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仙尊爹（九）

    霁渊的眸子, 在暮阳的映照之下，透出瑰丽的浅琉璃色。

    他的语速缓且沉：“剑道修行，清心与静神缺一不可。你?既对我有仰慕之情, 又如?何去追寻大道之所在？”

    洛芸白望向他的神情, 一时怔愣住了。

    片刻后，她?缓缓低下头?。

    眸中流露出来?的杀意?渐渐隐去, 清秀的少女又变得与往常一般无异。

    她?仿佛不赞同霁渊的观点，开口与他争辩道：“谁说?心中有情与追寻大道不能并?存？尊上是?否想过，一切都只因你?太?过固执己见？”

    霁渊的语气依旧淡漠, 对洛芸白的争辩不置可否。

    他说?：“各人皆有属于自己的缘果，你?若执意?如?此，那也并?非是?我可以阻拦的。”

    末了，他给?出自己关于收徒的答案：“只是?你?我之间，并?无师徒缘分。”

    语毕, 霁渊不愿再与其多说?。

    他放下了捂住明芽耳朵的手, 牵着团子转身离开了此处。

    明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方才洛姐姐忽然间变得那样奇怪, 肯定是?被坏魔尊俯身操控住了。

    她?想将?魔尊的事?情全都告诉给?霁渊，以让自家爹爹提前做好准备，远离被害的风险。

    可就在团子张口要说?之际, 系统却出声制止住了她?的行为。

    【任务世界剧情，不可为外力强行更改, 请宿主不要将?剧情线，提前告知给?任务目标。】

    明芽想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眼里, 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她?问系统：“系统叔叔，这?个真的不能直接告诉我爹爹吗？”

    系统:【任务难题得由宿主自行解决, 不可通过提前泄露剧情，以让任务目标规避风险。】

    明芽只好泄气般地闭上嘴。

    过了片刻，团子的话?痨特性发作，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闹霁渊。

    “爹爹，你?刚刚和洛姐姐说?了些什么呀？为什么不能让芽芽听到呀？”

    “你?年纪太?小，听不得。”

    团子不服气：“哼！其实我刚刚听见了一点点，不就是?洛姐姐说?喜欢你?吗……”

    她?的话?音被霁渊打断：“你?昨日?与我说?，今日?你?想要吃叫花鸡，那是?何物？”

    团子被霁渊抛出的新话?题成功带偏。

    听见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叫花鸡后，团子的口水，都快要忍不住地流出来?了。

    她?边蹦蹦跳跳地走路，边跟霁渊说?着话?。

    “其实芽芽也不知道叫花鸡是?什么，但有本?书上说?它很好吃，所以芽芽就想试试，嘿嘿～”

    霁渊对她?的识字水平感到惊讶，问她?：“前些时日?，我教授你?阅习《千字文》时，你?还?不识一字，如?今都已经可以独自观读书册了吗？”

    明芽歪起小脑袋，看着霁渊摇头?，很诚实地暴露出自己的小文盲属性。

    “芽芽是?看不懂字呀，但那本?书上有图。”团子很天真地在向霁渊解释，“我看见图上那只鸡张着嘴巴叫，边边还?画着一朵小花花，所以我猜它一定叫做——叫花鸡！”

    霁渊回想了下自己库藏中的所有典籍，通过明芽的描述，他这?才终于明白了她?究竟在说?何物。

    鸡鸣初叫花枝展，那应当是?一种名为鸡鸣草的药物。

    而不是?团子口中的，名为‘叫花鸡’的食物。

    可明芽还?在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霁渊，对自己馋了好久的美食感到十分憧憬。

    霁渊在这?种目光下，硬是?点了点头?。

    他没有否决明芽错误的认知，而是?说?：“爹爹今晚就给?你?做。”

    团子很高兴地蹦高高，夸自家爹爹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撒。

    “爹爹你?真好！又好看又厉害，还?会做好吃的！芽芽最最最喜欢你?啦！”

    霁渊淡然地轻嗯了一声。

    而外表淡漠的仙尊，此刻却在心中琢磨着:

    不知山脚酒楼里的大厨今晚有没有时间，他在那处跟着大厨学了三个月余的厨艺，也是?该学习该如?何研发新菜式了。

    时维九月，本?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可枝头?上的海棠却在悄然地绽开，落了他们满身的花屑。

    辛月在他们身后，眼神遥望着前方离开的父女两人。

    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既然口中说?着无情无爱，那他倒要试试看，霁渊对他这?个娇宠至极的女儿，能否也做到默然以待。

    青昭派门规森严，每个筑基弟子都得进入初阶秘境中参与历练任务。

    而三岁半的明芽，由于有她?家爹爹的倾力督促，也以史上最小的年纪，光荣地加入了历练队伍。

    临出发前，霁渊解下了自己从未离身的佩剑无昧，将?它递给?了明芽。

    纤长的剑身，比矮矮的团子还?要高出一个剑柄的高度。

    剑灵识人，且通主人的心境，几乎是?世上最为知晓明芽在霁渊心中地位的存在。

    因此，一向桀骜的无昧剑，在明芽的手中都乖巧的很。

    被霁渊递过来?后，它忙不迭地就蹭了蹭自家小主人的掌心。

    明芽被通人性的剑灵蹭得咯咯笑，问：“爹爹，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呀？”

    “无昧。”

    闻言，明芽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霁渊。

    她?说?：“那我可以叫它五妹妹吗？”

    原本?还?在卖乖的剑灵，瞬间不高兴了。

    它飘在半空中，剑身回旋地转动，像是?人类在用摇头?来?否决别人的提议。

    可它的主人心中只有自家女儿，并?不想理睬它。

    霁渊应道：“你?高兴即可。”

    明芽得到应允，一口一个五妹妹叫的特别欢快。

    “五妹妹，你?很喜欢芽芽给?你?取的这?个称呼吗？”

    明芽看着无昧剑在半空中翻腾的动作，神态很可爱地说?。

    “你?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哦。其实芽芽也很喜欢叫你?五妹妹，哈哈哈。”

    无昧剑的抗拒无人能懂，它也彻底没招了，只好躺平任叫。

    接下来?，霁渊又给?明芽掏出来?一堆珍藏多年的宝物。

    只恨不得让明芽将?一切防身的东西都备着。

    娇小的明芽左手一个宝钏，右手一个法镯，就连脖子上都被霁渊套了两条玉坠。

    整只团子被打扮地珠光宝气的，只要一走路，身上的配饰就叮铃叮铃响。

    团子感到无奈：“爹爹，修远哥哥说?筑基期秘境很好过关的，你?不用这?么担心芽芽的。”

    霁渊皱眉，很认真地说?：“你?第一次出去历练，万事?当以小心为上。”

    明芽晃了晃小手上，于她?而言沉重无比的法镯。

    充满忧虑地对霁渊说?：“可是?，爹爹你?给?我准备这?么多法宝，到时候妖兽来?了，芽芽跑都要跑不动了，到时候可该怎么办呀？”

    霁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将?那些琳琅的首饰都给?明芽取下，最后只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一张简朴的符纸。

    他双指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符印，而后将?符印打在明芽额头?之上。

    “这?是?移魂咒。”霁渊出声解释，“在你?遇到危险之际，你?只需轻唤我一声，我就会在瞬息之间，出现在你?面前。”

    明芽摸摸自己光洁的额头?，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同。

    团子想到这?道咒符的作用，有些兴奋地问他：“只要唤声爹爹就可以了吗？”

    霁渊点头?。

    “那芽芽现在就可以试试吗？！”

    霁渊点头?，任团子迈着两只小短腿，哒哒地冲出了房门。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于识海处，听见了来?自明芽的呼唤——

    “爹爹！你?听得到吗？”

    霁渊心神一动，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半刻钟的时间，于他而言都可行至千里之外。

    可对于明芽的两条小短腿来?说?，她?也只是?跑到了清云峰半山腰的地方。

    团子在见到自家爹爹闪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眼中立马溢满了欣喜。

    “哇！原来?爹爹说?的是?真的！只要我叫一声，爹爹就真的会出现在我面前！”

    霁渊揉揉她?的脑袋，宽慰她?说?：“所以对于后天的秘境历练，你?不必感到害怕。遇到任何危险和苦难，只要唤声爹爹，爹爹就会瞬间出现去保护你?。”

    明芽重重地点头?，虽然说?她?对历练并?没有感到很恐惧，但爹爹说?的话?，还?是?给?足了她?安全感！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秘境开启的日?子。

    明芽背着霁渊连夜赶制的明红色小布袋，在霁渊充满着老父亲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一蹦三跳地来?到了广场集合的地方。

    广场上的筑基弟子有很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块空旷的场地。

    寻常人筑基都讲求仙缘，因此数百人的队列中，各个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

    唯有不及他们膝盖高的明芽，在里面显得既突兀又奇怪。

    女修们无一例外都喜欢可爱的幼崽，明芽刚加入，一群女修就将?她?围在了最中间。

    “哇！你?看她?的脸，长得好可爱呀！”

    “捏起来?手感也好，软绵绵的。”

    “小小一团，看上去让人心都要化了。”

    ……

    明芽被一群漂亮姐姐围着，也没有感到丝毫不愉，甜甜地笑着，跟每一个人都打好招呼。

    “姐姐们好！我是?明芽，今年三岁半了。”团子软萌地开口进行自我介绍，“我上个月刚筑基，今天是?第一次进秘境参加历练～”

    女修们齐齐捂住胸口，伸向明芽脸颊的手一只接一只，捏得不亦乐乎。

    “呜呜呜我的亲娘啊，崽崽笑起来?好可爱啊！！”

    “芽芽别怕哈，进秘境了姐姐保护你?！”

    “对，有什么危险往我身后躲就是?了！”

    眼见着团子的脸都要被掐红了，远远站在一旁的苏修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将?团子从人群中牵了出来?。

    他对着自家小小一团的太?师叔叮嘱：“进到秘境后，太?师叔记得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跑。”

    明芽乖巧地点头?，然后垂下小脑袋，从自己斜挎着的小布袋里，掏出来?一叠符纸。

    “修远哥哥，给?你?这?个！”

    苏修远顺手就给?接了过来?，随之就被符纸上印着的高级咒法给?惊到了。

    厚厚一叠，至少也有百张起底，居然全是?最高阶的符咒秘法。

    苏修远出身底蕴世家，自幼眼界开阔，可也从未见过如?此豪横的出手。

    只能说?，不愧是?霁渊仙尊。

    女儿在最低阶的筑基秘境历练，他随手给?做的准备，都是?最高阶的法宝护身。

    苏修远拿着符纸的手，像是?在握着什么烫手山芋似的，令他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他将?符咒递还?给?明芽，推辞道：“太?师叔日?后，可千万不要再将?这?等高阶符咒随手送人了。”

    “符咒珍贵难得，更何况这?还?是?霁渊仙尊对你?的一番心意?。”

    明芽没接，她?悄悄地将?苏修远拉近至身前。

    小手将?自己的小布袋拉开，分享小秘密似地跟他小声说?：

    “修远哥哥别担心，芽芽的宝贝多的很。”团子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炫耀，“而且，我还?有五妹妹保护我呢！”

    “五妹妹？”苏修远疑惑地看向她?，“那是?何人？”

    明芽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袖珍小剑。

    剑身迷你?至极，像是?街边摊上出售给?黄毛小孩的小玩具。

    “喏，就是?它！”明芽献宝似地将?剑拿给?苏修远看。

    剑身实在是?太?小了，苏修远都得眯着眼睛，才能将?它看清。

    透过剑柄上的霜花剑纹，苏修远这?才认出这?是?何物。

    霁渊仙尊千年前屠戮渊谷恶龙，所得一柄上古神剑。

    一剑轻挥，就可斩断洪荒。

    可此时，这?把上古神剑，静静地躺在明芽小小的掌心之上，丝毫不见任何盛名中所传的威严之态。

    苏修远：……果然还?是?他低估了霁渊仙尊的爱女之心。

    他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而明芽还?在问他。

    “修远哥哥觉得五妹妹可爱吗？”

    苏修远艰难地撩动嘴皮，将?那两个字眼，滞涩地吐出声来?：“可…可爱。”

    明芽从他这?得到了认同，看着无昧剑的神情，更加开心且欣慰了起来?。

    她?用小手指戳了下无昧剑的剑身，对它说?：“五妹妹，芽芽就说?你?很可爱吧，连修远哥哥都这?样认为。”

    无昧剑的剑灵闪动两下，已经无力抗拒小主人对它那，完全与自己身份不符的娇称了。

    秘境开启的时间将?近，人群中的喧嚣声都逐渐淡去几分。

    “来?啦。”

    忽然，有人望着天际异变的云色出声。

    大多数人都抬头?朝天边望去，原本?宁静广阔的天空，像是?突然被撕破一道缝隙，裂出一道阴云遍布的口子。

    苏修远牢牢牵住明芽的手，口中还?不忘连番叮嘱。

    “太?师叔进去后，一定要紧随我其后。中心地带高阶妖兽过多，你?我两人在外围完成任务即可。”

    带队的元婴修士已经将?通行法阵开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白石广场上的筑基期弟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说?苏修远在进来?之前，对明芽叮嘱得极为细心，可无奈通行法阵中变幻莫测。

    等明芽从一片黑暗中，再次睁开眼睛时。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团子无奈地叹口气，在杂草铺满的小山坡上，先懒洋洋地打了个滚，然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爹爹跟她?说?过，有人能跟着最好，身旁无人也没关系。

    反正他给?她?准备的法宝多，随手扔一叠符咒出去，都能炸死整个秘境中的妖兽。

    明芽拍拍自己小裙子上沾着的灰，将?小布袋挎好，迈出了历练的第一步。

    此次历练难度并?不高，每个弟子的任务就是?攒满足够积分的秘宝，并?且按照要求猎下三颗妖核。

    明芽一边走，一边细心注意?着身旁的环境。

    爹爹在她?来?之前，还?跟她?说?过，要仔细注意?脚下，因为好多秘宝都是?被埋在土里的。

    团子很听话?，寸丈土地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咦！那块地里有个小土堆！！

    团子注意?到那块的异样，兴冲冲地跑过去。

    那块小土堆在周边的平地映衬下，显眼至极，让她?一眼就发现了。

    明芽从小布袋里掏出一把小锄头?，哼哧哼哧地掘着小土堆。

    土坑很浅，挖了不到十下，就已然露出了宝物的一角。

    团子见状更有劲使力了，不出片刻，就把整块东西都从土里挖了出来?。

    是?一个玉色琉璃瓶，即使刚从土里将?它挖出来?，瓶身也不见脏污，反而泛着淡淡的月华流光。

    团子高兴地咯咯笑：虽然不认得这?是?啥，但看上去就是?个大宝贝，收了收了。

    她?开开心心地将?玉瓶放进自己的小布袋里，像只积宝的小松鼠般乐极了。

    而与此同时，在青昭派的议事?堂内。

    十余米长的沉木议事?桌，两侧坐满了派内的长老与管事?。

    而在议事?桌的最前端，霁渊玉冠高束，暗银色流云纹的袍衣委地，一双寒眸正看着面前水镜中的景象。

    原本?水镜可用来?观望秘境中一切弟子的动向。

    可现如?今，却被霁渊仙尊，用来?单独看起了自家徒弟的一举一动。

    众人原本?敢怒不敢言，但看着小团子在山坡上来?回打滚，又迈着萝卜节似的小短腿，哒哒地走着路……

    嗯，好像是?很可爱，可以接着再看看。

    可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众位长老们却看见了——

    明芽迈出三步时，挖到了一品仙器静心琉璃瓶；

    走出五步时，捡到了稀世难求的明净草；

    跨出三米后，踩到了绝品仙器九转宝塔……

    众长老：……这?到底是?秘境历练，还?是?霁渊仙尊特意?给?自家徒弟举办的家家酒呀！

    玄青也感到极为无奈，对自家太?师叔的任性值再度刷新了认知。

    他轻咳一下，压下众长老的纷然议论声。

    而后，他又在私底下传音给?霁渊，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太?师叔，这?历练始终也是?给?弟子一个成长进步的时机。您如?此降低难度，小师叔日?后怕是?在心境上难以进阶呀。”

    霁渊的眼神不离水镜中的明芽，他同样以传音回复。

    “芽芽是?我的女儿，不是?弟子。修行一途艰苦，我既为其长父，那为她?扫清前方艰险，便?是?我的职责所在。”

    玄青无法，只好对他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又怕底下长老议论纷纷，还?是?婉言劝道：“小师叔下次历练前，太?师叔还?是?将?宝器品阶换成低一些的吧。”

    “宝器品阶过高，太?惹眼。”

    霁渊终于舍得将?视线收了回来?，淡然地扫了玄青一眼。

    这?一眼中不带丝毫情感，但玄青就是?无端从中感受到了来?自师叔祖的蔑视。

    “这?些，已是?我能寻到的最低品阶的宝器了。”

    玄青：……你?清高，你?了不起。

    玄青无语至极，但作为一派掌门，他老妈子的属性已然刻入骨中。

    “那还?劳请太?师叔下次从弟子这?里挑些平阶宝器，用于给?小师叔寻宝吧。这?样也可避免一些针对小师叔的非议。”

    霁渊不置可否地应声，算是?允下了这?个提议。

    而此时在秘境之中，明芽迎来?了一个新的苦恼——

    她?捡到的宝贝实在是?太?多了！

    爹爹给?的小布袋太?小，都装不下了。

    这?可怎么办呀？

    团子开始发愁，成堆的宝器摞在她?身旁，让她?看着更是?愁上加愁。

    她?巡视着周围，想着看能不能等来?其他的弟子，到时候分一些出去，大家就可以一起过关啦。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大好事?，明芽觉得可行。

    可团子的想象终究是?美好的。

    除了风吹草地的细微响声，周遭竟是?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明芽叹气，正当她?打算再挖个大坑，将?宝器重新埋好，让它们再接着等下一个有缘人时，左前方骤然传来?一阵声响。

    首先出现在团子面前的，是?摔落在地的一名男弟子。

    他喘息困难，似是?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还?在艰难地维系着最后一口生气，对傻傻愣住的明芽说?：“快跑，有高阶妖兽……”

    明芽被突发的情况吓住，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便?直接莽然地跑到了那名弟子身前。

    团子艰难地扶住他，这?时前方又接着传来?声响。

    “筑基秘境中，怎么会有超一阶妖兽？！”有人在崩溃地惊声怒吼。

    只见三两个门派弟子朝这?边乘着飞剑驶来?，其中有着明芽熟悉的两道身影。

    团子出声喊道：“修远哥哥！洛姐姐！”

    来?人恰是?苏修远和洛芸白。

    听见明芽的呼声后，他们两人调转剑头?，一齐朝明芽所在的方向飞来?。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只三头?巨兽，面部像熊与虎的结合体，身体外层覆着一层漆黑的坚硬鳞片。

    它硕大的兽口张开，露出整整两排足以咬碎山巅的凶猛利齿。

    明芽有些被它的丑样子吓到，缓了缓神后，反应很迅速地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出了一打符咒。

    她?小手的动作非常快，每张符纸，都被她?像掷飞镖似地，朝妖兽直接甩过去。

    霁渊出品，必属精品。

    每一张符咒落地爆开，都能引起整座山地的轰然震动。

    妖兽但凡躲闪不及，身体都要被炸开花。

    而苏修远和洛芸白也趁着这?抹空隙，驶剑来?到了明芽的身旁。

    苏修远先将?失血过多的弟子安置在了一旁，给?他喂了两颗保命丹药后，与洛芸白分别守在了明芽的左右两侧。

    “太?师叔，你?身上可还?有其他可以制住妖兽的宝器？”苏修远神情严谨地盯着眼前的战况，出声询问明芽。

    明芽在疯狂丢符咒的动作中，抽出一只手来?，指向一旁摞成堆的法宝。

    “在那！”

    苏修远都来?不及震撼于他家太?师叔聚宝的能力，就直接从中抽出来?一件镇妖法宝，站在飞剑上朝妖兽袭去。

    洛芸白眼神微动，也追随在苏修远的身后。

    “小师兄，我来?助你?！”

    妖兽在明芽的高阶符咒攻击下，早已伤痕累累了。

    再加上一个冲上前来?协助攻击的苏修远，即使它是?超一阶妖兽，也是?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就在妖兽即将?要被制服的那一瞬间，洛芸白的手肘，不慎被它嘶吼的利齿咬到了。

    少女立于剑端的身姿不稳，一个不小心，就从飞剑上朝侧边倒了下去。

    眼见少女的身体，即将?就要落入妖兽的口中。

    苏修远不得不放弃对妖兽的袭击，飞身而上，将?洛芸白从半空中救起。

    可就在错开攻击的那短暂的一息间，妖兽突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它仰天嘶吼一声后，硬是?迎着高阶符咒的压制，径直朝明芽的方向冲了过去。

    妖兽奔向前的速度极快，任谁也无法料到它的突然性发狂。

    明芽虽然有诸多法宝傍身，可在如?此千钧一发之刻，她?却没有掏出任何一样法宝的时间，来?制止住妖兽的前进。

    在嗜血的血盆大口临近之际，团子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用尽全力地叫了一声：

    “爹爹！救命！！”

    瞬息间，银光闪现，无昧剑因受到主人的召唤而不断嗡鸣。

    寒霜一般凄冷的长剑，划过一道凛冽的流光。

    一剑穿透心脉，妖兽倒地，震起满地灰黄尘土。

    霁渊悬立在妖兽巨大的身躯之上，宛若神邸降临世间。

    团子悄咪咪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爹爹的身影。

    她?站起来?蹦跳两下，扬起手示意?自己所在的方位。

    “爹爹！我在这?里！”

    霁渊直身而坠，似天边星子般飞流而逝。

    他将?扑过来?的团子拥入怀中，有些担忧地问她?：“可有受伤？”

    明芽摇了摇头?，小奶音很激动地说?道：

    “没有，爹爹来?得超级快！那个怪兽还?没跑到芽芽面前，就被爹爹给?打倒了！超厉害的！！”

    霁渊仍是?不放心，将?团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很好，还?是?出门时那个活泼完好的糯米团子。

    妖兽已死，苏修远的剑上载着他与洛芸白两人，行至霁渊身前，走下来?跟他行礼。

    “弟子拜见尊上。”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霁渊沉默着，长睫微抬，宛若冰凌般的视线，直直地刺向了洛芸白身上。

    洛芸白刚经历过一番苦战，此时碎发凌乱，身上的衣衫也有多处破损。

    她?白着一张小脸，在霁渊的直视下，忍不住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少女低下头?，颤抖着嗓音问：“尊上……为何如?此看弟子？”

    无昧在旁铮鸣，闪烁的剑芒中透出一股杀意?。

    沉寂了几息后，霁渊终于出了声。

    他说?：“辛月，好久不见。”

    洛芸白的脸色转为毫无血色的煞白，眸子里尽是?慌乱无措。

    她?仍旧一脸疑惑，还?在反问霁渊：“尊上在唤谁？弟子怎的听不明白。”

    无昧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洛芸白的面前。

    锋锐的剑尖，与她?额心的距离，分毫可见。

    苏修远在旁忍不住地惊呼：“尊上！”

    知晓内情的明芽，默默地合上了自己的小嘴巴。

    坏魔尊总是?让洛姐姐做坏事?，就该让爹爹好好治下他！

    洛芸白的神情，终于产生了变化。

    她?不再装出一副被妖兽吓到，回不过神的惊恐模样。

    少女抬手，将?自己凌乱的额发别在而后，露出的杏眸中，沉着一股极为暴虐的血色杀意?。

    洛芸白忽然勾起了唇角，笑出声来?，声音透亮却又诡秘不似常人。

    “霁渊，”她?口出传出来?的，是?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

    霁渊没有看他，反而是?低下头?，修长如?玉的手指，认真地理顺明芽的碎发，帮她?把辫子重新编好。

    辛月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有些恼怒，接着问他说?：“第一眼吗？那你?为何没有出招？”

    “青昭山内，与你?斗法，恐伤无辜弟子。”

    辛月不屑：“又装出一副兼济苍生的狗模样。与你?为敌千年，我怕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了吧。”

    他的语气嘲讽：“天下修士皆称道你?霁渊仙尊，一剑无昧平天下，为世为民，心怀苍生。谁人能知，你?骨子里的薄情，可是?比我这?任魔尊还?要更加冷上三分。”

    “这?千年以来?，死在你?手上的生灵，怕是?尸骨都能填满整片东海了吧。”

    霁渊不搭理他，手上动作轻巧又熟稔地给?明芽把小花辫扎好。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朵红色的小绒花，打算别在辫子的末尾处。

    明芽扭过头?看了一眼，小声地说?：“爹爹，这?个上回用过了，芽芽想要新的。”

    霁渊旋即将?红色的小绒花给?收了起来?。

    清冷的仙尊轻轻拂袖，琳琅满目的女孩儿发饰，便?直接铺满了半边天空。

    “这?回想要哪个？”

    明芽仔细瞅了下，挑了个红色的流苏簪。

    她?伸出右手，指着那枚流苏簪说?：“就这?个吧。”

    霁渊将?其他的一并?给?收了起来?，唯独留下团子挑的流苏簪，将?它别在团子编好的小花辫上。

    一旁无人理会的辛月：……

    父女两的互动和谐且亲密，令人无法插入。

    最后还?是?苏修远觉得眼前的情景太?过尴尬，接了辛月的话?茬。

    “呃……这?位魔尊前辈，要不你?接着说?？”他神情一如?既往地端方，说?出来?的话?却扎心得很，“我一直都有在听。”

    辛月恼怒至极，徒手握住指向他额间的无昧剑。

    “霁渊，你?休要欺人太?甚！”

    霁渊完成了他给?自家女儿扎花辫的大工程，这?才有了时间来?应对狂怒的辛月。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并?非是?有意?欺你?。只是?芽芽的发辫散开了，我得先将?它扎好。”

    辛月冷笑：“从前你?无论妖魔，遇之即斩。无昧剑上都不知沾染了多少你?这?个宝贝女儿同族类的鲜血。”

    “怎的如?今，反而转了性子，将?条鲤鱼妖如?珠似宝地宠着护着？”

    团子从霁渊身后探出小脑袋，先是?呸呸两声，然后说?：“鲤鱼妖怎么啦！比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坏魔尊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辛月没料到一个生时尚小的妖族，竟然都敢挑衅于他。

    他抬手凝出一道黑焰，施法朝明芽袭去。

    可那道黑焰，却被银色流光绞灭在了半空中。

    霁渊终于彻底冷下了神色，说?话?的声线中，都带着一股戾杀之意?。

    “辛月，你?我恩怨，不该动她?。”

    辛月感到有些惊讶，方才他那般言语羞辱，都没见霁渊有任何情感上的起伏。

    如?今不过是?对那条鲤鱼妖小施惩戒，居然就直接让不通人情、高高在上的仙尊动了怒。

    辛月莫名地笑开，说?：“霁渊，你?不该有弱点的。”

    语毕，一道更为炽烈的黑焰，直直地冲向了明芽身前。

    霁渊的衣袂无风自动，琉璃般浅淡的眸子中，有萤蓝色的光芒在流转。

    他将?那道黑焰击落，又将?明芽推向给?一旁的苏修远照看。

    无昧剑回归，执在他的右手。

    “万物皆有情，我霁渊也逃不出生灵之道。”霁渊淡声说?，语气轻浅，却似有雷霆之意?。

    “如?你?所说?，我女儿就是?我的弱点所在，但她?同样也是?我的道心所归。”

    “所以，你?不该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