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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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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战胜佛觉得自己暮气沉沉。

    没有斗和战了,也没什么胜负欲。

    就很佛。

    在佛祖天花乱坠的讲经声中,他垂下眼帘,透过云层和虚空,向人间界望去。

    很陌生,很热闹。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忽而硝烟四起,忽而炊烟袅袅,须臾一生,弹指而往。

    说起来,他成佛之前,在人间界待得年头并不算短,五指山下漫漫五百年,取经路上艰难险阻十四载。

    但,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斗战胜佛抬起眼皮,在密密麻麻的佛陀中,找了一下旃檀佛的身影。

    没找到,那个遇事只会哭唧唧的和尚,成佛之后便泯然众人了。

    今日不知怎的,斗战胜佛很想看看故人,他开了法眼,找到了净坛使者、金身罗汉和八部天龙的身影。

    他二师弟依旧在抱怨躲懒,这会儿连起身吃东西都成了苦事累事了,沙师弟混在罗汉之中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仿佛自带隐身技能,白龙虽恢复了真身,却仍是龙族内部众嘲的对象......

    怪无聊的。

    斗战胜佛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他自己也挺无聊的,曾经的猴性如今消散一空,猴毛也没保住,瞧上去跟个人似的,若不是脑中的记忆清晰无比,耳中藏着的金箍棒也依旧还在,他也许真的会怀疑,那个叫孙悟空的贼能折腾的小猴子,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心随意动,斗战胜佛将金箍棒从耳中飘出,落在手心中,双目低垂,跌坐于蒲团之上,将众佛吟唱佛经之声当做背景音,自顾自地酣睡起来。

    成佛之后,得大自由,大自在,大智慧,自然是随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喽,在意识飘飘荡荡散开的一刹那,他这么想着。

    正悠悠哉入眠,忽听“咄”地一声,悟空便觉得额上中了一记,又有一把记忆深处的清越苍老的嗓音喝道,“悟空,如何不听我讲?”

    悟空睁开眼,只见一白发白髯身着道袍的老者,仙气飘飘,道体庄严,手持戒尺,一脸严肃,正站在他身前瞧着他。

    悟空一时只以为在梦里,便笑嘻嘻地道,“师父!非是不听师父讲道,乃是入了神,顿悟了哩!”

    菩提老祖听了也不恼,只笑道,“哦?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了你,那你可说说,刚才悟出了什么?”

    悟空回想起当年遇难,他回到方寸山三星洞求助,却见那里早就人去楼空,灰尘尺厚蛛网叠叠,再不能见师父一面,实乃心中憾事,便从蒲团上起身,翻身跪倒尘埃,大礼参拜道,“徒儿承蒙师父收归门下,不嫌我猢狲出身,不嫌我不知人礼不通教化,仍授我一身本领,徒儿懵懂,未曾有一日叩谢师恩,便趁着今日,谢师父一谢!”

    菩提老祖听得一怔,众师兄弟也不免哗然,有人小声道,“悟空你个猴儿,怪会讨好师父!”

    他们师兄弟自打上山,吃住坐卧无不在一起,山间日子安稳,虽有小打小闹,师兄弟们的性子也不甚相同,但都心思纯净,澄澈单纯,感情也都极好的,悟空也不恼,起身撵道,“去去!”又对菩提老祖拜道,“师父,徒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从前未曾有机会对师父说出这等心中之语,以后怕没也甚机、胆量,只盼师父知我心意,永生永寿,日日安康。”

    他成佛之后,困于灵山,无法四处游访探寻,至今仍不知道号“菩提老祖”者,究竟是何人所化,仙居何处,结局如何,只能在心中盼着他老人家安康安稳罢了,故此这段话说的真是真心实意,再无半点虚假。

    倒是菩提老祖怔了怔,叫悟空这番话说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才好,最后叹了口气,拿着戒尺轻轻敲了悟空脑门儿三下,便倒背着手,走了。

    一众弟子头一次在课堂上被师父抛下,不由得面面相觑,又一哄而上,将悟空逮住了压在身下,把他帽子摘了,头毛揉个乱七八糟,喧闹着,“好你个小猴子!往日里伶牙俐齿便罢了,却原来这么会拍马屁!”

    “就是就是!赶紧的,跟师兄说几句好话!要不然今天就不放你走!”

    “咯吱他,这猴儿最怕痒痒,叫他不老实!”

    也有憨厚的师兄上来劝,“好啦,莫欺负悟空,他那么瘦,你们再把他肋骨压断了!”

    也有忧心忡忡的,“别闹啦,师父许是生气了,悟空,还不赶紧去找师父配个不是,师父脾气好,哄哄就不气了!”

    立时就有人说,“哎呀师兄你几时改了这操心的性子,你都说了师父脾气好,怎会因为几句好话生气?”

    便有胆大的猜,“嘻嘻,我倒觉得师父不是生气了,是感动了,许是回屋子里,自己偷偷哭鼻子去了!”

    众人闹了一阵,七手八脚地把悟空扶起来,给他顺顺乱七八糟的猴毛儿,又把帽子给他戴正,便一起唱着道经歌,做活计去了。

    悟空被师兄拉着去山下挑水,扛着空桶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山间小路上,不觉有一点茫然,他忍不住驻足,回头望向那绵延的山路和雾气缭绕的山顶:这是梦?

    那这个梦,可真是又长又清晰啊......

    ※※※※※※※※※※※※※※※※※※※※

    小猴子梦回求学时代

    哇哦

    要是我一梦回到初中,只求是在寒暑假

    千万别是在考场啊!!!

    父兄

    到了晚间,悟空跟众师兄在大通铺上躺下了,仍旧觉得飘飘然不很真实,白日里他叫师兄掐他一把看疼不疼,师兄却摸了他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只道,“这也没烧啊,怎么就糊涂了?”

    是啊,不过是灵山一梦,怎么就糊涂了?

    悟空摸摸耳朵,金箍棒虽不在,但是他的火眼金睛,七十二变等各种法力法身却没消失,午后他在山涧间修习时,还偷偷叫了筋斗云来。

    这些本事,在他还是师父的小徒弟的时候,都是不会的。

    悟空听着师兄们都睡了,静悄悄起身,披上衣衫出了门,把白日里没走到的山间重新又慢慢走了一遍。

    他摘过桃子的老桃树,习武时师兄们用剑斩断的巨石,习字的桌案,调香的旧亭子,泼了残茶的泥土......那些旧日场景,都真真切切地真实存在着。

    悟空心中不由好笑,做了佛,这梦都可以要多真,便有多真,也是一点好处了。

    不知不觉,悟空竟走到菩提老祖房前,抬眼瞧去,见房门竟半掩着,悟空恐山间夜风寒凉冻着师父,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打算帮师父把门带上。

    哪怕是梦里,他也希望那白胡子老头儿无病无灾,益寿永年。

    只是他刚走过去,却见门内的榻上,菩提老祖正披着衣服端坐,见他来了,便摇头叹道,“痴儿,梦耶?真耶?”

    悟空心头俱震,呆愣半晌,这才走过去跪在榻前,抱着菩提老祖膝头,只哽咽地道一声“师父”,便落下两行泪来。

    这菩提老祖抚着猴子头毛,叹息一声,今日课堂之上,若不是发觉悟空睡梦之中神魂不稳,他也不会用戒尺敲醒他。

    只是在悟空睁眼那一瞬,神光微敛,佛性稍溢,气势外泄,菩提老祖便知道,自己的徒弟,那个单纯的一心求长生的小猴子,有了大机缘,神魂一梦,归来了。

    醒来之后,道气全消,一身佛性,满身颓败,心中却还有着一点真我未曾磨灭,也不知是在未来之世受了什么苦难。

    菩提老祖回转卧房,掐指细算,却发现天机被遮掩了起来,悟空重重叠叠的前世今生,他已经看不穿了。

    师父虽未发一语,但悟空却从那温柔的抚摸中感受到了一点疼爱和心疼,一时间忍耐不住,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菩提老祖也不是个会哄人的,徒弟哭成这样,他虽心疼,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粒仙丹递过去,“莫哭啦,这个甜的,吃了吧。”

    悟空被师父这哄小孩的语气逗得破涕为笑,抽抽搭搭地收了哭声,接了仙丹,瞧也不瞧地一口吞了,擦把眼泪,这才含糊地道,“师父最好了!”

    菩提老祖心中一痛,不过给颗仙丹,就是最好的师父,唉,他这小徒弟,不知往后的时日受了多少磨难的。

    竟无一人来疼他吗?

    老师父也没什么疼徒弟的法子,琢磨了一会儿,便柔声道,“悟空还想学些什么?师父今晚教你?从前讲经,可有不懂之处?”

    虽然可能他没什么好教给徒儿的了,但传道,受业,解惑,乃是师父的职责,既然徒弟伤心,那就学习吧,只要学起来,什么难过的事儿就都忘了!

    窗外突然传来悉悉索索地脚步离去的声音,有个家伙急促地道,“赶紧走赶紧走,等会儿被师父逮住全都得上夜课!”

    有个懒洋洋的声音一边打哈欠一边抱怨,“还是不是师兄,非说悟空瞧着不对,要我们来盯着,他哪里不对,他那是又跟师父撒娇去了!”

    “就是就是,不仅撒娇还吃小灶......”

    虽然声音低微,被夜风一吹就散了,但是菩提老祖和悟空是何人,最是耳聪目明不过的,众人以为自己足够小心安静了,却仍被听了去。

    菩提老祖低头瞅瞅悟空,温和地道,“你师兄们也是担心你。”

    悟空又心酸掉泪,求学之时,他也是众人关心疼爱的小师弟啊......

    虽当年上山之时,他已经在花果山做那说一不二的美猴王多年,但是在师父师兄眼中,却不过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猴子,之前在人间游荡了十来年,在市井中学了人言礼仪,但到底粗鄙得很,入门之后,师兄们都不嫌他,手把手教着写字读书,天冷加衣,天热送水,处处关爱,从无疏忽......

    他入门晚,又是个性子焦躁的猢狲,,若不是师兄们从头教起,一笔一笔教他认字写字,读书念经,只怕他连经文都看不懂,而那些进退周旋之礼,俗物应对之仪,师兄们更是言传身教,从不懈怠。

    为兄为父,也不过如此了。

    师父揉揉悟空头毛,“不哭了,即回来了,在山上好好住一阵子,跟师兄们玩耍相处几日。”他知道,他是留不住这个徒弟的。

    神梦归来的悟空,有了大造化,不再是他小小的方寸山拘得住的,只是孩子恋家,想着师父师兄,菩提老祖自会宠着他,纵着他。

    悟空想起当年离别后,不止师父,那些师兄都再未曾见过一面的,总归也是憾事,便点点头应了。

    若这不是梦,而是他真的一朝回到从前,那又该何去何从?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灵台方寸山的弟子们,就有点儿看不懂自己的小师弟和师父了。

    一个突然恢复了当初上山之时的淘气,不对,只怕比当初还要更淘气些,一个也不管教,就那么捋着胡子,笑呵呵地看着。

    这不得把猴儿养成个熊啊?

    师兄们刚开始一边儿纵着小师弟淘气,一边儿替他打掩护,可是等看到这猴儿把师父心爱的丹炉都弄炸了,师父也没责怪他,反倒心疼起猴子被烧黑的头毛之后,师兄们便撩开手不管了。

    这猴儿是师父亲生的没跑了!三星洞里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不消说,那天悟空在师父卧房痛哭,师父还给糖吃,一定是这父子俩相认了呢!

    山间岁月平淡枯燥,大家也会自己找乐子哩。

    喧嚣热闹了几日,终有离别时,这一日,菩提老祖把悟空叫到屋中,给了他一个乾坤袋,悟空用神识一瞧,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堆得山一样,又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仙丹灵果,法器法宝,还有几件针脚细密的道袍,几双鞋子。

    悟空怔住,眼圈儿一红,“师父,您这是又要撵我走?”

    菩提老祖叹口气,摸摸小猴子头毛,“看你神不守舍好几日了,惦记着故人了吧?去吧,出去看看,师父和师兄就在这儿,等你想师父了,就回来。”

    悟空拎着乾坤袋落下泪来,抽搭着道,“我不信,我走出去,师父就不见了!”

    菩提老祖笑道,“怎么会。”

    悟空想起当年离开的情形,哭着道,“若是我在外惹祸生事,师父还认不认我。”

    菩提老祖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小猴儿即成了我徒弟,自有福祸相连,哪有说不认就不认的道理!”

    悟空听师父此时之言,又想起上辈子,心中委屈无可诉说,气呼呼地道,“我却不信,师父与我拉钩起誓!”

    窗外偷听的师兄们传来一阵哄笑,悟空也不理,只把眼睛望住老祖,瞬也不瞬。

    师父能咋办的,自己收的徒弟,宠着呗,只好伸出小拇指,与这猴儿拉了钩儿。

    猴子还不依不饶的,噘着嘴小声儿嘀咕,“若是我前脚走了,师父后脚就带着师兄们搬家,那师父就是小狗儿变得!”

    菩提老祖哭笑不得,拿着戒尺抽了这臭孩子一记,笑骂道,“滚蛋吧!”

    他却也不怪悟空,许是神梦中那一世,自己掐算出了什么,才把悟空撵出门去,又使了障眼法,遮了洞府,叫他找不到家吧。

    自己既然与悟空绝情断义,那必定是卦象大凶,许是会牵连洞府中其他弟子,才狠心下了这个决断,也不怪悟空对自己这般。

    悟空纯善,别人给一点点好意就实打实记在心里,换了自己,知道师父会跟自己恩断义绝,永生不见,那只怕醒来的第一天就叛逃出门了,哪像这小猴儿,还跪下来与自己道谢......

    虽是石猴,却有一颗鲜活的赤子之心。

    菩提老祖瞧着悟空出了门去,又把小猴儿的命数掐算一遍,好在虽天机遮掩模糊不清,却未曾有大凶之像,这才暗自慨叹一声,敛目不语。

    众师兄见悟空一脸泪痕地从师父房中出来,团团围上来,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大师兄道,“悟空,在外面别惹祸,小心行事,世人多奸狡,最会骗你这样刚下山的小道士了,要处处留心,知道不?”

    又有师兄道,“也别怕事儿,若遇到惹不起的欺负了你,尽管回来告诉师父师兄,我们给你出气去,记住没?”

    众人一句一句嘱咐着,又七手八脚地递过来许多东西,因着又杂又乱的,平日里最整洁的师兄看不过去了,拿去整理了来,理了个整齐的包裹,交在悟空怀中。

    这师兄素日里就是个沉默寡言的,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半晌才道,“记得日日里洗漱,梳头。”

    停了一下又凶巴巴地道,“若是不爱干净,生了虱虫,等回来就把你毛发都剃光!”然后就被其他师兄拍了后脑勺撵一边去了,大家齐齐地道,“切!你就天天地惦记着剃光我们!”

    悟空到底没忍住,抱着师兄们哭了一场,然后背起包裹,踩着筋斗云,一个跟头远去了。

    ※※※※※※※※※※※※※※※※※※※※

    小道士下山啦~

    精卫

    众师兄瞧着小猴子驾云而去,身形渐渐消失于湛蓝天际,心中还怪舍不得的。

    但是师父既然叫悟空下山,那就说明这小猴子到了出世历练的时候了,个人有个人的机缘,他们好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自然不会出口挽留。

    能闹腾的走了,山间似乎一下子便安静起来了,安静到有些寂寞了。

    然后师兄们安静寂寞地听师父讲了一下午经书,吃过晚饭,下山抬水的时候,就看到了揪着一只小鹿的耳朵、偷偷摸摸躲在松树后面的小猴子。

    大师兄哭笑不得,把水桶放在路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汗,挥挥手招呼道,“哎,那边儿那个小孩儿,你过来!”

    小猴子嘻嘻地笑着,扭捏着走过来了。

    师兄们齐齐围过来,不由得又心疼又好笑,纷纷上手揉着头毛,笑骂道,“搞什么呀,不走的话,不会回来吗!在这儿躲着作甚么?”

    “就是就是,不走不会回家吗,你的床铺我们都没收,刚才被窝都顺手给你褥好了!你大晚上的,打算在这儿站一宿?”这位“就是”师兄的口头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夜风多冷!”

    “山里还有山魈!大虫!”

    师兄们吓唬着小师弟。

    实则悟空修道有成,哪里怕冷来,山魈和大虫他更是能一次打八个不待喘气的。

    悟空看到师兄们从山上下来那一刻,心就放回了肚子,他笑嘻嘻地体味着师兄们的关心,心中开心极了。

    等师兄们啰嗦的差不多了,悟空顺手把小鹿拉出来,抱起来塞到大师兄怀里,摇着头道,“我走了的!我在山下的城镇定了客栈的!就是刚才出来溜达,救了一只小鹿,母鹿被狼叼走了,我路过的时候它饿的嗷嗷叫,我又不好不救它,但是又不能带着它,想了想,就把它送回来了。”

    师兄们齐齐地“哦”了一声,抱着肩膀看着小猴子,摆明了不信。

    大师兄把那小鹿翻来覆去瞧个仔细,见果然是个刚断奶的小鹿,鹿茸还没长出来呢,便道,“那行,师兄会好好照顾它的,放心吧。倒是你,要不要跟我们再挑一趟水上山?”他要是抱着鹿的话,正好余出一个挑担来。

    小猴子一听这话,连个招呼都没打,买了站票,连夜驾着筋斗云溜掉了。

    连小鹿的奶粉钱都没留一文。

    那水桶是千年铁木箍着重金打造的,扁担也是铁木的,超级沉,担水这一路还不能使用任何法术,用山上师兄弟的话来讲,这一路纯就是累傻小子玩儿,悟空才不要留下来呢!

    他是任□□娇的小师弟,他有特权!

    大家在夕阳的余晖中,手搭凉棚,看着小猴子仓皇而去的背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有个师兄喃喃地低语道,“我老觉得,这个崽儿,还会偷偷摸摸溜回来。”

    这瞧着也太恋家了!

    众人齐齐地嗯了一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大家挑着水回了山上,大师兄把小鹿安顿在兽园里,便去对师父说了刚才在山脚见到悟空的事儿,又把师弟们的猜测也说了。

    菩提师祖听了,知道悟空这是心结未解,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悟空这也算是炼心吧,没事,随他去吧。你跟师弟们说说,若是以后看见他再回来,你们也别大惊小怪的,一如往日便罢了。”

    大师兄虽不知道悟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跟师父报备,只是担心师父生悟空的气而已,师父叫你下山历练,自己偷偷回来算怎么回事呢?他先跟师父打个招呼,要是师父生气了,他也好劝一劝。

    不过大师兄发现,是自己又想多了,如今师父对着悟空,除了心疼,再没别的情绪了。

    大师兄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果然悟空是师父亲儿子!

    自此之后,灵台方寸山的师兄们,就过上了出门“历练”的师弟隔个几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半山腰甚或是山门口的日子。

    大家已经养成了日常搜索小猴子的习惯,猜小猴子下一回会挺个几天才回来,并会出现在山上的什么地方。

    这都成了山上的新消遣了。

    时不常也会有惊喜,比如某两个铺位靠在一起的师兄,某天半夜,就在半梦半醒之间,逮着了正在俩人中间呼呼大睡的小毛猴,谁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挤进来的。

    慢慢地,悟空回来的便少了,改成了偶尔写信回来,来送信的仙鹤每次都嘴里叼着信,脖子上挂着硕大的包裹。

    包裹里,是悟空在山下给师父和师兄们买的小玩意儿,便宜的贵的、吃的用的、啥用没有的,什么都有。

    那送信的仙鹤来的次数多了些,日渐和三星洞的众人日渐熟悉起来,如今不仅在送了信来后理直气壮地去厨下大吃二喝,占了兽园最好的池子洗澡,还会在师兄们给它挂回信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索要酬金。

    无鱼虾也好,没桃杏也罢,总归它是不挑的。

    悟空在方寸山周围游荡了小半年,每次回去师父师兄们都在,写了信去也有回信来,心中执念便渐渐去了些,这一日他走的远了些,竟不知不觉来在东海海边。

    见海水翻涌,奔涌不息,悟空不免站在云端怔怔出神。

    他不知为何得了机缘,竟在梦中回到幼年求学之时,上一世身上的本事没丢,但伴着自己日日月月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如意金箍棒竟不见了,如今见到东海,悟空不免又想起它来。

    或许,那定海神针,也跟自己一般回了老家,如今依旧在这东海海底不成?

    悟空拨开浓浓的层层白云,垂目向下望去,正在出神,冷不防后脑被叨了一口。

    一只小鸟落在悟空肩膀上,开口骂道,“你这和尚,好不讨厌!站在这儿挡什么路!害我一头撞上来,很疼的知道吗!”

    悟空扭头一看,那小鸟身形不大,这会儿气得毛发蓬松地炸开,球球得胖嘟嘟的样子,才不过拳头大小,毛色倒是挺好看,长着一个花脑袋小白嘴巴,和两只蜡质般的红色爪子。

    那小鸟见悟空看它,一振翅膀扇过去,“看什么!没见过小仙女吗!?”

    两世为人,悟空脾气好了不少,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怎说我是和尚,我穿的可是道袍,脑袋上还扎着发髻呢。”

    悟空自出了师门,便一直是青衣小道童化身,自然也梳发髻穿道袍了,只是这小鸟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看破他的法身?

    那小鸟灵巧地翻了个白眼,奚落道,“灵山来的吧?你身上那股子和尚味儿,离着老远我就闻见了!就算穿八层道袍,梳满脑袋发髻,你也是个和尚!”

    小鸟又挥了一下翅膀,“......从内到外的!和尚!”

    那动作实在是太滑稽了,悟空哈哈地笑了起来,气得小鸟又来叨他,“笑什么!本仙女哪里说得不对!”

    悟空见它气得毛越发蓬松了,赶紧哄道,“仙子说得正是,在下确实从内到外的一股子和尚气!”

    小鸟这才罢了,装作没看见悟空正在憋笑,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地道,“小和尚,我看你贼眉鼠眼的盯着这东海瞧,怎么的,是不是也跟他们有仇?”

    “也”?

    悟空笑道,“仙子也与这东海结了仇?”

    那小鸟冷哼一声,清清嗓子,这才开口,“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吧?告诉你在下大名!”

    悟空觉得这小鸟活泼有趣,也乐意陪它玩耍一会儿,便一抱拳道,“敢问仙子贵姓高名?”

    悟空如此捧场,到叫小鸟十分开心,它拍拍翅膀,好不容易努力收住了兴奋之意,才道,“本仙子,就是炎帝之女,名叫女娃,如今死后化为鸟身,世人皆叫我精卫的!知道了吗?”

    哦,可说呢。悟空心下了然,他就说,这世上能与东海结仇的小鸟,除了精卫,也没有别人了。

    倒是精卫轻飘飘地提到自己的死亡和转世,丝毫不见芥蒂,很叫悟空刮目相看。

    至少他自己,关于前生之事,此时是一句也不想与外人提及的,哪怕师父菩提老祖也是。

    他还有许多执念未曾解开。

    精卫见悟空露出敬佩之色,虽不知为何,突然也有些羞涩,很是不好意思,又举起翅膀扇了悟空一下,力气却小了许多,“小和尚,你既知了我的来历,不报上自己的姓名,可就不礼貌了!”

    悟空笑笑,又抱抱拳,“在下孙悟空,乃是开天辟地所存一顽石所化。”他到底把师父给隐去了,便是花果山也没有提及。

    这一生劫难不知落在何处,在外行走,他不想再连累旁人。

    精卫听了,歪着脑袋瞧他,“哦,怪不得刚才一打眼,我就径直奔着你来了,却原来你竟是块儿石头!”

    瞧吧,这就是缘分呢!

    精卫一心填海,这世间能吸引她的,确实也只有石头罢了。

    她嘟嘟地啄了悟空脑壳两下,“嗯,果然,十分坚硬。”

    悟空也不恼,笑眯眯地逗她,“若是仙子方才晚来一步,小人早就自己下海去了,倒是省了仙子力气。”

    精卫吓了一跳,在悟空肩膀上蹦了一下,叫了两声才急急地道,“你已经修成人身,何必寻死!淹死的滋味儿也不好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有什么仇恨,转手报了就是,其实仔细想想,报不了也不要紧的,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海水,可咸可咸了!”

    女娃虽自己淹死在东海,死后化作精卫,立志要将东海填平报仇,但是她却是不愿见到别人重蹈自己覆辙的。

    悟空见她心善,对这小鸟又添一份好感,不免劝解道,“既不叫我执着,你又何必执着呢?你也知生命来至不易,何苦又如此白白浪费一生呢?”

    做了飞鸟,自由地翱翔于天空,不是更自在更快乐吗?

    哪知精卫听了,却低下头来,轻轻地叨叨悟空肩膀,抽搭一声,“你不懂啦,我日日在这里,本也不是为了填海。”

    嗯??

    ※※※※※※※※※※※※※※※※※※※※

    精卫霞:神仙?妖怪?和尚?道士?

    精卫鹏:妮儿,白跳呗!那水,可凉可凉了!

    金如意

    然后悟空就听到了一个“留守儿童寻找父亲路上意外死亡,魂魄仍一心期盼见父亲一面”的悲惨故事。

    虽然主要角色是精怪,但是特别适合划归鬼故事那一档,还是心有不甘的小怨鬼。

    精卫深沉地叹口气,“我流连东海不走,不过想见我父亲一面罢了。”填海什么的,都是副业。

    悟空听完,深深地沉默了。

    精卫她爸,是神农炎帝来着,位属天地人三皇中的地皇,乃是人间社稷祭祀的正神。

    自当年那一场封神之战后,三皇继续于火云洞闭门不出,只专心听取凡间祈祷愿念,以免引起天地异动,当年悟空在天宫许多时日,宴会参加了不知多少,西方圣人也要给玉帝面子,却从未曾见过那三位圣人莅临。

    精卫不过是女娃精魂所化,想见她爹,那实在是千难万难。

    精卫可怜巴巴地用小豆子眼盯着悟空,“哎,小和尚,你从灵山来,见过接引准提吧?有没有听他们提起过我爹?”

    悟空摇摇头,他这辈子还没去过灵山呢。

    精卫瞧了,只以为他是说没听人提起过炎帝,便蔫哒哒地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吧,反正上辈子的父女缘分就浅薄,这辈子,我自有儿女,你说的对,我还执着个啥。”

    猴子听得一呆,“仙子有儿女?”

    这,这信息太不对等了......

    悟空心中,那执着报仇只管填海的精卫形象,咔嚓一下就破灭了......

    没谁听说报仇还拖家带口的啊......

    精卫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可说呢!”她一挥翅膀,扇开一片乌云,指着远处道,“瞧见没,那是我夫君和我儿子们!”然后往悟空身后一指,“这我女儿们!”

    还“们”......

    精卫语气轻快了许多,“儿子像他们爸爸,女儿像我,我们家的孩子比我幸福,想什么时候见到父亲母亲,就能什么时候见到。”

    悟空看着远处与海浪搏击的一大群海燕,又转身看看自己身后的云彩上,密密麻麻挤着的一堆小“精卫”,茫然地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也行吧?

    大概应该是他固步自封跟不上时代了!?

    反正,见不着爹,就自己组建个家庭,做个爱崽的好父母,什么的,这样的做法,细说起来,还挺积极立志鼓舞人心的......

    ......是吧?

    精卫又拉着悟空聊了一会儿,见这小和尚终于“打消”了跳海求死之意 ,且海风停歇,巨浪平息,她夫君和孩子们也玩儿够了,便心满意足地振翅飞了起来,嘹亮地鸣叫几声,带着女儿们,去和夫君儿子汇合去了。

    悟空的腰都快被这精卫鸟的骚操作给闪断了。

    精卫拖家带口的离去之后,再无人来打搅,悟空独自一人在海面上站了半天,入夜也未曾离去,引得巡海夜叉一趟趟地在海面下面游来游去,狐疑又紧张地盯着他瞧。

    悟空怔怔出神良久,忽地释然一笑,踩着云头离开了东海。

    连精卫都可娶妻生子,他都重活一回了,难道还看不开吗?

    前世已往,再不可复。

    重蹈覆辙那是傻子。

    那如意金箍棒,还是让它就在东海海底,做那定海神针吧!

    什么妖王齐天大圣,什么大闹天宫五指山,什么斗战胜佛,都见鬼去吧!

    老子这辈子要做个自由自在的小猴子,谁也别想叫我去填那西游的坑!

    狗屁灵山,谁去谁是狗!

    猴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了东海,那巡海夜叉又在水下等了半天,果见人没回来,便急急忙转回龙宫去,与那东海龙王通报,“大王大王,那灵山来的大能,走了哩!”

    东海龙王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汗,吩咐道,“派些人手四处盯着,若是再来,赶紧报于我知!”

    他着实怕西方这些人开口闭口就是,“此物与我有缘!”

    有缘你个奶奶腿儿啊!还不是强取豪夺!不要脸!啐!呸!忒!

    悟空虽散去了寻找金箍棒的心,但心头仍不免有些空落落的,他散漫地飞了一会儿,直至日出东方朝阳升空,隐约瞧见人烟了,才在僻静之所降下云头,显出身形来。

    悟空依旧化作道童模样,手拿拂尘,脚踩云履,周身上下纤尘不染,肥袍大袖,漫步向那城门处走去。

    待看清那城门上的题字,悟空暗道一声可是真巧,这却是当年他夺了人家兵器,送去给花果山小猴子耍的傲来国了。

    他站住脚步,打量着城墙上的布防,不免心中思量。

    此生悟空已懂事许多,如今想想,自己当年弄出偌大声势,变出无数小猴儿,搬空这城中武库的所有兵器,岂不是给这城中上下臣民招祸?

    这傲来国周边多少妖精匪盗,在那些个贼人悍匪心中,蚊子再小也有肉,蚂蚁虽瘦多了也是一盘子菜。

    此城虽小,亦有六街三市,千门万户,城中多少老弱妇孺,平民百姓,不说家家都有余财,至少富户还是有些的。可一城之下,竟再无一件兵器防守,那和幼童抱金过市又有何区别?

    想到此处,悟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竟也想学那唐三藏,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守门的兵丁正在查看来往行人的路引,远远地便瞧见那与众不同十分显眼夺目的小道士了。

    不说那小道士周身气质浑然天成,贵气十足,单说人家面庞红润细嫩,一双手白嫩干净,头发乌黑整齐,虽步行而至,脚下的鞋子可一点灰尘未有,足衣依旧雪一般白,这瞧着就不是一般粗糙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兵丁们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所以即便那小道士托着拂尘站住了脚,望着城门楼发起了呆,竟也没人上来撵他,

    悟空倒也没站多久,想了下心事便回过神来,歉意地一笑,迈步向城中走去,依旧无人来拦他。

    有好信儿的闲汉喊了一声,“老爷,怎地不查方才那道士的路引!”

    兵丁唬着脸,“你若想查,自去!”那许是城中哪家贵公子呢,查个甚路引。

    那闲汉顿时蔫了,不敢再言语,灰溜溜地躲在墙根儿下晒太阳去了。

    自己蓬头垢面的,一张嘴满口黄牙,怎好往那神仙也似的人物跟前站,怕不是喘口气都腌臜了人家哩!

    悟空倒也未曾在城中多待,他略逛了一逛,趁着凡人不备,施法将这傲来国的城墙加固了一下,又把那武库中的武器都保养了一番,便悄悄地离去了。

    虽不能补前世之祸,但好歹今生能叫这安静祥和的市井多一分护持。

    只是悟空做完这些,尤未趁心足意,他跳至半空,坐于云端,平心静气,择了一段道家经文念了十遍,又选了一段佛家经文颂读了三遍。

    语必,放下合十的双掌,悟空才稍觉心安,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道,“道友看了多时了,何不现身一见。”

    浓云散去,一个月白色身影渐渐在半空显出身形,那人抱拳作揖道,“惊扰道友了。只不过见你念了道经念佛经,颇觉有趣,这才驻足一观,还望道友莫怪。”

    悟空定睛一瞧,只见那人乌木束发,身着月白法衣,箭袖紧束,腰扎皮护,脚蹬皮靴,身背宝剑,却是个侠士打扮,再加剑眉星目,整个人倒显得英姿飒爽,正气十足,心下不免起了一点好感,便回道,“不管佛经道经,念了心安便是好经文,何必拘泥呢。”

    那人听了,抿唇一笑,再次抱拳道,“倒是小可短视了,道友勿怪!”

    悟空本就是爽朗的性子,闻言摆摆手道,“相逢即是缘,在下姓孙,有个拙名儿叫悟空,不知您怎么称呼?”道友来道友去的,他真是牙都要酸掉了。

    那人却一愣,旋即不好意思地支吾几声。

    悟空以为对方身份隐秘,不好提及,便笑道,“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说不说也无所谓。”

    那人脸上一红,见悟空似是要走,赶紧道,“非是不说,实在是,实在是无名无姓!”

    悟空奇道,“怎会......”

    一般来说,只有没什么跟脚的精怪,在刚刚化形的时候,才会无名无姓,瞧您这一身富贵的样子,话也说得流利,真不像是刚刚化形的样子啊。

    那人惭道,“属实真的无名无姓,我月旬前方才化形。如今这样子,只不过因为我的跟脚,是跟在人身边时日已久的金石之物,故此化为人形后才毫无陌生迟滞之感罢了。”

    悟空恍然大悟,拱手贺了一回,“......化形如此顺利,可见道友修行必将一路坦途。”

    那人忙道,“多谢孙兄吉言!”想了想又道,“孙兄这名字听着颇雅,不知是何由来?可否说上一说,我也想给自己起个名字,只是一时毫无头绪,不知孙兄能不能给我借鉴借鉴?”

    悟空如何能说出师父来,只道,“我这名字,细究起来,大约只能在姓氏上给你些建议。”

    那人眼睛一亮,凑前一步,“孙兄快请说!”

    悟空笑笑,“我的跟脚,乃是仙石所化石猴,猴狲出身,不过指身为姓罢了,又因去了兽形,便假托个孙字,道友何不也以跟脚为姓?姓金姓石,都是人间有的姓氏,很是便宜。”

    那人蹙眉低头思索一会儿,口中把“金石”二字念了半日,终于一拳砸中掌心,道,“那我便姓个金吧!这世间,金比石贵呢!”

    瞧着似脱口而出,无意之语,却偏偏又好似意有所指。

    悟空也不介意,又恭喜了一番,道,“再起个合意的名字,金兄便圆满了!”

    那人笑道,“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今日得孙兄提醒有了姓氏,能否劳烦孙兄,再给我挑个好名字?”

    悟空深深瞧了那人一眼,忽地灿然一笑,道,“不若如意二字如何?”

    “何解?”

    “不过但求事事如愿,万事胜意罢了。”

    “好,自今日今时起,我便是金如意了!”

    那人兴奋地说道。

    两人去路不同,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飞至半途,悟空回首望去,那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白云之中。

    金如意,如意金箍棒,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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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设定出自封神演义

    女娃寻父坠海传说来自百科

    精卫和海燕结为夫妻这段儿来自南朝梁任昉《述异记》

    符节便是路引,战国时期的通行证称为“节”

    《周礼》记载:“门关用符节,货贿用玺节,道路用旌节,皆有期以返节。凡通达于天下者必有节……无节者,有几则不达”

    本文设定悟空出生于战国时期

    故事从秦朝始皇帝开始

    祖龙在世,悟空下山游历人间

    混世四猴

    离了傲来国,悟空想了想,到底放不下那水帘洞的大小猴子,终究调转云头,往花果山飞去。

    他回来得颇巧,来在水帘洞之上时,恰逢着有外来小妖来攻,众妖旌旗招展,烟尘滚滚,黑云压阵,瞧着来势汹汹。

    悟空在云中见了,心中焦急,本想立时落下云头前去搭救,却见山中四个老猴儿,两个赤尻马猴,两个通背猿猴,竟带着一干大小猴子,进退有序,行动有致,将进犯之敌打个落花流水,甚至抓了许多小妖回来。

    悟空心中一惊,却没想到这四只老猴竟有如此本事?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回想起当年取经遇六耳猕猴作乱时,如来所言不入十类之种的混世四猴了,除了自己的灵明石猴和作乱的六耳猕猴,另两种不正是赤尻马猴和通背猿猴?

    如来当年如何评赤尻马猴和通背猿猴来着?

    一个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一个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①

    避死延生、乾坤摩弄......都是好大的本事啊......

    从前的一幕幕在悟空眼前回闪,悟空虽聪慧机敏,但却不是多疑的性子,只是这时,他也不免想起当年。

    对自己言了五虫之内不生不灭的佛仙圣,激起自己求道之心的,是谁?

    是通背猿猴。

    与自己指了傲来国有兵器的是谁?

    是赤尻马猴?

    与自己说了东海处有兵器的是谁?

    依旧是这四个。

    后来,却是饮酒后自己被他们四个围着,睡去后被阴差拘下幽冥,这才一怒之下勾了生死簿,闯下祸事,才引发后来种种波折。

    悟空瞧着花果山上的战事平息,众小猴扛着战利品,扶着受伤的同伴,兴高采烈地回山洞去了,他在云端静静地垂首站着,面上一片平静,不悲不喜,心中却升起一点点疑惑:这四只老猴明明年纪比自己大上许多,当年自己在花果山诞生之时,这四只猴子就已经在了,而自己乃是天生石猴,后又是修道之人,按理说,不该活不过他们,为何,偏偏就死在了他们前头呢?

    真是奇也怪哉......

    这四只身份不凡的老猴,哪怕后来天兵天将来擒,都走脱得了的,直到最后自己与二郎神一战,他们四个才显出败像,可是即便这般,却也在自己被擒之后,躲过了天兵天将及草头神的追捕,逃脱了性命。

    自己五指山下被压五百年后,取经路上被那唐僧驱逐,回了花果山,那四个老猴依然还在,活得精精神神的,管着大小猴子们。

    却不知是自己勾了生死簿的功劳,还是那四只老猴,本就有的神通了......

    只可惜当年自己一顿乱勾,根本没仔细看生死簿上面都有谁的名字。

    悟空叹息一声,往事如烟,迷雾重重,他原本觉得人心难测,现在看来,妖心又何曾清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四只老猴,转身驾云远去了。

    有这四只老猴在,他们是不会叫花果山承续断绝的,自己,还是走吧。

    自己这个美猴王,说实在的,给花果山带来的劫难太大了,不若这时候便离他们远些个,还可叫一干猴子猴孙落个清净。

    起码不用动不动便要面临十万天兵压境的险地......

    他也不想探究这四只老猴究竟是碰巧生活在他的诞生之地,种种话语是语出己心,还是被谁安排在花果山,算计他这个灵明石猴。

    自己前生种种困苦,权做自己性格使然,必遭磨难吧!

    反正,今生是任谁,也别想叫他在那山下,吃铁弹,饮铜汁,经五百年孤苦寒暑了。

    至于那唐僧,西行取经等事,也爱谁去谁去吧!

    他老孙,打定主意是不伺候了!

    悟空驾云离开,方才想起生死簿,他才想起一事,自己在生死簿上寿数是三百四十二年,今年他出了三星洞,也将近三百岁了,只是他如今倒是没想着去找十殿阎罗的麻烦,既如此,那就慢悠悠地过上四五十栽,等到时且再说吧。

    既如此想着,悟空心中念头通达,再无挂牵,踩着筋斗云,信马由缰,随风而行,飘飘然并无定处可去。

    这一日来在东土,此时东土风貌与唐时别有不同,各地大多烽烟狼藉,贫苦交加,好不容易找到一繁华安宁之所,悟空定睛一看,只见那城上空龙气蒸腾,紫气徐来,却原来是一国都城所在。

    想起当年走马观花见过的大唐都城,悟空心中不免起了一点留恋怀念之意,心中想想,便停住了云头。

    悟空隐去身形,降落云头,随意在城中找了一处降落,跟着人群在街中闲逛。

    悟空此时亦有观气之法,他瞧这都城中龙气十分壮大,虽有隐忧,但也还有一十几年的好光景可过,最是安稳,便有心在此定居。

    当年唐王陛下之朝煊煊赫赫,他匆匆而过,未曾感受过都城长安之繁华,便去了灵山守成佛之清修,如今能有机缘再入人间,悟空便有心瞧瞧,这只曾耳闻却未曾亲见的祖龙风采。

    却原来此处乃是秦国咸阳,此间又是秦王嬴政在位二十二年了。

    那秦王威风赫赫,携秦国大军,席卷天下,已然快灭尽六国,一统天下了。

    悟空虽是妖属,但实则他乃是天地钟爱之仙石所化精怪,父天母地,加之又在方寸山修行多年,身上有道家之气,神魂一梦后,更沾染了佛家气息,这三者皆是天地间之正道,被天道所允的,因此在这帝王龙气昌盛庇护之下的人族之所在,也不曾有半点压迫排挤之感,很是自在。

    他既起心动念,想要见那始皇帝一面,自然便向着皇宫而去,身形隐去,不露呼吸之声,身上更是法体自净,毫无气味,哪怕与人擦肩而过,也无人发觉。

    越往里走,悟空便越发感受到那煌煌龙气横扫天地的狂傲霸气之势,悟空索性也不用火眼金睛去寻,只追着那龙气往最浓郁处去。

    不知与多少明里暗里的护卫擦肩而过,经重重叠叠高檐广殿,悟空终于来在一处阔朗大殿,只见期内摆设甚少,更显空旷,四周巨柱环绕,围以纱幔,正中摆放着一张巨案,其上及周边堆满书简,一人坐巨案之后,正手拿刻刀,专心阅览竹简。

    悟空未免惊扰此间主人,并未靠近,只站在一立柱旁,透过纱帷幔布看过去,心中估量,这人必是那祖龙嬴政了,其人这时应该三四十年纪,额角鬓边已经有了白发,此时静坐着,也瞧不出有多气势惊人,倒是比他身上豪横无比的龙气略显内敛些。

    悟空静静地看着那嬴政专心阅读书简,半晌未动,这大殿十分空旷,却很安静,除了漏壶滴答,再无半点声音。

    即无娇声软语的宫女侍奉,也无阴阳怪气的太监往来,做君王勤勉清苦至此,也是罕见。

    也不怪他能做那一统天下的第一人了。

    悟空看罢了祖龙,了了心愿,刚要转身离去,却见那嬴政看完一卷竹简,轻轻掷于案上,又放下手中刻刀,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忽然开口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悟空眉心一动,心下讶然:这祖龙莫非也有了修行,竟能看破他的真身不成?

    却听秦王叹道,“虽不知阁下有何等神通,能通过我宫中层层关防,来在政的身边,但阁下肯定不知,在你一踏入这大殿之时,便已经暴露了。”

    “是六国派来,刺杀于我的?不是,阁下身上并无杀气。”

    那嬴政傲然一笑,“况我想着,自荆轲之后,六国王孙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来行这无用之事,是怕自家灭的不够快么?”

    悟空见那秦王从案前起身,身高足有九尺,体态魁梧,目中光华内敛,竟准确地向着自己所在之处走了几步,又道,“我敬阁下胆色与本领,阁下竟不敢与政一见么?”

    悟空虽识破这激将之法,却也好奇这祖龙如何知晓自己来了,便显出身形,撩起帷幔,慢慢走了出来。

    那秦王嬴政便眼睁睁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纱帷后面,忽然显出一人来,只见那人眉目阔朗俊秀,一双眼睛仿佛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于其中,湛然有神,身上宽袍广袖,玉簪束发,云履上祥纹朵朵,足衣雪白不染尘埃,手中托一柄拂尘,木质乌金油润,毛色透明,荧光闪烁,一眼望去,人不是凡人,物也不是凡品,心中不免惊诧,面上却依旧平静。

    悟空行了个稽首,口中道,“贫道无状,惊扰我王,恕罪恕罪!”

    嬴政见悟空平和,便也行一礼,道,“不知高人何方来,但请坐下一叙。”说罢击掌三下,殿外立时有內侍跑进来,抬案奉酒,端果捧杯,铺陈摆设,很快便在巨案旁又设一桌案。

    秦王挥手叫人退下,又一伸手,道,“仙长请坐!”雷厉风行竟至如此,丝毫不容拒绝了。

    这祖龙既不怕,悟空心中亦无惧,当年他是连玉帝都戏弄过的,如何会惧怕一个凡间帝王,大大方方地按照此时礼节跪坐下来,拿起案上的杯子嗅一嗅,略有酸气,啜饮一口,乃是米做的浆品,比之天庭的琼浆玉液当然不及,但也别有风味。

    那秦王瞧着悟空神色,心下了然,便笑道,“我秦地苦寒,如今又举全国之力征伐天下,因此即便是这深宫之中,亦未曾有琼瑶佳酿奉君,仙长勿怪。”

    悟空摆摆手,“何足道哉,”又问道,“不知方才陛下是如何知晓贫道到来的?自问我隐身之术,这世间凡人,无一可堪破,却不知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哪知秦王却问道,“露马脚?这是何意?”

    悟空哑然失笑,是了,这是秦朝,不是唐时,是他不留神了,便遮掩道,“这是贫道山门中的一种说法,便是露出破绽之意。”

    秦王便笑道,“这却不难,仙长此时细听,看这殿中与方才有何不同?”

    悟空耳朵一动,且不用屏气凝神,便听这大殿周围,风声涌动,呜咽不止,心下了然,笑道,“却原来,是贫道站在了风穴之处,止住了风道,使其不能出声,这才暴露了!”

    秦王抚掌笑道,“却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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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空:瞧瞧你那独断专行的样子

    嬴政:孤的地盘孤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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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是虚构世界,综各种神话和民间传说

    莫考究

    一切背景都为剧情服务

    时间线非常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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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赤尻马猴和通背猿猴的神通描述出自西游记

    如来讲四猴时,说得是通臂猿猴,

    本文里,便与花果山通背猿猴归做一类了

    依据便是武学上,在民国时期,通臂与通背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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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马脚”一词在唐代已有出现,本为古代一种游戏。在节日庆典之时,将描绘好的麒麟皮,装饰于驴或马身上,借以喜庆助兴。但马脚或驴脚难以包装掩饰,耍弄起来,难免露出马脚或驴脚来,借指弄虚作假,“露马脚”一说就源于此。此段解释来自百科。

    谛听

    嬴政很大方地带着悟空去看了柱子上的小机关,那柱孔各有不同,每站一地,息声之前各有变音,殿中所坐之人便可知来客方位,悟空细细玩耍一回,笑着赞道,“凡人之智,真是不可轻忽。”

    两人重又回到桌案旁坐下,嬴政举杯示意,“还未曾请教,仙长贵姓高名,不知仙长从何方来,到何处去?”

    悟空笑道,“贫道姓孙,有个拙名上悟下空。方从山中修道出来,如今正在尘世间游历,无意间走至此城,见龙气冲天,便知有真龙盘踞在此,心中好奇,不免落下一观。”

    秦王诧异地道,“我这咸阳城,竟有龙?”

    他眼神突地光闪烁,热切地对着悟空道,“不知仙长可否让孤见见这龙!?”

    悟空不免好笑,只道,“有何不可”,说罢顺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面铜镜,递了过去,秦王拿过去,只在镜中瞧见了自己的一张脸。

    悟空乾坤袋中的东西,都是师父和师兄们给的,均不是凡品,这铜镜也是一件法器,珠光宝气瑞彩千条的,秦王拿在手中把玩两下,便又归还过来,笑道,“仙长何苦与我玩笑。”

    悟空摇摇头,拿起盘中一粒蒸枣丢入口中,尝着甜蜜,便又吃了两粒,道,“陛下便是这城中真龙,亦是这龙气来源,你想见龙,贫道也只能拿出这镜子来了。”

    说罢伸出一指,在那镜子上点了一下,又将其放在嬴政手边,“陛下且再观。”

    嬴政似信非信,重又拿起那镜子来,向里望去,只见自己刚才还空荡荡的背后,竟盘旋着好大一条五彩丨金龙,龙尾高高伸入空中不见,那巨大的龙头正搭在自己肩上,跟自己一起呆呆地望向镜中,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光华内敛,淡漠无情,暗含着无边的皇霸之气。

    嬴政与那五彩丨金龙结结实实地在镜中对视了一眼,唬了他一跳,向来气不更出面不改色的秦王猛地回头向自己身后看去,却见依旧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金龙。

    嬴政揉揉眼睛,又望向镜子,却见那金龙也放下搭在脸上的爪子,又呆愣愣地跟他对视起来。

    嬴政大为惊奇,伸出一指,戳了戳镜子,那金龙也伸出五爪,戳了过来。

    “嘶!”嬴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下狐疑。

    戏法吧!?

    嬴政镇定地哈哈笑了起来,“如此神异之法,当真奇妙!”

    悟空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不过是微末之术罢了,谈不到神异。”观气之法,在他上山不到一个月便学会了,不过运气于镜,反射于眼,开个窍门而已,确实没什么神奇的。

    秦王也觉得这不过是微末幻术,于己无益,略夸了一句也就罢了,悟空自谦之后,他也没再捧上两句,倒是十分淡定。

    悟空吃喝一顿,觉着这千古一帝的待遇,不过如此,饮食之精美,甚至比不得当年取经路上遇到的小国王。

    实惨。

    告辞!

    只是再怎么高人,在这深宫大内来去自如的,秦王心中也很是不高兴,虽然面色如常,但也不免在临别之时说些敲打的话,叫悟空注意些,别把哪处都当成自己家。

    跟走家里门一样自在。

    悟空在灵山多年,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多了,秦王这两句,他岂能听不懂,又怎会放在心上,只略笑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来,递给秦王道,“贫道惊扰陛下了,此物且做赔罪吧。”

    一枚小小的玉牌,色泽乳黄,温润璀璨,秦王接在手中,触之温润,沉甸甸的坠手,便知这玉质地不凡,“这是何物?”

    悟空渐渐淡去身形,“无事牌一枚,可保陛下三次平安。”

    话音才落,秦王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祖龙握着那枚玉牌,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又站在了圆柱中间,听着那熟悉的呜咽之声,才觉得砰砰直跳的心脏缓和了些许。

    到底是精通幻术的方士,还是真的神仙?

    至少这等隐形潜踪之术,他是闻所未闻......

    祖龙自此多了点儿心事,悟空却并没把这趟秦宫之行放在心上,上辈子他见得皇帝国王多了去了,顶头最高的就是一个玉帝,那气势和排场不比凡间帝王嚣张?

    这秦王不过性情阴郁霸道了些,又有浓厚的铁血之气,但哪怕是千古一帝,号称祖龙,但在悟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唐王李世民身上,也有未曾散尽的铁血之气。

    但是哪个能比得过天上的神仙们呢?

    托塔天王李靖,二郎神杨戬......

    甚至,是他自己。

    悟空出了秦宫,在这人来人往的咸阳城里慢慢走着,想选个地方暂住。

    他下山的时候,师父和师兄给了许多金银,他们在山中修炼道法仙术,翻天覆地之时,总能刨出来一些金属,金银铜铁都有,这东西于修道之人无用,就被收集起来丢在后面库房,等着谁下山历练,就背上一兜子当凡间的开销,悟空此行自然也是如此。

    就是他师父一不留神给装的多了些。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悟空随意掏出一块狗头金,炼化成金锭,找了个中人,又添了点钱,利利索索地在咸阳买了个小院子,定了居。

    此时秦军横扫天下,独咸阳免受兵火,除自动投奔者,陆续又有被迁居至此的别国臣民富户,其中夹杂一个在山中隐居多年归来的小道士,倒也不打眼。

    小宅子在一处繁华热闹的街巷里,周围都是贫民百姓,中人口音厚重,一听就是本地人,笑呵呵地给介绍,“这院子左边是一位独居的老人家,带着个跑腿儿的小童儿,每日里闲暇就爱钓个鱼喝点小酒,大约七八十岁,性子极温和的,右边是一猎户,带着老母和女儿生活,虽不是老秦人,但也都是本分人,道长安心居住就是了。”

    猴子一听,哦~这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合着叫自己俩邻居给包圆儿了?

    他便指着自己对面那排房子问道,“在此居住的又是何等人家?”

    中人笑眯眯地道,“这家原本住的乃是他国细作,前阵子被抓走,一家子大小都拿去菜市口问斩了。”其实并不是,只不过宅子确实恰好空着而已,不过历来新搬来咸阳定居的,上面发下话来,都要这么吓唬吓唬,中人也就顺口说了。

    悟空呵呵一笑,手中拂尘一甩,赶苍蝇一般,“原来如此,也算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中人一噎,下面的话就说不利索了,只好闭上嘴,带悟空去办手续。

    在衙门办了户籍拿了地契,好好儿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就成了大秦咸阳子民了。

    那小院子里家具摆设都不缺,上一任主人据说急着回家奔丧,各样东西都没带走,猴子也不嫌弃忌讳,都留下用了,等着捡便宜的中人啥也没捞着,又没了一桩介绍给家具店的大生意,颠颠袖子里的金锭,知道再抠不出一个子儿了,只好万分气馁地走了。

    呸,忒抠搜的!

    悟空还挺开心,回去的路上拐去市场,沽了些酒,在路边酒馆买了几样肉菜,又买了几只甜瓜,瞧见有好枣子,也买了些,也不嫌弃沉,拎在手中,晃晃悠悠地逛了半晌,这才往“家”走。

    在山上时,师兄教给他说,民间百姓但凡置办了新居,都要燎锅底的,还要给左邻右舍备上些薄礼,以示亲近友善之意。

    所以虽悟空在山上修行了大品天仙决,早已不食烟火食,但仍买了东西回来。

    等会儿去敲敲邻居家门,看看有没有人,把酒和肉分一分,送过去。

    做饭招待那是不可能的,猴儿不会!

    燎锅底的话,就烧壶水应应景儿算了。

    至于甜瓜,那就留给自己,那卖瓜的可说了,这瓜保甜!

    枣子就晒一些,蒸一些,晒干的留起来当零嘴儿,蒸好的今晚等着瓜好的时候先吃了它!

    小院子里刚好有口井,井水清凉甘甜,把甜瓜挂在筐里,丢下去湃一湃,等夜里凉透了拿出来吃一个,再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看看星星,这也是猴子上辈子下山后,再没过过的悠闲日子呢!

    悟空正优哉游哉地往家走,路过一个狗肉摊子,就听一只小奶狗子叫得很是凄厉,他不由得站住了脚,往那边一瞅,见是个只巴掌大的小白狗,浑身脏兮兮的,给一根好粗的麻绳拴在摊子边,正吓得撕心裂肺地直叫唤。

    悟空不知怎的就想起谛听来了,那兽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但是每回被地藏抱在怀里时,却总是一副小白狗子的模样。

    明明能听世间万物,更善辨人心,但每次都瞪着那圆溜溜的小狗子眼睛装无辜。

    着实可恨。

    许是悟空看那小狗子的时间长了些,屠狗的壮汉便上来招呼,“这位小道长,可是要斩狗肉来吃?”

    悟空抬抬下巴,“那小狗怎么卖?”

    壮汉一低头,目光所至,正在凄厉惨嚎的小白狗一下子就顿住了,呜咽一声,瑟瑟发抖地直往后躲,麻绳扽得笔直,用力挣扎着想跑,只是它才有几分力气,不过徒劳罢了,那壮汉呲牙咧嘴地一笑,凶狠异常,“道长,这狗嫩是嫩,肉太少,不够塞牙缝的,我后面后肥狗,年纪也不大......”

    悟空从怀中掏出一串半两钱,哗愣一声丢在案板上,“够不够?把绳子解开,就这么抱给我吧!”

    屠夫一愣,继而笑道,“您是想养它?道长,这狗胆小懦弱,不能看家的,您要真想养犬,我给您介绍个地儿,上好的细犬,跑得极快,打猎那可是一把好手,追得上雉,撵得上兔子!”

    细什么细!犬什么犬!

    悟空一听这俩字儿,就觉得小腿肚子隐隐作痛,赶紧摆摆手,“瞧它可怜,也是贫道眼缘儿,解绳子吧!”

    他打什么猎?再猛的老虎遇见他,也得瑟瑟发抖,还用得着带条狗耀武扬威的?

    切!

    当他老孙是什么人!

    啐!

    屠夫挠挠脑袋,“那成吧,不过可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后反悔来要钱,我可不给!”

    悟空一乐,“不至于!”你家爷爷有钱着呢!

    屠夫摊子的地面能多干净,那小狗子一身泥土血污,屠夫瞧悟空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也怕脏了人家,又见他拎了好多东西,便特意去后面取了一张荷叶,把那小狗子一包,装在一小竹篮子里,递给了悟空。

    “您的狗,拿稳了!”

    悟空接过来,拎到眼前一瞅,见那小白狗吓得浑身直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都是泪水,不由叹息一声。

    小狗啊小狗,今日遇见我,也是你的造化,走吧,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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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空这几位邻居,都是有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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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战国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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