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忆碎片展现出的片段很有限。
萧瑾最后看见的画面,便是一群军队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黑色盔甲冰冷肃杀,其上纹有象征神机营的玄鸟图腾。
攻破城门后,骑兵高举旌旗,纵马涌入尧国都城。
国破了,百姓们提起包袱,惊惶逃窜。
而在尧国都城的城墙边,齐国的最高将领正立于其上,淡淡垂眸,俯视着负隅顽抗的尧国士兵。
眼神里,隐约可见一丝极浅的怜悯。
以及讽刺。
直到齐军占领整座城池,那位将领才收回眼神,拔了插在城墙上的尧国旗帜,对身边副将说?:“降者?,不杀。”
……
萧瑾知道那是谁。
然?而还没??x?来得?及仔细去看,就被一阵轰隆声给拉回了现实。
那道声音极为尖锐,如同霹雳般炸响在耳畔,惊得?萧瑾猛然?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先前自?己?所身处的车厢,而是府邸的各种陈设。
除开悬于头顶的那只铜锣,一切本来并无任何不妥。
萧瑾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那片晃眼的金光灿灿,突然?就明白了,刚才那道几欲震破耳膜的噪音,究竟从何而来。
站在床边的白胡子?老道身披青袍,一手拿着铜锣,一手持招魂幡。
瞧见萧瑾醒了,不禁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转过身,对叶夙雨说?:“叶大人,贫道方才所念的招魂咒果?然?奏效了。”
“您瞧,虽说?燕王殿下这?两日去那混沌之地走?了一遭,如今重返阳间,却依然?神采奕奕,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萧瑾:“……”
萧瑾原本很想站起身质问那道人,什么叫做恭喜自?己?重返阳间?
搞得?好像她刚从阴曹地府回来一样。
又想,如果?不是这?道人作祟,说?不定自?己?还能探查到更多消息。
可惜叶夙雨素来是个不着调的。
虽然?她并不相信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但萧瑾昏迷了两日,大夫们诊不出病因,燕王府一群人也束手无策。
趁着叶绝歌和楚韶都不在,叶夙雨闲来无事,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索性找来了一群作法的道士。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把自?家主子?给医好了。
叶夙雨心?下大喜,当即便赏给了那道人好几张银票。
打赏完了之后,行至床边,笑眯眯地看着萧瑾,说?出了极其经典的一句台词:“王爷,您昏迷了整整两日,如今是总算醒了。”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叶夙雨总觉得?萧瑾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嗯,其实眼神也很不对劲。
像要杀人一样。
叶夙雨合理猜测,主子?大抵是做了噩梦,在梦里杀了许多人,醒来后才会这?般杀气腾腾。
想到这?一点,正准备关切地问上两句,却听见萧瑾冷冷地说?:“本王不信邪。”
叶夙雨愣住了。
没想到自?己?在床边守了这?么久,主子?醒来后对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竟会如此冷漠。
虽然?略感心?碎,但叶夙雨也知道萧瑾话?中意?有所指,当即只得?叹一口气,将这?一屋子?“邪门”的道士都给请了出去。
清场后,仅有一只被遗忘的铜锣还留在桌案上。
萧瑾冷眼看着那只摆在桌上的铜锣,再次感慨原主真的很会挑下属。
这?一个个的,都独具特色。
拥有这?样一批员工,很难想象,原主居然?还能活三章。
回想起那一声几乎快要把耳膜震破的巨响,萧瑾对叶夙雨说?:“本王昏迷了两日,或许你应该去丧葬铺挑一副上好的棺材,这?样可能比作法超度本王见效更快。”
叶夙雨看起来有些委屈,辩解道:“王爷,是招魂,不是超度。”
萧瑾没有理会叶夙雨毫无说?服力的辩驳,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便问:“绝歌呢?”
叶夙雨古怪地看了萧瑾一眼:“王爷,您要是想问王妃娘娘去哪儿了,其实可以直接问,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萧瑾:“……”
跟叶夙雨共处一室好难,她不想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了。
平复心?绪之后,萧瑾缓声问:“叶夙雨,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想问王妃去哪儿了?”
“不是眼睛,是耳朵。”
叶夙雨一边纠正萧瑾,一边笑了笑:“属下两只耳朵都听见了……您在昏迷的时候,叫了很多声王妃的名字呢。”
萧瑾沉默了。
紧接着,叶夙雨又补充了证据:“若是不信,您还可以问叶统领和银朱,她们当时也在场。”
萧瑾继续沉默。
毕竟她从来不说?梦话?,所以根本不相信置身于回忆碎片中的自?己?,会把楚韶的名字喊出来。
而且在回忆里,她根本就不能发出声音。
奈何叶夙雨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又作出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萧瑾多少还是有些慌张。
喊楚韶的名字事小,万一自?己?无意?间喊出了容怜和南锦的名字,还被楚韶听见了,那就出大事了。
当然?,其实萧瑾更慌另一件事……
她那时候对公?主韶说?的话?,不会也被楚韶听见了吧?
萧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叶夙雨:“银朱和绝歌都在场,那王妃她……也待在房中吗?”
叶夙雨回答:“王爷放心?,王妃娘娘并没有待在府内。”
听到这?句话?,萧瑾本来应该感到庆幸。
然?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却笼上了些许失落。
平心?而论,萧瑾觉得?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毕竟自?己?只不过是昏迷了两天而已,也不一定会死人。
可萧瑾反复琢磨着叶夙雨说?出的话?,始终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在自?己?昏迷的这?两天里,楚韶并没有待在府里,似乎也并不关心?她的死活。
所以,对于楚韶来说?,自?己?无论昏迷还是醒着,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换句话?说?,就是她这?个人无关紧要。
再想起自?己?在回忆碎片里对公?主韶说?出的那些话?,萧瑾整个人顿时都有些尴尬。
——如果?等到很久以后,如果?那个人还没有出现,或许我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到时候,我会轻声跟你讲话?,牵你的手,给你唱歌。
好吗?
萧瑾觉得?匪夷所思?,那时候,她是怎么做到普通且自?信的。
要知道,楚韶对她的好感度只有40点。
40点而已,是什么给她的勇气,让她能够说?出这?种话?。
而且目前还不知道,楚韶好感度的满值究竟是100,还是1000。
或许是10000,也未可知。
也就在萧瑾替自?己?感到尴尬之时,叶夙雨不紧不慢地补充:“王妃娘娘并没有待在府内,因为发现王爷昏迷不醒,守了一天过后,就去找血雨楼要说?法了。”
萧瑾一愣。
叶夙雨继续说?:“对了,叶统领也是从今早开始才不见踪影的,估计也是跟王妃娘娘一起去找血雨楼的人了。”
一时之间,萧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叶夙雨话?说?半截的风格,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萧瑾很不爽,声音都冷了下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叶夙雨表示无辜:“可王爷您也没问啊。”
罢了。
萧瑾懒得?跟叶夙雨饶舌,闭目养了会儿神。
只不过刚刚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未消散的记忆片段再度浮上心?头。
虽然?萧瑾并不知晓,记忆尽头最终会呈现出怎样的画面,但通过书册上的只言片语,她也能猜到终局。
只不过,无论是随风消逝的桃花,还是那片银蓝交织的刺青,都已经是过往之事了。
那是很遥远的,关于别人的故事。
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萧瑾闭着眼,将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抹怅然?挥去。
片刻后,萧瑾睁开眼,对叶夙雨说?:“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
叶夙雨看着萧瑾还没好全的手臂:“王爷这?会儿想去哪儿?若是要活动筋骨,其实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再过一个时辰,大夫就要给您换药了。”
“不必。”
萧瑾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总有那么一两个地方处于残疾状态。
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萧瑾披上外衣,对叶夙雨说?:“不必换药,直接去玉华楼。”
……
玉华楼是庆州最大的酒楼。
内里热闹非凡,宾客们置身其中,听上一首时令小调,与两三好友推杯换盏,简直是人世间最快活的消遣。
可玉华楼背后真正的东家,近来却有些不快活。
短短两天,自?诩第一风流的上官逊,此时都快要愁白了头发。
作为血雨楼第四院院主,平日里上官逊的工作还算清闲,他?负责核对楼里的账务,偶尔也会去打理血雨楼名下的产业。
顺便再和十院院主一起进行毒药方面的学术研究。
当然?,多半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但因为一桩突如其来的祸事,这?两天,从前那个风流轻狂的白袍公?子?已经消失不见,空有一身疲惫。
上官逊甚至连折扇都没工夫摇了,只能坐在后院里,一遍又一遍地对眼前之人做着解释。
“王妃娘娘,要知道沈院主如今还都在燕王殿下手里,我们又怎会傻呵呵地做出下毒之事呢?”
考虑到这?里是玉华楼,明知来者?其意?非善,上官逊还是勉强把自?己?当成?东道主,脸上依然?挂着??x?客气的微笑。
只不过带了面具,楚韶根本看不见罢了。
幸好,楚韶本来也不在意?上官逊到底愿笑,还是不愿笑。
她只是来拿解药的。
楚韶唇边含着微笑,盯着上官逊脸上所覆的面具:“我也在想,既然?你们总说?无意?与燕王府为敌,为何却屡屡要站在燕王府的对立面呢。”
“王妃娘娘,血雨楼的确从未想过要与燕王府为敌,如果?有,那也一定是被其它势力渗透了。”
“按照上官院主所言,血雨楼真的被渗透了,那么我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渗透血雨楼,并且有胆量与北齐燕王为敌。”
听见这?句话?,上官逊叹息道:“王妃娘娘,在下只不过是小小一个院主罢了,平日里接触不到多少机密,至于那些人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这?……您的确不该问在下。”
说?着,又耸了耸肩:“当然?,就算王妃娘娘您问了,在下也无可奉告,因为在下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
楚韶柔声说?:“上官院主误会了,您知道与否,对我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我也没有想过要从您的嘴巴里问出些什么。”
上官逊一挑眉:“噢?王妃娘娘既然?不想从在下这?里问出些什么,那么又是因为何事造访玉华楼呢?”
楚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原因很简单,我只是不想让王爷继续昏迷下去,又觉得?下毒之事是血雨楼所为,所以才来找上官院主您要解药罢了。”
上官逊:“……”
他?总觉得?自?己?刚才跟楚韶讲了这?么多,简直跟白说?一样。
为了防止自?己?没交代清楚,上官逊很有耐心?地提醒楚韶:“王妃娘娘,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了,燕王殿下昏迷之事,并非我们血雨楼的手笔。”
楚韶颔首,表示理解:“前脚赴宴,后脚下毒。如果?这?件事真是血雨楼做的,的确愚蠢。”
“正是这?个理。”上官逊不太了解楚韶,还以为对方已经想通了。
岂知楚韶顿了顿,又道:“但那天,王爷只是抿了一口你们楼里的茶,如果?问题并非出在血雨楼……”
“那么,敢问上官院主,您觉得?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呢?”
上官逊一愣,彻底语塞了。
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萧瑾只是喝了一口玉华楼里的茶水,之后便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其实也不怪楚韶怀疑。
如果?不是上官逊很清楚,这?件事真不是他?们的人做的,不然?连他?都会以为,这?是楼里某位院主的手笔。
但,他?们真的没给萧瑾下毒啊。
上官逊看着楚韶脸上的笑容,喉间干涩,觉得?此事实在是百口莫辩。
只能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楼阁更高之处。
……
楼阁之上,红衣女子?站在高处,垂眸瞧着后院里的情?景。
看了好一会儿,不禁微微叹息,对身边男子?说?:“我们血雨楼向来都只有栽赃陷害,给别人泼脏水的份儿,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也会被他?人咬住不放,还真是稀奇事。”
而红衣女子?身旁的男子?眉目俊朗,腰间佩有无名剑,俨然?是沈容怜的兄长,沈琅。
沈琅身上的箭伤已经好了很多。
面色如常,只不过嗓音里隐约带着些冷意?:“是吗,副楼主?对于血雨楼被反咬一口,您看上去似乎还挺开心?的。”
红衣女子?掩唇轻笑:“难得?见到我们的四院院主被他?人问得?哑口无言,沈院主你难道不开心?吗?”
沈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回答也言简意?赅:“不熟。”
他?这?句话?,自?然?指的是跟上官逊不熟。
然?而红衣女子?却将目光投向了院中的楚韶,弯起眉眼,佯装惊讶地问:“沈院主竟然?跟燕王妃不熟么?”
“从前我还以为,以你们俩的关系,待到见面之时,定会好生聚一聚的。只是不想真的碰见了,居然?先用兵器招呼上了。”
说?到此处,红衣女子?顿了顿,笑容意?味深长:“而且没想到燕王妃的武功如此了得?,这?般年轻,就能凭一己?之力伤到沈院主,本身也是一桩奇事。”
沈琅眉间涌上了一股寒意?:“副楼主,院务之外的事,沈某不想多谈。”
“尤其,和楚韶相关的事。”他?着意?强调了一遍。
红衣女子?似乎并未察觉到沈琅的不悦,仍是笑着说?:“沈院主,本座其实无意?提及你的家事,只是略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沈三小姐既然?是沈家庄的罪人,那么楚韶杀了沈三,你应该感谢楚韶才是,如今怎的反倒还恨上了呢?”
“嚓——”
无名剑应声出鞘。
电光火石之间,尖端绽出森寒冷光,抵在了红衣女子?纤细的脖颈上。
沈琅的神色毫无变化,眼睛里却显露出了赤.裸.裸的杀意?,不过语气依然?平静:“副楼主,你的话?太多了。”
谁知,红衣女子?感受着薄刃抵住咽喉的冰凉触感,并不畏惧,甚至还笑了笑。
伸出指尖,抚过银蓝色剑身,柔声道:“我的话?就算再多,沈院主你敢杀我么?”
沈琅看着红衣女子?的眼睛:“如果?你不是血雨楼副楼主,就凭你刚才说?出的那些话?,你已经死了千百次。”
红衣女子?伸出手,将剑刃轻轻拨开:“只可惜,事实就是如此。”
“我是楼主亲口任命的副楼主,所以沈院主你不仅杀不了我,而且只能待在这?里,好好看戏。”
“看戏?”沈琅收剑入鞘,忽地笑了,“可上官逊好像演不下去了。”
红衣女子?打了个哈欠:“沈院主,急什么?上官院主当年在云秦国也是有些名声的,这?戏,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头。”
……
上官逊发现了。
楼上那两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他?。
意?识到这?个令人伤心?的事实之后,上官逊内心?惆怅了好一阵,不过抬起头后,面具下的笑容却收敛了。
“王妃娘娘,上回有些事情?的确让我们彼此都不太愉快,致使您对我们血雨楼印象不佳。不过一码归一码,说?实话?,我们血雨楼做过的事,向来还没有不敢认的。”
楚韶含笑,问道:“是么?”
上官逊抚过折扇:“当然?。而且我们也相信,没有人敢逼迫血雨楼承认我们没有做过的事。”
这?话?说?得?很有魄力,也展示出了气势,甚至还能从中品出些许威胁的意?味。
区区一个江湖组织,居然?敢威胁皇族中人。若是背后没站着些什么人,只怕无需内部渗透,就已经被覆灭了。
不过这?些事,都不在楚韶的考虑范围内。
楚韶只是微笑着,颇为赞同地颔首,然?后对上官逊说?:“上官院主所言,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并不会影响我接下来的想告知您的事。”
上官逊微微皱眉。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觉楚韶接下来要说?出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下一刻,楚韶的唇畔弯起了笑意?:“您说?得?很有道理,但很抱歉,我已经决定了。”
“先前贵组织的手段,我略有耳闻。听说?贵组织威胁他?人时,往往会寄出人质的几缕头发,或者?几片指甲盖,以期达到一些目的。”
上官逊摇摇头:“王妃娘娘说?笑了,我们血雨楼一向文明,从不做这?些野蛮事。”
当然?,就跟黑.舍.会说?自?己?害怕暴力是同一个道理。
楚韶没有理会上官逊的话?,笑吟吟地说?:“诚然?,虽然?这?些做法的确能唬住一些人,但在我看来,未免有虚张声势之嫌。”
上官逊一挑眉:“噢?既然?王妃娘娘觉得?此举是在虚张声势,那么敢问在您看来,究竟要如何做,才不算虚张声势呢?”
楚韶抿起好看的唇线,语气依然?温柔:“如果?是我要去威胁别人,一定会先从那个人最珍视的东西?下手。”
“您打算如何下手?”上官逊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楚韶想了想,面上渐渐浮起笑意?:“打个比方,我想沈澜院主此生最得?意?的,应该是他?那一套引以为傲的剑法。”
“如果?我要威胁贵组织,一定先将他?练剑的右手完整砍下,等到鲜血流干之后,再装进盒子?,寄过去。”
上官逊不说?话?了。
楚韶的声音很轻:“上官院主,我知道你可能在想,断了一只右手无妨,稍作调整,还能用左手练剑。”
楼上还站着副楼主和沈琅,上官逊脸色一变,连忙替自?己?辩解:“我绝无此意?。”
楚韶却道:“不要紧。”
“这?只是我今天打算寄给你们的礼物,明天王爷若是还不醒,我会准??x?时把沈澜的左手也寄给你们。”
“王爷一日不醒,我就会一直把这?件无聊的事情?继续下去,直到沈澜院主身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们的东西?。到了那时候,我会放过他?。”
上官逊无言。
楚韶微微一笑:“毕竟,那时候沈澜已经成?了几块七零八碎的血肉,没有丝毫利用价值,也难以称之为人了。”
……
上官逊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才说?出一句话?:“王妃娘娘,可你身上终究流着沈家的血。”
听完这?句话?,楚韶的脸上扬起了微笑:“沈家的血?那又如何。”
“照这?么说?,我还有大尧皇室的血脉。如今,我是否应该去手刃燕王殿下呢。”
上官逊没有说?话?。
很明显,他?是个正常人,所以很难理解楚韶神奇的脑回路。
楚韶笑着说?:“大尧给了我什么,沈家又给了我什么?我不爱大尧,大尧也从未善待过我,我与大尧,本就两不相欠。”
“可齐国的燕王殿下,不仅让我感到很开心?,而且还对我说?,她以后会轻声对我讲话?,会牵我的手,给我唱歌。”
“所以,沈院主,我为什么要因为大尧去刺杀燕王殿下?又为什么要因为流着沈家的血,而对沈澜手下留情?。”
作为普通人,上官逊只听懂了中间那段,所以他?一脸懵逼。
牵手、唱歌。
这?是齐国燕王能讲出来的话??怎么感觉……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呢。
但是不管怎样,燕王中毒一事,血雨楼是真的很冤啊。
上官逊头脑发昏,再三斟酌,无可奈何吐出一句:“王妃娘娘,这?事真不是我们血雨楼做的,除了让燕王殿下醒来这?件事,其他?的,我们都好商量。”
楚韶蹙起了眉,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因为她并没有想让血雨楼做的事。
正准备一口回绝时,她突然?想起了那天的谈判内容。
虽然?她没有什么想让血雨楼做的事,但萧瑾有。
于是楚韶笑了笑,紧接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讲出了最离谱的言语。
“两个时辰内,我要穆远人头落地,你们能做到吗?”
……
一道身影登上楼梯。
关了房门后,上官逊才摘掉面具,满面愁容地汇报着方才的那一场谈话?。
当然?,他?也知道。
无需自?己?告知,院子?里的耳目估计早就已经汇报过了。同时上官逊也笃定,如此荒唐无稽的要求,副楼主肯定不会答应。
果?然?,红衣女子?听完之后,讶然?询问:“燕王妃真的提了这?个要求?”
上官逊心?里想着,您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搁这?儿装什么呢。
却叹息一声,应道:“大抵是这?样,而且燕王妃还说?,让我们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杀掉穆远。”
隔着面具,红衣女子?的声音很轻快:“既然?如此,那便依燕王妃的要求办吧。”
上官逊傻眼了,他?这?辈子?都没懵过这?么多次。
虽然?红衣女子?已经这?么说?了,但上官逊还是忍不住多嘴,劝道:“副楼主,穆远可是朝廷上的户部侍郎啊……就算是主子?,杀他?也需要费些周折。”
红衣女子?笑了一声,似乎唯恐天下不乱:“是啊,穆远是户部侍郎,如果?他?死了,那就意?味着穆家离垮台也不远了。”
上官逊正准备再劝两句,而后忽然?明白过来:“您是说?,主子?早就想动穆家了?可若是提前动手,上面那位恐怕会心?生不喜。”
“是啊,那位的确会不太喜欢。”这?般说?着,红衣女子?随手摘下了蝴蝶面具。
上官逊这?才发现,此时,对方的脸上已经笑意?全无。
红衣女子?抚摸着面具上的蝶形轮廓,轻声说?:“可主子?想让穆家垮台,所以那就让穆远去死吧。”
……
叶绝歌本来担心?楚韶独自?一人前往玉华楼,会遭遇什么不测,所以便离开府邸,去了玉华楼寻她。
然?而叶绝歌没想到,当她找到楚韶时,会瞧见这?样一副情?景。
王妃身着白袍,立在山水庭院之间,比旁侧所植的兰草更为清润温雅。
叶绝歌正在心?中感慨,也不知到底是为何,无论第几次见到王妃娘娘,她总会愣神,忍不住多看几眼。
甚至有时候都产生出了一种错觉,这?好像并非自?己?内心?的本愿。
但不知不觉,她又已经看了很多眼。
待到叶绝歌回过神之后,这?才发现,王妃娘娘的身边,正站着一个拿着盒子?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面具,也掩不住一身诗文书卷气,只不过,周身的血腥味似乎很重。
叶绝歌心?生警惕,正准备暗中移至楚韶身边,防备着那男人暴起袭击。
谁知下一刻,便看见温柔善良的王妃含着笑,接过了男人手中的盒子?:“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半日,便从京城送到了庆州,贵组织办事真是神速。”
那男人赔笑道:“是了,沉甸甸的,还新?鲜热乎着呢。”
叶绝歌愣在原地,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看起来,王妃娘娘好像正在和血雨楼的人进行着一场交易。可到底是什么交易,才会被形容成?“沉甸甸”、“新?鲜热乎”呢?
楚韶知道院内多了一个人。
但她也不是很在意?,在揭开盒子?之前,还微笑着称赞了一句:“看样子?,还是用檀香木盒子?装起来的,贵组织真是大手笔。”
上官逊心?想,验货就验货,怎么还搁这?儿鉴赏起来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装一装,也跟着笑:“东西?贵重,盒子?自?然?也要挑好的装,更何况檀香木有镇定安神的功效,也算是放对地方了。”
镇定安神,放对地方?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叶绝歌沉默看着这?一切,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让她不理解起来了。
然?而,当楚韶揭开盒子?的瞬间,这?个世界才真正开始在叶绝歌面前崩塌。
如果?叶绝歌是现代人。
此时,她一定会找到最贴切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
三观崩了。
叶绝歌看看王妃那双洁白秀美的手,再看看躺在匣子?里,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眼前发黑的同时,她崩溃地想,这?只手干什么都好。持剑、抚琴、煮酒烹茶,反正不该捧着一个装着人头的盒子?。
叶绝歌的确不知道,楚韶还有太多惊喜,是她不知道的了。
也就在叶绝歌出神之际,楚韶已经接过上官逊递来的画像,专注地盯着匣中人头,开始仔细比对五官了。
楚韶的神情?越认真,叶绝歌的内心?就越痛苦。
等到比对完了,楚韶才满意?地合上匣子?,对上官逊说?:“这?份礼物,妾身先替王爷收下了,至于燕王府那边,暂时也会将沈院主好生招待。”
“不过王爷今日若是还没醒,那么恕妾身叨扰,明天只能再来一趟了。”
自?从要到了送给萧瑾的礼物,这?会儿楚韶的心?情?倒是不错,甚至连“妾身”一词都用上了。
而且心?中还在隐隐期待,等到萧瑾醒来,看见这?份礼物之后,是否会感到惊喜。
上官逊已经无力吐槽,楚韶这?千变万化完全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情?,只得?点点头,拱手道:“王妃娘娘慢走?。”
实际上,再也没有人比血雨楼更想让萧瑾醒过来了。
这?锅,我们楼真的不想背。
直到楚韶捧着盒子?走?出后院,叶绝歌这?才如梦初醒,跟上了那道身影。
嗅着清淡的檀香,还有从匣子?里飘散出的血腥味,叶绝歌忍不住找了个话?题:“王妃娘娘,您要到血雨楼的解药了吗?”
“没有。”
话?到此处,楚韶的心?情?似乎极好,甚至笑了笑:“请来的大夫说?了,王爷体内没有新?的毒,所以血雨楼不可能给出什么解药。”
叶绝歌呆住了。
“所以……您知道血雨楼并非幕后黑手,却还是去了玉华楼,找他?们要解药?”
楚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虽然?不是他?们下的毒,但王爷终究是因为和血雨楼晤面而昏迷,他?们难辞其咎。”
捧着那颗装了穆远人头的盒子?,继续说?:“而且这?颗头颅极金贵,此时京中应该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样一来,正好能够帮助王爷验证一些猜想。”
楚韶的语气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发现,她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替萧瑾考虑一些事情?了。
甚至考虑的还是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这?种无聊的事。
叶绝歌方才走?神了,并没有注意?到楚韶手中究竟捧着何人的头颅。
眼下楚韶既然?主动提及,叶绝歌也正好问一问:“王妃娘娘,为何京城会掀起轩然?大??x?波?这?匣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楚韶知道叶绝歌是萧瑾的心?腹,所以也不避讳,坦诚回答:“是穆远的人头。”
叶绝歌愣住了:“穆远,哪个穆远?”
她总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或者?,王妃娘娘说?的大抵是与穆侍郎同名同姓的人吧。
楚韶打破了叶绝歌的幻想:“穆丞相之子?,户部侍郎穆远。”
叶绝歌沉默。
就连楚韶问她,萧瑾有没有醒转过来,也只是神情?恍惚地答了一两句。
叶绝歌始终难以接受,户部侍郎的头被血雨楼的人割下来,装进匣子?里,还从京城运到了庆州,送给了楚韶。
这?些都……都是什么啊。
楚韶听说?萧瑾还没有醒来,就算手上正捧着一个准备送出去的礼物,也有些兴致缺缺。
毕竟如果?萧瑾没醒,自?己?也就不能亲手将礼物送出去了。而且,就算送出去了,却看不到萧瑾或惊或喜的表情?,这?个礼物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敛了笑,渐渐落后了叶绝歌几步,变成?了跟在对方后面。
以至于当楚韶垂下眼眸,不知不觉走?出玉华楼时,却发现前方的叶绝歌蓦地停住了脚步。
楚韶不知道,叶绝歌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抬起头,只见周围百姓云集,远远地把门口的车辇给簇拥着,踮起脚也伸长了脖子?,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
议论声不绝于耳:“那是谁啊,如此大的排场,又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看。”
“带了好多侍卫,我看哪,应该是官家的轿子?。”
“一群没见识的,还官家!你且睁大了眼,看看轿子?上的图腾和那个字,那是官家能刻的字吗。”
“嗐,我还以为刻的是什么字,原来只是个燕字,燕字又怎么了?等等,燕,这?该不会是……”
百姓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主要是因为实在太……奇怪了。
如果?这?真是那位的车辇,以那位的身份,也并非赴他?人之约,又怎会亲自?出现在像玉华楼这?样的地方?
片刻后,他?们知道为什么了。
纹有蛟龙图腾的轿辇缓缓停下,围观的百姓们瞧见四周扬起的尘埃,很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就在这?时,一只手掀开了帷帘。
指节白皙细长,其间环着一枚玉扳指,伸手拂过轿帘时,帘上所绣的雪浪,都折起了一道浪涛似的水纹。
那人微微抬起头,嘴角并无笑意?,也很难让人感受到亲切。
撑起轿帘,神情?淡淡,似乎正在用目光寻找着什么。
不过找的极其随意?,好像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能够轻易地在门口找到她想找的一件物什,又或者?是……一个人。
那张略显冷淡的面容,让百姓们觉得?有些不可接近。
楚韶却站在原地,望了许久。
直到四目相接,人潮趋于拥挤时,对上彼此的视线。
这?时候,那张比雪还要冷上几分的容颜,才消融一角寒冰,泛起笑意?。
楚韶看着萧瑾,而萧瑾也在看她。
她看着萧瑾的手掀开帷帘,然?后对准自?己?所站立的位置,掌心?朝上,伸出手。
萧瑾撑起一角帷帘,望着楚韶。
看了许久,忽地一笑:“本王来接王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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