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六天 (1)
好运咨询公司已经有好一阵子周转不灵了。
最鼎盛的时候它在内城三个主要街区都有分公司, 业务范围扩张得很广,从女佣培训到临时安保、购物陪伴应有尽有,客人几乎能在这里购买到所有服务,客户群不止面向外来宾客, 很多伍尔夫和吉本家族也会委托他们寻找合适的员工。
但那些辉煌已经成为历史, 接替父亲的二代老板过于激进, 想把这个家族企业铺到大陆各个王国里去,结果就是资金链供不上,还连累白桥里好几个分店都关门大吉, 只剩最初在边缘街区起家的老公司还在苟延残喘, 但业务量也大大减少, 时值拍卖会时期, 无事可做的好运咨询公司甚至早早给员工放了假, 好让他们“参加这个庆典”——说得好像那点儿微薄的薪水能让他们拍下什么东西似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它接二连三倒闭了好几场,但总店从外表上看还是挺气派的,一整栋五层高的楼都是他们的, 值守的门房早早吃了晚饭, 想趁天还没黑透到锅炉房给自己烧点水喝,结果刚走出门就被敲晕了。
“他没事吧?”普利玛忍不住问。这个门房看起来有点年纪了,琥珀动手的样子好像一点儿都没留情。
“快进去。”琥珀心里有数,没有多说废话,把门房拖进他的小房间里,动作麻利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普莉西亚攥着她的手很用力, 她不敢耽搁,扶着她走上大门阶梯, 窗外勉强还有一点儿余晖让她们看清脚下的路。
“我们不能在这里开灯, 如果有人从街上经过会看到。普莉西亚, 你还能走楼梯吗?”普利玛用尽全身力气支撑普莉西亚,她感觉对方在发抖。
普莉西亚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她和弟弟的体型都偏瘦,这是家族遗传,但体格却远不如弟弟健康,当初从潘尼格拉远嫁而来,漫长的旅途让她差点还没举行婚礼就病死了,如果她的丈夫不是王室成员,有足够雄厚的财力与资源的话。
可这一次她感觉比那时候还要令她难受,身体疼痛还能忍受,但对腹中胎儿的担心却使普莉西亚脸色无比苍白,她恐惧一切意外。
这时琥珀也跑进来了,他快速在一楼转了一圈,砸开了一个上了锁的招待室,同普利玛一起把普莉西亚扶进去,把她安置在铺了床单的地毯上。
等普莉西亚一躺下,普利玛就立刻将所有窗帘都拉上,这才点燃了所有蜡烛,跪在地毯上轻声安慰她,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胸有成竹,虽然她其实慌得要命,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帮助产妇分娩。
而琥珀比她更手足无措,他们弃车后空马车本应为他们转移追兵视线,但却发现还有一伙人也在追踪他们,艾利卡独自引走了他们,只来得及交待了一句“翡翠会带领救兵找到你们”。
当时来不及细想,但安顿下来后琥珀开始焦虑:在他看来翡翠还是个贪吃贪睡的幼崽,根本不能理解现在情况有多紧急,而且追击的敌人视线暂时被混淆,他们现在更需要的不是救兵而是医生。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自己惊惶的情绪影响到普莉西亚,普利玛强装镇定指挥琥珀去找锅炉房或者茶水间准备热水,而她自己将视线范围内所有的毯子都集中起来,垫高普莉西亚上身好让她呼吸顺畅些,同时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劝她吃一点儿东西补充体力,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有些虚弱。
“我觉得会很顺利的。”普利玛轻声细语地说:“不知道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普莉西亚其实没什么力气聊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昏过去,她让普利玛解开自己的晨衣,有些担忧地把手搭在肚子上。
“我曾经希望有个女孩儿。”她说:“孩子的父亲似乎也这么想,之前住的房子里有他准备的东西,所有婴儿床单都是粉嫩的颜色,但如果认真询问他,他会说性别不重要。”
说到孩子,普莉西亚的精神就好了些:“但我现在觉得不应该这么贪心,一个健康的孩子胜过一切。”
“医生不是说情况不错吗?”普利西观察她的呼吸,为她擦汗:“你别担心。我把你床边所有的药都带来了,艾利卡去求援了,他说很快就有人来帮助我们。”
她其实有点儿好奇普莉西亚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丈夫和家来白桥,以至于此刻身边没有亲人守护,但没有真的问出口。
普莉西亚摇了摇头,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忧虑。她没有多余的心神考虑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有敌人袭击自己,这完全没有预兆——德维特和路易肯定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离开房子时艾利卡第一时间通知了希弗士,他们之间的联系魔法不存在时间差,她并非质疑白兰骑士团的能力,可她眼下似乎是要临产了,希弗士能保护她,但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还好有普利玛陪着自己,如果艾利卡不得已离开后只剩琥珀一个半大少年在场的话,她害怕自己会惊慌得哭出来。
“琥珀,你到外面去。”普莉西亚对红眸少年说:“沿着街道寻找……但千万注意安全,寻找有海螺标志的地方,可能是店铺,也可能是住宅,或者有巡逻的人穿着全黑制服,但戴着白色手套的人。”
她把一枚胸针放到少年手里:“给他们看这个,说你要找路易。”
普利玛睁大眼睛,认出那是路易的长老胸针。
这个信物和哈利夫的权戒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能代表某人,路易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普莉西亚?
琥珀没说话,只点点头就起身跑走了,他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上更多的忙。
会客室里只剩下普莉西亚和普利玛,气氛好像有些尴尬,普利玛没法不在意胸针的事,普莉西亚也明白,可每当她想说个什么借口的时候,阵痛又使她无法思考——而且得意喘息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每次她表情痛苦,都让普利玛十分紧张,也不可能跟她谈论此事。她不停擦拭普莉西亚的冷汗,紧紧握着她的手,每隔一阵子就抬头看一眼墙边的座钟,在心里祈祷艾利卡能够赶来。
如果情况很危急,那她希望艾利卡能安全逃脱,实在没有帮手的话,就由她来帮助普莉西亚分娩。
只要、只要那些可怕的敌人不要找到这个地方。
她刚在心里如此祈祷,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普利玛心里一惊,会客室正好临街,她踮着脚走到窗边,从窗帘缝里往外张望。
外面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她很害怕会看到先前那些又高又扁的怪物,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街道上跑过一群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铁锹,轰隆隆地跑过街道,嘴里还不住呼喝怒骂,他们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普利玛注意到那群男人中有人身上带着血,她悚然一惊,合上窗帘缝,生怕外面被那群人注意到这是一栋无人的、可以藏身的大楼。
“是拍卖会的庆典。”她转身这么对普莉西亚说:“除了真正进入会场的宾客,内城里也会有各种热闹的活动,你看,这栋楼里一个加班的人都没有,他们准是放假凑热闹去了。”
普莉西亚没有质疑她的描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普利玛一边胆战心惊地竖起耳朵关注外面的动静,一边祈祷别有用心的恶徒不要发现她们这个小小的藏身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惊得普利玛整个人都跳起来。
她慌乱地用一张毯子裹起普莉西亚,张望了一下,拿起一个铁制帽架充当武器,走到门口,倾听动静,打定主意如果有人闯进来,她就先发制人狠狠朝对方脑袋上来一下。
“普利玛!”有人在门厅那里喊:“是我。”
普利玛一愣,飞快打开门,看到琥珀朝她跑来,身后跟着……
一个兔头人?!
她太过错愕,甚至忘了放下帽架,对方看到她的这个样子,只好说:“没事儿,普利玛,小心别伤到自己。”
被做成藤蔓形状的帽架有不少尖锐的突起,是个不错的武器,但用力过猛或者激动过度确实容易伤到使用者。
普利玛讷讷地放下帽架,此时她一点儿伍尔夫家千金的派头都没有了,头发蓬乱,呼吸急促,衣服也因为长时间跪坐在地上皱成一团,突然在这种时候被当成一位小姐来对待让她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可能有点狼狈。
“普莉西亚!”兔头人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他越过两人跑向会客室中央,单膝跪在地毯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普莉西亚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哭了。
“我很痛。”普莉西亚说。
德维特搂住她,却不敢碰她的大肚子,来之前他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他看过很多书,但其中没有哪一本是专门描述如何给产妇接生的,倒是有一些一笔带过的描写,可是他一下子也想不起来。
一向自负的白兰公爵第一次这么无力,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向查理。
查理却没有看他。
他四下逡巡了一圈,问琥珀:“翡翠呢?”
琥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第一句话是找鸟(不是),下意识回答:“放出去了。”
“是艾利卡放的?”
“艾利卡让我放走它。”琥珀说着,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找——”一个医生?
“不。”查理打断他的话,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别!”普利玛脱口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的路灯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
“会被发现的。”普利玛有点胆怯,但还是表示了反对。
“是啊,不把窗打开,他们怎么找到这里呢?”查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抠住窗沿,用力把窗子往上抬了起来。
连琥珀都惊了,他看了一眼还躺在窗上的普莉西亚,板着脸就要上前阻止他,但在他迈步之前,德维特就先开口了。
“琥珀。”他沉声说。
琥珀只好留在原地,但心里仍旧气愤,不知道店长这是在干什么。
德维特也在看着查理,他站在窗边,从自己那百宝袋似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手工哨子吹了起来,从琥珀的角度看能明显觉察他的腹部多用力。
可在场的人谁也没听到哨声。
普莉西亚又开始阵痛,痛得整个人都蜷缩在弟弟怀里,查理没有回头,对着窗外一直吹哨子,似乎打定主意得不到回应的话绝不停止。
可是他在找谁?没有哨音,谁会回应他呢?
琥珀困惑地和他一起朝窗外看去,随着入夜外面的风逐渐变大了,而且越来越大,听起来像在靠近——
有东西在飞速靠近!
此时查理也停止了吹哨,他迅速收起哨子,侧身让出地方,又从一旁拖过一个沉重的单人沙发,几乎就在下一秒,一个快得模糊看不清的影子就撞了进来,砰地一声跌进柔软的沙发里。
其余几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翡翠!而且它不是独自过来的,嘴里还叼着个什么——
那是一只鸽子。
“放开医生,翡翠。”查理用劝哄的语气对它说:“他可能不习惯这样高速飞行。好孩子,对了……”
他刚把那只鸽子从翡翠嘴里掏出来,鸽子就抖了抖翅膀,然后原地变成了一个瘦削的男人。
“请原谅,我有点儿想吐。”男人说:“我的眼镜在哪儿?啊,找到了。还好刚才没戴着……”
他把一副水晶眼镜戴上,然后脸色平静(但极度苍白)地看向众人。
“病人在哪儿?”他问。
在他身后,查理咣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以自己对兔头店长的观察,德维特满以为他会淘登一些新奇的、古怪的、出人意料的小玩意儿,但一圈走下来他买的东西却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哨子小喷壶之类的东西,零零碎碎装了一袋子。》第六十九章
还有人记得萨尔曼医生吗?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萨尔曼医生对这次旅行其实有所准备,艾利卡离开拉巴巴塔的时候设法联系上了他,请求他帮忙。 彼省
萨尔曼医生对这次旅行其实有所准备, 艾利卡离开拉巴巴塔的时候设法联系上了他,请求他帮忙。
彼时萨尔曼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恋人并送他离开,正是漫无目的的茫然时候,来自外界的讯息让他多少有了一点自己仍旧存活的真实感, 他没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但直到他搭上前往白桥的客船, 萨尔曼才陆续从艾利卡和查理的来信中得到了一部分关于普莉西亚的特殊情况。
普莉西亚听艾利卡谈起过那位能变成鸽子的神奇医生, 所以只有普利玛和琥珀对他大变活人的过程惊讶不已。
人手多了事情会变得更容易些,他们找了一间有床的主管休息室,德维特把普莉西亚抱了过去。
“艾利卡呢?”普莉西亚没法使自己放下心来, 担忧地看向弟弟。
“专心深呼吸。”德维特对她说:“宅子那边的骑士会去找艾利卡, 希弗士也在赶来的路上。”
普莉西亚转过头, 视线落在门边的兔头店长身上。
最近一波阵痛刚刚过去, 她终于又有了一点力气。
“我能跟查理谈谈吗?”她这么问德维特, 但眼睛却仍旧看着门口。
德维特闻言沉默了一下。
实际上普莉西亚直到现在才开口已经让他有些意外了,鉴于她和路易的关系至少要往前追溯两年,那么她第一次在莫克文王宫见到不是兔头状态的查理但又觉察对方并非路易的本人时就应该对这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
但她从未开口询问, 甚至对查理时而是兔头时而是人的状态视而不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普莉西亚跟路易都是把心事藏得很深的类型,德维特觉得可能连路易都不知道普莉西亚其实早就见过查理了。
“等你情况好转一些,”德维特低声安抚他:“你现在需要保持体力。”
“这对我很重要。”普莉西亚轻轻捏了捏德维特的手:“就几分钟——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查理大概能猜到普莉西亚想跟他谈什么,他们之间的交集无外乎就是德维特和路易。
他太了解路易了,让路易敞开心扉是件很难的事,哪怕是查理大多数时候也是靠默契和灵感才能把路易的想法猜个□□分。
所以普莉西亚感到不安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下查理也是如此,他只是习惯不把焦虑表现出来, 以免影响到身边的人。
“你能告诉我, 路易到哪去了吗?”普莉西亚很珍惜能正常说话的间隙, 完全摒弃了贵族喜欢拐弯抹角的委婉做派,等休息室里只剩下查理之后,立刻开门见山地问。
查理思考了一秒钟,路易从未向普莉西亚透露过他们兄弟与圣杯的关系,而普莉西亚也是莱斯罗普追求圣杯的疯狂之路上的受害者,他不想擅自替路易做决定,于是斟酌了一下,才说:“我也不确定。但我猜他可能去找哈利夫了。”
普莉西亚知道路易不喜欢哈利夫,但是——
“他要杀了哈利夫取而代之吗?”普莉西亚仰着脸问查理。
可以,不愧是你。查理咳了一声:“他确实想杀哈利夫,但不是为了取代他。”
实际上路易或许算是世界上对伍尔夫这个名字最不屑一顾的人,至于那些鄙夷了黑金家族几百年的贵族,他们的厌恶从来就不包括这几个庞然大物所积累的财富。
“一定要说的话,这大概算是复仇。”查理思索了一下:“路易意志向来坚定,这是他从小就树起的目标。”
“那就是因为仇恨。”普莉西亚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或者你们,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吗?”
“我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查理这么回答她。
德维特没有留在休息室里旁听他们的谈话,但查理信守承诺,他和普莉西亚大概只独处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在这期间萨尔曼已经做了一些基础消毒,正在紧急给普利玛培训一些接生的常识,琥珀在一旁也跟着听,但有点控制不住被吓得有点变形的表情。
查理走向德维特,两人离得很近,从边上看很像查理正在低头靠在德维特颈边,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很低,只有疲惫的翡翠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我得去一趟。”查理轻声说:“路易不能……我们不能分开,他今晚一定做了流血的准备。”
而同处一个空间的双胞胎中一旦有人流血,他们之间谁是圣杯这件事就将不再是秘密,掌灯人的行动把答案展示给所有关心此事的人。
德维特抬眼,看向萨尔曼医生的方向。
“你留在这里。”查理接着说:“路易本来应该也在这里,我不能再从普莉西亚身边把你带走。”
“他做了流血的准备,那你呢?”德维特问。
查理没有作声,但德维特似乎本来也没指望他回答,他突然抬手抵着查理,把他推离自己。
“哈利夫没有这么重要。”他说:“不值得为了一个半疯的老头做任何牺牲。”
查理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但德维特不看他。
“我给帝国写了信,几天前文件已经陆续抵达艾利卡留在莫克文和拉巴巴塔的联络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潘尼格拉也许会因为圣杯的存在干预白桥,而白桥不属于多伦大陆任何一个王国,所以理论上这个举动并没有违反两个大陆的和平条约。
“可能来不及。”他说。
德维特不说话了,他生气的时候表情看起来会比平时还要冷漠,但查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不同意查理跟路易一样去挑衅身边有数不清保卫者的哈利夫,也不能放下分娩在即的普莉西亚,同时他还因为自己无法两边兼顾而生气。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觉得自己力量不足,而他痛恨这一点。
而查理接下来的话终于把他钉在了原地。
“记得科特的预言吗?别忘了你为何而来。”查理想摸摸德维特的耳朵,但被他偏头避开了。
这个有点孩子气的举动让查理的心情轻松了一点儿,他也不管德维特的脸色如何,转身冲萨尔曼医生说:“医生,请原谅——但有要紧的事需要普利玛小姐帮忙。”
已经扎起头发,戴上围裙的普利玛睁大眼睛。
“可是我——”她转头看室内,她是这里除了普莉西亚之外唯一一名女性,哪怕本身不是医生,能做的也不过是些打下手和加油鼓励的活儿,但她的存在能带给普莉西亚的精神慰藉也是很重要的,普利玛想不出会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需要自己帮忙。
“我要去找你父亲。”查理郑重地对她说:“你知道他今夜从拍卖会提前离场回家去了吗?我们亲眼所见。吉本家可能要撕毁合作,他说不定打算立刻试验关于那些‘门’的最终成果。”
“当然,他现在找不到你,但如果哈利夫打定主意,那么你也不在都不能阻止他。”
“会有另一个人代替我成为门。”普利玛立刻明白了查理的意思。
“不。”查理温和地纠正她:“没有谁天生应该成为门,包括你。所以没有人会代替你,门这种东西本不该存在。”
普利玛感觉一直压在自己心里、沉甸甸让她喘不过气的东西很神奇地因为兔头人的两句话变轻了不少,她不再迟疑,伸手开始解围裙,一边动作一边对琥珀说:“刚才医生交待的事……”
琥珀倒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都记住了。”普利玛没有让他退缩,冲他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所以千万摆脱你了,萨尔曼医生很周到,我相信他会指导你做正确的事。”
她把围裙塞进琥珀怀里,转头看了一眼半掩着门的休息室,犹豫了一秒钟。
“请替我向普莉西亚解释一下,我有要紧的事要办……但我会一直为她祈祷,她和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说完,她像是怕自己会反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朝大厅的方向走,直到走到走廊前才停下,等待查理。
只有德维特知道其实查理根本不需要普利玛帮什么忙。普利玛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查理伪装成的路易,查理只是想把普利玛带离这里,因为哈利夫的追兵随时有可能凭借哈利夫和普利玛之间的血缘关系缩短双方的距离。
因此一昧地逃避对普利玛而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但查理也不会让她自投罗网,所以刚才那通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借口,把普利玛和普莉西亚分开才是保护她们的正确做法。
德维特其实想维持自己冷酷无情的人设,并为了明确表示出自己不赞同的态度和对查理的不满而一言不发,但当本应很着急的查理三步两回头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这比自己预想的困难一点。
换个角度想,这种风暴欲来的时候恰好是加深感情的好时机。不少矫揉造作的爱情故事都喜欢在这一刻说出一两句让对方心脏揪成一团,让看客印象深刻的高光表白,然后无论结局圆满与否,这几句话都注定让两个主角一生铭记于心。
公爵曾经读过很多文豪的抒情诗,自己的文学成绩也一向不错,但当自己真的处于这个情境的时候才发现,此时的心情和什么月光虫鸣、玫瑰夜莺、夏日甜梦没有半点狗屁关系,他满心的失落和患得患失总结起来不过是几个单词拼成的短剧。
“只要你活着。”他说:“活着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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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普利玛拉紧了罩在身上的呢外套,这是她在一个办公隔间里找到的,料子有点粗糙,但能掩盖住她身上光泽细腻的锦缎束……
普利玛拉紧了罩在身上的呢外套, 这是她在一个办公隔间里找到的,料子有点粗糙,但能掩盖住她身上光泽细腻的锦缎束腰长裙,否则它会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很容易吸引到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尤其是现在。
连兔头店长都摘下了自己的高顶礼帽以求低调, 两人匆匆沿着墙角走过, 不时抬头看看或远或近地方亮起的火光和入耳不绝的喧闹声。
白桥是个著名的不夜城,但普利玛从未见过它今夜的姿态:道路两旁或深处的民居门窗紧闭,连一丁点儿灯光都透不出来, 仿佛里面空无一人;靠近中心的街区但凡橱窗不结实的都被砸坏了, 恐怖的火光照亮了白天时还有序陈列的精美商品;不时人成群结队地从大街上跑过, 举着火把, 马蹄声络绎不绝——
“嘿!”两三个看起来刚刚趁乱打劫而归的男人冲普利玛喊了一声:“小妞, 往哪儿去?我今天有钱!”
普利玛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回头看,她身边的兔头店长一把拉过她的手臂, 把她往走道内侧推了推, 没理会那几个人,加快步子绕过一间黑灯瞎火的临街商店。
有那么两分钟普利玛以为那伙人会追上来,但他们没有。
也许是今晚已经大丰收,他们只是粗野地笑了几声,嘟囔着她听不懂的玩笑话,动静越来越远。
“查理先生, ”普利玛小跑步才能跟上他,喘着气问:“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没看到巡逻队……”
“巡逻队是路易的主意, 卡梅伦和阿兹曼向来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查理放慢了脚步, 低声说:“他们觉得富裕的客人和家族成员不会深夜独自在大街上徘徊,而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却要冒险的家伙没用必要额外费神保护。”
现在路易下落不明,治安权完全移交到了哈利夫和阿兹曼那里,阿兹曼一拿到权戒就迫不及待地抽调了大量人手专门保护哈利夫以及其他重要家族成员(包括自己),原本各司其职的队伍顿时出现空缺,因此中央街区拍卖会场出现混乱后,天堂岛的民众挺进城区的速度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快。
他没有回答普利玛的第一个问题,内城和天堂岛的矛盾一直存在,但诡异的是之前真正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其实不多,尤其是普利玛这样生活优渥的姑娘,可能从未想过与自己只有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已有人已经为生存挣扎了很多年。
她是哈利夫的女儿,理应亲自思考这一切。
因为天气干燥,白桥并没有修建足够的排水渠,不方便召唤达比思乌肚鱼,查理和普利玛边走边寻找可用的交通工具,但路灯被人为破坏了很多,他们只能依靠月光摸索前行,查理看了看月亮,在一个角落停住了脚步。
普利玛双手撑着膝盖,好奇地看他用一支短得出奇的笔在砖石地面上画出一个圆阵,又掏出一个女式粉饼盒打开放在圆阵前,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月亮正好倒映在那面小小的镜子里。
原来查理先生是个魔法师,普利玛在心里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那个与众不同的兔子脑袋和举手投足之间的神秘气质就说得通了。
查理解开袖扣,从手腕解下一根系着水晶的细细银链,他没有布置任何诸如海盐迷迭香或者精油之类的辅助物品,因为他和路易之间的血缘会互相牵引——像哈利夫和普利玛一样。
他的灰色哨兵能够比任何人更快找到路易,但他想再改进一点儿功能,因为路易足够了解查理,也相当倔强,他要杜绝路易对来自自己的信视而不见的可能。不过时间紧迫,他只匆匆做了一个基础魔法阵,纸叠小鸟被放在魔法阵中央,梭形水晶在它上空画圈——像是在字,但速度很快,普利玛来不及辨认那几个字的内容,仪式一眨眼就结束了。
“替我找到他。”查理的手摸了摸纸小鸟,他手指触碰之处纸片变成了片片羽毛,半个掌心大小的麻雀在魔法阵里抖了抖翅膀,脑袋上比平常多了三根竖起的小羽毛。它似乎天生就能明白查理的意思,原地蹦哒了两下就飞走了。
查理站起身用靴子涂掉魔法阵,看着小麻雀飞去的方向,对普利玛说:“谢谢你耐心等待,小姐。虽然哨兵飞得很快,但我们也不能落后了。”
***
哈利夫到家以后没有立即换衣服。
香耶显而易见背叛了他,寻找普利玛的表亲自然也不会出现,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是不能找到别的魔法师替代——开玩笑,就算伍尔夫家不崇尚魔法,也不代表他们就此与魔法隔绝,他们在白桥的生意做到这个规模各种基础魔法的应用面其实很广,家族里也有长期签订合同的魔法师。
但这些魔法师告诉他,普利玛在移动,寻人魔法无法实时追踪,还需要冷却时间,他们的搜寻行动难免滞后。
哈利夫不喜欢这种无能的回复。
“哈利夫大人。”他身后的随侍皮肤黝黑,个头高大,也是哈利夫随身护卫队之一,他低头请示:“拍卖会那边情况混乱,一大群人冲击会场,客人受到不小惊吓,中央街区同时至少有五个不同的地点失火,阿兹曼先生难以控制局面,拍卖场守卫和骚乱制造者起了冲突,已经出现人员受伤和死亡。”
他没有把“您要不要赶过去稳住场面”这句话说出口,哈利夫也不需要建议。
哈利夫没有理他,转头吩咐:“再派一个小队去找普利玛,在午夜到来之前,我要看到她平安无事地坐在起居室里。”
他身后的黑皮肤随侍有点控制不住失望的神色,同跟他并排站着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使命是保护伍尔夫家主,哈利夫显然也认为他们只要闭嘴警戒就足够了。
“如果你们闲得发慌……”哈利夫厌倦地说,但他的话只说到一半,门厅和走廊上的气灯突然灭了。好在女佣已经在起居室点起来烛台,让他们不至于集体陷入黑暗中,但昏暗的烛光在这种深夜显得多少有些不详。
几个随侍立刻向哈利夫靠拢,其中一人吩咐正在给哈利夫拿着软底拖鞋的男佣去检查供气系统。
哈利夫站在他们中间,脸上露出个早知如此的笑来。
“我还在纳闷一路畅通无阻,似乎没有人对我的马车产生一丁点儿兴趣,这可和卡梅伦相差太大。”他轻声说:“原来客人已经在家里等待了。”
黑皮肤侍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周围烛光找不到的黑暗里,他们受过足够严格的训练,知道这是杀手的常用伎俩,突然改变目标周围的环境使其心志动摇,同时削弱观察力和判断力,但这种时间不会持续太长,他们必将……
他的同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侧身挡住了一道比闪电还快的白光,上面还泛着蜡烛也能照亮的蓝光,是带了毒的武器。
围着哈利夫的几人看着刚才去检查气灯阀的男仆被软绵绵地从走廊扔进起居室,但没有人朝他多看一眼,黑皮肤侍从想护着哈利夫退到与起居室有一道门相连的一楼书房,但几道破空声嗖嗖响起,他们反应迅速地挡下了大部分射向哈利夫的暗器,但骤然暗下的房间说明他们中计了:几道像是射偏了的风声直取他们身边的落地烛台,原本热烈燃烧的八根长蜡烛被削掉了五根,剩下几点火光也因为风危险跳动了几下。
哈利夫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环视周围,宅邸里安静得不同寻常,平时往来忙碌的佣人似乎都被冻结住了,他们只能听到黑暗中身边的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和……剑风。
“锵!”清脆的兵器相接声在哈利夫身侧响起,站在他左边的随侍用随身短剑扛下了一次来势汹汹的袭击,起居室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几个人影,黑皮肤随侍夜视能力极好,他抿着嘴把哈利夫护在身后,没有使用任何武器,朝一个猛冲过来的人正面迎了上去,他个子虽大却速度奇快,两人在接近黑暗的环境中都没有彼此试探,出手就是杀招,他偏头避过刀锋,抬手一拳打到对方出刀的上臂,力道很强,但那只手硬是抓住了差点被打落的短刀,反手又是一削,招式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完全是千锤百炼下的肌肉记忆。
这个变招太快,连黑皮肤随侍都矮身做好了用非要害部位硬接的准备,但此时他肘下突然冷不丁刺出一根匕首,是他身后的哈利夫出其不意地横过刺客的下身——不对,是腹部!
软皮甲被划破的触感让哈利夫意识到自己刺中了什么,他狞笑了一声。
“看来和平共处太久了,以至于有人骄傲自大。什么时候未成年的狮子,也敢深入狼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黑暗中的入侵者一言不发,足够敏捷的反应和紧贴皮肤的软皮甲为她挡下了大部分伤害,但冰冷的疼痛感还是让她骸
黑暗中的入侵者一言不发, 足够敏捷的反应和紧贴皮肤的软皮甲为她挡下了大部分伤害,但冰冷的疼痛感还是让她后退了。
她们训练有素的杀手,但哈利夫身边的随侍却是以一当十的死士,这场战斗并没有维持很久, 入侵者就觉察到了自己身处劣势,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她们突然有志一同开始撤招——但已经来不及。
黑皮肤侍从横出一腿,他身前的人被踢飞开来,重重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沉重的木桌被撞得生生在地毯上平移了差不多一英尺, 桌上摆着的胜利女神雕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拆信刀与火漆都被撞了下来, 雕像恰好落到跌在地上的人头上, 尖锐的棱角碰撞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即使那人没有吭声, 室内依旧没有点灯,所有人也都知道她一定伤得不轻,因为他们都闻到了血的味道。
但他不打算停手。其他入侵者被随侍拦住无法上前把倒地的人拖走,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 能差不多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人(鉴于来者应该是莱恩家,这是个女孩子)倒在地毯上,跟莱恩家在位的几个高级成员相比,她们的举动还是过于青涩,如果来的是瓦里西娅或者其他人,想这么快结束战斗可不容易。
这么想着, 他随手抄起滚落到自己脚边的胜利女神雕像,掂了掂重量走上前, 高高举起——
砰。
一声重物敲击的声响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起居室里所有人动作都顿了一下, 哈利夫反应过来, 排开众人就往外走。
“大人!”随侍注意到他的行动,不禁喊道。
砰!又是一声响,哈利夫吼道:“让开!”
他不管不顾地越过还在缠斗的众人,踩着一地狼藉狂奔而出,心脏似乎被那两声重响敲得隐隐发痛,宅邸的灯光仍未恢复,但他太熟悉这栋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了,黑暗不能影响他的脚步。
行进途中,有三两仆佣瘫倒在地上,像是吸入了什么使人昏迷的药物,一动不动,嫌他们挡了路的哈利夫抬脚就踹,一个年轻的男仆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额头重重磕到灯架脚上。
哈利夫喘着气站在走廊里,瞪着尽头站着的人,原本锁着的门已经被他砸开了,此刻他正一手提着灯往里看,听到哈利夫赶来的动静后才半转过身来。
“是你。”他眯着眼睛说,第一次没有完全掩饰住仇恨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即使在昏暗的光线里也能令人清晰感觉到挺拔的身姿,不多不少的肌肉包裹骨骼,身体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是最强盛的时候——这是他最渴望也最嫉妒的年轻躯体。
路易没有提灯的那只手握着一把形状有些奇异的剑,弧度有点弯,剑柄是他一贯风格的黑色,灯光让刀刃看起来尤其锋利。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哈利夫,抬手把灯挂到被他暴力破坏得只剩三分之一的门上。
哈利夫发现自己确实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对这个年青人的厌恶——这种厌恶是长久累积而来的,但除了路易比他拥有更奢侈的年轻之外,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排斥感,他之前一直没有刻意深究,但就在刚才路易朝他看来的那一眼哈利夫瞬间明白了原因所在。
路易跟法希姆原来长得很像,不如说他简直就是体魄更健康、头发眼睛和皮肤没有因为患病而颜色奇异的另一个法希姆。
在法希姆把路易带回白桥时他还处于生长期,因为长个子瘦得脸上只剩两只大眼睛,活像只肤色白净的小猴子。而那时的法希姆已经进入生命的后半程,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极少会客,久而久之家族里大部分人都对这个空有本事身体却像个破风箱的男人长什么样印象模糊了,只有明里暗里吃过他不少亏的哈利夫一直在关注他。
眼前的路易此刻跟他记忆中病情还未恶化的法希姆高度重合,尤其是这种看不出其余情绪,只剩一点点淡得几乎叫人以为是错觉的鄙夷的眼神。
简直就像二十年五年前的白狼法希姆再次站到了他面前。
“你果然很像他。”哈利夫抬手制止了几个随侍上前包围路易的动作。“法希姆就是这个样子……自以为了不起却比谁都贪生怕死,不论学习了多少打斗技巧都不愿付诸实践,生怕对手的拳头和刀剑弄脏自己的皮鞋。你今天拿着剑,是终于想通了,要上一场格斗实践课吗?”
路易没有回应他的嘲讽。
在某种程度上哈利夫说的没错,虽然舅甥两人在格斗一事上天赋很高,但亲自动手的次数也同样屈指可数,只是原因不同。
法希姆的病会逐渐剥夺他的力量、灵活度甚至呼吸的力气,到后期更是虚弱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而路易则只是为了避免受伤,“不能流血”这件事几乎成了他们兄弟俩的本能,这也是法希姆在他们懂事前几乎是把他们软禁在福星岛那栋大房子里的原因,微小的出血立即处理掉的话没关系,但如果任由血液暴露在空气里一段时间,圣杯身处的空间会出现微妙的扭曲,让血腥味穿越所有有形之物,通知掌灯人寻着这一丝气味而来,不论它们身处何处。
“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哈利夫不在意路易的沉默,反身从身后的随侍手中拿过一把剑:“说实在的,这一天比我想的要迟很多,是不是如果我没有从家族里排查圣杯,你会一直胆怯蛰伏?”
“我并非胆怯。”路易说:“但我赞同早晚会有这一天。”
哈利夫嗤笑一声,起居室的突袭失败后他身后已经有人去恢复照明,但房子里整个灯光系统都被人为破坏了,所以陆续亮起的只有蜡烛,这些不稳定的烛光找到哈利夫已现沟壑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森。
“现在交出被你隐瞒的名字,我可以看在普利玛的份上,对外隐瞒你的叛逆。”哈利夫举起剑:“或者说,你就是那个被隐藏的人?”
在占星师说明圣杯仍存于世,但路易上交的名单里没有一个人的血能引来掌灯人时他就知道路易另有打算了,只是恰好时间之门的魔法研究取得了突破,哈利夫暂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上面而已。
他还想嘲讽一下路易的自不量力,但在他举起剑后路易就身体一沉,正面朝他扑了过来。
哈利夫精神一振,抬手格挡,但他的力量果然有所削减,再加上连轴转了两天的疲惫,竟然使他扛不住冲击力后退了两步才堪堪止住。
羞恼和愤怒一齐涌上脑门,哈利夫大吼一声,奋不顾身地抢身就是一个突刺!路易侧身闪过哈利夫来势汹汹的连续攻势,对方虽然不再年轻,但实战经验比他丰富,几击落空后迅速冷静下来,出招也不再靠蛮力强攻,而是依仗空间熟悉度把路易逼近一个陈列装饰画的凹角里,利用他腾挪不便之时横出一剑,路易抬脚正抵上他的腹部,狠狠把哈利夫踹开一段距离,哈利夫姿态狼狈但并没有随着惯性往后倒,反而上身前倾,没有握剑的手不知何时抓了一把短刀,路易的前襟随即被他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路易没有理会伤口带来的疼痛,只知道自己还是见血了,必须速战速决——趁着哈利夫没有站稳,他再次扫出一个侧踢,这一脚踢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哈利夫低叫一声,踉跄撞到一个放着瓷花瓶的高架上,连瓶带花全都被他带倒,而他则是拉着墙上的壁灯稳住身形,转头吼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路易眼睛眯了一下,竟不理会自己的后背正对着听到命令后立刻上前的三个随侍,不等哈利夫站直身体,一剑刺进他的肚子里,这一下丝毫没有留情,饶是哈利夫紧急想滚到地上躲避也来不及,路易的剑深深刺进他的小腹,拔出时带出一大串血珠。
哈利夫痛得大叫,捂着肚子跪坐到地上,不断抽搐,路易来不及补第二剑,身后的攻击已经临近,他转身格挡,可一人难敌六手,更何况他们作为护卫跟随哈利夫多年,默契无人可比,路易虽然让他们挂了不少彩,但自己身上也受了很多伤,流血不止。
失血让他视线模糊,手指也抖得握不紧剑柄,路易意识到自己难以战胜这三人,毅然转身,再次将背后亮给对手。
一直在大喘气的哈利夫恐惧地睁大眼睛,动弹不得,看着路易挟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朝他而来,他的大脑疯狂警告,要马上翻滚避开或者提剑格挡,但身体却又痛又无力,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剑锋划向他的脖颈,疼痛如预想中而来,但却不致命。
终于抵达的长剑刺穿了路易后背,他的剑尖不受控制地从哈利夫的脖子向上歪到耳朵,路易的剑在那半只耳朵之后也落了地。
他被踢翻在地上,有人越过他的身体去扶哈利夫,哈利夫的声音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但勉强能辨认出内容。
哈利夫说:“原来不是。”
路易的耳朵一阵轰鸣,身体也没有知觉,但大脑仍旧奇迹般消化了哈利夫的话。
自己大概流了很多血,但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异象,也就是说他不是圣杯,哈利夫因此很失望。
路易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其他感官和听觉一样正在逐渐失灵,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不是查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来的不是查理。
还好流血的不是查理。
还好死的不是查理。
路易言论不代表作者立场,大家轻点……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哈利夫倚靠在墙上,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路易第一剑刺得很深,他的内脏受伤了,耳朵的伤口也在不断痢
哈利夫倚靠在墙上, 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路易第一剑刺得很深,他的内脏受伤了,耳朵的伤口也在不断流血, 疼痛和失血让他整个人都迅速灰败了下来。
但是他还活着。他看着俯趴在地上的路易快意地想, 上一次让他有这种感觉还是打败前任狼王的时候。
黑皮肤侍从正蹲在路易身边检查他的呼吸, 其余的人奔跑过走廊为哈利夫拿来止血的药物和包扎的绷带,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原地去卧室。
“死了吗?”哈利夫不耐烦地用气音问。
蹲着的侍从点点头,他厌倦地偏过头让身边的人清理耳朵的伤口, 视线落在被路易破坏得差不多的门上。
他来得及时, 路易甚至一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这是他的禁地, 除了协助的香耶从未有人涉足, 而当魔法完成, 他可以独自启用之后香耶也被禁止靠近此处了。
“起居室那个呢?”他看了一眼给他包扎的随侍问。
“昏迷,但没有死。”
“把她带过来。”哈利夫感觉自己开始头晕目眩,如果他和路易一样无人理会, 再过两个小时也会支撑不住。
他没有时间等普利玛了, 必须马上再开启一次门,充盈生命力。
重伤的哈利夫无法独自拖动一个昏迷的人,不得以允许一个最忠心(也是刚才在战斗中受伤最重)的随侍帮着把没能跟着同伴脱逃的刺客带进地下走廊,其余三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进去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没有动静地路易。
“怎么办?”有人问。
黑皮肤侍从沉默了一下,再次倾身掀起路易的外套, 血渗出的形状点清了伤口的位置——避开了心脏的范围。
这一剑正是问出怎么办的那个人刺的。
“麦克马林和你做出了选择,厄奇也做出了他的。”另一个站在一边的随侍开了。
刺伤路易的人看了一眼黑皮肤麦克马林, 正是他刚才向哈利夫确认了路易的死亡, 但下手的是自己, 他心中有数,所以当下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呢?哈姆。”他问了第二个问题。
哈姆说:“我不作决定。”
“那就是二比一。”麦克马林用低沉的声音说,他和另一人抬起路易,将他挪到距离最近的房间里,哈姆迟疑了一下,最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麦克马林是强打手,体格尤其健壮,对伤势处理没有另一个同伴在行,他看着对方动作飞快地处理路易的伤口,问了一句:“你何必?”
对方头也不抬地耸耸肩:“我们跟随哈利夫的时间太长,听从命令差不多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再说——你总得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更换称呼倒不需要时间。”麦克马林对外的形象差不多就是个哑巴,只有在同伴面前才会多说几句。
和他立场一致的同伴应急处理完成,抬头严肃地和他对视。
“因为我们的使命高于家主。”他说。
这是极少人才知道的秘密,作为家主的随侍,他们身份低微(相对于家族干部来说),但却是每一代伍尔夫战力最强的集团。
他们对外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时任伍尔夫家族的对象,但严格来说,他们却不属于家主,而是属于“伍尔夫”。
因为他们还有另一个使命,那就是保持家主之位的正确传承。几百年来伍尔夫家主之位更迭途径只有两个,一是和平传承,家主培养正统继承人(不需要血缘传承),并在他的功绩积累大于自己时让位,算是皆大欢喜的和平手段,二就是搏杀上位,在家主坐拥整个家族资源的情况下击溃,自然就能成为新狼王。
麦克马林四人正是这两个途径的审判者,狼群需要强壮的狼王,但不需要刚愎自用的□□者。在哈利夫因为对路易的仇恨,让几个随侍后退,非要一对一的时候,审判就开始了,无论路易本人是否有这个意愿,他们四人都将他视为了挑战者。
在哈利夫反悔一对一决斗,突然要求随侍加入战局之时他的败势已经很明显,但尼曼当时仍旧摇摆不定,折中刺伤了路易。
但最后麦克马林和刺伤路易的尼曼判定了胜利者是路易,哈姆弃权,而帮助哈利夫进入走廊的厄齐的选择依旧是哈利夫。
“少数服从多数。”麦克马林说:“厄齐无法战胜我们两人。”这句话宣布了厄齐的死刑,使命高于一切,这意味着昔日的同伴已经立场不同,只有一方能活。
“他可能没想到你居然会说谎。”尼曼表情严肃地说,随即又低头去看路易:“但我觉得这小子没什么求生欲……心跳很微弱。”
他有点发愁地看向麦克马林:“你说我们会不会挑选了一个史上最短命的家主?”
麦克马林没理会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
“有人来了。”他说。
他和尼曼走到门口,看到几个人从门厅朝这里走来,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似乎有意让里面的人注意到访客的存在,哪怕他们其实是不请自来。
最前面的也是个女人,正是香耶。
她看到站着的几个男人,神情很有些防备。香耶跟在哈利夫身边的时间不短,对他们很熟悉——虽然哈利夫对待他们跟对待男仆的态度没什么不同,但这几人的实力却毋庸置疑。
“麦克马林。”她像是打招呼一般说了一遍为首的黑皮肤随侍的名字,但麦克马林的视线却落在她身后那个身材矮小,腰背佝偻的老人身上。
这是吉本的家主。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城府要比香耶深得多,他没有头发和眉毛,满是皱纹,看上去像一只活了很久的乌龟,脸上还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审判者。”这老家伙显然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一,看到这种时候本应跟在哈利夫身边的几人居然单独出现,立刻明白了他们此时是什么身份。“少了一个……哈利夫还活着吗?”
香耶看了一眼通往地下的走廊,从里面溢出的魔法波动很容易能感受到,她有些坐不住,但老人摇摇头,打量麦克马林和曼尼。
他只是朝那个方向转过身体,麦克马林和曼尼就同时挡住了门口,意图不言而喻。
但对方似乎也不需要进门。他微微摇头,像是在咂摸空气的味道,随后说:“厌恶,厌倦,绝望,但冷静,积极……很矛盾,非常矛盾。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这么多烦恼。”
香耶看起来有些讶异,麦克马林和曼尼的姿态分明是在保护,可房间里的人却不是哈利夫?
她离开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愿打扰你们大人休息,只想看一看我的孩子的魔法……她说最近的研究出了差错,请求我为她确认一下,免得出现意外。”吉本家主圆滑地说,终于转向抱胸靠在走廊入口附近的哈姆:“你们不介意吧?”
哈姆动都没动。
于是老人抬步就往前走,香耶吃了一惊,欲言又止,但看到哈姆居然没有阻止他们但动作,于是也提着裙子快步跟上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轮廓深邃的男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曼尼神色复杂地看着哈姆:“你就这么干站着?”
哈姆说:“我对哈利夫已经没有义务。”所以无论吉本家是去找哈利夫干什么,他都不需要做出反应。
“走廊里的东西不太好。”麦克马林脸色沉郁,路易挑战哈利夫并成功,伍尔夫已经不再需要哈利夫这个只顾自己不顾家族的人,他们虽然不知道哈利夫这几年在自家地下里跟吉本勾勾搭搭搞什么,但通过过程中耗费的人也能猜到肯定是满足他私欲的邪恶工程,现在连吉本家那个老家伙也进去了,这让他不禁认真思考搞塌地下室把这一群人全闷死在里面的可行性有多大。
“我们走吧。”曼尼说:“去找个医生。现在到处乱糟糟的,要花不少时间,别让他真的把自己憋死了。”
“等等。”麦克马林拦住他想要进入房间的动作,哈姆放下手站直身体,曼尼也觉察到了什么,关上了身后原本虚掩着的门。
午夜刚过,今夜宅邸热闹非法,又有人来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沿着走廊而来,周身凛冽的气势和杀意仿佛让温度都低了不少。
对方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麦克马林不需要看清长相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瓦西里娅。”他低声说。
曼尼看了他一眼,哈姆跨过地上乱糟糟的碎木头,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在他们身后的房间里,一只圆乎乎的小鸟正在努力。
这是一间吸烟室,窗户不少,但它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找到一扇没有关严的窗户,又愣把自己挤成饼才好不容易进入室内。
羽毛凌乱不堪,体力也耗费了很多的小鸟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脱力般对准路易降落——然后准确着陆到了路易脸上。
但没砸醒。
不明就里的小鸟滚到路易颈边,权衡了一下,小小的尖嘴用力啄了他耳垂一口。
还是没动弹。
这人怎么回事!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鸟有点不满,正盯着路易的鼻子想着要不要在那里来上一口时,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一只带着口信的小鸟。
查理给了它“语言”!
它跳上路易的脸颊,先是叽了一声,自己发现不对,又调了调频,然后才活泼地在他脸上一边跳一边叫:“乔治!乔治!乔治!乔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来是明天的份,但出于让剧情衔接的考虑(绝不是因为留言回不过来了)连夜赶更新,所以下一次更新是24号噢,我想休息一下下……
但还是请大家多多留言!我很喜欢翻评论的!
另:或许有人记得我给吉本家主取的名字是什么吗?隐约有印象好像之前有讲过,但想不起来了,再取一个又怕跟前文冲突了。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可是路易的感官似乎随着意识在一路下坠,在挨过最初的疼痛和冰冷过后,他好像失去了肢体的控制权,全身毫无……
可是路易的感官似乎随着意识在一路下坠, 在挨过最初的疼痛和冰冷过后,他好像失去了肢体的控制权,全身毫无着力点,只能无力漂浮在半空, 但这反而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在他的前半生中, 可以这样无所牵挂随波逐流的体验屈指可数。
如果这就是死亡, 那么和他预想好像没什么不同,用一瞬间的痛苦换取无尽的宁静,这笔买卖做得不亏。只是要说还有遗憾, 那就是原来圣杯是查理, 他的死亡无法带走这个诅咒。
但查理头脑很灵活, 如果听到自己的死讯但没有看到掌灯人出现在白桥也会明白一切。哈利夫的排查行动已经是一场空, 只要查理别太伤心, 保持足够的理智离开白桥,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伍尔夫知道路易其实是两个人。
可那是查理,总是过于天真积极的查理……
路易昏昏沉沉地想, 好像不太可能不伤心。
查理从小就和他完全不同。因为路易小时候体质差时常生病, 又一直被舅舅关在家里,躺在床上的路易因为身体和心理都不舒服,大部分时间都很不高兴,连几个被秘密培训照顾他们的仆人都在心里偷偷把兄弟俩区分看待,管乐天派查理叫“小坚果”,总是撅着嘴的路易则是“小蜗牛”。
因为小蜗牛的世界里只有下雨天, 只要不高兴就缩进壳里不出来,跟赖在床上的路易一模一样。
路易讨厌自己的身份和生活, 也讨厌这个称呼(尽管没有人会当面这样叫他), 每次夜里发烧醒来都要赌气一回, 不愿意让“那些刻薄的家伙”给他倒茶。
反正查理会帮他。当时他还太小,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想过和自己一样只是个怕黑怕高的小孩子的查理,是如何说服自己一次又一次半夜爬下床,举着烛台去给路易拿水拿止咳水拿干净的睡衣,一点儿也不厌烦地陪他说话,直到两人都睡着。
查理确实配得上那个绰号——这是个总是面带笑容,又贴心又果断的孩子,跟豁了个口子的香甜坚果一样。
但凭什么他就是黏糊糊的蜗牛?
“蜗牛很可爱啊。”查理一边煞有介事地给他拍被子一边说:“花园水井那里有一种小蜗牛,如果你拿着它对着阳光看,会看到它是透明的……连壳也是,像水晶玩具。”
路易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
“不可爱。”
“可爱。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也愿意管他叫小蜗牛。”
路易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半张脸:“干嘛要有孩子?这种诅咒——”
他说了一半就停了,因为法希姆禁止他们在没有自己在场的时候谈论此事。
“我说如果。如果你有了孩子,要取什么名字?你喜欢小坚果吗?”查理固执地说。
路易没留意就被他带偏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是外号,不是正经名字。”
“那你想一个,我也想一个。”查理显然还不困,兴致勃勃地问:“路易,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路易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男孩子。”
他们身份敏感,几乎没有同龄玩伴,他对女孩子的认识仅止于女孩儿长大了就会变成女人,而他认识的女人除了严厉的文法老师就是胖墩墩的生活管家,而这两位女性即使缩小了路易也不想跟她们一起玩。
“我想要一个女儿。”查理说:“然后取名叫珍妮。”
“你呢?你呢?”他推了推被子里的路易:“你要给以后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乔治。”路易的声音透过被子,听起来闷闷的:“叫乔治。”
“乔治!乔治!乔治!乔治!”
路易有点恍惚,也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么久远以前的事。
乔治……为什么会想起这个?
两个连性别意识都还没有的小鬼的床头悄悄话,他还以为自己肯定已经不记得这些旁枝末节了。
“乔治!乔治!乔治!”
但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吵嚷乔治这个名字,吵得他没法专心思考。
别喊了。
路易皱起眉头,想阻止那个声音,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法开口说话。
“乔治!乔治!”
简直头痛欲裂——路易猛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扔在案板上揉搓过,连呼吸都疼痛不已。
“乔治!乔治!”那个吵个不停的声音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路易努力偏了偏头,想确认一下声源,但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眼神依旧涣散。
倒是情绪过于高亢的小鸟立刻发现他动弹了,主动跳到路易身上,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不叫了。
根据这个触感、大小和性格(?),路易即使看不清,也能判断出这是查理的灰色哨兵。
这种小鸟的原型是多伦大陆深处一片原始森林里一种善于侦查的小鸟,看起来跟普通麻雀差不多,但飞行能力和敏锐度完全不同,当地的原住民曾经驯化用于战斗,但也因此对这种小鸟带来了几乎是种族灭绝的不良影响——这是查理上学时在图书馆里读到的,他很喜欢这种机灵的小动物,因此在开发传讯魔法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它们。
路易倒是没有像查理那样对珍稀动物这么感兴趣,但查理发明的魔法向来带有很强的个人风格,实在很难认不出来。
他说乔治……普莉西亚?
路易的视线又清晰了一些,他动了动手指,缓慢恢复肢体的知觉,抛除巨大的疼痛感不谈,他发现自己的伤被人处理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查理的信使一直强迫他接收讯息的缘故,路易的听觉居然是恢复得最快的,或许也是因为门外的人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
哈姆重重撞上墙壁,背心和手都被震得发麻。
战斗狂莱恩家绝非浪得虚名,哈姆此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她的速度、力量与战斗意识都远超常人,身上每一条肌肉都被锻炼成了杀人机器的一部分,而尚未开口就上杀招的作风也实在很彪悍。
她甚至还没有拿出武器,如果不是麦克马林警示了一下,哈姆有可能会被她一击致伤,这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笑话。
“瓦里西娅。”麦可马林死死抵住对方的拳头,却挡不住她周身熊熊勃发的怒意。
“在哪?”瓦里西娅冷冷地问出一句话。
三个男人都意识到她在问什么,黑金家族虽然都人口庞大,但真正被当成后备干部培养的好苗子不管在哪家都是优秀而宝贵的,这一次能代表莱恩进入白桥的孩子虽然年轻,但却是家族里最有希望的新生代。
难怪她如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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