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6)
墙壁与铁铸的栏杆,没有一扇窗户,看不见日月星辰,昏昏暗暗之中,唯有一盏油灯的微光摇来晃去,仿佛鬼火,更让此处显得阴森。
最让危兰与方灵轻不喜的,还是这里的脏与臭。
但她们不想惊动太多人,影响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仍耐心等到所有犯人都熟睡之后,方灵轻拔下发间一支簪子,插进锁孔,打开门锁。与此同时,危兰倏地弹指,两枚银珠打中前方两名巡逻的狱卒后背的昏睡穴,随后她们便走了出来,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关押王五的牢房。
牢中其余人似是睡了,唯有那名男子与王五正在谈话,且应已谈了许久,气氛还算是轻松。
那男子问道:“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
危兰道:“我们被关在别处,一走动便会被人发现,只能等到这时候。”
那男子本以为两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年轻小姑娘,尽管嘴上说得容易,等到了这种脏乱之地,怎可能忍受得了?谁知她们为了查清真相,还真能坚持这么久,是以尽管他对侠道盟中人的印象向来不好,此刻也对她们两人改观了不少。
而这就这时,王五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两名仙女似的人物,已愕然了许久,骤然问出一句:“你们……你们也是神仙吗?”
方灵轻奇道:“神仙?”
那男子走到危方二人的面前,低声道:“适才我用功夫挣开了枷锁,又点了牢里其余犯人的昏睡穴,又用内力给他疗了伤,他便猜我是神仙,我索性默认。”
方灵轻听罢了然,朝着王五点点头,道:“对,我们也是神仙,而且是比他更厉害的神仙。不信你看——”
她也屈指一弹,一股劲风迅速飞驰而去,一旁油灯里微微亮起的火焰竟与灯芯分离,刹那间又被这股疾风送到了危兰身前。危兰见状莞尔,伸出手指,让火焰在自己的指尖停留片刻,先转身面向王五,旋即才吹灭了它,道:
“所以你若受了冤屈,你不必担忧,我们自然会为你洗冤。”
“可是,倘若你真的杀了人,你还敢谎言欺瞒,妄想逃过一劫,我们也是能听出真假的。”方灵轻接着悠悠笑道,“惹怒了神仙,你晓得是什么后果吗?”
王五又呆了一会儿,继而猛地朝她们磕起了头,忙不迭地道:“两位仙女,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我今天只是……只是因为被打怕了,所以才会……我和何四平时虽然有些不对付,但我怎么可能杀他,求求两位仙女为我申冤。”
危兰道:“你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坐着说吧。”
王五道了谢,却又摇摇头,他这会儿浑身上下都疼,根本就不敢坐。
危兰道:“总之你有话便直说,不要再跪了。”
王五道:“是。其实……其实这件事我刚才已经和这位神仙相公说了。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想起从前和何四的一些琐事矛盾,心里不痛快,就到了他家,又和他吵了起来。可能是我喝得有点醉,力气稍微大了些,把他推倒在地,我心里终于觉得舒畅了许多,就转身回了自己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刚刚醒来就听说何四居然死了。”
“我那时候心里害怕,想了半晌,想起我推了他那一把之后,他的脑袋好像撞上了旁边的墙,我以为真是我误杀了他,所以……所以我就赶紧把那天夜里我穿过的那双鞋给扔了。”
“但过了些天,捕快们还是把我抓了起来,我又听他们说,何四是因为胸口的刀伤,流血过多而死的。我这才晓得,那杀他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啊!我把事情解释给了知县大人听,我说或许……或许是刚好那天夜里他家进了贼,为了抢他的金钗,所以就杀了他呢?可是知县大人根本就不听我的,说我不老实,下令把我给毒打了一顿。”
危兰道:“金钗?”
王五道:“对,那天夜里我到何四家里,看见他手里拿了一支金钗,还镶了好多珍珠,一看就值不少银子。”
方灵轻道:“何四父母已亡,他有几个兄弟已与他分了家,他就一个人住,一个大男人戴什么金钗?”
有关于何四家中的情况,都是危兰与方灵轻跟县里其他百姓打听出来的。别说何四家里没有妻女或者姐妹,即使有,他作为靠打鱼为生的渔民,又如何买得起如此值钱的金钗?
王五忙忙道:“我当时也问了他,我问他说:‘你小子在哪里发了这么一笔横财?’可是他说那支金钗并不是他的,是一位姑娘送给他的,那姑娘好像在向他求救,但他没弄懂这支金钗有什么古怪,他还说他没心情跟我吵,要把我赶出去,我……我当时真是喝得醉了,一时气愤,就推了他一把。”
这些年危兰与方灵轻在险恶江湖之中,早已练出一种直觉,是以适才王五磕头喊冤之时,她们便已觉得他可能确实冤枉。
原本她们还很有些可怜他,然而听他说得越多,她们的同情也就渐渐转化为愤慨,直到听到这儿,方灵轻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那你真是活该。”
话落,她与危兰心中思忖,却不知那位姑娘是否就是锻锋阁的奚珏?
王五低着头,不敢再言。
危兰依然平静地问道:“你离开之时,没有拿走那支金钗?”
王五道:“我怎么敢抢,他会报官的。”
危兰道:“那也不能证明当晚有盗贼潜入他家。说不定那支金钗并未被盗,现在还好端端地放在他家中。”
自危方二人与王五开始谈话之后,那名锦衣卫男子便伫立一旁,默默注视观察着她们,此刻突然插话道:
“不在,那支金钗已不在他家。”
方灵轻道:“你怎么晓得?”
那男子道:“这支金钗既如此贵重,如果它还在何四家,必会引起捕快们的注意。但我看过此案的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何四家中的财物情况,却完全没有提到这支金钗。”
危兰与方灵轻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打量了那男子一阵。
危兰道:“此案的卷宗,应该也是阁下在私下里看的吧?”
那男子道:“那又如何?莫说此案,这南树县里任何一桩案子的卷宗我都有权查看。”
危兰道:“你自然有权,所以我才不明白,身为堂堂锦衣卫,你只要拿出你的官凭,这桩案子,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查,为何……”
那男子道:“他若知道我是谁,我所看到的一切,恐怕都只会是他想让我看到的。但你们呢?”他又反问道:“荆楚危门的大小姐,侠道盟烈文堂的危堂主,你只要拿出侠道盟的令牌,你要看一看何四的尸体,想必那知县不会不答应。”
危兰道:“侠道盟有规矩,本盟弟子不可随意干涉官府事务。”
那男子道:“看一看尸体,不算干涉。”
危兰又微微笑了起来,道:“但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我们做得多了,我们才会引起朝廷的不满,不是吗?”
那男子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查?”
危兰道:“实不相瞒,本来我们怀疑这桩案子与造极峰有关,但如今看来……它和朝廷有关吗?”
要不然怎么能劳动锦衣卫的大驾?
那男子道:“你们想多了。他们两个普通老百姓,能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见那知县太过昏庸,担心他办了冤案,害了无辜百姓的命,顺便查一查。”
方灵轻道:“顺便?”
那男子道:“是,我此次出行,真正的目的,乃是奉陆指挥使之命前来寻找你们二位——如果你们二位真的便是危兰和云青。”
听他们对话这么久,王五早已听出来这三个人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神仙,但他们所说的什么“锦衣卫”什么“陆指挥使”,仍然让王五震惊不已,目瞪口呆。
危兰与方灵轻此时同样感到诧异,道:“陆炳要你找我们?是什么事?”
那男子道:“没错,是找你们,但我接了命令,刚到岳州,便听说你们去了合州,我只好也与兄弟们一起赶往合州,途中听闻了这桩案子,总觉得它有蹊跷,不得不查。既然我们是因为这桩案子巧遇,不如还是先将它查个水落石出,我再慢慢与你们详谈陆指挥使交代给我的事。”
其实,当日陆炳吩咐左右亲信前去寻找危兰与方灵轻之时,并未指定派出这名男子。是他曾听同僚说起,江湖里有一位女侠云青的相貌与他有两分相似,他好奇了许久,终于寻到机会,才主动请命,接下任务,想来瞧一瞧这个云青。
危兰这时则又在认真地瞧他,须臾问道:“那么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个问题,她是替方灵轻在问。
尽管两年前方灵轻便已说过,她外祖父一家,除她母亲以外,其余人都已被劫匪杀死,因此纵然有与她相貌相似之人,且亦姓云,那也只能是巧合——这世间的巧合本来就多得很。
然而这世间的意外也本来就多得很。
倘若当年……
那男子当即回答道:“我姓云,云兴逸。”
危兰侧首看了方灵轻一眼。
方灵轻摇摇头。
从前偶尔她也听母亲谈过她外祖父一家人的往事,却没听她母亲说过,有谁叫这个名字。
她道:“好,那就依你所言,我们先查案吧。”
三人商议片晌,云兴逸走出牢房,拍了拍那陷入昏睡的狱卒,狱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出现一张官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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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 求救信 ◇
◎逆流之舟(四)◎
南树县的知县大人今日破获了一桩命案, 正美滋滋地在家中欣赏美人歌舞,犒劳自己这一天的辛苦,忽见手下急匆匆跑来, 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脸色登时大变, 手中茶盏摔落于地,而他也因太过慌乱,脚步不稳, 刚走两步就摔了一跤, 又忙不迭爬起来,向县衙的方向跑去。
云兴逸负手在背, 正伫立于县衙大堂。
那知县见左右衙役都向他点头示意, 他便明白此人定是锦衣卫的云镇抚使,当即向他磕头请罪, 但眼角余光瞄了一瞄坐在旁边椅上的那两名美貌姑娘, 不禁大感惊奇, 不知这两位姑娘又是何来路。
危兰与方灵轻却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继续低声聊天。
既然如今有锦衣卫在场,这官府里的事, 自然由他去处置,她们乐得休息一会儿,听云兴逸将那知县骂了许久,这才话锋一转,让那知县立刻下令, 告诉县里所有百姓, 此案已经了结。
那知县一怔, 道:“可是……可是云大人刚才不是说, 王五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吗?”
云兴逸道:“我让你结案,便是要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
那知县即刻点头,称赞云大人英明。
旁边站了一名捕快,他却犹豫半晌,最终忍不住小心翼翼出声道:“但如果凶手真是谋财害命的飞贼,他不是我们县的,早就跑了怎么办?”
危兰此时才忽然开口:“如果凶手的目的果真是为了那支金钗,那么他十有八九是与何四相熟之人。
那捕快奇道:“为什么?”
方灵轻笑道:“何四当时头部受了伤,伤得不轻,根本没有与人相抗的能力。若是飞贼眼馋那支金钗,直接拿走,远离南树县便是;又或者是县里其他偷鸡摸狗之徒,也完全可以先蒙了面,再抢金钗。只有与何四极为相熟之人,即使他蒙住了自己的脸,何四也能认得出来他的身形,因此他必须杀了何四,免得何四报官。”
南树县是个小县,县里百姓不多,与何四相熟之人,便很快都调查清楚。
此次奉命前来寻找危兰与方灵轻的锦衣卫并不止云兴逸一人,只是他们来到巴蜀境内以后,遂分头行动,探听危兰与方灵轻的踪迹。这会儿云兴逸飞鸽传书,将他的兄弟们都召集了过来。
于是次日,其中两名锦衣卫假扮成了外地来的行商,且还是专门做金银首饰生意的行商,路过南树县。
这个消息传到了与何四相熟的朋友们的耳朵里。
一个名唤张六的渔民悄悄找上了那两名“行商”。
在这之前,危兰与方灵轻已让王五详细描述了他所见到的那支金钗的样式,且由危兰给画了出来,此时那两名“行商”接过张六给的金钗,仔细观察许久,果然与王五描述的金钗一模一样,当即抓了人。
真正的凶手,内心比任何人都惶恐。
先前知县将王五打得皮开肉绽,这才屈打成招。
但云兴逸并未对张六用刑,只是审了他半个时辰,他一颗心已跳得厉害,撑不下去,只能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原来这张六与何四本是好友,某日他到何四家中做客,见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支镶满珍珠的金钗,惊讶无比,立刻询问。何四遂解释道,今天白日他打了一箩筐的大鱼,要卖给县里客栈的厨房,正好住在客栈的一位姑娘也到了后厨。
那姑娘听说了何四是在嘉陵江上打鱼为生的渔民,竟似乎对他颇感兴趣,唤他上前,然而那姑娘的身边还跟了一大群护卫,凶恶神煞,口口声声别冲撞了我们夫人,何四犹豫半晌,本来想要退下,却忽然发现那姑娘眼中一抹哀求之色,他遂当即走了过去。
只听那姑娘称赞他打的鱼虾个个肥美,要全都买下,而这支金钗,便是她给他的买鱼钱。
何四询问那姑娘还有何吩咐,那姑娘却摇摇头,只压低了声音道:
“你别忘了,一定要带着它,再去嘉陵江上打鱼。”
事后何四回到自己的住处,总觉得这支金钗可能有些蹊跷,研究许久,没研究出个名堂,最终决定还是拿着金钗去报官。
正巧这时,张六到了何四家,听完他的讲述,心中暗骂何四蠢笨,这支金钗如此珍贵,若卖给首饰铺子,恐怕都够他半生无忧了,他竟然还想着要去报官。是以张六思忖片刻,提议道:
“这会儿这么晚了,官爷们也要休息,你现在拿这事去打扰他们,我只怕你没有好果子吃。你想要报官,也等明日天亮了再说。”
其实张六此言的目的,乃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打算待到夜深人静,何四熟睡之时,再悄悄潜入何四家中,将这支金钗偷走。岂料那天夜里,王五因喝多了酒,也跑到了何四家里耍酒疯,并在将何四推倒在地之后,扬长而去。
张六目睹了全过程,见何四的后脑勺渗出鲜血,知道他伤得严重,连忙跑了出来,本欲将他扶去医馆诊治,一转头,却又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支金钗。
黑夜里,它仿佛闪烁着金光,让张六的心蠢蠢欲动。
张六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恶念占据上风,突然告诉何四,他立刻去请大夫,让何四不要说话,保持体力,安心等待,转身之后却是走到了何四家的后厨,拿起一把杀鱼刀,藏在背后,随即又来到何四面前,一刀捅进了何四的胸口。
因他本就早已打算今夜潜入何四家中盗取金钗,因此他特地提前换上了一双新鞋。
一双绝对留不下足迹的新鞋。
随后他将金钗揣进怀里,趁着夜色,赶紧跑回了自己家。
“所以你明明可以救他,却为了一己私利,反而补刀杀了他!”云兴逸听完真相,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张六骂道,“简直就是无耻禽兽!”
在场其余锦衣卫都不禁吓了一跳。
张六此人的确可恨,可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比张六更歹毒的犯人又不是没有见过,云兴逸何至于此?
而危兰与方灵轻并不了解云兴逸平日的为人性格,对他的愤怒便不在意。方灵轻依然低着头打量手中这支金钗,她对机关术略有研究,因此看出这支金钗的样式非同寻常,按理说应该有机关布置,只是目前她还没能发现破解的枢纽。
而此时忽有一名青年男子快步来到危兰身边,叫了一声“堂主”,遂立刻禀告道:
“您让我们去打听的事,我们已经打听出来了,锻锋阁的奚珏姑娘确实有一支金钗,乃是在她及笄那年,她父亲送给她的生辰之礼。金钗暗藏机关,能在里面放许多银针暗器,所以它也算是一个护身的兵器。”
话音刚落,倏然只听“咔嚓”一声,方灵轻就在这个时候,终于破解了这支金钗的机关。
不见银针暗器。
只有一张写满了小字的纸条。
云兴逸见状问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方灵轻看了一会儿,道:“是奚珏的求救信,上面写了钟离白的行走路线。”
云兴逸道:“求救信?什么求救信?”
危兰遂将奚珏被钟离白掳走之事也解释给了在场的锦衣卫们听。
云兴逸道:“那她为何要将这支金钗交给何四?何四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有本事把她从钟离白的手里救出来?”
危兰道:“何四不能,但挽澜帮的高手们自然有这个本事。奚珏之所以被钟离白掳走,其实和挽澜帮有一些关系,挽澜帮的弟子们如今自责不已,已向锻锋阁详细询问了关于奚珏的相貌特征与衣着打扮等情况,纷纷赶去合州,欲要救出奚珏。那么他们应该也知道这支金钗的存在,奚珏大概便是猜到了这点,才会将想出这个办法。”
方灵轻接着道:“况且挽澜帮弟子长年都在水上生活,何四则长年在嘉陵江上打鱼,他们肯定能有机会遇上。”
而今,因为张六的贪心,害死了何四,致使金钗里的求救信过了这么久才被发现,危兰与方灵轻心知耽搁不得,便要向云兴逸告辞,根据纸条里所写的路线地点前去救人。
云兴逸道:“别急着走,你们难道忘了,我和你们说过,我来此地,是奉陆指挥使之命,要与你们谈一件事。”
危兰道:“一炷香时间内,能谈完吗?”
云兴逸道:“如果我说不能呢?”
危兰道:“那就只能够请阁下稍等一等,等我们救出了奚珏姑娘,再与阁下详谈。”
在场数名锦衣卫商议了片刻,他们不是恶毒之人,均晓得若是危兰与云青去得迟了,奚珏的清白甚至性命便有可能不保,因此先救奚珏是理所应当。
云兴逸道:“好吧,那我就只说几句话。危姑娘,你是否还记得,上回你与我们陆指挥使见面之时,你曾对他说过,你也希望侠道联合盟能够解散,江湖武林不必由哪一门哪一派来执掌——现在,你的想法还是没有变吗?”
危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道:“别的事,危兰不敢保证,但这是危兰毕生之目标,永不会变。”
云兴逸道:“其实,那时候我们并不完全相信你的话。但这两年来,你在江湖上做的事,我们陆指挥使都看在眼里,他对你很是欣赏。我们可以答应你,与你合作,朝廷从此不再对五大派出手,必要时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本来云兴逸对侠道盟的偏见太深,并不赞同陆炳这个决定,只是陆指挥使的命令,他绝不敢置喙。可如今与危兰、云青两人接触了也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竟渐渐觉得这两人对得起杨栋对她们的称赞,的的确确算是侠义之士。
他继续道:“不过具体怎样合作,还须讨论。这段时间我们就在南树县等待你们二位,等你们救出了奚珏,你们也不用来和我们详谈,我们直接带你们去面见陆指挥使在,如何?”
危兰略一沉吟,颔首答应,向他们抱了抱拳,便要与方灵轻转身离去。
云兴逸忽道:“再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云青姑娘。”
方灵轻道:“什么事?”
云兴逸道:“你是侠道盟的人吗?”
方灵轻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我跟侠道盟没有半点关系。”
云兴逸道:“那你家中可有什么人是侠道盟的吗?”
方灵轻道:“有啊。”
云兴逸立即追问道:“是谁?”
方灵轻指了指一旁的危兰。
云兴逸脸上瞬间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危姑娘是你的朋友,怎么能算是……除了危姑娘之外?你可还有其他家人是侠道盟里的弟子?”
方灵轻坚持道:“她是,她当然算是。但除她之外,那就确实没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云兴逸道:“没什么,看来是我误会了。你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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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 钟离白 ◇
◎逆流之舟(五)◎
嘉陵江辽阔无比, 是以江上虽必有挽澜帮的舟船,但一时之间,危兰与方灵轻也联系不上挽澜帮的弟子们。
为了不耽误时间, 危方二人派了几个手下在江上寻找挽澜帮弟子的踪迹,而她们则根据纸条上所写的地址, 往南而行,前往一个名为“画屏镇”的小镇。
其实,钟离白的最终目的地乃是合州的钓鱼山, 然而从画屏镇去往钓鱼山, 会绕很大一个圈子的路。据奚珏在纸条上说,她小心翼翼跟钟离白套了很久的话, 这才套出来, 钟离白之所以会行走此路线,只因他在画屏镇有一个暗桩, 他打算先到暗桩, 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让手下们扮成他的模样,引开施鸣野等人的追踪,他再继续赶路。
——最近这段时间, 前来合州抓捕钟离白的侠道盟弟子越来越多。
——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地上路。
画屏镇在群山环绕之中,山川连绵似画屏,故此得名。
在步入山坳之前,危兰忽然停下脚步,侧首看了一看方灵轻。
方灵轻问道:“怎么了?”
危兰道:“钟离白必定认识你。”
方灵轻笑道:“他当然认识我, 也必定会叫出我的名字, 可是反正我们还没能联系上挽澜帮的弟子, 没和他们同行, 而你们又本就知道我的身份,有什么好在意的?”
危兰道:“奚珏姑娘可不知道你的身份。”
方灵轻道:“那也没有关系,等见到了钟离白,我们先将他引出来,再立刻杀了他,这件事自然便能了结。”
危兰注意到,方灵轻在说这句话之时,杀气极重。
造极峰双使四堂主,除了方索寥与秋眠花之外,方灵轻对其余任何人都没有丝毫感情,但她唯独在提起钟离白的名字的时候,神色比平时更冷。
危兰道:“你很讨厌钟离白?”
方灵轻道:“是。”
危兰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你难道不讨厌他吗?”
危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听说这些年来他在民间各地掳走了不少无辜女子,若问我在造极峰里最想杀的人是谁,也的的确确是他。不过……这样做,还是很冒险。”
方灵轻道:“钟离白的武功是不如我爹爹,也不如上官震和秋姨,可毕竟仍然算是一代高手。况且我有两年多没见他,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武功有没有进步,你若要我留下来,你独自去救人,更冒险。”
她倏然又笑一笑,道:“好啦,兰姐姐,你别再有顾虑,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已经有了后路,就算我的身份暴露,我们应该也不必亡命天涯。”
危兰笑道:“好吧,那不管之后遇到什么,我们一起去。”
言罢,两人继续迈步而行,进入山坳之中,不久,隐隐约约望见前方被绿林遮掩的一座小庄园。
那里应该便是钟离白的暗桩。
两人让手下守在附近,她们先潜入庄园,打探情况。庄园大门口与院子里皆有巡逻的守卫,幸而危兰与方灵轻轻功卓绝,避开众人,见一间屋子隐隐有灯光,便掠到那间屋子的屋顶,使了个“飞燕悬空”身法,透过窗户看屋内的情景。
一名黄裙少女被绑在椅上,满面怒色,但似乎被封了穴道,开口不得。
而旁边有几名男子正在对她调笑。
起初只是言语调戏,过了会儿,有人甚至想要伸手去摸少女的脸颊。
忽有另一名男子阻拦了那人的动作,道:“别太过了。待会儿尊使回来了,我们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那人道:“你怕什么?之前我们是不能动她,但昨天她居然差点伤了尊使,你没发现尊使已经开始厌恶她,不想再哄着她了吗?我今儿把她□□好了,说不定尊使知道了还会欢喜。”
这话说完,他又笑着转头,眼神愈发露骨,在少女的脸上打量,那一只手又伸了过去。
看到这儿,危兰再也忍耐不住,登时拔剑出鞘,人与剑光皆似急电般在空中倏地一闪,只听“哎呦”一声,那人刚刚伸出的右手已被一剑削断!
他看着自己的断掌,目瞪口呆,仿佛吓得傻了,片刻之后才觉疼痛难忍,撕心裂肺地喊叫了起来。
危兰没有再理会他与其余人,径直走到那少女的身边,先解开她的穴道,试探地叫了一声:“奚珏姑娘?”
那少女点点头,问道:“你是……”
至于在场众人也不知是因为被危兰的那一招给惊得怕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竟没一个敢上前攻击危兰,反而纷纷往屋外跑,还没来得及跑出门外,忽见似有神女从天而降,双掌挥动之间,掌影繁复,宛若一朵朵带着锐刺的小花儿接二连三绽放,打在了他们的穴道之上。
全部都是死穴。
只一小会儿时间,遂已将他们都送入了地狱。
——以危兰与方灵轻如今的武功,对付这些小喽啰,的确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随后,方灵轻走出这间屋子,院里数名望舒旗下弟子见着她,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舌头不由打了结:“方……方……”
忽闻到一阵血腥味,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转身往外逃。
方灵轻见他们惊慌失措之状,冷冷地笑了一笑,当下御起轻功,随风而行,顷刻间追上逃窜的众人,也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将他们一一杀死,继而返回小屋。
屋内此刻躺了不少尸体,方灵轻看着地上的血迹,微微叹了口气。
倒不是为他们的死而叹气,杀这些人,对于她而言非常轻松,她毫不手软,只可惜这些人死去,她心底还有疑惑,不能再询问他们。
然而奚珏在场,她不得不将这些人全都灭口,想要问的话,也只好转头询问奚珏:“钟离白去哪里了?”
奚珏已与危兰互通了姓名,知道了她们是来救自己的恩人,答道:“他好像是出去办事了,待会儿就会回来。”
方灵轻道:“办什么事?”
奚珏道:“这个……我不知道。”
她一边回答方灵轻的问题,一边起身欲行,脚步却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危兰连忙扶住了她,两根手指顺势在她手腕脉搏上一探,道:“你受了伤?”
奚珏道:“我昨天……昨天假意答应了钟离白,想要趁他放松警惕之时将他杀死,可惜没能成功,反而挨了他一掌。”
危兰温声道:“那你先坐下,我替你疗会儿伤。”
奚珏摇头道:“不行……镇海刀,我还得去拿镇海刀……”
危兰道:“你放心,我们在这里,镇海刀必定找得回来。它现在在何处?”
奚珏只好依危兰之言,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床榻,道:“那张床的床板是可以翻开的,他这两天住在这里,一直把镇海刀放在里面。”
方灵轻当即走向那张床榻。
危兰则双掌贴上了奚珏的后背,给奚珏运功疗伤。
奚珏道了谢,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伸手掩住自己的唇,似是不想让自己咳得太大声,刹那间右手却往下一滑,拍向自己的肩膀,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从她后襟衣领内设置的机关里飞出!
快如闪电,袭向危兰!
适才危兰亲眼看见她被人轻薄,又知她是真的受伤,是以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怀疑于她,便也没有丝毫防备,何况此刻她们二人距离实在太近,即使危兰瞬间察觉危险,侧身欲避,终究是晚了一步,有两枚闪烁着幽幽蓝光的银针已经射进危兰的身体。
明明这两枚银针无比细小,如同细雨的雨丝,偏偏它在进入危兰身体的那一刹那儿,令危兰顿觉心口一阵锐痛,脑袋也略有些晕眩。
这些银针必然淬了毒。
危兰来不及思考此乃何种毒药,先叫了一声:“轻轻小心!”
方灵轻正在蹲在床边,刚刚翻开床板,危兰的提醒与床板下的暗器几乎同时传来,她一个鹞子翻身,凌空腾起,避过所有暗器,一跃到了危兰的身边。而在此之前,危兰已双指如飞,连点自己身上七处大穴,防止毒素蔓延。
“奚珏”本想趁着这个时候,上前再补危兰一刀,岂料方灵轻这么快赶来,她晓得对方的本事惊人,只能连忙退后数步。
方灵轻双手扶住危兰,双眸结了冰霜,直视着对面的女子,语音也冷得令人打颤:“你不是奚珏?”
“她是我去年新收的小徒弟。也幸好是她,不然若是换一个你认识的人,那就骗不成你了。”骤然间只听门外响起一声轻笑,一袭紫衫的男子随着笑声缓缓步入了屋内,手中还持着一柄金扇,“灵轻妹妹,好久不见啊,你都这两年多时间都去了哪里?我好几次询问方堂主,他都不肯告诉我。今日见你安好无恙,我实在很欢喜。”
方灵轻厌恶地皱了皱眉,道:“闭嘴!我去了哪里,关你什么事!解药呢?”
钟离白笑道:“这么久没见,你的脾气倒还是不改,火气还是这么大。解药?怎么,灵轻妹妹,你中毒了吗?但看你的脸色不太像啊,那你找我要解药干嘛?”
危兰听他对方灵轻的称呼,听得眉头打起了结。
要知方灵轻是方索寥之女,那么与方索寥平辈之人,按理说都应该是方灵轻的长辈。可原来在造极峰双使四堂主之中,要属钟离白的年纪最轻,现如今也只不过三十来岁,自方灵轻及笄以后,容貌消去稚气,愈发明艳动人,他对方灵轻的称呼也就渐渐变了。
而方灵轻此时虽与钟离白说话,眼神仍是关注着危兰,见危兰神色不豫,只当她伤情加重,心中一慌,连忙问道:“你怎么样?这毒很厉害吗?”
危兰微微笑了笑,安抚她道:“没事,我刚才运功压制了它,它还要不了我的命。”
钟离白站在门口,视线从方灵轻的身上移到了危兰的身上,不禁暗暗称奇,此毒的毒性非同一般,极为强烈,她居然还能撑这么久不倒下,内功深厚得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危兰突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奚珏用那支金钗买鱼的用意?”
钟离白笑道:“那天夜里我便发现了一直戴在她头上的那支金钗消失不见,我问了她身边的人,猜出她的计划,索性将计就计,本意是为对付施鸣野,却没想到……”
他自诩聪明,但此刻实在想不明白方灵轻为何会和侠道盟的弟子在一起,疑惑问道:“灵轻妹妹,你怎么会……”
方灵轻道:“别说废话了!你到底给不给解药?”
钟离白道:“如果是你中毒了,我就给。别人嘛……平白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给呢?”
方灵轻道:“好,那我就只能用一样东西来换了。”
钟离白道:“什么东西?”
方灵轻冷笑道:“你的命!”
话音一落,她已飞身疾掠而去,一片掌影朝着钟离白袭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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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 机关屋 ◇
◎逆流之舟(六)◎
钟离白笑吟吟看着方灵轻掠来, 手中金扇倏地合上,再在他手心一转,也不知他按动了哪里的机括, 扇柄突然冒出一柄银色的弯刀。
这是他的兵刃:
——扇刀。
若是寻常人不知他随身兵刃如此特殊,稍不留神, 怕是第一招便会中了他的奇袭,然而方灵轻对他的武器与武功特点都再清楚不过,一个鸿雁穿雾的身法, 绕到他身侧, 遂与他交起手来。而钟离白也晓得,与方灵轻过招, 尽管必定能赢, 但须得费一番功夫。
其实在造极峰,钟离白与方灵轻二人, 虽一个使的刀法, 一个使的掌法, 武功路数却有些相似,都是诡异奇绝,变化繁多, 虚虚实实,令人难以琢磨。
这是聪明人的打法,用智多过于用力。
而这样的两个人交手,无论是谁,都很难中对方的花招, 因此自然而然在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 不过毕竟钟离白的年纪更长, 钻研武学的时间要比方灵轻多十几年, 多年前他们并不是没有切磋过武功,到最后都是钟离白的招式越发复杂,功力也更为深厚,渐渐让方灵轻招架不住。
可今日今时,方灵轻双掌招式所蕴含的变化,居然比从前多出数倍,绕是钟离白脑筋转得奇快,这其中某些变化,也让他一时之间愣了愣,有些看不明白。
偏偏他的刀法招式,无论是虚是实,如今竟都已骗不了方灵轻,皆被她迅速识破,显然她的武学眼力与从前相比已不是一个境界。
不但如此,方灵轻的功力也似在这两年多时间里突飞猛进,每一掌仿佛皆有江海之力,如汹涌波涛袭来。
钟离白再一次大感诧异,心中暗道失算。
就连之前假扮奚珏的那名黄衣女子都看得出来,自家主人处在下风,她连忙上前欲要帮忙,忽觉眼前闪过一道电光,危兰已拔剑向她刺来!
面对一个中了剧毒的人,那黄衣女子丝毫不怕,反而要迎上去解决了对方,岂料危兰剑势蓦地一斜,化刺为削,闪电之光也在顷刻间化为银河之波,擦过那黄衣女子的咽喉,只见剑尖上一点红血,那女子脖颈上一道红痕。
“高手之间一对一,才公平。”
危兰收回剑。
那女子身体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到死,她还在惊讶,一个中毒之人的剑法居然还能这般快,这般狠。
然则危兰这一招尽管凌厉无比,却又让自己的体力精力都消耗不少,心口更觉疼痛,头部更觉晕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只觉脚下有些虚浮,立刻握紧剑柄,以手中长剑撑住地面。
但她依然站得笔直,关切地注视方灵轻与钟离白的战斗。
钟离白深知如此下去,自己恐怕十有八九会败在方灵轻的手里,金扇又在他手里那么一转,扇面再次展开,数不清的银针犹如漫天雨丝,朝着方灵轻迎面射来!
这扇子的所有机关,方灵轻当然不会不知道,可知道,不一定就能避得过。
其实钟离白对方灵轻甚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一副好容貌,也是因为她性子精灵古怪,极对他的口味。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大美人若是丧命在银针之下,钟离白很有些舍不得,但如今战局凶险,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已没法再怜香惜玉。
何况他心中猜测,这些银针分别射向了左右四方,方灵轻与自己的距离近在咫尺,躲避几乎不可能,她应该只能挥袖将它们卷走。
一只袖子绝对卷不走所有银针,她若同时挥起两只袖子,他便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突袭她胸前穴道,顺利擒住一个活着的方灵轻。
然而出乎了钟离白的意料,方灵轻陡然见危险袭来,左掌拍向他肩头的动作似乎不变,只是右手一挥,长袖翻舞空中,宛如云海生涛,瞬间卷起了半数银针,还有另一半的银针依然在空中疾飞。
——难道她真不要自己的命了?
这个念头在钟离白心底闪过的同时,他眉头一皱,顿觉手腕一疼,原来就在方灵轻飞袖卷针的那一刹那儿,她本来要拍向钟离白肩头的左掌直接向下拂去,掌法又变为指法,朝着钟离白的手腕处一弹,金扇霍地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向方灵轻这边的方向飞来,便在银针距离方灵轻的面部还有半寸之近的时候,金扇的扇面竟是刹地盖住了余下的全部银针。
扇与针,一起落下了地。
钟离白失去武器,方灵轻双掌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顿,左掌顺势扣住了钟离白的右手腕,身体稍稍一侧,提前避过了钟离白左手击来的那一招,而她右手的两根手指已点上了钟离白的咽喉。
钟离白瞬间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望着方灵轻。
方灵轻仍是冷冷一笑,道:“原来两年多了,你武功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倒是白担心了。你的心思都用在偷袭暗算上了吗?”
钟离白毕竟比方灵轻年长许多,被一个小姑娘如此奚落,他心中恼怒,面上不显,依然笑道:“你刚才的武功不是你爹爹教的吧?看来你这两年有奇遇啊。”他顿了顿,旋即试探道:“你……你这两年有遇到过什么人吗?”
尽管钟离白一眼看出,方灵轻所施展的武功绝非峰主的武功,但其博大精妙之处,似乎甚至超过了造极峰的绝学“覆日掌”与“揽月指”,他思来想去,只觉当今武林,除峰主以外,不会再有其他哪位高手能够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研创出此等高深武学。
方灵轻见他眼中神色,已猜出他的想法,心念忽地一动。
——钟离白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不到三年时间,她武功进步这么大,恐怕不止是钟离白,造极峰里其他许多人都会怀疑她如今所修练的武功是否与权九寒有关。
反正权九寒失踪已久,说不定早就死了,以后永远都不会出现,亦有可能。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利用此事来做文章?
她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以后自会知道。手下败将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打算今天就死在我的手里呢,还是立刻交出解药?”
钟离白道:“我是想选后者,可解药我没有带在身上。”
话音才落,方灵轻手腕又是蓦地一转,双指一弹,弹中钟离白身前华盖穴,他登时只觉浑身上下似有千万只蚂蚁噬咬,难受到几乎要叫出来,只是不愿在方灵轻的跟前失了面子,才好不容易忍住。
方灵轻笑问道:“现在在你的身上了吗?”
钟离白忍痛道:“你就算真的把我给杀了,它本来就不在我的身上,我也不能给你变出来。”
方灵轻道:“那它在哪里?”
钟离白道:“在造极峰……诶,灵轻妹妹你别急!别再动手!从这儿到造极峰是得走上好远的路,可是解药还可以配制,只用几个时辰的时间,就能配好。”
方灵轻道:“好,那你把药方写出来。”
钟离白道:“但这儿没有纸笔啊。”
方灵轻道:“你跟我走。”
危兰忽道:“等一下。”她适才一直默默运功调息,此时已将毒暂时压住,只是脸色越发苍白,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又道:“解药不在你的身上,那奚珏呢?奚珏她如今在哪里?”
钟离白道:“她……她在这儿的一间密室里。”
危兰道:“这间屋子的密室吗?”
钟离白道:“不不不,是隔壁屋子。”
危兰道:“好,你先带我们去那间密室。”
钟离白立刻答应,而方灵轻倏地拔出腰间无拘剑,长剑架上了他的脖子,让他在前带路。片刻之后,他们便走到了隔壁的小屋之中,钟离白按动墙上机纽,霍然只听“咔嚓”一声,旁边一面墙壁徐徐开启,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危兰和方灵轻的眼前。
密道里并无灯火,幽幽暗暗,只隐约能够感觉到它极长极深,不知何处才到尽头。
方灵轻道:“人呢?”
钟离白道:“要走过这条通道才是密室,奚珏就在那里面。”
方灵轻一听他此言,便知他十有八九又在耍花样。不过,倘若奚珏果真被关在里面,她们不去救人,岂不是害了一条性命?她思考片晌,遂道:“兰姐姐,你在这里休息,我和他一起进去看看。”
危兰本不愿方灵轻独自赴险,但转念一想,假如这密道里真有什么机关,此时此刻的自己与方灵轻一同进入,非但帮不了方灵轻的忙,还会让她分心牵挂,颔首道:“你小心一些。”
方灵轻点点头,依然手持长剑,架着钟离白的脖颈,让他走在前面,她则跟在后面,走了约莫有六七步,钟离白的右脚陡然在某块地板上一踩,登时只听利箭破空之声响起,声声不绝于耳。
却非密道里射出的利箭。
方灵轻回头一看,外面的那间屋子,四周墙壁竟皆是机关,锋锐的长箭源源不断地射向危兰一个人,尽管危兰始终保持着警惕,随时随地处于战斗状态之中,刚听见第一声异响,便已挥出一片剑光,但剑光每斩断一批箭,她四肢百骸的疼痛就更增加了一分,她的轻功很难施展,从她所站的位置到门外院落那么短的距离也很难冲出去。
方灵轻见状心头一窒,手中长剑直接在钟离白的身上划开一道口子,虽并不致命,可鲜血蓦地涌出,也让钟离白疼得皱起眉头。
“让外面的机关都停下!”
钟离白咬紧牙关,道:“灵轻妹妹,你还是杀了我吧,就让我和你的朋友一起死。”
这句话其实十分冒险。
假若方灵轻对危兰不够在意,他的命今天可能真就会交代在这儿。
但钟离白认识方灵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看到一个人中了毒会如此紧张担忧,因此他便决定赌一把危兰在方灵轻心中的地位。
方灵轻晓得自己只要多折磨钟离白一会儿,迟早能逼钟离白让所有机关停止运转,偏偏危兰的精力与体力都已支撑不了多久,她也就没功夫与钟离白耗太久——若是危兰出了事,一百个钟离白的命也换不回来。
她只得点了钟离白的穴道,转身施展轻功,要掠向危兰的那一刹那儿,她心中倏然生起一念,尽管头也不回,右掌却猛地往后一拍。
拍中了钟离白的脑门!
——那是最显眼的一个部位,衣物无法遮挡的一个部位。
让方灵轻拍出一个掌印。
且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消除的掌印。
旋即,她终于掠到危兰的身边,右手持剑,左手挥出掌风,护着危兰,将利箭一一打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钟离白手脚不能再动,却忽地长啸一声,这条秘密通道的大门瞬间合上——原来通道尽头的密室没有奚珏,但有数名钟离白的手下,他们听见钟离白的啸声,当即按动机关枢纽,关闭密道大门,又以最快速度跑来钟离白身边,解开他的穴道。
钟离白一边往前而行,欲要离开此地,一边摸着额头的掌印,不明白方灵轻此举何意,思索微时,突然脸色大变。他恨恨地回头,只觉今日自己吃亏太多,越想越气,正在这时,密道外的屋子里仿佛响起一阵嘈杂的人声。
隔着墙,钟离白听不太清。
只隐隐约约感觉似乎又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不可能是他的手下,那就只能是侠道盟的弟子。
他认识方灵轻一事,危兰好像毫不惊讶,那么其他的侠道盟的弟子呢?他们会对此感到惊讶吗?
钟离白即刻运起内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墙外:“灵轻妹妹,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原来那间屋子处处都是机关,利箭都落了地,又射出别的暗器,方灵轻一脚踢飞一枚铁蒺藜,正好将那枚铁蒺藜踢到了开启密道大门的机纽位置之上,但密门仍然紧闭,纹丝不动。
她略一思索,心忖控制机关的总消息应该在密道之内,遂欲护着危兰先离开这间屋子,只是危兰担心钟离白这一跑,她们要想再救奚珏,那便更加困难了。方灵轻也明白解危兰所中之毒的解药还着落在钟离白的身上,问了危兰一句:
“你真的还能支撑得住?”
这两年来,但凡有空闲时候,危兰总会与方灵轻抓紧时间修练六合内功,而危兰的心思纯净,无论修习任何内功的进展都比一般人更快,现如今她的内力修为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次的,是以尽管银针所淬之毒十分凶猛,她仍是强行把它压了下去,又强行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两人遂打算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暗器全部打落——毕竟它们不可能真的无穷无尽——那时再直接毁掉密道的大门,继续追捕钟离白。
可就在这时,院落里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一阵呼唤。
听声音,不像是烈文堂或滕六堂的手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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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 忠诚 ◇
◎逆流之舟(七)◎
危兰与方灵轻离开南树县后不久, 她们的手下遂在嘉陵江上找到了挽澜帮的舟船。
挽澜帮弟子知晓此事,当即传信给了他们的少帮主,恰巧施鸣野当时就在距离画屏镇不远的某地追查钟离白的下落, 收到消息,快马加鞭, 与众多手下赶到了画屏镇里的这座宅院,刚刚步入院落,便望见院里满地的尸体。
他们不禁担心起危兰与云青的安危, 立刻呼唤她们的名字, 旋即在那间处处是机关的屋子里找到了她们。
掌影剑芒之中,骤然加入一片刀光。
宛若云海里翻腾的鲲鹏, 施鸣野与方灵轻、危兰三人互相配合, 其余地黄门弟子也纷纷出手,终于很快将所有机关暗器打落。
施鸣野这才侧头看了危兰一眼, 见她脸色苍白, 关切问道:“危师妹, 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不待危兰回答,他已吩咐左右手下:“你们在这儿护着危堂主和云姑娘, 你们两个跟我行动。”
而他手腕一转,凛冽刀光再度闪过,旁边的那面墙壁登时破了一个大洞。
适才他刚进了这间屋子,便听到了墙内似有人声传出,心知墙的另一边必有密道密室, 此时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立刻带了两个手下, 进入密道, 往前追去。
方灵轻则待在危兰的身边,一只手扶着危兰,一只手贴上危兰的后背,此刻终于能以自身内力为危兰缓解体内毒性。
她当然很明白,施鸣野这一去,倘若真的追到了钟离白,钟离白定会说出自己在造极峰的身份,但她不能只顾着考虑自己,而阻止施鸣野的追踪,让奚珏失去获救的机会。
可是施鸣野没能追到钟离白。
密道的尽头,确是一间密室,但密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施鸣野再度施展斩鲸刀法,直接破开密室的墙壁,只见密室之外是犹如龙蛇起伏的山峦,草地上足迹杂乱,让人无法辨认钟离白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他皱着眉,略一思索,心中估计追不上了,只得重新返回那间屋子。
危兰此时背靠另一面墙壁,正微阖着双目休息,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只看见施鸣野与他的手下,问道:“钟离白跑了?”
施鸣野道:“他果然是钟离白。这儿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危兰正要回答,却被方灵轻蓦地打断。
“兰姐姐,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我来说。”
众人听完方灵轻所叙述的事情经过,气愤不已,纷纷怒骂钟离白奸诈狡猾,突然有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疑惑表情,问道:“诶,刚刚我好像听到钟离白在密道里面说了一句话,他在跟谁说什么……他先走了,下次再见?”
危兰即刻道:“云青,他叫的是云青。”
当时毕竟隔着一堵墙,尽管钟离白运起内力,他的声音传到墙外,仍有几分模模糊糊,灵轻云青,众人自然听不太清。
他们“哦”了一声,但一点依然不太明白,道:“可是我刚刚听他称呼云青姑娘,怎么好像称呼的是……称呼的是云青妹……”
还有一个字,他们犹犹豫豫,没来得及说出口,忽见危兰双眉微蹙,眼眸里仿佛有凛冽的剑光倏地闪过,略有些虚弱无力的语调里透着少见的凉意,恍若霜雪落地,道:
“钟离白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知吗?”
众人瞬间听懂了危兰的意思,那魔头向来风流好色,而云青姑娘又生得甚是美貌,因此那魔头会言语调戏云青姑娘倒也没什么奇怪。然则他们身为江湖侠义道上的人物,却不能对武林同道有丝毫的不尊敬,赶紧略过此事不提,关心起了危兰的伤势。
唯有施鸣野沉默不语,目光先望向院里的许多尸体,琢磨半晌,又看了一眼危兰与方灵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才忽然笑道:“钟离白虽然跑了,但这毒不一定只有他能解,我们不如先到附近城镇寻找大夫,为危师妹解了毒,再追捕魔头不迟。”
方灵轻第一个同意。
是以片刻之后,半数人留在这儿继续搜查线索,另外半数人离开此地,在画屏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听出镇里最好的大夫,将他请来,他却对危兰所中之毒束手无策。
地黄门的弟子只能即刻快马奔驰,前往了附近更大的一座城池,又请来那里最有名的一位神医。他为危兰把过脉以后,思索有顷,道:
“奇怪,姑娘你是用的什么方法,竟把这毒给暂时压下去了?”
危兰道:“在下粗通武艺,会一点内功,我是用内力将它强压下去的。”
那大夫虽非江湖中人,然而确实听说过习武之人能够以内功治伤,他闻言似懂非懂,皱眉道:“请恕老朽无能,此毒我平生未见,实在不知如何解法。幸好姑娘已将此毒给压了下去,没让它蔓延扩散。这样吧,我给姑娘开一张药方,每日按照方子,煎上一副药服用,只要姑娘今后好好静养,切莫劳累,切莫使力气,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换言之,只要此毒未解,危兰便不能动武。
若是寻常姑娘也就罢了,对于一名江湖侠客而言,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施鸣野道:“危师妹勿忧,过些日子,本盟的诸位前辈高人与师兄弟姐妹都会赶来四川,其中必有几个杏林圣手。待他们来了以后,我不信这毒会解不了。”
危兰早就知道钟离白的手底下养了不少能人,会制毒的,会机关暗器的,总之专门研究各种旁门左道的,因此她已有预料,普通民间大夫解不了这毒,她并不失望,也没有忧虑害怕,只是疑惑问道:“施师兄的意思是,本盟的所有前辈与师兄弟姐妹都会在近日前来四川吗?”
对付一个钟离白,需要侠道盟倾巢出动吗?
施鸣野道:“这事我是昨日才知道的。估计也就这一两天,消息应该也会传到危师妹这里。”
他挥挥手,一个手势就让手下送了那大夫出门,他继续道:“不止钟离白,还有魔教的羲和使上官震最近也在四川境内。”
方灵轻率先问道:“此事确定?”
施鸣野道:“确定,只是不知他如今究竟在四川哪个地方,是否和钟离白待在一起。”
别人不知,方灵轻却十分清楚,以上官震与钟离白的亲密关系,上官震只要来了四川,便必会先寻钟离白。她焦虑忧愁了那么久,此刻总算听到一点喜讯,心中思忖:
——看来,她给钟离白脑门上拍的那一掌,还真能起作用。
危兰道:“就算他也来了四川,对付他们两个,本盟也不至于……”她边说边思索,突然双眸一亮,灵光一闪,道:“本盟是否已决定先在四川对付了他们,再直接前往云南剿灭造极峰?”
施鸣野笑道:“危师妹真是聪慧,本盟的前辈们已商量过,魔教双使四堂,那丰隆堂已在多年前的内斗中输给屏翳堂,从此名存实亡;而滕六堂,他们的堂主也早就死在了危师妹与云姑娘的手里,剩下一群乌合之众虽不知去了哪里,但不足为虑。倘若我们现在能在四川解决了上官震与钟离白,造极峰便只余下了方索寥与秋眠花还算得上是高手人物,到时候,我们再去剿灭造极峰,是最好的时机。”
危兰听罢沉思一阵,偏头看了看头方灵轻,见她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当一回事,甚至眉眼里透出些许欣然。
众人又谈了一会儿话,施鸣野让危兰好好休息,带着手下们离开了这间房。
危兰这才向方灵轻问道:“你好像有些高兴?”
方灵轻道:“侠道盟和造极峰斗了两百多年,在权九寒接任峰主之位以前,造极峰也不是没有衰落的时候,可侠道盟数次攻打造极峰,从来没有过成功,一来是因为哀牢山地势复杂,山上机关陷阱又多,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二来……”
她想了须臾,先扶着危兰坐到床榻边,又笑道:“兰姐姐,你也应该清楚,你们侠道盟掌权的有五大门派,五位掌门人,虽然遇到分歧,通常是哪个意见赞成的人多,就按照哪个意见行动,可如果五个人有五种不同意见呢?”
“当然,自从我们造极峰没有了峰主,也常常起内讧,所以我们想要消灭侠道盟,也几乎不可能。但那是在平时,若遭遇危险,面对敌人,我们自然会选择暂时摒弃前嫌,联起手来。”
“刚才施鸣野说得容易,真要打起来……你们侠道盟恐怕得折不少人马。”
这两年多来,方灵轻在侠道盟认识了不少朋友,比她在造极峰的朋友多。
她不希望那些人出事,却也不希望方索寥和秋眠花出事。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有些高兴,倒不是因为侠道盟和造极峰要打起来而高兴。我只是听到另外一个好消息,察觉到一个机会。”
危兰明白她的感受,握住了她的手,才问道:“什么机会?”
方灵轻道:“上官震也在四川。”
危兰道:“但你之前说过,上官震武功卓绝,若他与钟离白联合起来,一智一武,那就更难对付。”
方灵轻道:“兰姐姐,你知道上官震是怎样一个人吗?”
危兰道:“略有耳闻,上官震脾气暴躁,武功走刚强凶猛的那一路,是以他平时也极好杀人。”
方灵轻道:“除此之外呢?”
危兰道:“除此之外?是了,我还听说过,他对权九寒相当忠诚,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灵轻道:“真,关于造极峰的所有传闻,没有比这件事更真的了。自从权九寒莫名其妙失踪,我们所有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他,但我爹爹也好,秋阿姨和袁绝麟也罢,他们都是为了得到覆日掌与揽月指的秘籍而找他,唯独上官震是真心希望权九寒能平安无事,归来重掌大局。”
危兰道:“照这么说,如果钟离白对权九寒不够忠心,上官震绝对不会与他交好。”
方灵轻道:“是,你说得不错,所以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钟离白从来无心权势。造极峰的所有高手,只有两个人不练掌上功夫,秋阿姨是因为不屑,至于钟离白嘛……他说过,他的武功比起其他几位差得远,他只想当一个军师,好好辅佐峰主,没必要练掌法。”
危兰道:“可上官震曾经是使刀的,他后来为什么要练掌法?”
方灵轻道:“权九寒的年纪比他们都大,造极峰下一任峰主,肯定就是在他们其中选,上官震对当不当峰主无所谓,如果权九寒把位子传给他,他为了不辜负权九寒的期待,当然要提前练好掌法;如果权九寒把位子传给别人,他也定会忠心辅佐,这个无须怀疑。”
危兰了然道:“你想用上官震对权九寒的忠诚来做文章?”
方灵轻笑道:“我在钟离白的额头上给拍了一掌。而那一掌,正是模仿了覆日掌。”
要知方灵轻天资聪颖,记忆力向来极好,又懂得灵活变通,无论哪种武功,她都能模仿得形似。
危兰道:“但上官震不可能看不出真假。”
方灵轻道:“他当然看得出来,所以那一掌我还用了一点六合真经里的功夫,比真正的覆日掌更加高明。”
危兰这下彻底明白,也笑道:“当今武林,除了天下第一的权九寒,又有谁能创造出比覆日掌更加高明的武功呢?他来到了四川,找到了钟离白,看到钟离白额头上的掌印,必然追问,也必然会来寻你。”
方灵轻端详了危兰一会儿,忽然伸手抱住危兰的脖子,又将头埋在了危兰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道:“他如果真来找我,我或许能从他那里拿到解药。”
危兰笑道:“你联系他,是为了造极峰的大事,若让他知道我们关系匪浅,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你最好不要为了我冒险。天下医者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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