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节

    儿子没有死, 怎么可能？

    这是贾煜的第一想法。

    关于那个孩子，他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当年陆青云和鸾芊芊夫妻二人，一个是生意场上的后起之秀, 一个是设计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两人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树大尚且招风，久而久之，自然也有人看不惯他们并结为仇家。

    刚开始顶多是在生意上给陆青云下绊子, 或是背地里举报鸾芊芊的作品, 但对两人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他们也便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一次生意场上的风波过后, 原本和陆家并列齐驱的叶家宣告倒闭, 叶家掌权人叶凡一夕之间身负上千亿欠款, 他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在陆家身上，等陆青云二人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走投无路的叶凡劫走了当时尚在襁褓里的，甚至还没起好名字的孩子。

    陆家报了警，警方派出大量的警力寻找, 但对方彻底成为了亡命之徒, 早已带着年幼的人质离开了本地。

    陆青云安顿好大女儿后，带着妻子毅然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寻找小儿子, 可得来的却是叶凡意外身亡于江边的消息，而他的手边还攥着小儿子的衣服。

    鸾芊芊只瞥了眼那具腐烂的尸体一眼, 便控制不住地剧烈呕吐起来。

    警察在附近寻找了整整一周, 最后遗憾地告诉夫妇两人，人质许是被江水冲去了其他更远的地方, 又或许, 海水湍急, 婴儿身体脆弱，早已被分成了不知多少碎块，找不到了。

    从那以后鸾芊芊再不能在人前做出任何设计，而是转到了幕后，直到这些年才重新拾笔。

    可刚才却听她说他们的儿子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书房里，陆青云安抚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声音却也难掩几分激动，“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儿子也许真的还在世上，只要他还活着，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她说叶凡在逃途中没有带着儿子，而是把他扔到了一家孤儿院，”鸾芊芊的泪水糊了满脸，“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她去孤儿院找的时候没找到？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们的儿子真的还在世上吗？”

    “妈，”一旁的陆情眼眶泛着红意，安慰道：“你先别太激动，这个女人说的话未必可信，我们也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陆家自然会拼尽全力找到弟弟，可如果是假的，给了他们希望，又让他们绝望，这对鸾芊芊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小情说的对，”陆青云道：“先派人去探查这件事情的真假，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们要暗中调查，”哽咽过后，鸾芊芊抹掉眼角的眼泪，勉强扶住陆青云直起身，“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

    ……

    等陆情从书房走出来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她瞥了眼站在客厅等待着的贾煜，只说道：“跟我来会客室。”

    贾煜跟着她反手关上门，正要汇报工作情况，便被陆情打断；

    “刚才你都听见了。”陆情开口道，眼神落在他身上，“在书房门口，你都听见了吧。”

    贾煜没有否认，“听到了一部分，陆总，我不会乱说的。”

    陆情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怕你乱说？你的老板是我，你还能跟谁说？”

    她抱肩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道，“刚才你见到的那个女人是叶凡，也就是带走我弟弟人的妹妹，她告诉我们，我的弟弟没有死。”

    贾煜眼眸一动。

    “当年叶凡带着弟弟逃亡既累赘，还容易引起警方的注目，所以叶凡把他扔进了一家孤儿院，打算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带回来敲诈我们一笔，没想到却在路上出了意外，身亡了。”

    叶凡死前告诉了妹妹这件事，但并未说明是哪家孤儿院，只能根据他当时所在的位置推测是在S市的其中一家。

    妹妹心里清楚这是哥哥的错，但得知哥哥身故的消息后，悲痛的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家，而是让所有人都以为陆家小儿子跟着哥哥一并离开了。

    这是她对陆家的报复，是陆家害叶家破产，害哥哥身死异乡所付出的代价。

    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孩，几年后，妹妹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于是亲自去了S市的几家孤儿院寻找那孩子的踪迹，但都无功而返，她便彻底把这件事封存在了心底。

    直到今年，她的孙女也出生了，看着襁褓里可爱的孩子，她心里的愧疚感不断增大，终于忍不住来到陆家，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临走前，她犹豫着对陆青云三人说道：“当年叶家是自作自受，与陆家没有关系，我哥哥害你们丢了孩子，希望我现在弥补还有机会。”

    ……

    听完陆情的话，贾煜有些哑然，“如果真的能找到二少爷，先生和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

    “自然如此，”陆情揪下窗边的一片叶子，“但我爸妈对弟弟的感情实在太深，我怕他们情急下会出差错。”

    “陆总，”贾煜问道：“你的意思是？”

    陆情终于转过头，“我弟弟那边，我需要你去帮我查探消息。”

    开拍前的最后一场围读终于结束，陆旗躲进休息室，把剧本随手扔在桌上，赶紧拿过一旁的金嗓子含了一片。

    余光中手机屏幕亮了下，看清对面发过来消息的瞬间，陆旗的动作一顿。

    宁宴随：瑞士的约翰医生这周总共有三天档期来安排秋秋的手术，秋秋选择了明天。

    医生同意了。他说秋秋目前的身体状态可以应对。

    陆旗把手机拿起来，缓慢打字道：你已经请来了最好的整容修复专家，秋秋一定会……

    思虑良久后，他把打出的字挨个删除。

    有些话不必他说，宁宴随在心里早已经告诉了自己无数遍，但等这一天真正来临时，所有人的心都是忐忑的。

    如果成功了，宁秋秋会获得新生；可如果失败……陆旗不敢往下想。

    他起身带上外套便要往外走，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是副导演孙成。

    陆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副导，有事吗？”

    孙成笑了笑，“马上进组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自我介绍呢。前段时间大家都忙，今天趁着有机会才好过来。”

    他反手关上休息室的门，偌大的休息室内只有他们两人，孙成走近两步，“我叫孙成，是咱剧组的副导演，资历不算老，但是在这行也待了挺久，人脉还是有的。”

    陆旗没接话，孙成也不觉得尴尬，“不瞒你说，经常有朋友找我帮忙，我这人特好说话，基本关系好的我都会帮。”

    话音未落，陆旗轻勾了下唇角。

    他听得出对方话里的深意，娱乐圈鱼龙混杂，像孙成这样面上友善，实则打着其他主意的大有人在，陆旗进圈五年，自然不会分辨不出这其中的把戏。

    尤其是孙成白天的举动，已经触及到了陆旗的底线。

    他不想与对方多费口舌，可孙成看他不说话，似乎更来劲儿了：“你是不知道试镜那天，本来导演是没相中你的，是我力排众议，精准地指出你各方面优点，这才让你成功当选宋云。”

    孙成说着摸了下后脑勺，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有时间请我吃个饭就好了。我……”

    孙成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旗淡淡打断，他眉眼间带着不近人情的凛冽：“选我是导演的决定。”

    孙成的脸有些挂不住面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毕竟是副导演，再说……”

    “单独请你吃饭也实在有些不合规矩，毕竟我们也不熟，”陆旗说，“等进组后会请大家一起吃饭的，今天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略一点头，离开了休息室。

    门啪嗒一声关上，孙成撸了下头发，左手顺势插在腰上，嘲弄着吐出一句：“不识好歹的东西。”

    陆旗关上车门，司机对着后视镜问道，“陆先生，咱们回哪儿？”

    陆旗毫不犹豫地说道：“曼斯汀。”

    他乘着电梯直达三十六层，熟练地解开密码锁，推开门时动作一顿。

    客厅空旷昏暗，只落地窗前透进些许灯光，

    陆旗推开露台的门，宁宴随靠在栏杆旁，手指尖夹着一支香烟，他吐出一口烟雾，已经站在这不知道多久。

    陆旗没说话，缓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住宁宴随的腰。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陆旗说：“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看秋秋。”

    宁宴随大手落在陆旗的后脑，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发丝里，半晌“嗯”了声。

    翌日，宁宴随解锁车钥匙，正要打开驾驶室的门，陆旗抢先道：“今天我来开车吧。”

    没想到宁宴随却摇了摇头，“我来开。”

    手术预计共八个小时，由约翰医生主刀，宁秋秋在护士的安排下做好准备工作，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她柔顺的长发被拢在医用帽里，圆眸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宁宴随在一旁看起来很淡定：“睡一觉就好了，我和陆旗在外面等着。”

    宁秋秋应了声。

    “秋秋，”陆旗揉揉她手心，温柔地安抚：“我保证你一睁眼一定最先看见我们。”

    宁秋秋点点头，“小陆哥哥，我相信你们。”

    临被推进去前，宁秋秋对宁宴随道：“哥哥别怕，等我出来。”

    宁宴随抚摸她脸的动作一顿，喉结上下滚动，“好。”

    82.你帮帮我们

    『“……你们就是无赖。”』

    宁秋秋入院治疗是秘密, 除了宁家，其他家族并不知道这件事，手术室外只有宁宴随, 陆旗, 苏姨和陈叔四个人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姨怕大家饿着，起身打算去外面买些吃的，陈叔腰腿不好, 不能久坐, 干脆就背手在走廊来回地走；陆旗看向宁宴随，后者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

    “喝点水？”太久没开口, 陆旗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嘶哑, “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你从早上开始就没进过水。”

    宁宴随接过喝了两口，“还有两个小时，你去休息室待会儿, 等快出来了我叫你。”

    陆旗说：“不用了, 我在这里等着。”

    “好。”

    手术预计的结束时间到了，陆旗眉眼一动, 抬眼看向上方，红色的指示灯依然亮着, 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肯定没有那么准确的, ”苏姨绞着手，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过会儿就出来了。”

    又过去半小时, 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护士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陈叔见状上门问道：“里面的患者怎么样了？”

    护士带着托盘又快步走回手术室，留下一句：“没结束，医生还在解决。”

    一句话又把四个人的心拉高，更觉度日如年，终于，夜幕缓缓降临，医院的白炽灯亮起，红灯忽地暗下来，手术结束了。

    宁宴随和陆旗快步走上前，前者对最先出来的约翰医生道：“……我妹妹怎么样了？”

    约翰医生面带疲色，但仍旧慈善地笑笑，“手术很成功，伤口愈合率预估95%左右，如无意外，两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刹那间，几人心里的石头落下，陆旗攥紧宁宴随的胳膊的手松开，眼眶蓦地一红，“好，谢谢您。”

    昏睡中的宁秋秋被推出来，她的半张脸被纱布紧紧缠着，另外半张眉眼恬静美好，一旁的苏姨声音难掩激动，“我的秋秋啊！先生和夫人终于可以放心了……”

    玄武医院外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郁茗在宾利内静静坐着，听着属下的汇报，他脸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知道了，回去吧。”

    宁秋秋的麻药劲第二天才能过，几人的精神紧绷一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陆旗正要上车，宁宴随忽然道：“回去你来开吧。”

    陆旗抬眼，什么也没问，“好。”

    宁宴随坐上副驾，陆旗系好安全带，正要启动车子，身旁的人忽然一动，侧身把陆旗搂进怀里。

    后者的下巴撞到他肩膀也不觉痛，低低地笑出声：“这么开心？”

    听着对方语气里掩盖不住的笑意，宁宴随也轻笑了声，“你不也一样。”

    “秋秋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子，”陆旗说，“有我们为她保驾护航，她以后的人生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昨晚我一直在想，秋秋的手术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我想了很久，”

    宁宴随说，“天快亮的时候我想通了，手术一定会成功，因为不仅有我们，爸妈也在天上保佑着她。”

    六年前宁许和龙眉歆的离世对宁宴随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哪怕他再成熟稳重，在当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加上妹妹的接连出事，让他对外人一度变得薄情冷漠，直到陆旗的出现情况才开始好转。

    宁秋秋的手术成功，不仅让宁宴随作为哥哥感到欣慰，更是让他逐渐放下了六年前的那场意外。

    他不再是一个人站在宁许夫妇的墓前了。

    “叔叔阿姨从来都不会怪你，”陆旗抱着他的手臂使了些力量，轻拍着他的后背，“你一直都是秋秋心里最好的哥哥。”

    ……

    翌日，陆旗缓缓睁开眼，宁宴随的侧脸就在眼前，他沉沉地睡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两人昨晚谁也没谈工作，早早便歇息了。

    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宁宴随的工作铃声，怕对方被吵醒，陆旗拿过手机，动作小心地走出卧室。

    来电显示是连萧，陆旗接通：“连萧，有事吗？”

    “陆先生，”听出对面是陆旗的声音，连萧没感到意外，直接汇报道：“陆先生和他的夫人来公司找宁总，现在在宁总办公室等着。”

    “鸾姨他们来了？”陆旗皱了皱眉，陆叔两个人登门定是有要事，可宁宴随还在休息，好不容易放松下来，陆旗实在不忍心把他叫醒……

    还没等他回话，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宁宴随穿着睡衣走出来，语气有几分慵懒：“有人找我吗？”

    陆旗回头，“是不是我说话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宁宴随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摇了摇头，“没，我睡得够久了。”

    陆旗把手机递给他，“是连萧，陆叔和鸾姨来公司找你，应该是有事情要谈。”

    宁宴随接过手机，对那头吩咐了几句，挂断后对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