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决赛夜（上）

    ◎“他说没空。”◎

    这天晚上, 姜知雪想了很多遍。

    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理签下那张欠条的呢？刚刚度过十八岁生日的小谢。

    DORIS设计赛决赛当日。

    想到要埋头在准备室画四个小时的稿，姜知雪特意选了一身简单轻便的衣服，挽了个低马尾。

    赶到会场, 除了跟进流程的顾岁岁, 姜知雪一转头，居然还在观众席看待一张熟悉的面孔——乔澄。

    “希望她今天不要作妖。”顾岁岁一边在名单上写写画画，一边说。

    姜知雪回忆起上次她对乔澄说的那些话：“希望别, 我上次和她说得那么清楚了。”

    顾岁岁撇撇嘴，看了眼时间：“你要不要去休息室呆一会儿？还有半小时上台，听说今天会有媒体来采访。”

    姜知雪环顾一圈会场, 看到不少挂着工作牌调整摄像机的人。

    “上次四分之一决赛A组不是也有人来拍了吗？”姜知雪想起她那天路过街口时看到的大屏。

    她当时是B组, 没遇上谢屿星。

    顾岁岁轻哼一声：“那是来拍谢屿星的。”

    顿了顿, 她忽然来了精神：“哎, 小雪, 他今天来不来，你问过他吗？”

    姜知雪摇摇头：“他说没空。”

    “什么, ”顾岁岁惊讶，“你决赛他不来看？”

    姜知雪无语：“人家也是要工作的…不是，为什么我决赛他一定要来看？”

    互相打趣了一阵,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姜知雪干脆也不去休息室了，索性直接在台下等到主持人上场。

    顾岁岁握着卷起的流程单，按顺序帮包括姜知雪在内的五位选手排好队，在台阶下等待上场。

    “加油！”顾岁岁眨眨眼睛，鼓励她。

    姜知雪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是输是赢，我都请你吃饭。”

    音乐声响起, 灯光大亮, 主持人握手话筒站到舞台正中：“各位老师, 各位来宾，欢迎来到DORIS设计赛珠宝设计赛道总决赛。”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和上次的流程一样，先是介绍今日到场的评委，都是业内有名的珠宝设计师。三位评委老师各自起身鞠躬致意后，轮到选手上台。

    姜知雪排在第三号。

    姜知雪深吸了口气，大方地走上展台。璀璨的灯光里，她不知怎的下意识看向观众席某个座位。

    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姜知雪猛地回过神，迅速整理好情绪，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各自做完自我介绍。

    主持人拿着手卡，推进下一步流程：“大家知道，DORIS设计赛的最后一轮，历来都是命题作文。选手们将用四小时的时间绘制一份完整的设计稿。评委老师会结合设计语、艺术形象、实用要求三大要素进行打分，得分最高者将得到正式进入DORIS公司的机会。”

    今年的题目会是什么呢？气氛渲染下，到了这一刻，姜知雪难免有些紧张。

    “请各位选手看向大屏幕。”

    主持人抬起手，示意他们转身。

    姜知雪转过头，展台上硕大的屏幕亮起，一时间闪光灯不断。

    只有一个字。

    “水”。

    姜知雪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有关“水”的元素。她有些意外，往年DORIS总决赛题目的方向一般都比较具体，有时还会给出大段描述。

    而关于“水”，雨水，海水，溪水，露水，雪花融化后变成的水，关于“水”的诗词歌赋…可以做的东西太多，她倒是一时没找到思路。

    观众席传出窃窃私语声。

    “请各位选手根据编号进入相应准备室，五分钟后正式开始计时。”

    姜知雪推开准备室的门。

    准备室里只有桌子，凳子。桌子上放着一瓶矿泉水和必备的纸笔橡皮尺子之类。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钟，四小时倒计时开始。

    “水，”姜知雪坐到凳子上，握着铅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寻找灵感，“可以画什么呢…”

    她勾勒出一块碧玺的形状——帕拉伊巴碧玺，明亮的湖蓝色，在她心目中最像一汪清澈的湖水。

    她猜测也许也会有别人选择用帕拉伊巴碧玺作为主石，因为从外观上看它就很像“水”。

    姜知雪草草绘制出一条套链的雏形。

    不会出错的理解，不会出错的设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知雪越画越觉得笔下的草稿渐渐陌生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还剩三个半小时。

    太着急了。

    姜知雪呼了口气，紧张急切的情绪有所缓和，她重新看向那张设计稿。

    不会出错的设计。

    耳边响起谢屿星的声音——“无功无过”。

    不行，她太着急了，还需要再认真想一想题目的含义，不能就这样草草下笔。

    姜知雪重新换了张画纸。

    “水”，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能不能从另一种角度来理解？

    姜知雪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一枝枯树。

    结束的提醒声响起，姜知雪放下笔，拿起那张画纸，跟随工作人员走出休息室。

    一路上遇见其他比赛选手，大家看起来都面露倦意，毕竟要在四小时内完成一幅设计作品不是什么易事。

    姜知雪友好地和其他选手打过招呼，站在舞台下看着第一位上台的选手。

    如她所料，第一位选手采用的主石就是帕拉伊巴碧玺。

    不过能在大家都认为会有其他人用这个思路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或许是对于自己的设计作品抱着很强的自信心。

    电视屏幕上展出她的设计稿，观众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姜知雪的眼睛也微微一亮——那是一件完成度极高的设计作品。

    她不由地看向舞台上的人，偏娇小的女生，披肩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语气柔和又不失底气：“评委老师们好，我的作品是风与海浪。”

    一枚胸针。弧面切割的帕拉伊巴碧玺作为主石，四周环绕着的小片稍加镂空的扇形以白金打造而成，点缀海水珍珠。整个设计极富有灵动美感，尤其是那颗明亮的帕拉伊巴碧玺，不仅像宽阔的海面，也像倒映着海水的天空。

    “主要刻画的是风吹海浪的画面，至于珍珠，是划过海面的海鸥，亦或是晶莹剔透的浪花，我认为二者都可以表现出来。”

    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评委纷纷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虽然这类型的设计并不新颖，市面上常用帕拉伊巴碧玺来表现“海水”，但不可否认这是一副成熟的设计作品。

    很快轮到姜知雪上场。

    屏幕上出现她的设计作品时，观众席短暂安静了片刻——或许是大家一时没有适应色彩的转换，前面几位选手采用的主石从帕拉伊巴碧玺到蓝宝石，一到她这里，画面里忽然出现一片翠绿色。

    评委老师颇感兴趣：“请开始介绍作品。”

    姜知雪点点头，说道：“我的作品是——”

    “青翠欲滴。”

    她想来想去，还是设计了一对耳坠。

    “掐丝珐琅工艺制成渐变孔雀蓝色叶形图案，点缀繁花增加整体立体感，金色长链串起满绿翡翠，表现清晨朝露，叶片青翠欲滴的景象，展现朝气蓬勃的美感。”

    一位评委老师点了点头：“以一个滴字表现水？很特别的设计。”

    另一位老师也开口：“嗯，姜知雪？你上次也是设计的耳坠吧，你是不是比较擅长国风设计？”

    姜知雪点头：“嗯，是的老师。”

    评委们要在看过所有作品后再分别作出评价并公布分数，姜知雪介绍完作品，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就下台去休息室里等待了。

    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刚才的第一位选手把视线转了过来，友好地招呼她：“坐这里来吧。”

    她温和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叫姜知雪？我记得你，我叫孟初薇。”

    姜知雪和她握了握手：“你好，你的设计作品很不错。”

    “你也是，”孟初薇给她拿了瓶水，“你的设计风格我学不来，很厉害。”

    客套的互相夸赞过去后，休息室里陷入安静，姜知雪的手机提示音显得格外明显。

    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开了静音，看一眼消息栏，是谢屿星发来的消息。

    “比赛怎么样了？”

    姜知雪给他回复：“刚介绍完作品，等结果。你忙完了？”

    “刚下飞机，一会儿再讲。”

    姜知雪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关掉手机之后，听到孟初薇平板里传出来的声音。

    孟初薇赶紧把耳机戴上，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大家了，耳机没连好。”

    熟悉的声音。

    她好像看在之前的四分之一决赛？姜知雪想了想，她没在B组见过孟初薇，那她不就是A组的吗，她是在复盘自己的比赛？

    孟初薇好像注意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把平板转向她的方向，摘下耳机小声问：“你也要看吗？”

    姜知雪摇摇头：“不用…”

    孟初薇好像找到可以聊天的对象，坐近了点，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表情：“你知道谢屿星吗？这一场比赛他是特邀嘉宾。”

    姜知雪表情一凝，面露难色。

    好尴尬。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干笑一声：“知道，他那么有名，怎么会不知道。”

    孟初薇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接着说：“你是B组的吧，那你没见到谢屿星真是太可惜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那种人设是炒作出来的，结果，结果那天他评价我的作品，我才知道什么叫一针见血…可惜他今天也不来。”

    姜知雪有些好奇：“他说什么了？”

    孟初薇简直能把那段话背下来，她简单概括了一下：“就是，他说我的作品创新性很强，但不能一味为了为了创新而创新而脱离原本的设计概念，因为这是时尚品牌为选拔人才而举办的设计赛，必须兼顾实用价值和商业价值。”

    姜知雪没有看过她之前的作品，但她见到她今天的那个设计作品，确信她是有在认真改正。

    她笑了笑：“那看你今天的作品，你确实听取了意见啊。虽然可能不够特别，但是和DORIS的品牌风格很贴合，是很成熟的作品。”

    “是吧！”孟初薇听到夸奖，眼睛都笑弯了，“指路明灯老师，可惜他在ROSEBUSH，要是我这次落选了我就去ROSEBUSH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