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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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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人的大厅顿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比起大家的恐龙熊掌小翅膀,秦濯一身复古西装绝对算不上cos中出格的,但他的气场太强了,怎么看都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尤其头上那一双粉粉的兔耳朵,很违和,但要说出现在这里又有那么一些不违和,就像游乐园里的父亲总是挂着宝贝的小黄鸭书包,戴着风车耳朵一样,有种无言的温柔。

    手杖声在阮乔面前停下。

    “乔乔,这是你……”林雨萌悄悄扯他袖子。

    “我是乔乔的叔叔。”秦濯在阮乔之前开口,绅士地向林雨萌点头致意,“你好。”

    “啊叔叔好叔叔好……”林雨萌有点紧张地挥挥手,小声和阮乔嘀咕,“乔乔你还骗我说没家长来呢,原来是憋着要放大招。”

    秦濯笑了笑:“是我工作太忙,之前没有照顾好乔乔,他在学校多拜托你们了。”

    成熟男人的声音沉稳好听,面具后的一双眼睛认真时总能把人看到脸红,阮乔见林雨萌不好意思的拘谨样子,没好气地把拉秦濯拉到人少的角落。

    阮乔:“秦总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干什么,这儿可没有画让您烧。”

    秦濯轻叹一声,用比刚才还温柔的嗓音说:“宝宝,别生气了。”

    阮乔:“我不想说这个,您没事儿快点走吧,我可不想跟秦总一起上新闻头条。”

    秦濯抬手摸了摸阮乔头上的小狗耳朵:“今天过来陪你就是最重要的事。”

    阮乔扭开头,白炽灯下秦濯本就高大的身影上两根耳朵格外显眼,他撇撇嘴:“秦总这么大的人,带兔子耳朵不嫌丢人吗?”

    “唐礼这个废物,之前只说装扮成动物即可,没有提头饰,临出门再找已经来不及了。”秦濯俯身在他耳边说,“所以我就拿了书房那个。”

    阮乔耳朵忽地热了。

    书房……兔子……不就是上次和嘉阳陆然一起讨论时他被秦濯叫过去的地方吗。

    那一盒子粉粉的奇怪小玩具,阮乔只是不小心碰到就已经头皮发麻了,秦濯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戴出来。

    不仅戴出来,还有理有据说:“而且过年你送的小兔子,叔叔还没有给回礼。”

    老男人真不要脸,谁要这么大号的兔子啊。

    阮乔挑刺说:“你这身上这cos的也不是动物啊,不符合规定你出去。”

    秦濯:“吸血鬼不算动物吗?”

    阮乔:“?……”

    吸血鬼伯爵听见要气死啦。

    他又盯着秦濯的半盏银色面具说:“那你不知道吸血鬼怕银器吗?自相矛盾你出去。”

    秦濯笑了笑,捏住总想赶他走的小家伙手臂:“这是铂金。”

    阮乔彻底无语,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挣开:“你真烦。”

    “哦呦你这边也闹别扭啦。”

    过来一位猫咪装扮的自来熟阿姨,看上去和林雨萌是同一款,小声抱怨说:“刚才我姑娘也和我吵呢,好大劲才说好。”

    秦濯低笑一声:“是,孩子大了不好哄。”

    阮乔在心里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谁是你家孩子啊,这老男人占人便宜上瘾。

    他本想瞅个机会就溜走,敌不动我动,偏偏现场进入到游戏互动环节,给家长们科普当代大学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游戏,他和秦濯被热情的组织人员安排到狼人杀这一组。

    规则很简单,但听起来怎么都像搞事——

    赢了的人要说家长或者孩子的优点,剩下输了的人则要说缺点。

    第一把,秦濯胜。

    他说:“我们家小孩儿脾气好,连生气了说话都软乎乎的。”

    周围家长发出羡慕的咂舌声。

    阮乔脸红。

    第二把,秦濯又胜。

    他说:“我们家小孩儿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又能看得见现实,特别懂事,想要什么也不和大人说,生活费全是自己画画挣得。而且画得很好,很有志气,要当大画家……”

    旁边家长打岔:“哎呦您可留点儿待会儿说吧。”

    秦濯笑:“不会,我们家小孩儿优点很多。”

    周围家长又是一阵羡慕的啧啧啧。

    阮乔脸都要红炸了,赶紧撺掇着进入下一局。

    他小声问赢翻全场的秦某人:“你怎么会擅长剧本杀啊?”

    秦濯:“所有跟智商有关的事情我都擅长。”

    阮乔:“……”

    见小孩儿脸黑,秦濯故意放水输了一把。

    家长们起劲了,就等着听天上有地上无的小乔同学的缺点。

    秦濯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家小孩儿没有缺点。”

    “妈!你看人家家长!!”

    刚被亲妈吐槽邋遢外卖盒两天不扔的林雨萌气愤拍桌。

    周围哄笑一片:“这不行,没有缺点那总有好笑的事儿吧,讲一个讲一个。”

    “可以,那讲一个我们小孩儿初中的事吧。”秦濯说。

    阮乔眉心一跳,这大尾巴狼又说啥呢,初中那会儿他们给哪认识呀。

    秦濯:“当时要开家长会,老师让每个学生都给大人写一封感谢信。”

    阮乔愣了一下。

    桌上不少家长会心一笑,这简直是每个学校的必备环节。

    “那小乔写了啥呢?”别人问。

    秦濯说:“别人家孩子应该都是真情流露吧,爸爸妈妈辛苦了,我们家小孩儿脸皮薄,只会写流水账,写得还都是糗事。”

    阮乔震惊地看向秦濯。

    因为秦濯说的确有其事,那封信他印象很深。

    那是爸爸走了的第二年,家长会正好赶上妈妈公司审计,太忙她没办法来参加。

    所以阮乔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一封注定送不出去也没人看到的信,是他一个人的想念——

    爸爸,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公转自转好难啊,怎么都搞不懂,我都被气哭了,还刚好被老班看见,我说是地理没学会她也不相信,一直问我是不是被欺负了,太丢人啦。

    你知道吗,我们宿舍楼下新来了一只小橘猫,大黑竟然让它趴在自己身上一起晒太阳,好神奇。

    爸爸,你到底要出差多久才会回来啊,说好要给我做大闸蟹呢?这次我要吃清蒸的不要蒜香的,剥蒜累死了。

    爸爸,前几天又有人把家里窗户砸坏了,生活会一直这么难吗?

    ……

    爸爸,我很想你。

    秦濯只挑了里面有趣的事情,略去称谓讲出来。

    每说一件,阮乔的眼睛就湿润一分。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字

    ,那是他想告诉爸爸的自己的生活,也是他想在教室亲手交给爸爸的一封信。

    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被另一个人以“家长”的身份在人前娓娓分享。

    秦濯垂在桌下的手牵住了他的手腕。

    宽大温暖的手掌,阮乔有一瞬恍惚,好像爸爸跨越生和死的距离握住了他的手,出现在那场缺席的家长会,听他絮絮叨叨讲了好多。

    阮乔再也忍不住眼中的热意,转头跑了出去。

    秦濯起身向其他家长致歉:“小孩子不好意思了,我去看看。”

    他在礼堂后门的小树林找到阮乔,单薄的肩膀正一抖一抖,秦濯松开手杖把人按在怀里。

    “阮阮,可以哭鼻子,但别难过了好不好。”秦濯顺着阮乔的后背哄,“毕竟我们可是个小哭包了呢。”

    阮乔出来的时候已经摘掉了面具和小狗耳朵,现在哭得稀里糊涂鼻子囔囔,一双水目还能嗔人:“你才哭包呢,你个大兔子。”

    秦濯:“嗯,是阮阮的限定大兔子。”

    阮乔挣了挣没从秦濯怀里挣开,索性把眼泪全蹭在他白衬衣的风琴领上。

    脏死你。

    阮乔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信。”

    秦濯坦然地看着他,阮乔差点忘了秦濯是干什么的,这世上有什么信息对这人是不透明的。

    “黑别人的空间日志犯法吧,侵犯隐私权。”

    “我可没黑你,是谁开了小号自己不上锁,我想想啊,昵称还起得挺别致,魔幻的晴天?签名是——”

    “你别说啦!”阮乔着急捂秦濯嘴巴。

    那会儿他才初中二年级,大家空间都那个样子嘛。

    秦濯笑着把他手从嘴上拿开,攥在手心里。

    4月份的春天入夜了还是凉,秦濯怀里却很温暖。

    阮乔低着头,沉默了片刻问:“秦濯,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过来?”

    秦濯松开阮乔,从西装前胸拿出口袋巾把小花猫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净。

    巴掌大的小脸,怎么兜住那么多委屈和羡慕不敢言的。

    “别的小朋友有的,阮阮也要有。”秦濯看着他眼睛说。

    阮乔心脏震了一下。

    他好像正在下坠,坠向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又好像被苏打水泡泡包裹着,向上飘。

    他知道秦濯专-制不讲道理,共情能力差没有心。

    可也记得秦濯让唐礼装成家长替他去学校解决宿舍起火。

    记得一次又一次单膝跪在面前为他上药,手比所有医生都要轻。

    记得在荒郊路边捡到他,在漆黑胡同救下他。

    记得看着他眼睛说,要为父亲翻案

    记得秦濯鼓励他转板绘,把遥不可及的理想送到他面前。

    记得天空最高处的玫瑰烟火,西澳云下的粉色湖。

    阮乔知道自己完了。

    ——因为人不是总要爱上一个完美的人,却会爱上一个刚好填满自己的人。

    他最渴望的家人和梦想,秦濯全都给了,给了很多。

    “宝宝,之前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濯的掌心落在他颈侧,迫使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神太温柔,以至于阮乔也并没有想过,没有说出错在哪的道歉到底算不算一场道歉。

    只是从栖霞山下来的那天他可以冷着脸,他觉得人无法约束别人的行为,却可以约束自己的心,但他错了,心又怎么可能会听话呢,即使是他自己的。

    阮乔很乱,如果秦濯真的只像一个金主对他有所图求就好了,他有什么义务为他做那么多呢,又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

    颈边的掌心很烫,阮乔不自然地躲了躲,喃喃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秦濯却没让他躲开,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你说呢。”

    阮乔有一瞬怔愣。

    月挂柳梢,倦鸟归林,秦濯捧着他的脸,低下了头。

    回到宿舍时阮乔的心脏依旧快得要跳出来。

    陆然瞥他一眼:“今晚活动挺嗨?”

    阮乔捂住脸:“就还好吧。”

    “别捂了,都红成猴屁股早看见了。”陆然扔他面前一罐酸奶,“说说呗,干啥了?”

    阮乔眼珠一转刚想扯谎被陆然一个眼神镇住:“也没什么呀,就是秦濯冒充我家长来……”

    “他还敢来?!哪呢?”

    这势头撸袖子就要干架,阮乔赶紧拉住人:“你别着急啊,我们已经和解了。”

    “和解?”陆然气得瞪大眼,“凭什么和解?哦,该不会是他一道歉你就心软了吧,还冒充家长,真他妈不要脸。”

    阮乔安抚:“陆哥消消气别说啦。”

    “我干嘛别说?他想和解就和解,他是不是逼你了,拿钱还是拿前途?是不是用——”

    “陆然,是我喜欢他。”

    阮乔没等陆然说完就抛下这么一颗炸弹:“我现在能确定了,我真的喜欢他。”

    声音不大,但背后的执拗却让陆然头都大了。

    “乔儿,别的咱就不说了,你忘了他上次掐你脖子了?”

    “哎呀,我皮肤就那样你也知道的,其实真没用多大劲儿,要不我能好那么快吗。”

    “那也不行!有一点动手都不行!”

    “男生之间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吗,我真没当多大事呀。”

    “男生打架是正常,可他体格比你好那么多,真急了你能反抗吗?”

    “所以他当时已经很急了也没有用大力啊。”

    “你再犟我抽你啊。”

    阮乔赶紧一手捂脑袋一手指着陆然已经抬起来的胳膊:“你看你看,你也老打我!”

    “那他妈能一样吗!”一巴掌拍肩膀上,“我不想跟你说了,你现在就是个恋爱脑。”

    阮乔扒住椅背,下巴垫在手背上:“是呀陆哥,我就是个恋爱脑。”

    “你还挺自豪?”

    “因为恋爱脑没救嘛。”阮乔笑笑,眼中却淌出落寞。

    他小声说:“我也知道不应该和秦濯搅在一起啊,我们哪里都不合适。”

    “可是我喜欢他啊。”

    阮乔仰着头,柔软的刘海垂在额前,像每一个初次心动的少年人,藏不住悸动和惶恐,又舍不得放弃。

    所有复杂纠缠的问题最后都变成一句最简单的回答,可是我喜欢他啊。

    陆然没再说话,从抽屉翻出个纸盒去了阳台。

    阮乔隔着玻璃门看见陆然在抽烟。

    他很少抽烟,少到阮乔都不知道他会抽。

    阮乔想,他一定很让陆然

    失望吧。

    可是他又想,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缺点,缺点就永远都不会被改变了吗?万一只是需要一个温柔有耐心的人教教他,万一……万一呢。

    阮乔有点忐忑,父亲过世后他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害怕自己不讨人喜欢,害怕被事故家属围堵,害怕连累自己的朋友,害怕未来没有好出路能照顾妈妈。

    他害怕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妈妈说,这一生总要有几件自己非常非常想做的事情吧。

    爸爸和妈妈伉俪情深,他们的恩爱是根植于阮乔内心深处对爱情最大的期待,即使人已相隔,依然在给予他勇气。

    他也想为自己的心大胆争取一次啊。

    一阵凉风吹进,是陆然开门回来了。

    “那他呢,喜欢你吗?”陆然问。

    “嗯?”阮乔愣了下,有点迷糊问,“谁啊?”

    陆然面无表情把烟盒扔桌上:“姓秦的。”

    阮乔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你不反对了?!”

    反对有用吗?俩人一块长大,阮乔有多不撞南墙不回头陆然最知道。

    他说:“不就是喜欢跳火坑吗,你能跳,将来不乐意了也能把你拉出来。”说完又冷着脸加一句,“让你长长记性。”

    阮乔感动坏了,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你死了我收尸吧,但好兄弟好歹没放弃他,扯扯人袖子卖乖说:“陆然,你真好~”

    陆然:“少来,刚才问你的事儿呢?”

    “啊,秦濯喜不喜欢我啊……”阮乔大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又脸红了,跟刚进门一模一样。

    “靠!真不懂你们这些gay!”陆然翻了个大白眼,过一会儿又问,“老流氓亲你了?”

    阮乔搓搓脸:“没有呢。”

    还差一点点。

    当时秦濯俯身,高挺的鼻梁贴上他的,轻轻摩擦间他能感觉到银色面具上精致的纹路。

    “陆然,我觉得他喜欢我。”

    “你觉得?”陆然一脸不信。

    阮乔不开心努努嘴:“昂,可我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点害怕陷入一段感情,或者说抗拒?”

    陆然:“想浪呗!”

    “

    我觉得不是,”阮乔把垫在手背上的左脸蛋换成右脸蛋,“哎,真愁人,陆然我怎么办呀。”

    陆然真不想管,还是想了想,既然怎么都要一意孤行,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直接跟那老东西说,看他什么反应。”

    阮乔皱皱鼻子小声抗议:“你说话真难听。”

    不过陆然的话倒是说他心坎里了,这有什么难的,喜欢了就要说,说完了就追,追……追不上的话……再议!

    阮乔这就拿起手机躲到阳台,关门前还贴心说:“陆哥戴耳机噢。”

    黑色迈巴赫内,秦濯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在想什么,普普通通一个校园被他绕了两大圈才找到出口。

    手机来电,他扫过一眼,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笑。

    “秦濯。”小朋友软软的声音传过来。

    秦濯哂笑:“没大没小。”

    阮乔又说:“秦濯秦濯。”

    “嗯,怎么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小朋友总是这样,张口闭口都是重要,他顺着问:“什么事啊?”

    “秦濯,你是不是喜欢我。”

    修长的手指刮了下方向盘:“问这个干什么?”

    阮乔没得到回复也不失望,反而更大胆起来,忍着脸红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我这么问的时候你就该否定,或者警告我不许想乱七八糟的,但你没有。”

    “说明你就是喜欢我,但你还不敢承认,胆、胆小鬼。”

    阮乔说完都要在内心为自己尖叫了,他可太太太勇了!

    秦濯轻笑一声。

    依然没被否决,阮乔更有底气了:“你不承认就不承认吧,我就是通知一下你——”

    “通知我什么?”

    阮乔深吸一口气:“秦濯,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电话安静下来。

    阮乔看了看信号:“喂?秦濯,你能听到吗?”

    “你听到了没有秦濯,胆小鬼秦濯,我要追你追你追你——”

    就在阮乔怀疑手机和秦濯必有一个出问题的时候。

    低沉温柔的嗓音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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