣死的那晚,先前明明有护卫守在院子里,之后却无?故消失了,你敢说,这不是你下?的命令?你敢发誓,这不是你为了拿捏条件要挟血雨楼,干出来的好事?”

    萧瑾无?话。

    毕竟当时太子作为治水钦差,纡尊降贵驾临她在庆州置办的府邸,算得?上是微服私访。

    储君的行踪乃是机密,不可声张,府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秦雪庭并非她的心腹,自然不可能知晓当晚太子来访,不然也生不出这么?清奇的脑回路。

    不过,在秦雪庭不知道?的情况下?,按照刚才那个?思路推下?去,自己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好像真的还挺大?。

    萧瑾还能说什么?呢。

    都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罢了。

    而且,就算秦雪庭知晓其中内情,在先入为主认为她不安好心的情况下?,估计也会觉得?自己就是真凶。

    所以萧瑾彻底没话说了。

    秦雪庭松开萧瑾的下?颔,却还有话要说:“你也心虚了吧,试问除了你燕王殿下?,还有谁能调走护卫,又还有谁,能轻飘飘左右我们这些贱民的生死。”

    “可笑你明明达成了目的,还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态给我妹妹立了个?碑……你这种人,也配么??”

    萧瑾重新夺回了活动下?巴自由权,索性点点头:“我不配。”

    眼见萧瑾这么?配合,秦雪庭都失去了讥讽她的兴趣。

    离开牢房之前,盯住萧瑾缠了绷带的双腿,微笑道?:“像你们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本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你们如果不存在,我爹不会死,我妹妹也不会死,那些被你们剥削,受你们压迫的人,也不会含恨而终。你……本就该死。”

    萧瑾看?着秦雪庭,险些以为对方也是穿过来的。

    这番言论,就差把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打在公?屏上了。

    萧瑾有太多感慨,却说不出口。

    末了,只道?:“并非别人视你为草芥,是你自己把自己看?得?太轻贱了。”

    得?到的是秦雪庭提起腿,踹在她肩头上的一脚。

    这一脚极有魄力,秦雪庭走后,萧瑾咳了好几口血,才稍稍缓了过来。

    傍晚的时候,许是怕她饿死了,有人来送饭。

    隔着牢门两两相望,萧瑾有点想?笑,因为来的是她的老熟人,苏大?夫苏檀。

    大?抵是念在往昔还有些交情的份儿上,牢饭虽然是发馊的,但?苏檀还带了个?装有其它?菜的盒子,买通狱卒,送了进?来。

    苏檀站在牢房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这是我府上厨子烧出来的菜,他做菜素来随意,手艺肯定比不上燕王府的好。我也不知道?您忌什么?口,所以就把几样?菜各放了一点,您将就着,多少先用一些。”

    看?见萧瑾久久不说话,又劝道?:“我已经?传信给陛下?,还有叶统领了,想?来再过三四日,她们就会回来。您且忍忍,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直到苏檀的脚都快站麻了,萧瑾才摇摇头,说道?:“苏大?夫,我如今已是阶下?囚,你不必对我再用敬称。”

    苏檀弯了弯眉眼,却是一笑:“当年街坊邻居都称我为苏郎中的时候,您不是也偏要叫我苏大?夫吗?”

    之后苏檀也走了,牢房里再度变得?空荡。

    萧瑾打开食盒,发现里面还放了一双银筷,想?来苏檀还真是职业病犯了,来牢房送个?饭,都要防着毒。

    手腕戴着铁拷,拿东西?有些不方便。

    摆弄了好久,萧瑾才把第一层和第二层食格揭开,放在地上。

    看?到第三层食格里放置的菜肴时,她却愣了愣。

    因为里面放着碗水豆腐,雪白?莹润,浮了几粒葱花,上面浇了一层卤汁或是酱醋之类的调料。

    萧瑾沉默许久,才端起那碗豆花,送到嘴里吃了起来。

    刚舀了几口,还没尝出里面到底放了几勺醋,几勺盐,就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了下?来。

    砸进?豆腐脑里,本就略咸的一碗豆花,瞬间更咸了。

    苏檀还说,自家厨子做菜向来随意。

    可尧国地处南方,基本上都是吃甜口豆花的,如果没有她的嘱咐,哪里会做出一道?咸掉牙的咸豆花。

    吃完饭之后,萧瑾看?了看?牢房里的草堆,拍拍上面的灰,觉得?也还能睡。

    所幸她不是真燕王,穿进?这个?世界三年,没养出一身闲散富贵病,枕着草堆,也能昏昏沉沉入睡。

    半夜,萧瑾甚至没有做梦,只是天冷,总被冻醒。

    一晚上清醒的时候,比睡着的时间还要多。

    牢房里没有窗,更没有光,全靠铁栏外那几条缝透点气进?来。

    萧瑾喝不了酒,看?不了月亮,但?可以把系统召唤出来,遁入记忆碎片里,看?看?她看?了千万次的那个?人。

    刚听小楚韶吹了几曲长?相思,陪小楚韶逛了几次御花园,又一瓢冷水,把她泼醒了。

    这次萧瑾的心情不太美妙,眼中杀气毕露,几乎让那几位狱卒有些后背发凉。

    狱卒摸了摸鼻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怕萧瑾这个?阶下?囚,拖拽着铁链,嘴脸十分不耐。

    “今日陛下?得?胜归来,举国欢庆,你最好识相点,别找你大?爷我的晦气。”

    萧瑾一怔。

    楚韶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狱卒小声说:“赵兄,陛下?不是指名道?姓,要在大?典上面见齐国燕王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她态度好点……”

    那狱卒哂道?:“你懂什么?,除开那几个?边陲小国,如今陛下?已经?将九州收入囊中了,自然要彰显仁明,大?赦天下?。”

    “她是齐国??x?燕王,把她弄过去,肯定是为了加以赦免的。不然,你以为陛下?真会把一个?敌国将领奉为座上宾啊?”

    “原来是这样?。”

    萧瑾被先前的消息给震住了心神,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都没听见他们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会儿,又看?见狱卒给她搬来了一张轮椅,说是苏檀送来的。

    萧瑾觉得?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而且线还在拴她自己手中。一扯动某根神经?,就坐上轮椅,离开了牢房。

    由于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又没人搀扶,故而爬上轮椅,用了不少时间。

    可即便如此,待到萧瑾被狱卒推出去,来到他们所说的那个?地方时,还是没有看?见楚韶的身影。

    宣政殿旁侧那大?片空旷地方上,只立着穿了官服的朝臣。

    一个?个?戴冠佩绶,扶着汉白?玉制成的石柱,互相问安,聊些朝堂事,衣袖间飘出一股极雅的君子之香。

    萧瑾再看?看?自己身上沾了血的囚服,顿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是换作往常,穿成这样?出现,倒也无?所谓。

    但?一想?到自己要以这副狼狈姿态与楚韶相见,萧瑾就觉得?真是造化弄人,秦雪庭怎么?不恨她恨得?再深点,一剑抹喉,就什么?都结束了。

    朝臣们忙着寒暄,负责押送萧瑾的禁卫,望着飘雪的天,也在交流感情:“今年大?尧的冬天来得?好早,前段时间雁子刚飞走,昨天就开始下?雪了。”

    “是啊是啊,想?来再过些日子,就得?去买几件棉衣了,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对了,话说回来,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在西?陵么?,为何今天就班师回朝了,负责布置庆典的官员,都还没来得?及大?肆置办。”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陛下?好像没带多少人,似乎带着一队精兵就回来了。”

    “想?来是为了褒奖秦大?将军攻下?齐国吧,这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禁卫军们还在说话。

    萧瑾坐在轮椅上,寒风凛冽,刮得?她眼睛生疼,薄薄一层囚衣受不住风,身上也冷得?发僵。

    喉间涌上一股痒意,萧瑾虽试图极力压下?去,但?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捂着嘴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得?心肺发颤,指缝间漏出几点红。

    这时候,那一众戴高冠着锦服的贵族和大?臣们,不再谈笑风生,往萧瑾那边望去,眉宇间似带着疑色。

    “秦将军,坐在轮椅上的那人是谁?”

    秦雪庭瞥了着囚服的萧瑾一眼,红唇抿起笑意:“她啊,她是本将军抓来的战俘,北齐燕王,萧瑾。”

    台上寂了一寂。

    片刻后,议论声不绝于耳:“燕王萧瑾?就是先前入侵我们大?尧的那个?萧瑾?可她……怎么?是个?女子?”

    “秦将军,你莫不是抓错了吧?我看?那女子病殃殃的,马上就要咳死了,哪有一点儿为将者?的风范。”

    秦雪庭指着萧瑾的腿,轻飘飘道?:“她就是燕王萧瑾,千真万确。”

    “只不过,她被本将军射废了腿,从马上摔下?来,瘸了。”

    这镌刻了日月星辰的台子,场地本就大?,此时因为众人陷入寂静,霎时变得?更空更宽广。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紧接着,许多朝臣都开始笑了起来。

    一位大?臣颇有涵养,抬起袖,掩住脸上的鄙夷轻蔑之色:“原来还真是燕王萧瑾啊,这么?不可一世的人,居然是个?女子,难怪啊,难怪沦落到如此地步!”

    萧瑾不知道?,自己沦落到什么?地步,跟她是女子有什么?必然关?联。

    只是觉得?众人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确有种如芒在背的恶心感。

    “要我说啊,陛下?什么?人都可以赦免,唯独燕王萧瑾,实在可恶至极。她杀了我们大?尧这么?多将士,就算把她凌迟处死,都算是便宜她了。”

    “千刀万剐算什么?,要我说,就该去西?域找几条烈犬,把她和狗一起关?在笼子里,咬上几天,就只剩下?骨头了。”

    “听说陛下?在光复大?尧之前,好像还有一个?身份,是什么?燕王妃来着的……这个?萧瑾,被抓到这里来了,居然还没咬舌自尽,不会还对陛下?存有念想?吧……”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也敢对我们陛下?动心思,真是痴心妄想?!”

    众人还在偷笑低语着,在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处死萧瑾的法子,夹杂着讥讽之语,最终只化作一句:

    “萧瑾现在成了废物,死一万次都是够的,且等陛下?来了,看?她如何处置。”

    萧瑾咳完之后,心态有所升华。

    无?所谓,反正离完成任务只差最后一步了。

    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

    如今万事俱备,什么?都不缺了,只待楚韶赶回来,给她一刀,一切就结束了。

    想?到自己终于快要得?到返程票了,这些人的话,自然就入不了耳。

    萧瑾无?视了众人的羞辱和谩骂,抬起头,望着在阳光下?飘摇的雪,心情甚至都开始变得?美妙起来。

    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周遭好像变得?有些过分安静了。

    起初,萧瑾还以为是自己又升华了,已经?做到了能够自动屏蔽所有杂音。

    等到收回眼神,平视前方,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

    高台上,立着一个?人。

    飞雪漫天,那人站在那里,望着她。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

    萧瑾的心跳也停滞在此刻,被空气里凝结的雪和雾,以及呼出的冰冷气体,给冻住了。

    眼前只剩下?梦中那片抓了千万次的衣角,看?她披着满世界飘洒的雪,提剑下?台阶,向自己步来。

    百官皆伏倒,跪地高呼着什么?,喊的似乎是陛下?。

    年轻的女帝径直往前走,剑尖划过折叠的阶梯,响声清脆,敲击冰片般悦耳。

    玄衣朱裳,拂过负了雪的阶面。

    途中跪倒了一片贵族重臣,包括那位深受宠信的大?将军,但?新帝没有说话,亦没有分出目光看?一眼。

    楚韶只是往前走,直到能够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了,才顿住脚步。

    也是直到眼前之人走近,萧瑾仰视着尧国年轻的女帝,终于看?清了那张隐于珠旒之后的面容。

    瞳目冷清,不染纤尘,眉间却含着雪,连带着微微垂下?的眼睫,都覆上了一层晶莹的白?。

    又一阵飞雪飘来,珠旒随风碰撞,轻轻摇晃。

    楚韶伸出手,拂开遮目的十二条珠旒,凝视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神容温柔到几乎带着颤意。

    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了另一种情绪。

    楚韶扬唇微笑,偏过头,轻声问:“谁干的?”

    无?人应答。

    应该说,没有人敢应答。

    没人回答,但?楚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提起剑,斩向那架轮椅。

    萧瑾眼也不眨,盯着楚韶的动作。

    泛了寒光的剑锋来到身前,萧瑾却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被这柄剑一剑穿心,她也甘之如饴,分毫不避。

    剑刃斩下?,砍断了萧瑾腕间的铁拷。

    紧接着,剑锋偏转,对准身侧禁卫的咽喉,狠厉果决地划下?。

    鲜血飞溅,洒在汉白?玉台阶上。

    一抹冶丽惊目的红。

    众人目睹了女帝当着百官的面,在庆典上杀人,一个?个?的都瞠目结舌,失了言语。

    转瞬间,又想?起楚韶掀起这场杀戮的缘由,刚刚还在振振有词叫骂的嘴唇,此时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剩下?的禁卫更是面无?人色,跪了一大?片,磕头喊着陛下?息怒。

    然而,楚韶似乎听不见任何言语。

    唇间还是有笑,但?手上随意取人性命的剑,却一刻不停。

    这时候楚韶甚至顾不上优雅,手腕剧烈颤动,落下?的剑式乱得?毫无?章法,只是凭借本能,发泄着内心近乎失控的杀戮欲。

    眼前的血越洒越多,她的衣袖,纹了十二章的冕服上,全是血。

    直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楚韶才提着剑,转过身。

    她的神明就这样?坐在那里,干干净净的,扯住她的衣袖,把她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轻声说着:“韶儿,够了。”

    于是楚韶停住动作,蹲下?身,抬头仰望着她的神明。

    沾了血,肮脏的剑,不知何时,早已被她撂下?了。

    楚韶颤声祈求她的神明。

    “别走。”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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