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节

    离实验室，投入商用，这样的性能，天津量具只有膜拜的份。

    一把尺子，就让白雾看到了喜马拉雅山。

    就在白雾发呆的时候，Josef没有和她打招呼，已自行按下了测量键。

    白雾听到滴的一声，触电般朝Ultimate望去。

    当她看到屏幕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傻了。

    59 老一老二

    10.0013米。

    误差1.3毫米。

    比允许的0.1毫米多出了13倍。

    不合格。

    失败了。

    不可能啊！

    为什么一下子误差这么大？

    白雾一脑袋的词汇，都是这些负面内容。

    Josef的表情与白雾恰好相反，他松了口气朝白雾笑道：“很遗憾，没过。”说完，他又重测了几下，结果都是10.0013米，便又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但是很明显，你们的性能没有达到Eric的要求。”

    白雾申请自己测试，亲测了五遍，结果都一样，不合格。

    “Josef，这个结果比莱卡好，还是比莱卡差？您方便透露吗？”白雾只好放弃，开始尝试补救的方法。

    她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次机会”，如果这个结果比莱卡好，她便可以提出，她们的技术已超越莱卡，密西西比的项目应该委托给准针研发，就算得不到独家委托，也可以要求与莱卡同台竞技。

    Josef却不想给她机会。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们的误差比莱卡大很多。而且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日照强度只有800多Lux，而莱卡上次测试的环境是3000多到4000Lux。”Josef道。

    日光强度影响测距仪的精度，这是行业常识，白雾当然清楚。今天是阴雨天气，日光强度弱，也是事实。

    白雾由此推测，Josef的意思是，“你们想挑战莱卡，对不起，你们没这能耐！”

    失败，意味着她对密西西比失去了价值，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体面地离开，可如果离开，下一次再见Josef，再进这间测试房，就将比这一次困难百倍，那时密西西比已与莱卡签约，准针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只是多余。

    所以她不能离开。

    她只能把今天的会面当成最后的机会，再寻找机会做最后一搏。

    可是如何挽回败局呢？

    她看到遍地的尺子，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对Josef道：“Josef，您如果有空，能帮忙再多测几个距离吗？Ultimate最远能测300米，10米和300米之间还有很多距离，您能再测其中几个吗？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精度达到0.1毫米或者1毫米的长尺子？”

    “有当然有。”Josef道：“但是10米不达标，验证其他距离没什么意义。”

    “有意义。”白雾脸上挂着礼貌的笑，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道：“测完您就知道了。”

    Josef见白雾有了新的想法，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便道：“好，我们就多测几个距离，20米，50米，100米，200米和260米，可以吗？260米是这个房间里最长的尺子，如果你要验证什么，这些应该也够了吧？”

    “够了，够了。”白雾忙道。

    Josef于是拿着Ultimate在不同的尺子上分别测试他刚提到的几个距离，耗时仅十多分钟就测完了，结果却并不理想，20米误差超过了2毫米，比普通的测距仪都差，距离越大，误差越离谱，260米的距离甚至测出了260.126米，误差达到了分米级。

    不客气地说，表现差到了姥姥家。

    然而白雾却很淡定，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朝Josef晃了晃，道：“Josef，我想打个电话给我们的CTO高总，问一下是怎么回事，看他有没有解决办法，可以吗？”

    Josef道：“当然，您请便。”

    白雾便走出测试房，去楼梯间给高邱打电话。这时正值国内半夜十二点，高邱却没有睡觉，他和玉塘风、百里宰一样，都在等白雾的消息。白雾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一一做了回答，便结束了通话。

    前后不到三分钟。

    白雾很快回到测试台，对Josef道：“我能借用Ultimate和您的10米压铸尺用一下吗？”

    Josef不知白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地点了点头。

    白雾拿起Ultimate走到压铸尺边，在测距仪上按了几下，测距仪马上发出连续的滴滴滴声，激光点也跟着连续闪烁，白雾把测距仪轻轻放到尺子尾端的挡板前，调整位置，使激光射中对面10米处最正中的靶心，然后示意Josef和她一起看屏幕。

    Ultimate屏幕上的数字猛烈地跳动着，像神经错乱一般。

    Josef刚想问怎么回事，Ultimate忽然停止跳动，自动关机了。

    白雾指着安静躺在尺身上的Ultimate，朝Josef微微一笑，道：“您再试测一下。”

    Josef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按一下Ultimate的开机键，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雾，又按下了测量键，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是1字后面跟着一大串0。

    10.0000米！

    Josef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再看一眼，还是不敢相信，又弯下腰，趴到屏幕上仔细看，才相信Ultimate在10米处做到了0误差！

    他一言不发，又拿起Ultimate倒回去，把10米以下的距离全部重测一遍，结果出乎他的预料，除了0.2米，全部完美通过测试！连5米处0.1毫米的误差也消失了，变成了5米整数！

    他仍不敢相信，又把10米以上的距离多加几个点重测了一遍，发现所有精度都呈指数级提升了一大截，20米位置仅差0.5毫米！

    这个表现不只是超过莱卡，而是远远胜出！

    “你刚才做的动作，是'标定'，对吗？”Josef终于接受事实，停了下来，在白雾面前站定，问道。他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刚才在短时间内做了多个测试，跑了许多步子所致，还是紧张所致。

    “是的。”白雾道：“标定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走路……”

    白雾话没说完，Josef接着说：“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走路，很难走直线一样，他有时候走成S形，有时候走成Z形，但如果隔一段距离就给这个人竖立一个标靶，告诉他沿着标靶走，他就肯定能走出直线。”Josef指了指压铸尺，道：“我们的这把尺子，就是你给Ultimate竖立的第二个标靶，对么？”

    “是的。”白雾笑道：“在家里，我们告诉它什么地方是1米，借您的尺子，我又告诉了它什么地方是10米，它就会自动判断多少信号等于2米，3米，多少信号等于9米、9.9999米等。”

    Josef听完，拿着测距仪的手指抖动了一下，道：“我打个电话。”

    说完放下测距仪，就出门去了。

    白雾隐隐听到Josef对电话里的人大声说“我知道！”“真的！”“难以置信！”等语，她寻思，Josef不会是在跟Peter打电话吧？

    就当她胡思乱想时，Josef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Eric！

    Eric的喘气比Josef更急促，他的头顶被雨淋湿，冒着热气，嘴唇上冒着油光，白雾推测他应该是从办公室或者食堂狂跑过来的，连中午饭都没吃完，伞都忘了打。

    “你的样品呢？”半年再见，Eric半句开场白都没有，直奔主题，问白雾道。

    白雾从测试台拿起Ultimate，双手捧给Eric。

    Eric接了后，马上在三把尺子上重复Josef的测试，只是1米内的距离他挑选了几个不同的位置，但测试结果仍一样，毫厘不爽。他面色凝重，又继续测5米的位置，结果仍是丝毫不差，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铁青。当他看到10米压铸尺上，Ultimate显示的数值时，他整个人都震惊了，他像根木头一样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这时候正是白雾反击的时候，是用恶毒的语言扇Eric耳光的最佳时刻，她却犹豫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

    而作为业务员，她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败客户，而是取得客户的信任。

    因此她没有接话。

    Josef提醒他道：“你再试试远距离的靶位，你可能会更震惊。”

    Eric强打精神，和Josef一起测了20米，30米，60米，100米和200米，其实除了20米和30米，其他距离误差都较大，但他明白，这是因为样品没有给远距离做校准的缘故，只要校准，200米精度都可以做到5毫米以内，他因此情绪更低落了。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Eric站在最后一把尺子旁边，距离白雾十万八千里，问道。

    白雾双手按腹，恭顺答道：“我刚才跟Josef有聊过这个话题，总的来说是我们公司的高总，联合七八家供应商，重新制作了一批硬件和软件，再由高总亲手组装，在天津量具的一把1米的尺子和您的10米尺子上做标定，才……”

    白雾话没说完，被Eric粗暴地打断了。

    “说具体点！哪八家供应商？分别叫什么？做什么的？技术分别是如何突破的？”

    白雾本来是胜利者，本着包容合作的心，才与Eric这么客气，听Eric口气还像以前那么嚣张，便忍不住说：“Eric您好，我想请问，您问这些问题是想请教我呢？还是想指导我呢？如果是指导，我可以站在这里任你训斥，但如果是请教，按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是要行拜师礼的。”

    Eric听了这句话，马上炸毛，将Ultimate拍在Josef胸口，就往外走。

    白雾忙道：“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密西西比崇尚世界最顶级的性能，因为只有最顶级的性能才能支撑最尖端的品牌。如今最顶级的性能就摆在他面前，他却假装看不见。我不明白这位先生是叶公好龙呢，还是把个人情绪凌驾在公司利益之上！”

    Eric大步流星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得意什么！你别忘了你的精度有一半建立在密西西比的尺子上！”

    “莱卡难道就没有借助密西西比的尺子吗？为何他们的精度仍然达不到你的要求，您想过么？”白雾道：“我承认密西西比的尺子独步天下，但就测距技术而言，现在站在喜马拉雅顶峰的是准针，不是莱卡。您要的是世界上精度最高的测距仪，那您就应该知道，莱卡给不了这样的产品，只有密西西比的尺子和准针的测距技术相结合，才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Eric这时已走到门边，回头道：“我们永远不会跟一家中国企业合作！”

    白雾明白了，Eric的意图，是想通过一把尺子遏制中国测距仪的发展，只要准针停止发展，莱卡就能马上追上来。而且Eric一离开，她就将永远丧失扳回局面的机会，一急之下，她说：“如果我告诉你，刚才的标定数据已经传回中国，我们已经具备大批量生产0.1毫米精度测距仪的能力呢？”

    Eric听了这句话，猛然抓住门框，道：“你说什么？！”

    Eric刚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想到，Ultimate完全有可能内置了通信芯片，早已把标定数据发到了指定的服务器上。

    “我说，密西西比就算做出0.1毫米精度的测距仪，也请不要再用'全球精度最高的测距仪'这样的字眼做宣传，也请不要再标榜自己是'所有产品都具备全球最尖端性能'的品牌，要宣传，你们也只能说自己是'全球第二'，排在中国企业——准针公司之后。”

    “哐！”

    Eric狠狠地在门页上踢了一脚，指着白雾说不出话。

    Josef连忙上来打圆场，道：“要不Eric你先去忙，技术方面的事，我和白经理聊。”

    “Damn！”Eric又在门上踢了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白经理，走，我们先去吃饭。”Josef道。

    60 格林霍尔

    密西西比的食堂位于行政楼后方，一共四层，供应世界各地的美食。

    Josef带白雾直上顶层，这里的食品相对比较高档，商铺摆设跟国内大公司的食堂相差不多，都是靠墙两排档口相连，中间大堂摆放几十条长桌，里面有大一点的圆桌，再往里有几间雅座。

    Josef给白雾点了一份三分熟的菲力牛排和一份蔬菜沙拉，一杯咖啡，自己点了一份肉酱意面，半个披萨，一杯咖啡。

    此时过了饭点，人不多，两人就在牛排店对面的长桌边坐了下来。

    菜未上，两人对坐闲聊。

    Josef道：“Eric就是这样，脾气暴躁，他不但容易跟供应商和下属发脾气，还经常对上司甚至老板大喊大叫，他控制不住自己。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脾气不好不是因为他性格有什么缺陷，而是因为身体原因。他吼你不是故意针对你，你别介意。”

    白雾忽然想起上次在机场捡到的那个药瓶，应该就是抑制狂躁的药，气因此消了一半，点了点头。

    Josef如释重负，又道：“关于Eric问的问题，他提问的态度虽然不好，但是问的内容的确是我们公司关心的要点，你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白雾道。

    不过她转念一想，马上又说：“但是您知道，我今天拜访密西西比是带着任务来的，我们做这台样机，是为了向您证明，准针有能力生产符合密西西比要求的产品，并借此达成和贵公司的合作。既然要合作，我和密西西比谈论的内容必不可少地会涉及到商务的部分，所以我认为，Eric有必要在场。”

    她的话有轻视Josef的嫌疑，因此忙补充道：“有Eric在，您就不用转达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了，也省去我再来一趟谈商务事宜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