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狐獴
◎一位有些孩子气的银发旅客◎
瑟芙城, 右岸,一家昂贵的旅店。
围着印染上华丽花纹的羊绒披肩,旅馆的老板娘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翻看着账本。窗外的天际仍旧是暗沉沉的铅灰色, 路上奔波的车驾与行人却依然行色匆匆。
这鬼天气。她抱怨了几句并随手向身边的壁炉里丢入几块上好的松木块。
木块很快在火焰中燃烧起来, 那些哔哔啵啵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越发哄得人昏昏欲睡。
大约是不会有客人了。摸一摸头上的珐琅发针,老板娘紧了紧披肩准备回房休息。
地面上的积雪在来客的脚边飞起又落下,伴随着他的动作, 悬挂在大门上的琴铃叮叮咚咚地吟唱起来。
“打扰了, ”拎着皮箱的银发的年轻人给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请问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披肩下摆的流苏,老板娘端来红茶并回以热烈而艳丽的笑意:“当然有, 请问您想要哪一间呢?”
单人住, 希望房间足够宽敞,偏好高层, 对视野有很高的要求。
领着对方走上铺好地毯的宽阶楼梯, 她注意到这位俊美的客人似乎不是很习惯旅店中的台阶。
“为什么要把台阶砌得又矮又宽呢?”年轻人略带些孩子气地抱怨到,“这真的很考验耐心——一步跨不过, 两步又跨得太过,非要耐下性子计算好步幅才行。”
老板娘掩下嘴边的笑意,她放慢脚步等待着身后的客人:“这算得上是豹族的特色装修, 最初是为了方便年幼的孩子们在石阶上玩耍。”
原来如此,银发的客人恍然点头,他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旅店里的装饰。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豹头, 深色的墙纸如果细看也能发现类似豹斑的纹路。
二层和三层的楼梯之间有一块面积略大的空地, 木质的地板上摆放着几个皮质的单人软椅, 椅子中间的年轮树桌上支着数十个擦拭一新的相框。
精致的水晶框似乎内藏机巧, 在这面桌子前暂停一会, 框中的小豹子们就会打着哈欠睁开眼睛或是冲着来客翻出毛茸茸的肚皮。
“这是我的孩子们,”老板娘伸出涂着豹纹指甲油的手指逗弄着相框中活动着的影像,“旅馆对门的店铺就可以制作这种有意思的魔法相框,如果喜欢的话,等雪停了您可以去看看。”
客人似乎对这种魔法小物件分外感兴趣,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它们好几眼,才又再次迈步走上楼梯。
“这是视野最好的一间观景房,”扭动门上的黄铜把手,老板娘介绍到,“虽然只在三楼,但由于旅馆整体层高较高的缘故,您甚至可以从这里看到博览会的展馆。”
环视宽阔的房间,银发的年轻人显然对室内的布置很是满意。
“辛苦您了,”他把手中的皮箱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我大概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如果退房会提前告知您——先付半个月的房费可以吗?”
老板娘当然不会有异议,由于价格高昂,这间套房在大多数时间内都是空着的,更何况现在并不是旅馆营业的旺季。
“没问题,”她将房门的钥匙递给客人,“如果您需要清洁服务,出门时把钥匙放在一楼的柜台那里就可以。”
拿着客人交付的金币,老板娘心情不错地哼着调子离去。
客人在房门内站了几分钟,直到确认脚步声已经远去,他才提着箱子坐到了房间内的沙发上。
这确实是间不错的客房。落地的玻璃窗干净而明亮,屋内的装饰不但风格统一而且看起来质感十足。
而沙发的支撑度也是恰到好处——银发的年轻人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上面。将皮箱放在面前的矮桌上,他拨弄着箱子的密码方块。
数秒后机械锁具自动弹开。
一团魔法光球迎面弹了出来,弗朗索的影像在半空中显现。
“听说‘狐獴’先生自信地拒绝了我们的计划,”弗朗索冷着脸坐在办公桌前,“既然您如此擅长奇思妙想,那我也只好预祝您此番行动成功。”
他扯起一个嘲讽的表情:“假如您就此被女巫发布追捕令,面临着满大陆闻风而动的赏金猎人,我也不会向您伸出援手。”
不等对面的人回应,弗朗索挥手打散了魔法光球。
豪华的客房内安静半晌。
“哈,副会长还真是趾高气扬,”代号狐獴的银发年轻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他对着空气不屑到,“我面临追捕?您不会以为那几张废纸一样的行动计划比我更可靠吧?”
走到窗边,狐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打开墙边的开关,皮箱内的物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组漂亮的零件,花费一点时间把它们安装好,精致的[炸裂魔方]就此成型。轻轻地把它托在手里,狐獴细致地感受着所谓的“暴力美学”。的确是巧妙的设计,他着迷地触摸着魔方的棱角。
其实弗朗索的要求很简单:用[炸裂魔方]给瑟芙城找点麻烦,最好能使博览会草草闭幕。
想到对方那张扑克脸,狐獴忍不住嗤笑出声:“颐指气使地命令我,但我可不是您的手下。”
更别提这单灰色交易仅仅是付了订金,如果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来做,他就是翻脸撕毁约定弗朗索也只能忍着。
不对,那个协议似乎还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啧——狐獴不是很愉快地撇了撇嘴,上过魔法学院的人就是不好骗,任他怎么花言巧语弗朗索也不肯放弃协议中的惩罚性措施。
把[炸裂魔方]再度拆解成小零件,狐獴小心地把他们放回皮箱中。据说这个小东西爆炸起来可以毁掉法师协会的主体建筑,不知道它能在瑟芙城里显现出多大的本领。
把炸药塞到床底下,再用层层叠叠的被子做遮挡。
后退几步,狐獴看着床下摇了摇头。床架并不低矮,非要用被子或床单挡住的话,清洁人员一眼就能察觉到违和感。
真可惜,他漫不经心地想,床底可是他个人最喜欢藏东西的地方。
把整个屋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狐獴遗憾地发现,能把炸药照顾得最妥帖的方式就是将它随身带着。
那就带着吧,他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推门出发。
但愿那些和他顺路的人不会被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炸到。
嘻嘻。
老板娘仍旧在柜台那里百无聊赖地查着账本,壁炉里的火焰变小了许多,但她披肩上的流苏只差一点点就要沾到那些没有燃尽的木块。
“我想,您需要对自己的披肩多付出一点关心,”狐獴对着老板娘行了一个颇为优雅的半礼,“或者索性拒绝坐在火焰身边。”
挂在旅馆大门上的琴铃再次叮叮咚咚地响起来,扑面而来的寒风中,银发的客人提着皮箱消失在雪雾之中。
站在十字路口,狐獴短暂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行程。
瑟芙城以中心河为界划分为左岸和右岸。左岸自不必说,整座城市中防守最严密的城堡就坐落在那里。
而且左岸多是些图书馆和魔植园之类的、承担文化职能的建筑。书籍,狐獴眯起眼睛,这个词总会从他心里勾出一点点复杂的感情。假如这点情绪也有名字,那它大概可以被称之为敬意。
够搞笑的,狐獴拂去肩上的落雪,谁不知道他是混乱的代名词——动机不明的偷窃者、热衷于搅浑水的麻烦制造者、被恶魔下过追杀令的潜逃者——他天生与“敬意”之类的词汇不沾边。
但他的脑子诚实地翻出了回忆,这样的敬意与他没能完成的学业有关。撕碎的书本残片在狐獴的脑海里一晃而过,模糊的成绩单从他记忆深处浮现。还有老师那张年迈而失望的脸。
突然闪现在脑海里的回忆令他不快,银发旅者的脸色阴沉下来。
“我偏要做个彻底的坏种,”他恨极反笑,“你不愿意让我做的事,我非要一件件完成。”
他果然不适合这种沉闷的地方,狐獴转了转手腕。没意思不说,还让他想起那些一文不值的破烂过去。
在一堆沉迷学术的研究员面前扔炸弹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房顶飞出去了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乐子还是要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才有趣,只有足够多的性命才配得上[炸裂魔方]的表演。
也就是说,狐獴兴味十足地扫过地图,他今天的行程还是集中在右岸。
旅馆的老板娘很好看,虽然她是豹族。旅馆对面的店铺还会做些能让他动心的魔法相框。既然这样,这条街道还是保留下来比较好。
用手指敲敲下巴,狐獴很快打定了主意——远处的咖啡店一直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香气,寒冷的天气中,那些混合着苦涩和甜味的蒸汽相当诱人。
在正式开始游戏之前,他要先填满自己的肚子。
推开玻璃门,狐獴在滚滚而来的咖啡豆前顿住脚步。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防备地,各式各样的咖啡豆奔涌着倾洒在他面前,它们宏伟迫人的气势令人想到自天边倒伏而下的巨浪。整间店铺似乎都被烘干的豆子淹没,他甚至看不到店内的座位或者装饰。
流动的豆子们缓缓形成下漏的漩涡,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如同一根枯瘦而伶仃的水草,狐獴在咖啡豆的海洋中体会到了深深的恐惧。
但在碰到他的前一秒,那些豆子停滞在空中并化为飘散的烟雾。
原来是魔法幻象。狐獴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
不过确实很有意思。
他的眼睛亮了亮,瑟芙城确实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分趣味。
咖啡店的柜台在别出心裁的幻象后显露出真容,大块的玻璃展示台里分层罗列出数十种精美的?????甜点。
“欢迎光临,”一条眼镜蛇盘在柜台咖啡杯上张大嘴巴,“请问您想来点什么?”
幼年时期差点被眼镜蛇咬死的惨痛回忆漫上心头,狐獴滞了滞,最终还是在店铺内浓郁的香气中硬抿出一个微笑:“要最甜的那种牛奶咖啡。”
收起嘴中的毒牙,眼镜蛇迅速翻下柜台变成人形。新鲜出炉的咖啡师显然不怎么看得上这种吃不了苦的银发小白脸,她傲然道:“你怎么不直接要杯咖啡味的奶茶呢?”
狐獴燃起了一股莫名的好胜心。
“我说,”他坐到高脚凳上,“你瞧不起牛奶咖啡吗?”
作者有话说:
狐獴(好胜版):
本反社会至死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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