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面对楚韶,黑衣人面面相觑,却?仍是强自镇定,喊道:“你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受了伤,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对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的确,你们本不?该听我的。”楚韶的面色虽然苍白,但唇角依然含着笑?。
下一刻,手指掐住黑衣人头领的脖颈,使力一扼。
“咔嚓——”
喉间的骨节骤然碎裂。
黑衣人头领张大了嘴唇,像是想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
旋即脑袋一歪,断裂的脖颈流出大片鲜血,瘫倒在地上。
许久,悬崖边仅余了寒风呼啸之声,分外萧瑟。
楚韶敛了笑?,略显嫌恶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轻声低语:“脏了就不?好看了。”
“脏了,她也?就不?喜欢了。”
几名黑衣人瞧见这幅场景,手脚发颤,心中只?生出了一个想法。
疯子。
这人就是个疯子!
杀掉头领后,楚韶放下对方的脖颈。
如同掷出一块石子,优雅地提起黑衣人染血的衣领,将他轻轻抛下了悬崖。
楚韶的嗓音依然温和,言语中却?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戾气:“我的耐心有?限,诸位最好考虑快些。”
她的指尖滴下鲜血。
仿佛雨珠沿着琴弦坠落,就连砸在地上的声响都极为清脆悦耳。
黑衣人看在眼里,却?面露惊恐之色,不?住地往后退缩。
但他们也?明白,此时再想逃,已经晚了。
楚韶并没有?阻止一众黑衣人,只?是笑?吟吟地执起了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的话,我来帮你们考虑。”
眼看楚韶提着剑,步步逼近。
其中一名黑衣人面色惨白,终于忍不?住了。
撂了剑,颤声道:“我说……我知道燕王在哪儿。”
……
其实?,萧瑾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无?非就是崖底罢了。
每一个将要走上人生巅峰的主角,都会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坠崖。
只?是有?些可惜,萧瑾并不?是主角。
而是叠加了主角光环的炮灰。
所以她并没有?碰见灰衣老者传授衣钵,也?没有?掉进洞穴,捡到什么神药或者天灵地宝。
有?的只?是自由落体?,附加一个半死不?活的疯子。
是的,就连唯一一个有?些可靠的白术,都在坠崖途中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萧瑾知道,她是在跳崖,而不?是在跳伞。
简直合理怀疑,白术会不?会因?为提前撑开了降落伞,所以落到了别处。
萧瑾亲测,这个光环很山寨,很拉。
不?是一般的劣质。
向系统确认了,白术这悲催孩子还活着之后,萧瑾暂时放下了心。
转而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烟山底下,是一处繁茂的森林。
具体?种了些什么树,萧瑾不?太能看得?出来,只?是能够确定一点。
这山足够高,也?足够隐蔽。不?管是哪方的人,一时半会儿应该都找不?过来。
以当下的情形来看,应该算好事。
然而若要论及长远,大抵算坏事。
敌人极难找到她们,队友同样也?找不?到。
萧瑾微微叹了一口气,尤其担心楚韶。
担心楚韶发现自己不?见了,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她的担心极为合理。
不?过当前最需要注意的,其实?是这片幽暗的森林。
大掌柜告诉过她们,烟山的野兽大多数都分布在山脚下,常在夜间出没。
萧瑾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主角,也?没有?主角那么好的运气。
但阴差阳错经历了这么多“巧合”,她已经开始相信玄学,相信概率论了。
有?些事情,它?的确不?一定会发生。
但也?不?得?不?防。
这般想着,萧瑾低下头,看着晕倒在自己脚边的宁皇后。她的怀里,正抱着无?名剑。
在悬崖上被沈琅砍了一剑,不?仅没死,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这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经过了短暂的权衡利弊,萧瑾便做出了决定。
已经救了这么多次了,不?问?出点儿什么,未免也?太可惜了。
趁着还有?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萧瑾撕下一截衣袖,简单潦草地给宁皇后作了个包扎。
然后背上她,去寻找可供藏身的洞穴。
……
宁皇后没想到,她还能醒来。
更没想到,睁开眼,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借着从山洞外照进来的微弱月光,宁皇后看清了那道纤瘦背影,以及对方散落在肩头的青丝。
一瞬间,宁皇后险些以为,坐在岩石堆上的那人并不?是燕王,而是她所熟悉的另一人。
直到萧瑾微微转过头,她周身的血液才重新复苏,开始流转。
萧瑾注意到了宁皇后一刹的晃神,但并未在意。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向来都保持着极度的冷淡和漠然。
她救宁皇后,倒也?不?是因?为可怜对方。
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看着女?子苍老的面容,以及后背那道极深的伤口,萧瑾没什么表情,说了一句:“你要死了。”
这是实?话。
她没有?止血药,对方伤得?太重,死是迟早的事。
许是死到临头,宁皇后反倒变得?平静起来:“我早就该死了。”
“从我被上官逊架上马车的那一刻开始,血雨楼的人就给我下了剧毒,我本就活不?过今晚。”
萧瑾:“血雨楼提前给你下了剧毒?难道他们不?好奇左玺的下落?”
“好奇又如何??x?。”宁皇后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唇边溢出了些许鲜血,“让他们好奇去吧,本宫又不?会告诉他们。”
萧瑾这时候又觉得?,宁皇后除了模样可怕之外,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
不?过她不?是很关心,她只?在意另一件事:“如果说血雨楼把你送给王妃,并未存着打探消息的心思,那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萧瑾已经有?了些猜测。
既然血雨楼并非萧霜的爪牙,那么把宁皇后送到燕王府上,多半是为了将此人的死讯宣扬开来。
然后——好让萧霜知道。
果不?其然,宁皇后满是伤痕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血雨楼一开始劫我,是想问?出左玺的下落,之后要杀我,也?是因?为我知道左玺的下落。”
“天下有?野心的人很多,萧霜算一个,血雨楼楼主算一个。”
萧瑾淡然地看着宁皇后,知晓对方目前并不?知道,血雨楼楼主大抵就是太子或者皇帝。
不?然,肯定也?说不?出“有?野心”一词。
话到此处,宁皇后的嘴角勾起了诡异的笑?:“燕王,如果两个人都想要一本秘籍,其中一个人得?到了,但却?无?法打开装秘籍的盒子,你猜他会怎么做?”
萧瑾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办法毁掉那本秘籍,让另一人也?无?法得?到。”
宁皇后似乎有?些惊讶:“你为何如此想?”
萧瑾心想,不?是我这么想。
而是古早网文里的人,都这么想。
得?不?到就毁掉,老偏执狂了。
然而萧瑾并不?会真这么解释,还是进行了一番理性?探讨:“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人获得?了秘籍,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争夺。反正也?打不?开,不?如将它?毁掉,顺便把消息散播出去,好让眼红秘籍的人放下心来。”
宁皇后一怔,旋即大笑?数声:“齐国燕王,果真心思缜密。你既然已经推断出了全部,又何必问?我呢?”
“只?是猜想罢了。”萧瑾想不?通的事情还有?很多。
宁皇后摇摇头:“不?过,你还有?一点没有?猜中。”
“什么?”
宁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咧嘴一笑?:“其实?萧霜也?想杀我,因?为我知道她的一些秘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瑾被勾起了好奇心,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什么秘密?”
这时候,宁皇后却?狡黠地笑?了笑?:“本宫不?想告诉你。”
“……”
不?想告诉就不?想告诉呗。
说出来干啥。
萧瑾冷冷地瞟了宁皇后一眼,不?想再跟她说话。
宁皇后的话却?突然变得?多了起来,阖着眼靠在石壁上,嘲弄道:“你我都已是将死之人了,探寻这些秘密有?什么用?死了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头去。”
萧瑾十分无?语:“谁说本王要死了?”
宁皇后低笑?着:“燕王,别把本宫当成傻子,这片森林里栖息着许多野兽,血味一飘出去,那些畜牲就会找到这里来,咬我们的肉,吃我们的骨头。”
她说出这话,本是想吓一吓面前这个年轻人,看看对方面无?人色的样子。
谁知萧瑾认真地思考了宁皇后的话,然后从腰间掏出匕首,微笑?着说:“你说得?对,所以本王应该先把你杀了,肢.解过后,把各个关节抛出去,吸引那些野兽的注意。”
“这样的话,本王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等到王府的人来救援。”
宁皇后不?说话了。
萧瑾也?觉得?,和上一辈的古早级元老对话,实?在乏味又无?趣。
索性?坐在岩石上,抬头看看月亮。
月亮多好。
不?会算计人,也?不?会说废话。
过了半晌,宁皇后笑?了笑?,嘶哑的声音再度在石洞里响起:“燕王,本宫告诉你左玺在哪里。”
萧瑾拢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却?仍是不?着痕迹地问?:“噢?怎么突然想告诉本王了。”
“因?为本宫快死了,你也?快死了。”
宁皇后快意地笑?了几声:“更何况,你灭了大尧,杀了沈琅,本宫该谢你。”
萧瑾没明白宁皇后在说什么,只?是暗示道:“那便谢得?有?诚意些。”
不?要藏着掖着,一直吊胃口不?说了。
岂料宁皇后真的很会吊胃口,丑陋可怖的脸庞牵扯出了笑?容:“在告诉你之前,先听本宫讲个故事。”
“……”
萧瑾忍住想拔剑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请讲。”
宁皇后这个人很变态,但讲出来的故事还算正常。
故事的主人公,是沈家?庄的一名弟子,名为倾城,家?中排行第二?。
沈二?娘幼时并无?倾城之貌。
顶着“倾城”这样一个名字,难免遭人非议,受了许多嘲讽与白眼。
不?过,沈二?娘的母亲总会抬起手,替她擦掉泪水,温柔地哄着:“什么倾城不?倾城的,在阿娘这里,我家?二?娘就是最好看的。”
沈二?娘停止了哭泣,小声问?:“阿娘,真的吗?”
沈母点着沈倾城的额头,笑?了笑?:“当然是真的,阿娘觉得?二?娘最好看了,比我们庄子里的三小姐都还要好看。”
只?是后来,沈二?娘的母亲走了。
在混乱的打斗中,沈母失手杀死了为纳新欢,准备休掉自己的夫君。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掏出绢帕。
揩去溅在沈二?娘脸上的血迹,浑身发颤地笑?:“二?娘,你爹爹不?要你了,阿娘也?不?要你了。”
有?人说,沈二?娘的母亲杀了人之后,离开沈家?庄,重新找了块地方生活。
也?有?人说,她去庄主那里作过辩解,然后被发落了。
反正突然之间,沈二?娘没了爹,也?没了娘。
那段日子她过得?艰难,但在之后,她方才明白,原来人这一生只?会越过越艰难。
沈二?娘渐渐长大。
逐渐长成了容色姝丽,亭亭玉立的沈倾城。
这时候,沈倾城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却?招来了不?少爱慕者。
最为出众之人,则是宁家?的大公子。
温润谦和,算得?上是良配。
沈倾城不?喜欢宁大公子,但更不?喜欢那些在背后对她动龌龊心思的人,于是便答应了对方的求亲。
只?是,出嫁前一天。
沈倾城正在院外散步,却?无?意间偷听到了宁大公子和庄主的谈话。
原来宁家?暗中和国师南锦勾结,意欲挑选一名女?子,送到皇帝的身边充当眼线。
而沈倾城,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份子。
当夜,沈倾城不?见了。
她易容扮成婢子,混进了一支即将行往天涯门?的队伍。
直到置身于天涯门?之中,沈倾城才知道,原来这支队伍是给大弟子沈琅挑选的侍女?。
她不?太明白,沈大少爷为何要特意挑选侍女?,而不?是侍从。
沈倾城惶然揣测,沈大少爷大抵和那些庸俗好色之辈并无?两样,乃是一丘之貉。
当她觉得?自己才离虎穴,又入狼口时,沈大少爷对她说:“抬起头来。”
她抬头,对上了那道清淡淡的视线。
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倾城之色。
沈倾城只?在天涯门?待了一年。
春天,她很喜欢沈大公子的眉眼。夏天,她喜欢沈大公子纤细雪白的手腕。
秋天,冬天——整个四季,她每天都很喜欢沈大公子。
不?是因?为四季,而喜欢沈大公子。
而是因?为沈大公子,沈倾城开始喜欢上从前那些她倍觉煎熬的一天又一天。
倘若一生就这样过去,她觉得?未尝不?可。
但她知道并不?会,因?为这样太好,也?想得?太美。
以至于东窗事发,沈倾城被宁家?的人按在地上。发钗落地,视线被鲜血模糊时,她的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让沈大公子看到她这副模样。
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但沈倾城终究没有?死。
沈大公子救下了她,并承诺会将她送回沈家?庄,风光出嫁。
离去的那一天,沈倾城未曾向沈大公子表明心迹。
因?为她原是卑贱之身,配不?上天上明月。
沈大公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沈倾城那一日被鲜血弄脏的衣服给洗净了。
交予她,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走到头,也?不?知晓哪一条是好是坏。且莫介怀,走便是了。”
没有?劝慰,也?没有?过多的关怀。
但沈倾城却?将这话记了一辈子。
直到沈倾城改姓为宁,成了宠冠六宫的宁妃,依然记得?天涯门?的沈大公子。
只?是在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位权倾朝野的国师。
起初,沈倾城对??x?国师南锦并没有?什么好感。
直到那天,南锦倚在榻上,抬眸看着她褪下一件件衣衫。
欣赏着眼前的春光,却?不?含任何情.欲地笑?了笑?,低声对沈倾城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沈倾城替南锦做了很多事。
只?因?那一句虚伪的谎言,足够动听,也?足够让她喜欢。
不?同于沈大公子,如明月高悬,受世人仰慕。南锦和她一样,都是卑微到滚入尘埃里的人。
沈倾城看着南锦,就像在看自己。
她愿意替南锦实?现野心,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
南锦杀了先帝,沈倾城不?在乎。南锦灭了沈家?庄,她也?不?在乎。
只?是听说沈琅和沈澜败走,而沈三姑娘独自一人以剑守庄时。
沈倾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什么。
背着南锦,沈倾城将重伤濒死的沈容怜捡了回来。
在看见对方的容颜时,手中珠串坠地,碎裂了一地残骸。
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
因?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比春夏秋冬还要好看的沈大公子。
是徘徊在梦中石桥边,那一阵迎面吹来的清风,一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
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沈倾城却?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拿出千金难求的昆仑醉,给沈容怜服了下去。
毕竟沈倾城知道,南锦并非良善之辈。斩草除根这样浅显的道理,对方已经践行了很多年。
如果沈容怜没有?忘却?前尘过往,又怎能在南锦手下逃过一劫?
沈倾城伸出手,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那般,轻轻抚过沈容怜的乌发。
如若不?是这样——怎能让这个人忘记血海深仇,忘记曾经那样卑微狼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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