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履行

    送走穆嘉翊和梁照野两尊大佛, 时忧终于得以喘息。

    今天的工作任务不重，她完成得很顺利。

    从书卷中抬起头，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渝城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疑惑地按下接听。

    明明是对方打过来的，那头却一直保持沉默，迟迟未开口。

    时忧试探着出声：“喂，您好？”

    意外的。

    最先传来的竟是一丝抽气声。

    青年男声低哑又颤抖。

    “姐……”

    再次回到那栋筒子楼的两居室, 时忧的心中感慨万分。

    易驰生当年的高考成绩不错, 以高水平运动员的方式招到了渝大。

    他在运动队里依旧没懈怠, 日以继日地训练, 参加各大赛事的比赛, 毕业之后在渝城本地的一所高校担任体育老师。

    这段时间随着学校去外地出差，若不是走不开身, 直到时忧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恨不得买张机票回来见她。

    他没搬住所，这个老房子修了又修, 装了又装, 虽然是小了点，但看上去比从前舒服多了。

    智能家居一应俱全, 完全不像是一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该有的装修。

    看得出来，这些年他过得也不算差。

    时忧在房子里转一圈, 又转一圈, 她有好多想问的, 一股脑全部说出来给他听。

    她问什么，易驰生就答什么, 很规矩, 也很疏离。

    等到最后, 没话说了，姐弟俩相顾无言。

    时忧安静地瞧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头发留长了一点，没有寸头那么短。

    少年时的戾气褪去，五官显得更加柔和，眉宇间总有一种淡淡的陌生。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即便从前的情分再深，随着时光的流逝总能慢慢变淡。

    时忧低下头，说不出话。

    她起身，正犹豫着要不要提出交换一下现在的联系方式再离开。

    易驰生突然也跟着站起来，手伸在空中又垂下，像是在挽留，又带着不甘，“姐……你当初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你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丢下。我和穆嘉翊真的……我们真的特别难过。”

    他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时忧想了想，似乎的确没有从头到尾和他们讲清楚过，干脆把当年易保万用酒瓶抵着她恐吓、穆梁斌单独把她叫到茶餐厅威胁的事情说出来。

    易驰生被瞒了整整八年，即便知道易保万没做人事，听完之后还是震惊又不忍。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们讲？”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陷入了最差的境地了。”时忧苦笑着摇头，“而你和穆嘉翊都没有——至少他的父亲不会伤害他，你的父亲不会伤害你，我却走投无路，处处面临着危险。”

    “在那一刻，你们都无法与我感同身受，即便和你们讲了，仍然于事无补。特别是……当我看到小布照片的那一刻，”她酸涩地停顿，“明明是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生命。”

    重新回忆了一遍当年噩梦般的经历，时忧彻底笑不出来。

    何止是当初，在之后每个可以出现转机的阶段，都被命运狠狠地挨了一拳。

    她歉疚地抿了抿唇，“我也很无能无为，真的对不起。”

    易驰生一直没说话，看上去还在怪她，还在生她的气。

    她摸不准他的想法，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或许的确如她当初所说，情深缘浅，他们俩早就没有做姐弟的缘分。

    当缘分彻底弥散过后，从前的感情也愈加模糊。

    她迈开步，打算离开。

    易驰生却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带着哭腔。

    “那你以后别走了行吗？”

    时忧浑身一僵，以为他刚才是闹脾气，原来只是觉得委屈。

    易驰生继续道：“以后我保护你……实在不行，我认了穆嘉翊这个姐夫，两个人一起保护你，还不行吗？”

    “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有能力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走。”

    他的眼泪差不多哭湿了时忧的背，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外人看上去都要笑到大牙。

    时忧心一软，忍不住笑。

    “好，我又没说要走。”

    “你刚刚就说！”易驰生反驳，“我一看就知道你打算离开。”

    时忧无奈，“只是和你聊得差不多了，打算回家。”

    易驰生死活不肯，“姐，你带我走吧，求你了，我想和你住在一起，这房子冷冷清清的，没了你我真活不下去。”

    “……”时忧简直听不下去，“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肉麻。”

    真是物是人非。

    穆嘉翊不傲娇，变直白了，易驰生不顶嘴，变肉麻了。

    啧。

    时忧哭笑不得。

    ……

    时忧租的公寓是三室两厅，地段中庸，环境中庸，价格也很中庸，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宽敞，很大。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突然来了一句，“那你和穆嘉翊商量一下吧。”

    易驰生太阳穴跳了跳：“什么意思？”

    “你们俩自己商量啊，要住哪间，而且平常不能吵架，也不能打扰我工作和休息。”时忧模样正经。

    她这语气怎么跟养了两条狗一样，易驰生错愕，“你和他啥时候和好的？”

    “就这几天吧。”时忧含糊其辞，“我是说试试，所以还在磨合，不过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一下子慌了，“那、那我怎么可能和你们住一起啊……”

    他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姐弟早该避嫌了，他就是太久没见时忧，太想她了，所以想多黏着她一会儿。

    结果他妈的，这个穆嘉翊怎么还捷足先登，他怎么先一步把时忧哄好了？

    凭什么八年过去了，他还要和这人抢他姐，而且他还是抢不过的那个！

    凭什么！

    易驰生气得要命，最后只是缠着时忧，让他看看她现在住的环境怎么样。

    家里东西少，时忧带他回去前打算先去一趟超市。

    好巧不巧，穆嘉翊电话打过来，正好在时忧家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三个人刚好一起在那儿见面。

    时忧本意是想多买点食材，以后在家下厨，尽量少点外卖，谁知道穆嘉翊说已经把家里冰箱都塞满了。

    她问：“那你逛超市做什么？”

    “家里空荡荡的，总得添些东西。”

    他所说的“东西”，几乎全是自己的生活用品，俨然已经打算搬过来住，易驰生气得牙痒，又不好当着时忧的面骂出声，一路都憋得难受。

    等回家的时候，时忧打开购物袋，随意翻了翻，猛然看到里面一堆花花绿绿、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包装上依稀可见“超薄”、“大号”的字眼。

    时忧手一甩，袋子啪嗒一声重新掉在沙发上，脸颊迅速升温。

    穆嘉翊从旁边走过来，一脸无辜，“怎么了？”

    “你要买的主要是这些玩意儿吧！”时忧咬着牙，压制着声音控诉，指了指在厨房准备大显身手的易驰生，“我弟还在这儿你就这样，被看见了怎么办！”

    “这不是没看见么。”穆嘉翊不以为意，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拎起袋子进房间，回来之后温声哄她，“就是备着，以防万一，没说一定要怎么样。”

    被他碰过的肌肤跟在烧一样，时忧别过脸推开他，不自然地嘟囔，“做饭去。”

    家里多了两个人，空荡荡的屋子热闹不少，时忧第一次在家吃得这么丰盛，还都是亲手做出来的，暖意油然而生。

    吃饭的时候，她没怎么搭理穆嘉翊，易驰生就更加殷勤，恨不得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穆嘉翊没什么反应，对他这种极为幼稚的挑衅行为熟视无睹。

    易驰生吃完饭就该走了，还想着劝劝他姐，把穆嘉翊也一并带走。

    穆嘉翊在他旁边耳语两句，易驰生脸色一变，不甘地瞪他，却什么也没说，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时忧心里憋着疑惑，却问不出口。

    自从看到穆嘉翊买了一堆那玩意儿，她都不好意思直视他。

    睡前，穆嘉翊依然躺在床上安静等她。

    一回生二回熟，心里虽然还是兴奋激动的，倒没像昨晚那样手足无措了。

    至少还知道给自己找些事儿干，平板搁在腿上认真刷着帖子。

    「如何做个好男友？内附干货，建议收藏！」

    穆嘉翊划走：嘁，还用你教。

    「男生速进！模范男友必备的12个特征！」

    穆嘉翊看都没看：标题党，都是噱头。

    「女朋友生气怎么办？有效道歉句式总结！」

    穆嘉翊鄙夷：光嘴上说说有个屁用。

    ……

    「开荤之后怎么伺候女朋友！一人一句小技巧！」

    穆嘉翊手指一停，愣了两秒，点了进去。

    贴内起高楼，显示屏冷白的光照在男人脸上，他面不改色地滑动屏幕，身子却不自觉坐直了点。

    时忧走近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以为穆嘉翊在看什么严肃性的论坛，掀开被子凑过去看。

    穆嘉翊抬手摁灭屏幕，欲盖弥彰地轻咳，“没什么。”

    “……”时忧瞧着他心虚的脸，“我还没问呢。”

    她更不打算说话，转过身背对他，还觉得不够，当着他的面伸手去拿床边的玛卡巴卡抱枕，塞到怀里抱着睡，安静闭上眼。

    穆嘉翊掰开她的手，“抱我。”

    他力气大，很快把那个碍事的抱枕扔到一边，握住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控诉道，“你都不肯理我。”

    时忧脸埋下去不看他，“谁让你买那个的……”

    “咱们每天擦枪走火，很危险。”穆嘉翊的声音沉沉地传过来，吻了吻她的发顶。

    时忧和他接触到的皮肤滚烫，干脆跳过这个话题，“你和我弟说了什么，他一下子那么听话？”

    穆嘉翊缓声解释：“我和他说，别总把我当假想敌，你还多了个哥哥，他该防的不是我。”

    时忧觉得好笑，“等他和于斯盛见面了，你就坐收渔翁之利？”

    “没，我最可怜了。”穆嘉翊开始卖惨，“既要讨好小舅子，又要讨好大舅子，不然不能把你娶回家。”

    “所以，你平常多心疼我，多偏心我，懂吗？”

    这才重逢多久，他竟然说娶她。

    时忧没有正面回答，啧啧感叹着，“穆嘉翊，你真挺会算计的。”

    “扯。”穆嘉翊反驳，“我要会算计，八年前就没有考察期，现在也早该转正了。”

    想到那几个还派不上用场的套，他长叹口气，“要是心再坏点，你估计已经被吃干抹净还不带剩了。”

    他心思坏不坏时忧不知道，但她现在突然起了点念头。

    伸手从他衣服下摆钻入，她肆无忌惮摸上男人的腹肌。

    “你说好，今晚给我摸的。”她语气平静，好似只是和他约了顿饭，现在履行。

    硬邦邦的触感传来，时忧感到新奇，动作范围也变大一点，指尖划过沟壑分明的腹部一路向上。

    她捏住。

    得逞地笑了一下。

    穆嘉翊不设防地闷哼一声，呼吸很重。

    脑海里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帖子，干脆没憋着，低低的轻喘落在时忧耳边，每一个颤动的尾音都像是勾她心弦的小钩子。

    “你喘什么！”

    她动作一顿，浑身都软了。

    他竟然故意发出这种声音！！

    穆嘉翊趁着她分神的片刻，探进自己衣摆，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慢慢往下带，贴在耳边磨着她，“我说的明明是，别的地方，晚上给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