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谁点的菜

    ◎小谢，真是任性。◎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姜知雪画完今年的最后一张设计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毕业以来的这段时间在做自由设计师，也会参加各种设计赛, 忙得团团转——所以, 今天要给自己放个假。

    放假的方式是，睡觉。

    姜知雪躺进被窝里，一个午觉起来就到下午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身拿起手机。

    她可没忘，约了谢屿星见面的。

    点开就看见谢屿星的消息。

    “我大概八点左右到, 哪里见面？”

    姜知雪想了想, 回复说：“新岸广场吧, 市中心, 就是上次去西洲餐厅的地方, 你看着导航找。”

    时间还早。姜知雪起床去打开衣柜门，心里盘算着这会儿要不叫顾岁岁出来逛街, 顺便吃个晚饭。

    暂时放下了画稿的压力，姜知雪轻松地哼着歌，打开衣柜门。她喜欢穿裙子, 衣柜里的裙子满满当当，五颜六色。

    她的手掠过一件件衣服，忽然一顿。

    衣架上有件粉色的方领连衣裙，是徐书怡某一年给她的生日礼物，但不太合身，她也没怎么穿过。

    但是是礼物, 她也就好好地收着。

    姜知雪回过神, 很快换了身衣服——米色高领毛衣, 豆沙粉A字短裙，长筒靴，再戴上一顶格纹贝雷帽。

    她在镜子前合上口红的盖子，满意地理了理耳侧一缕碎发：“啧，我可真漂亮。”

    心情明媚，姜知雪正打算给顾岁岁发条信息问问她下午有没有空，倒是有电话先打进来。

    姜知雪扫了一眼来电人。

    “…程简沐？”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喂？”

    “今天有空吗，开年我就回江城了，出来吃个饭怎么样？”

    姜知雪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说呢，程简沐这个人，就是性子直，她之前多次委婉地表示“我们不合适”，他好像没从来听懂过。

    算了，这次索性当面去明明白白说清楚，免得把这事拖到明年。

    于是她回答：“行，我刚好有事跟你说。”

    对面的声音一顿，似乎还有些意外，急忙说：“那新岸广场，我订了餐厅，几点钟见面？”

    姜知雪估摸了一下时间：“六点吧。”

    挂了电话，姜知雪从衣架上拿下挎包和毛绒外套，又去抽屉里把那张欠条抽出来放进包里。

    心情稍微不那么明媚了一点。

    下午六点，西洲餐厅。

    不算明亮的餐厅里，吊灯散发着暖黄色光，墨绿色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些装饰画。

    这个点的餐厅外排着长长的的队伍，不过程简沐提前预定了座位，姜知雪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到桌边。

    程简沐看到她，眼睛一亮，他推了推眼镜，说：“坐吧，要点什么菜么？”

    姜知雪刚一落座，程简沐就把菜单递了过来。她主要目的不是来吃晚饭，随意点了些能填饱肚子的。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程简沐犹犹豫豫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妈说…”

    姜知雪简直头疼，每次一见到程简沐，这人张口闭口都是这句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前段时间才回国，”程简沐温和地笑了笑，接着说，“一直没空和你好好叙叙旧。听我妈说，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姜知雪倒了杯饮料，不动声色：“还好吧。”

    弯弯绕绕的，他到底想说什么。

    程简沐顿了顿，说：“她也听徐阿姨说，吃过不少苦头，你的性格比以往成熟稳重不少。看起来也是。”

    听到这里，姜知雪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其实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她觉得这个说法说不上来的哪里奇怪。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约我出来吃饭，程阿姨也支持吗？”

    “当然了，”程简沐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知根知底，她当然支持。”

    见姜知雪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知道，她经常夸你呢，说你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了，能吃苦，叫我们互相包容…”

    “等等。”姜知雪喊停。

    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精致的点心装在盘子里——是谢屿星上回买的那种，她吃着还不错。

    程简沐一愣：“怎么了？”

    姜知雪正了正色，认真地看着他：“抱歉，我有必要再和你说一遍。”

    “我们不合适。”

    她不废话，直接挑明了说。

    其实她委婉地表达过很多遍。程简沐这次总算听懂了，他有些错愕：“…哪里不合适？”

    姜知雪托着下巴，捞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尽量耐心地和他解释：“因为我不喜欢你啊，而且你也不喜欢我。”

    她抬起眼帘，望着稍显局促的程简沐，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你只是觉得你妈描述里的我很合适。”

    她想起那个逃离蔷薇园的冬日，想起程阿姨，她身上有一股甜腻的花香。

    姜知雪真的不想这样去揣测别人，说她心里阴暗也好，她就是忍不住猜测——为什么程阿姨会允许她的宝贝儿子追求…至少现在看起来和他差距很大的她。

    一遍遍强调吃过苦，其实是想说她现在被磨平了棱角，温顺听话，某种程度上来说知根知底很好拿捏吧。

    当然程简沐不懂。姜知雪忽然觉得他也有点惨，被当作易碎的玻璃器皿养到现在，每一步的人生计划都经过严格的规定，他应该从来不知道“爱”这个字的谜底。

    程简沐似乎是在思索姜知雪的话，他沉默了很久，露出困惑的表情：“合适…可是合适不好吗？”

    姜知雪低头，笑了：“我们不合适。只是她觉得我们合适。”

    “不要再问哪里不合适，首先你甚至还没理解我说的话，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程简沐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依然没反应过来。从小筑起的观念收到一点撼动，他陷入沉思。

    姜知雪没指望他能理解，只指望他能快点放过她。她默默吃点心。

    菜差不多上齐了，程简沐拿起筷子，也开始默默吃东西。

    谁都没说话。姜知雪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再过不久谢屿星该到了。

    她正想着呢，忽然听见程简沐恍然大悟般的笑声：“所以，我是被拒绝了？”

    姜知雪嘴角一抽：你不会才反应过来吧？

    好歹是受过良好的家教，只是过于一根筋了些。程简沐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歇斯底里的情绪，平静地说：“挺可惜的。我妈…”

    “行了，”姜知雪无奈地再打算点拨他一下，出言打断，“以后追女生，记得是你本人在追，不要张口闭口都是你家里人。”

    程简沐又露出了那种疑惑的表情：“啊？”

    得了，这交流简直是有壁。

    姜知雪吃了勺点心，扶着额头，告诉自己要礼貌！要礼貌！

    忽然听到咯哒一声。是碗碟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姜知雪抬起头，看到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托着餐盘站在一侧。

    “菜不是都上齐了吗？”

    姜知雪不解地看着那几道菜，这可都是大菜，列在菜单最顶部的那种。

    程简沐也很奇怪：“上错了吧？”

    服务生看了眼单子：“稍等，我们去看一下。”

    估计是上错桌了。姜知雪把那些菜挪了挪，方便服务生一会儿来收走，接着吃自己那份。

    吃完就准备溜了。

    片刻，服务生回来了，又带着一道甜品。他在两道困惑的目光里划掉单子上最后一道菜，说：“没错的，就是你们桌的。”

    姜知雪皱起眉，摸不着头脑：“啊？可是我们没点啊。”

    面面相觑。

    服务生也狐疑起来，叫住另一个服务员，交流了几句：“是不是有扫码点单的输错桌号点到这里来了，你再去核对一下。”

    奇了怪了。姜知雪一开始没点几道菜，本来空空荡荡的桌子上现在堆得极其丰盛——谁点错桌了，故意来馋她是不是！

    近在咫尺又吃不着。

    又过去片刻，服务生回来了，这次说话有底气了很多：“我们询问过了，那位顾客说他没点错，就是送到这里来。”

    姜知雪更一头雾水：“哪位？”

    难道是谁看他们桌子上如此冷清，好心来添几道菜？不会吧，谁这么闲啊。

    谁这么…

    姜知雪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对面的程简沐都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姜知雪看向那个服务生：“哪位顾客，我要见他。”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看向某个地方。姜知雪迅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角落里的一个座位，现在已经空了。

    服务生回过头：“抱歉，小姐，那位顾客好像已经走了。”

    姜知雪深吸了口气，拎起沙发里的挎包，朝程简沐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失陪了。”

    程简沐疑惑更甚：“啊？”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姜知雪在三楼绕了一圈，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没有她想找的那个人。

    姜知雪叹了口气，心说最好是她想多了。

    她坐电梯到一楼，一迈进广场，各色的灯光涌入眼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寒风扑面而来，深蓝色的夜幕里有如碎钻般的星子闪烁，姜知雪拢紧外套，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真是任性

    喁喁的说话声被风吹进耳朵里，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朵烟花一样璀璨。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这么戏剧化，总算是被她找到了。

    然后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开始褪色，说话声也消散了。姜知雪总算松了口气，走进那片阴影里。

    还以为她今天穿长筒靴，能把身高差缩短到半个头，结果这家伙居然穿了马丁靴，又把身高差拉回去了。

    姜知雪想了些有的没的，停下脚步。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不和我说一声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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