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大结局
精灵和四旋角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 弗朗索在自己的房间中发起高烧。
干热令他神智恍惚,皮肤仿佛变成了禁锢重犯的锁链,视野内的一切都覆上偏红的颜色。呼出的气息滚烫到在均温20°的屋内聚成白雾——尽管正处夏季, 但这家旅馆条件不错, 放在墙角的控温魔法石尽职尽责。
昏昏沉沉的脑子让他勉强想起自己身居何处,冷热交杂的感觉让他轻微打颤。弗朗索想从空间袋里拿些药剂出来,否则持续的高温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可他的胸腔在抬手时剧烈地泛起疼痛, 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 针扎般的痛感从心肺蔓延至四肢。弗朗索试图转身,可浑身的骨头像是摔碎后又胡乱用胶水粘起来的砖头渣,一点点的移动就会让它们嚎叫着错位。
该死的, 数次无果的尝试后, 弗朗索被迫僵直地躺在床上。这个无比规矩的姿势能让他略微好受一点,但不多。
神智清醒并不全是好事, 弗朗索从未感受过如此无力的滋味。灵魂和身躯泛起连绵不绝的抽痛, 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要命的困境里越陷越深之外,弗朗索别无他法。
他现在太过虚弱, 而神格碎片寄存在他体内,这使他不能去寻求帮助。普通的药剂师看不出他的症结所在,急需恢复实力的碎片也没准会在血肉的吸引下铤而走险——成为一个被寄生的倒霉蛋已经够可以了, 他可不希望自己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则消息是《震惊!前法师协会副会长竟成变态食人狂!》。
让他想想,让他想想……费力转动脑子,弗朗索试图找到一条稳妥的破局之路。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神格碎片饱含恶意的声音在弗朗索脑中响起, 【既然普通药剂师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不向帕利希提或阿比杜坦白呢?精灵带着女巫的药水, 而恶魔的深渊之力更是能让你我都得到好处。】
当然不行!弗朗索下意识反驳, 这和猎物主动往陷阱里跳有什么分别!一旦——等等,弗朗索心下一悚。碎片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对此毫无察觉。
【我们共用一个躯体,】碎片桀桀发笑,【你不会以为,凭你一个重病的伤患也能把我赶出去吧?其实你该感谢我,没有我的存在,你现在绝不可能恢复意识。还想正常思考?简直是做梦。】
弗朗索沁出冷汗。
侵入体内的神格碎片一直在和他争抢着对身体的控制权,钻进意识的空隙,这鸠占鹊巢的入侵者一度接管了弗朗索的记忆和躯壳。之前在人群中交代的那番话是他拼命反抗压制的成果,但他很难为此高兴:像是被撬开的罐头盖,弗朗索清楚地知道,从碎片寄生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灵魂就已经在和身体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分离。
四处漏风的空荡感让弗朗索的心高高提起,混杂后怕和忧惧,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像一只即将断线的风筝,而风筝的下面是万丈深渊。
粉身碎骨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做的好,】碎片像是捉来老鼠却故意拿它当玩具的恶猫,【恐惧也是我喜欢的养料。托你的福,你瞧——】
弗朗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摇晃着抬了起来。这不是个好兆头,副会长的牙齿碰撞在一起并咯吱作响。额头上的冷汗滑到干热的眼里就变得刺痛,旅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行走声让他格外胆寒。
房间的门并没关严,那个旋到一半的锁销起不到实际的阻挡作用。只需要轻轻一扭,任何人都能闯进他的房间并发现他的异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弗朗索浑身绷紧。
紧紧盯着那个黄铜质地的把手,弗朗索也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他该是怕的,怕被人发现他被寄身的真相。神格碎片给纳提斯带来数不清的腥风血雨,“曾被寄身”的标签一旦贴上就足够让他彻底迎来社会性死亡。
但弗朗索心底仍怀揣着隐晦的希望。万一,万一是帕利希提推开房门,精灵的品格会使帕利希提动用他有的所有东西来保住弗朗索的生命,或许他体内的碎片也能被精灵封进水晶球。就算在后续的询问中帕利希提会怀疑碎片寄生的动机,就算帕利希提可能追查到他曾经使用转生的禁术,精灵也大概率不会动用私刑来了结他的生命。
自己可能被精灵带回审判所接受讯问,弗朗索越想越觉得可行,但副会长本人在审判所有许多交好的势力,等风头过了——也许根本不用管风头不风头的事——他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必要时弗朗索甚至可以操控报社的舆论,模糊掉碎片的存在,着重讲讲珍宝馆中的惊心动魄的战斗——
【难为你计划得这么长远,】碎片嗤笑着搅动他的记忆,【尊敬的副会长,你可真是个合格的政客。不过要我提醒一下吗?你的种族政策可是已经在精灵那里挂了号,取出我以后,他真的会用药剂治疗你吗?】
被碎片说中心事,弗朗索一时无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弗朗索放松下烧得发痛的身体。
他没有意识到,窥探到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碎片正在趁机编织一张裹着引诱和蛊惑的巨网。神格碎片的状态远没有它表现出来的游刃有余,在法阵中受创太重,强行夺取宿主意识对它而言得不偿失。
它要潜移默化地把弗朗索拉到自己这边,只要拿捏住他最在意的东西,主动配合的弗朗索能叫它事半功倍。
【你想从空间袋里拿什么药?】碎片刻意转移话题,【你的体温马上就要攀升到42°,这具躯壳让我满意,至少在找到下一个心怡的身份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于高烧或变成血池里的干尸。】
对,就是这样。双方暂时拥有同样的利益目标,碎片不动声色地向弗朗索灌输这个观念,所以不要太防备它。
撤掉它蒙在弗朗索感官上的“膜”,神格碎片使弗朗索直观感受到身体的状况。觉得体温更高呼吸更痛大脑更难受四肢更无力吗?
那就对了。听着弗朗索困兽般的□□,碎片漠然相待。
这也是蛊惑计划中的一部分,它躲在一旁冷笑。病痛加?????身,高烧的弗朗索哪能有额外的精力来照顾自己?而弗朗索一旦拜托它取药,有再一就有再二,次数多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自然落入它的手心。
神格碎片的盘算弗朗索不是不懂,在斐琅罗当政多年,他还不至于连这点谋算都看不明白。但目前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可选,担心自己真被烧坏脑子,弗朗索狠心加入赌局。“空间袋……左侧暗兜……”他感到嘴唇和咽喉干裂得像是树皮,“深红色盖子……”
想趁着他状况不好的时候趁火打劫?弗朗索咬牙,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更何况它连独立存在都做不到,区区一颗片靠寄生存活的残片未免想得太美。
【知道了。】远比刚刚晃动手臂的时候精细,神格碎片颇为小心地操控弗朗索的肢体。已经把这副躯壳视为囊中之物,站在这个立场上,碎片当然会尽力避免不必要的损伤。
艰难地完成几个吞咽动作,弗朗索很快在药剂的作用下入睡。操纵身体耗费太多能量,神格碎片也随之在他的脑中沉寂。除了弗朗索沉重的呼吸声,条件不错的单人间重归安静。
同床异梦的双方心怀鬼胎,却短暂地达成了一致。
……
几乎是弗朗索入睡的同时,旅馆的另一边,帕利希提从克拉维娅的口中知道了这个让弗朗索纠结无比的“秘密”。
克拉维娅向精灵简单地描述她和奥萝拉看到的场景。“我们原本是想瞧瞧战场的情况,”女巫把手搭在一起,“但定位的锚点出了些问题,光幕一打开,我们就看到神格残片钻到弗朗索皮肤下面的场景。”
克拉维娅碰碰自己的脸,“喏,就是从这个位置进去的。”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恶寒,毕竟碎片在表皮下一拱一拱的样子实在令人寒毛倒竖,女巫很快就把手放了下去。
“总之,”她把接骨木花软糖丢进嘴里,“弗朗索不正常的事板上钉钉,你和阿比杜还是要万事当心。”以她对弗朗索的了解,为了保住自己的形象和地位,副会长欣然和碎片联手对外的情况也不是不能出现。
想到这里,克拉维娅只觉得荒诞又可笑。如果把这一幕搬上舞台,她想恶魔领主会相当喜欢这种辛辣而讽刺的黑色幽默。
精灵回忆着弗朗索的样子,“直到我们进入旅馆,弗朗索看起来都还很正常。”他提起珍宝馆前聚如潮水的人群,“我们三个刚从珍宝馆里走出来的时候,关心战况的人们格外激动。庆祝和询问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是煮开的水。弗朗索强撑着指定了几个能接受采访的报社又安抚了他们的情绪,我们才从人群让出来的小道离开。”
但他醒来之后确实没再见过弗朗索,忙着补充体力和研究旅馆摆设,阿比杜也没提过和弗朗索相关的只言片语。算算时间,如果不是三人恰好错开行动轨迹,弗朗索应该已经独自在房间里待了近两天。
克拉维娅拨动手边的新铸币,“也就是说,一个重症病号极可能到现在也没缓过来?”女巫的表情复杂起来,“像你说的,他伤得很重。”
而法师又是出了名的皮薄血脆,别说神格碎片的寄生,一场伤口发炎后引发的并发症都能要了弗朗索的命。尽管他肯定携带了保命的基础药剂,但——圆滚滚的金币啪嗒一声躺在桌面上,克拉维娅扬起眉毛。
“你知道,”她对精灵说,“我对弗朗索没什么好感,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和他产生交集。当然,鉴于他曾经拿你当挡箭牌的‘辉煌战绩’,我也不愿意你和他打交道。然而,假如他发烧到在自己的房间里过世却无人问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如果他真的这么死去,还会有谁去在意他曾被神格碎片寄生过的事情?作为一个精致的投机者,弗朗索甚至会以英雄的名义下葬。但这并不是让她最在意的事,克拉维娅更想知道,如果弗朗索直接死于疾病,他体内的神格碎片又会怎样?跟着一起死?或者——逃到别人的身体里接着积攒力量?
前一种结局倒还不错,但倘若是后一种,不用十年,纳提斯又会迎来一轮腥风血雨。
“竟和碎片共生到现在,”女巫皱眉,“该说他命大吗?”
和奥萝拉从时间花园回到现实以后,克拉维娅发现自己的心变硬了。她没法忘记在眼前淌下的族人的血,也没法让那些山呼海啸般的阴谋和算计在心中成为过去。目睹太多冠冕堂皇的谎言,正义或邪恶的边界逐渐模糊,“立场”在她眼里变得日益重要。那些做药剂师时的单纯想法慢慢远去,指导她行事的准则已经远比单纯的“治病救人”要复杂。
同样的事情放在过去,她大概率会不计前嫌地治好弗朗索,因为生命宝贵。但现在,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统统降级靠边站,她只想保住瑟芙城和自己在意的人平安。
精灵静静看她。他的眼眸依然让她想到美丽而平和的湖水,但这一次,克拉维娅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不看也不愿去看自己被湖面倒映出的影子。
“你那是什么表情,”女巫有些焦躁地用金币敲击桌面,“觉得我变了?要分手吗?”
克拉维娅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变化,有时她会从利益的权衡中猛然惊醒,然后怀疑自己的冷漠和所谓理性。以克拉拉的身份在过去的时间中滞留多年,陡然厚重起来的经历常常让她感到拉扯的痛苦。离开时间花园已经有一段时间,可直到现在,女巫依然没能在“理论正义”和“现实抉择”的冲突中思考出一套完美的答案。
但不管怎样,帕利希提是她的伴侣,她并不想从最亲近的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否定。
“怎么就跳到要分手的地步,”精灵无奈摊手,“我刚才只是在想,要怎么处理掉弗朗索体内的碎片——Indo-ninya,你现在就像一只团成球的刺猬,时刻准备着给外界扎上几下。”
帕利希提从他的空间袋里拿出一只棉布小玩偶。“我在路上休息的时候做了一个你,”他把这个可爱的小棉布人展示给克拉维娅,“最初它只是裁出大致形状的两片小布头,可是你瞧,它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一点点缝上珠花或者别的什么细碎物件,它活灵活现地复原出克拉维娅的标志性特征。
“改变是很正常的事,”精灵捏捏小玩偶的脸,“也许它不太符合那些被歌颂的正确,但换个角度想想,世界也并不符合那些被鼓吹的辞藻。”他朝女巫眨眼,“所以别太紧张,我们只是在和周围的环境慢慢磨合。”
捧起茶杯,克拉维娅遮住自己放松下来的表情。“谢谢你。”她低声说。
帕利希提没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克拉维娅喝掉半杯水,“我只是叫叫你的名字而已。”
考虑到神格碎片的危险程度,两人略微聊了几句别的就中断了通讯。“对了,皮皮的摄影技术越来越好了,”挂断前克拉维娅和他说起被阿莫斯喂得又重几斤的小黑猫,“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的作品集又厚了不少。等你回来,我把它拿给你看。”
精灵和她道别。“好啊,”他晃了晃手里的可爱小玩偶,“等我回去。”
……
三天后。
克拉维娅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好端端的精灵竟是被四旋角用瞬移卷轴带回来的。
“帕利希提阁下被从弗朗索身上喷溅出的不知名药剂所伤,”被腐蚀掉半张脸的阿比杜语速飞快,“瓶身上有[霜铃兰]的标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字或提示。”四旋角擦一把伤口上不断涌出的血,“弗朗索当场死亡,尸身已被烧毁。以斯缇领主让我把神格碎片带给瑟芙城。”
把精灵和禁锢在水晶球中的脱逃碎片交给克拉维娅,阿比杜很快赶回深渊疗伤。四旋角的伤口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不断恶化,不敢轻视药剂带来的伤害,来不及去看一眼她的三只小豹子,阿比杜行色匆匆地消失在黑雾之中。
连四旋角都必须退避回深渊休养,克拉维娅抿起嘴唇,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霜铃兰标志,克拉维娅把昏迷的精灵带回城堡,和毒害星鲸木的药水同出一源,教会还真是配制出不少“好东西”。
帕利希提的状况不容乐观,被四旋角的战甲挡住视线,克拉维娅直到把他放在病床上才看清他到底被伤到什么程度。白骨、溃烂和不停蔓延的青黑色印记。没学过药剂学的人也能看得出,那瓶不知名的药剂腐蚀性极强。
拿来温水和浸过消毒药水的毛巾,剪掉被药水烧坏的衣物,克拉维娅仔细擦净精灵身上的血迹。四旋角赶回来的速?????度相当之快,帕利希提伤口旁边的污血还没来得及变成更深的颜色。
未知成分的药剂,还是教廷出品……把日常事务分散给大管家和本源之书,克拉维娅一头扎进炼药室。
许多人都看到了四旋角把精灵带回瑟芙城的场景,迟迟等不到官方发出的战况报道,再想想恶魔身上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疤,像是没人打理的野草,各种小道消息疯传起来。
人们大多知道,探险小队只有两位成员归来,由于神格碎片负隅顽抗,珍宝馆中原有的守卫也全部死于非命。不过,据有些消息灵通的人说,和这两位一起走出珍宝馆的人原本还有弗朗索,但三人在进入旅馆后遭遇不明事件,弗朗索彻底死亡,而精灵和四旋角也身受重伤。
所以,旅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事人中,四旋角已经回到深渊休养,记者们就是有心想采访一二也纷纷被沸腾的黑雾吓退。不愿意白白错过这样的大新闻,记者们将目光转向了帕利希提。日夜在城堡门口蹲守,想要采访到第一手资料的记者们每每看到城堡大门开启就会分外亢奋。
城堡外喧闹的声音让克拉维娅不堪其扰。研制解药的繁重任务已经够让她头痛,记者们一刻不停的闲聊和打牌声更让人烦躁无比。哪个天才能在一万只鸭子嘎嘎嘎的包围圈里心平气和?!
打发幽灵大管家去清退外面的记者,克拉维娅终于在几个小时后重获安宁。
但记者们大多不甘心无功而返。为了弄出点新闻和主编交代,幽灵管家的回应被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解读了上百遍。各种似真似假的流言在街头巷尾传播,最过分的一家小报直接登出了精灵的讣告——当然,所有揣测过分的报纸后来都被板着一张脸的幽灵管家请去喝茶。
成千上百条猜测充盈耳畔,最开始人们只当是报纸们为了博销量而故意瞎编,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迟迟不曾露面的精灵和四旋角让人们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连这两位都不能全身而退!再加上克拉维娅迟迟没有发声,那不就等于告诉大家,关于教会遗留下来的毒药,现在还没有人能配出解毒的药方!教会的人一向不讲道理,谁又知道那些被关进禁狱的教士手里还藏着多少东西!
从最开始的担心转成恐慌,满城的讨论声中,另一种预谋已久的声音悄悄出现。
大管家从皮皮的报社赶回来。“城主大人,”它从肚子里掏出小黑猫整理好的消息,“城中的舆论氛围大体不变,不过越来越多的人担心自己被类似的药水伤害——有声音说瑟芙城是教会余孽的重点报复对象,这条谣言已经传得有板有眼,政务厅的小幽灵也说,一部分人正准备销去他们在瑟芙城的居民编号,举家搬迁。”
“随他们去,”克拉维娅在数十排试管前抬头,“腿长在别人身上,是走是留我们管不了。不过,那些故意趁乱搅浑水的人、炮制谣言煽动不安情绪的人不能轻饶。”
幽灵警探的行动力不容小觑,一周之内,数十个小报记者被扔进了地牢。顺藤摸瓜,查出他们背后的主使人物,证据确凿的判决书让城中越刮越猛的谣言为之一歇。
条理清晰的公告张贴在专门发布官方消息的告示栏,Wisdom药剂店也贴出了“感冒药水不能包治百病,请各位顾客酌情购买”的标识——说来有趣,不知是从哪里传起来的说法,许多担忧家人健康的顾客一箱一箱地往家搬感冒药水,其中尤以上了年岁的老人为主。
谣言和抢购感冒药的狂热褪去,人们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像是滴入池塘的的雨水,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在一圈圈的荡漾中隐入池中。
戈思里校长挑了个时间来访城堡,和克拉维娅聊了半个下午,第二天,维特纳斯大学就发布了公开处理神格碎片的告示。
“总得让人们的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这个面色红润的白胡子老头、前法师协会会长向克拉维娅提及他当年常用的手段,“取得胜利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我认为‘销毁脱逃的神格碎片’是个不错的新闻。”
城主大人若有所思。“那么麻烦您了,”女巫把他送出城堡,“您说的对,我们需要一个纪念仪式来提醒人们,真正的战后时代已经到来。”
白胡子老头点头赞同:“没错,就是这样。”
正如戈思里所料,通过《瑟芙日报》,这个消息一放出去就引起了多方关注。从克拉维娅手中拿走水晶球,白胡子老头悠然自得地安排起了“销毁仪式”的布置。
当众销毁神格碎片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人们的注意力果然聚焦到了维特娜丝大学和戈思里校长的身上。想要一睹碎片的真容或见识一番前任法师协会会长的魔法能力,有些准备观礼的人从大陆的最西边专程赶来。
一个晴朗的上午,穿戴整齐的白胡子老头儿出现在他精心设计的仪式现场。向大家致意后调侃了几句自己的斐琅罗式腔调,戈思里在一片放松的笑声中取出了锁着神格碎片的水晶球。
通俗易懂地解释碎片的渊源和特性,再讲讲销毁法阵的原理,掐着预先排练好的时间,戈思里挥动魔杖。闪电般的魔力光束从魔杖顶端的蓝宝石中爆发,观众的惊叹声中,以碎片为中心、兼具实用和观赏意味的巨型法阵在地面骤然浮现。编织出密不透风的屏障,流动的金色光芒在深红色的地毯上烫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符文。
感知到了临近的危险,灰色的神格碎片疯狂地在水晶球中四处冲撞。原本固定在三角支架上的球变得摇摇欲坠,仿佛只要再多一次撞击,这颗球体就会彻底地滚出法阵中心。
这会导致销毁失败吗?毕竟神格碎片曾经吃掉许许多多鲜活有力的生命,它是那样的穷凶极恶。
影石忠诚地记录着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期待、紧张和提心吊胆生怕出纰漏的表情。摇摇晃晃的水晶球吸引走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扫过观众们攥紧发白的双手——胆小的已经在脑补出的吓人场景中闭上了眼睛——戈思里气定神闲地用小手指把水晶球推回了正位。
“神格碎片十分难缠,但它并不非不可战胜。”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继续科普,“就像先贤法师们说的那样,任何存在的事物都要遵守世界运转的定律。”
注视着观众们的面孔,做惯思想辅导工作的戈思里坚定语气。“诚然,神格碎片的破坏力有目共睹,我们的探险小队为了消灭它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沉下魔杖,这位声名卓著的老法师用力敲击阵眼。“但世界上不存在不能消灭的敌人,”他的身影在法阵飞旋如瀑的魔力流中格外挺拔高大,“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怀揣勇敢之心,在艰难卓绝的路途上坚持前行。”
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仿佛是呼应戈思里的话语,法阵再度平静之时,格外明亮的阳光洒满大地。灰色的碎片变成惨白的模样,众目睽睽中,它的动作停留在奋力撞击禁锢屏障的瞬间。
一秒、两秒、三秒——带着不甘的气息,碎片的残躯溶解在水晶球的内部。带着许许多多数不尽的死亡和野心,残存的神格彻底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目睹这一场景,观众席上熟读通史的学者心中五味杂陈。
七千年前神祇以守护之名自愿陨落,在灾难中崩解掉神格和力量,祂用神殿为万物筑造起传说纪元末期的最后一道防线。熬过神弃之冬的生命在祂残存的庇护下进入魔法纪元,在荒芜的土地上重新耕作和建造家园,如果故事结束在此时,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通晓真理的神明也不能看清人性的贪婪和易变:在魔法纪元初期为和平立下汗马功劳的神教在权欲的美酒中沉醉不醒,当抗敌的神格碎片转化成诛灭反对声的利器,当象征光明与希望的旗帜扭曲为遮掩罪恶与特权的教义,在大光明术中灰飞烟灭的灵魂泣血无途。
膨胀的权势令神官们在大陆上横行无忌,绞杀掉所有潜在的敌人,已经不满足于人间权柄的教廷在九个世纪前启动了再度造神的计划。
“再然后就是我们熟悉的历史了,”奥萝拉团在椅子里掰手指,“为了让计划拥有更大的成功几率,约舒亚抢走了蒙诺莱和女巫族地大量的珍贵矿藏。但法则有灵,他和林顿费尽心机也只得到了失败的结果。”
即使两枚神格碎片在日复一日的供奉下生出意识,勉强聚拢起的神明虚影仍然单薄而易灭。此外,影子本身肖似恶魔的形象?????更是让教会大惊失色。匆忙叫停了与造神相关的所有计划,当时的教皇不容分辩地给约舒亚和林顿扣上“勾结深渊”的罪名并将他们处以绞刑。
约舒亚和林顿的死仿佛为神教开启了由盛转衰的节点,两人死后,神官们的力量由于不明原因缓慢退化。直至一百五十年前,虚弱到无法使用光明术的神官在教廷中一抓一把。深渊以外,纳提斯大陆上能操纵光暗法术的人才大幅凋零。无奈之下,用小块神格碎片制成的十字架项链和权戒在教廷中慢慢普及。
当然,知道真相的只有教皇和红衣主教,更低级别的教士们只以为那些伪装出来的“光明术”是教廷重新兴盛的证据。直到教会在大陆战争中彻底败退,相当比例的神官仍然被精心编造的谎言蒙在鼓里。
当年出现在战场上的神明分影让教会残部生出不少幻想,抓住他们的弱点和欲念,被重创的神格残片用千年前的禁书残本蛊惑信徒为自己献祭——死在禁狱中的教士和禁狱长们发现的大召唤阵正是由此而来。
“蒙诺莱的情报、霍莉的研究结果,再加上很多不起眼的小变故……线索合在一起就指向结论:神格碎片野心不灭。”奥萝拉给希尔达和布兰奇复盘局势,“不想让碎片成熟后再度掀起腥风血雨,高层们组建起‘探险小队’。由于队中成员现在或死或伤,没人知道教皇国的珍宝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已经进入旅馆疗伤的精灵、恶魔和法师之间究竟是如何爆发战斗。”
奥萝拉把铅笔放在大陆地图上,“我们唯一确定的就是神格碎片已被彻底销毁。风波停歇,这一战至少为纳提斯带来五百年的和平。”
希尔达和布兰奇听得不住点头。不愧是曾经的奥罗!两小只捧场地鼓起掌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布兰奇举手,“可是你明明已经掌握了穿梭时间的法则。”她就事论事地提出疑问,“即使是这样,奥萝拉也不能在回溯中看到珍宝馆中的情景吗?”
呃……奥萝拉在小伙伴求知若渴的眼神中失语。法则啊,她总不能说,是因为那晚被光幕中弗朗索的样子吓到,她才暂时不能穿梭时间的吧?
[她想即一切]是女巫施行法术的第一定律,但自从奥萝拉被弗朗索那双浑浊又瘆人的眼睛直直盯过以后,接连做了数晚噩梦的小女巫完全不想再打开光幕观察历史的实景。
但这种被吓到瑟瑟发抖的丢人事还是不要说出去比较好,想到这里,奥萝拉强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穿梭时间对魔力的要求很高,”她胡乱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小,族长大人说,想要操控大量的魔力为我所用,我还得再长长。”
噢——原来是这样!好厉害的样子!
听到是克拉维娅说的,希尔达和布兰奇坚定不移地相信了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
在城堡的炼药室中连肝数天,克拉维娅过得远没有小女巫们自在。
现有的药剂在帕利希提身上完全无效,即使敷着草药,他身上的伤口仍在不断恶化。除了抽空处理一些非她决定不可的事、签名同意氪一些基建非花不可的金,克拉维娅恨不得穿回那瓶不知名药水诞生的年代并狠狠打药剂师一顿。
以斯缇领主传递过来的消息中,阿比杜至今仍在混沌海的黑雾中昏睡不醒。霍莉已经向戈思里请了长假,抱着四旋角的小豹子们,半魅魔一刻不停地赶回雾海。
深渊这边是没有什么新发现了,克拉维娅额角作痛。
森林那边目前也对帕利希提的症状束手无策。留在瑟芙城的大祭司茜维伦早在帕利希提被四旋角带回来的那天就试图用吟唱疗愈他的伤口,帕利希提也确实在自然的光辉下缓慢好转——但问题在于,那成分不明的药剂就像墙角的苔藓一样顽固,只要茜维伦停止吟唱,略微好转的地方立刻在几秒内溃烂成比原来更严重的样子。
药水!在炼药室里来回转圈,克拉维娅强压焦躁。配制解药的进度在原地打转许久,更糟糕的是她没有多少时间可用。
女巫忍不住想,如果她能拿到这瓶不知名药水的配方就好了。
停止说类似的蠢话,克拉维娅暗暗在心里哒咩,既然是见血封喉的秘密毒药,药剂师怎么可能把配方留下来。恐怕就算药剂师有这个想法,教廷也绝不会允许。
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女巫两眼发直地盯着炼药室的天花板,一个个筛网式排查过去……但愿帕利希提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咚咚咚。
炼药室的门从外面被敲响。连着熬了许多天,克拉维娅在开门的时候有些精神恍惚。坩埚里草药入水时发出刷啦啦的响声,气泡从埚底咕嘟咕嘟地泛上表面。轻微的刺挠声在耳边响起,女巫一时间怀疑自己回到了还在斐琅罗时候,而她正在重历觉醒前的那个下午。
“克拉维娅——克拉维娅——”本源之书极富辨识性的调调从门的那边传来,“我和谢普森有东西想给你看——”
又是待批复的文件吗?重复几次深呼吸,城主大人狠狠按了几下抽痛的眉头才给菲埃特开门。平时也没觉得这些事务有多么棘手,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桩桩件件堆在一起的大小事务实在叫人提不起好脸色。
“哪里的钱不够花了?”克拉维娅已经轻车熟路,“还是有新的报告要——”
本源之书瞄准门缝就贴了进来,像是小狗绕着主人把尾巴摇成一阵风,这本形象高贵的魔法书恨不得时刻和克拉维娅贴贴。
自从克拉维娅带着奥萝拉和三只魔法造物们简单讲了讲她们在时间花园里的经过,以菲埃特为首,魔法造物们的行事作风越发黏糊起来。就像是希望补偿回失去的时间和陪伴,每每想到这里,酸涩的滋味总会慢慢充盈女巫的心脏。
“打住,”克拉维娅在短暂的伤感后顶住菲埃特的封皮,“谢普森马上就要被你甩到桌子底下去了。”
扑棱棱飞舞的菲埃特这才收敛了一会儿。“好吧,”它把自己翻开到某一页,“我知道精灵的事让你没法耽误时间,我们先说正事。”
“也许你还记得,”本源之书难掩得意,“我和谢普森能链接到纳提斯和其他世界的知识库。”它刻意停了一会儿等女巫反应。“这个知识库的范围是,所有曾经被记载过的东西。无论对错,无论公开还是私有,只要我和谢普森想,我们就能够查询到能查询到的一切。”
当然,越私人的东西它们捕获起来越困难,耗费的魔力也越多。但这不必和克拉维娅说,反正屯在库里的魔晶碎够让它们源源不断地补充所需的能量。
克拉维娅隐隐猜想到菲埃特想说的话。像是生灌了一大瓶兴奋类药剂,女巫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她知道教会余党在大陆之战后着重焚毁了一批绝密资料,印着霜铃兰的标识,弗朗索还曾经因为没能把教廷的全部文件拿到手里大开嘲讽。
嘶——说了半天也没讲到重点,嫌弃地夹了夹眼睛,谢普森表示自己非常看不上本源之书这种话说一半、藏头露尾的作态。
“我们搞来了教廷有过记录的所有药方,”小蛇干脆了当,“总共有三千六百九十八页,参考精灵阁下和四旋角表现出的症状,菲埃特和我把怀疑范围缩小到了十六个配方。”
喂,本源之书把小蛇抖下封面。说好了让它来汇报的,谢普森不按套路出牌。
“再剔除掉一些需要用已绝种草药配置的、药剂存放时间不久的、难度太大以致于可行性只停在纸面上的,”菲埃特圈圈点点,“需要着重考虑的应该只有这五张。”
克拉维娅觉得自己的心情大落又大起。听到统共有三千多张配方的时候她眼前一黑,谢普森的“十六份药方”则让她脑子一松,认为自己还可以再扑腾扑腾。至于菲埃特姗姗来迟的“五张”——魔法女神在上!药剂学在上!这是什么天籁之音!
肝,现在就肝!女巫拍拍桌面,药方在哪?她争取今天就肝一部分进度条出来!
小蛇盘在本源之书的封皮上抖了抖,无数页誊抄整齐的配方就从菲埃特的书页里掉下来。小山般的药方很快再克拉维娅面前排列整整齐齐,被细心分为七大类二十三个子项,三千多张方剂乖乖地待在恰当的地方。
不等克拉维娅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五张亮光闪闪的配方便迫不及待地漂浮到她面前。
“需要我帮你把助手叫过来吗?”小蛇贴心地提供一条龙服务,“菲埃特带人瞬移的速度非常快。”它吐出信子,“或者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叫我也可以——我和教引师们就在楼上编写药剂师大赛的题目。”
啊,还有即将在秋季举办的首届药剂师大赛。
为表公平,无论大小,药剂协会里的每个世家或药店都会依照魔药学的教材编写一套完整的考题。将每份试卷编号,所有的题目会全部打散在题库中任参赛者抽取。答对最多者胜出。
由于试卷编号的存在,考生和观赛者能够轻易分辨出每道题是哪个出题方所设。为此,参与出题的世家和药店主理人们都对自家的题目相当谨慎。万一哪道题出了错又不幸被当众指出,那真是把脸面扯下来往地上扔。
揉揉头发,克拉维娅给它俩挨个喂过魔晶。“五张药方的话我一人就可以,”女巫把这两只送到炼药室门外,“助手过来反倒弄得手忙脚乱。”
“多谢你们的帮忙,”克拉维娅摸摸小蛇和菲埃特,“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去忙你们的事吧。”看着魔法造物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女巫接着回到炼药室研究它们筛出来的配方。
……
十天后。
事实证明,魔法造物果然是开挂般的存在。菲埃特和谢普森的筛选极其精准,为克拉维娅节省下大量时间和精力,它们直接让解药的配置速度再上几个层级。
摆在炼药室宽阔的桌面上,胆状的银质药瓶里装着克拉维娅辛苦熬制出来的药水。银——作为稳定而自带抗菌能力的贵金属,它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药水本身的性质不发生改变。
闭上眼睛,克拉维娅仿佛回到了给沃伦送解药的那天,当时她也面临着类似的局面。对等待救治的患者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吗?
她不知道。但是,比沃伦的受伤程度还要严重许多,精灵的状况不允许他再等下去。
数不清是多少遍,克拉维娅在脑中第无数次重复解药的作用原理和配置方案。像是从悬崖上垂下的唯一一根绳索,这份被分析到烂熟的方剂是克拉维娅保持冷静的基础。
生死面前,再无畏的人也做不到彻头彻尾的淡然。但克拉维娅知道,不合时宜的慌乱与自毁长城没什么两样。因此她习惯性地重复自己的工作过程,知识和法则的力量会在一遍遍的复述里安稳下她的情绪。
……
走入大祭司特意为帕利希提催生出的树茧,躺在枝蔓中的精灵平和而宁静。忽略伤痕和溃烂的躯体,他似乎只是在一张舒服的卧床上安眠。浓郁的自然气息萦绕在他周围,随着呼吸,精灵长长的眼睫微弱地抖动,仿佛他的双眼会在下一刻睁开。
小心避开那些狰狞的创口,茜维伦用藤蔓扶起帕利希提的身躯。“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大祭司把克拉维娅的手放在微凉的叶片上,“不要苛责自己,帮他服下药剂,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自然母树的意志。”
沉默点头,克拉维娅旋开银质的胆瓶。
气味清苦的药水流入帕利希提的唇中,倒尽瓶里最后一滴液体,女巫和大祭司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待。
像是终于熬过严冬的植物,树茧在几分钟后开始改变。生长出茂盛的草药、鲜花和其他常见或罕见的植株,帕利希提残破的身躯被这些盈满自然芬芳的事物逐渐修复。溃烂的伤口在流转的魔力光线下愈合,狰狞的创伤在新生的皮肤上变成薄薄的纸片般的存在。只要轻轻一动,它们就会像老去的树叶那样从枝干上落下。
只需要轻轻地动一动——
仿佛听到了克拉维娅的心声,沉睡了许久的精灵微微移动手指。缠绕在他身上的死亡气息飞速枯萎,从微不可闻到清晰有力,穿过愈发繁茂的花草,帕利希提的心跳声回荡在他身处的茧室之中。
“按照童话里的情节,”把空间留给两人,大祭司在离开茧室时打趣,“你该用真爱之吻把他彻底唤醒。”
被这煽情而浪漫的说法打动,克拉维娅在纠结了几分钟后走到帕利希提的身边。
真的要这么干吗?望着恢复如初的精灵,女巫心底的小人无声尖叫。趁他没醒来的时候亲他!用真爱之吻!
也许是太久没和帕利希提亲近,拨开他脸庞周围的草药和鲜花,克拉维娅一时间竟不好意思起来。故作无意地瞄一眼茧室的入口,又一次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她俯下身并慢慢靠近精灵。再度被这张看了无数次的脸迷惑,女巫没出息地紧张起来。
“抱歉——小姐,你在做什么?!!”
克拉维娅差一点就要亲到精灵的鼻梁时,帕利希提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呼!大结局啦!写了这么久的剧情线,作者菌要写几个甜甜的番外吃糖(结局里留的几个坑会在番外里填上)!
这篇故事比想象中还长上许多,第一次写文,在WORD里莽了个大纲就开始天天敲着键盘赶更新。最初我自信满满,觉得写文有什么难的,日更难道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没想到五月开文,因为三次元总有突发事件干扰再加上对情节体量预估失误,断断续续写到十二月中旬才把大纲里所有的情节点写完。(脸痛.jpg)
断更的几个月里一想到还有文没完结就常常emo,十月份重头修文修到自信崩塌的时候我简直想就按原样算了,十一月份写后面的大剧情时我又想要不砍纲完结?非常感谢追到现在的小天使,作者菌每次想摆烂的时候就翻翻评论区,没有大家的支持,也许我真的很难完整的写完一个篇幅远超预计的故事。给小天使们比颗大大____________的心!
不小心又暴露了话痨属性,那么,有缘再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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