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解药
    ◎入V万更 鞠躬~◎
    全场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女巫身上。
    “我可以配置出解药, ”克拉维娅先抛出结论稳定人心,“只是解毒剂的配方需要用到大量不常见的药材。这些原料未必多么稀少,但却并不容易获得。”
    比如, 幼年龙族的尾鳞——最好是红龙的。
    龙族尾鳞。这确实不是多么稀少的药材。要知道, 一头正常发育的龙在幼年期会褪三次鳞,如果TA的父母将这些坚硬锋利的小东西完好地保存下来,那么在幼龙成年之际, TA会拥有接近一吨重的“童年回忆”供其缅怀精(调)力(皮)充(捣)沛(蛋)、无(天)忧(天)无(挨)虑(揍)的儿时。
    尽管总体看来尾鳞占比并不大, 但是,假如它们被妥善地保存下来,那么一头龙就能给女巫提供潜在的数十千克药材。
    “您需要多少的红龙尾鳞呢?”伊丁夫人没有犹豫, “我想我大概能找到慷慨的援助者。”
    “请稍等, ”克拉维娅手中的妖精羽毛笔在灯光下扑簌簌地掉落金粉,“我会拟出所有需要的原料。”
    菲埃特静静地悬浮在空中。表面看来它并没有说话, 然而实际上本源之书早已动用法术和馆灵隔脑八卦了起来。不为人知的交流后, 它们一致认定这是魔法女神赐予塔洛什的机会——否则就算再过上几百年,伊丁也不见得会主动上门去找他。
    两点五克的红龙尾鳞、三块檬砷、七克苏兰花粉以及……
    伊丁夫人快速掠过清单上的药材并向女巫致意:“感谢您的配方。”
    剜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伦泊, 再谨慎地收好这张纸。珍珠女士握了握人鱼公主的手:“还请殿下稍事歇息,我即刻动身。”
    夜色中,海洋馆的玻璃门转动开合。走出这通宵的灯火, 一行人匆匆离去。
    凌晨。零点四十九分。
    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粒,树木影影绰绰的站立在宽阔的街道旁。喷泉中的雕像被落雪薄薄地盖住一层,又在哒哒的脚步声中悄悄抖下几丝寒冷。
    呼出的气息在冬夜的风中迅速地冰冷下来, 再穿过几棵雾朦朦的路灯……伊丁夫人敲响了塔洛什住处的大门。
    沉重的合金门应声而开。速度快得让她疑心一直有人守在后面。但这是不可能的, 塔洛什对地盘的独占欲让他宁可自己动手打扫巨大的房间也绝不聘请佣人。红龙对的瞬移术的掌握真是越发纯熟, 她想。
    “深夜到访, 真是失礼, ”伊丁理了理大衣的褶皱,想要尽量隐藏住睡袍的下摆,“但事出紧急。请问我可以向您加急采购这张清单上的药材吗?”
    虽然还是十分美丽……但她现在的形象远没有往常的一丝不苟。
    大约是意识到事态非同寻常,红龙咽掉了不合时宜的打趣并扫过纸上密密麻麻的药草名称:“没问题,你马上就可以带走它们。”
    塔洛什上楼去取配方中涉及到的原料,伊丁则留在客厅中等待。松枝在壁炉里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寒意也烤化了鞋子上的雪水。看着浅色地毯上缓缓渗开的水印,她有些尴尬地收了收脚。
    拿着箱子走下来的塔洛什刚好看到她的小动作。“抱歉……我忘了你不是很耐冷。要开启增温法阵吗?或者喝点什么热饮,不掺酒的那种甜水之类的,”他关心到,“看起来你的脸色不太好。”
    一刻钟后,他们动身了。
    左手拎着方方正正的药材箱,右手举着一杯插好吸管的玫瑰酱果茶,噢——还裹着一个防风保暖的超大号披风。坐在龙背上飞向海洋馆,伊丁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怎么弄得像是公费搞对象一样。
    防御阵法过滤掉寒夜里刀锋般湿冷的气流,皎洁的月色照在小箱子的黄铜扣上并反射出柔和的光亮。
    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半句都没用上,伊丁挡住半张脸并小幅度地咬碎热茶里的玫瑰果,想到自己在来路上的的揣测,她升起了一丢丢愧意。
    塔洛什很难搞,这是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的共识。靠在温热的龙翼上,珍珠女士想。
    然而。好吧,伊丁承认,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体会过在红龙这里铩羽而归的感受。硬要说的话……嗯,他非要搞那个什么纯金沙发的时候算一次。
    蜜酿的玫瑰果真好吃,再来一个。
    完备的原料很快送到了克拉维娅的炼药室。
    等待之中,人鱼们在灯光明亮的室内心事重重。
    走进单独辟出来的小隔间,考虑到它的隔音条件一般,护卫长低声请示艾琳娜的意见:“殿下,我们要把伦泊扣押回深海吗?”
    人鱼公主按了按额角。她在心里反复回忆着精灵的话。霜铃兰纹样的瓶子、教会秘制的高烈度魔药,还有钙化枯萎的星鲸木。
    红发的小人鱼翻看着呈送上来的资料。单就伦泊过往的履历而言,旁人真的难以理解他的行为。十分幸运地,他出生在战后,不必亲身经历那些黑暗而压抑的日子。伦泊按部就班地在分区里的海洋学院中就读,他甚至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毕业后这只深海巨章顺利通过考核并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他成为一名文员,被录用至海神殿。兢兢业业地干了数年,伦泊的同事们对他印象向来不错。
    性格平和、做事麻利。正因如此,他的上司才一力保举他进入参展的工作队。这可是个能给履历镀金的项目,为了争夺入队的名额,各个部门的成员在私下里可没少费力气。
    但海神殿里没人因为伦泊得到机会而不满。“他是个踏实又勤奋的同僚,”就坐在他对面办公桌的帝王蟹小姐这样评价他,“主管把指标分给他我们都没意见。”
    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能够服众的、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官员预备役要做出毒害星鲸木的事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艾琳娜闭眼复现着她进入海洋馆的那一幕。深海巨章绝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皮肤上的环状纹路异常地凸显出来。被当场抓获时他甚至没有反抗,就那样面色灰败地蜷缩在墙角——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台很硬的样子。
    他的家人也没有被控制,根据深海传递回来的消息,他们甚至还在一如往常地盘拢在火山岩上打藻牌。
    伦泊或许是在花花绿绿的诱惑中鬼迷心窍,那么,给他传递消息、提供药剂的又是隐藏在暗处的哪股势力?
    教廷出品的魔药。是教会的残余人马意图报复?还是……毕竟,弗朗索带着他的跟班们曾以“研究”为名拿走了教皇珍宝馆中绝大多数资料。虽然法师协会会长在后来把那些东西返还,但怎么能确定弗朗索没有私藏呢?
    至于法师协会会长,那个成天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小人鱼不愿意对他预设那些恶毒的猜想。
    然而,海中的奎茅甚至能变化出上百种形态来欺瞒捕食者的眼睛,谁又知道满面的笑容与慈爱的话语是不是对方的高明伪装?
    也有可能是海洋中的反对派……他们都能在大陆战争中勾结教会并泄露母亲的行程讯息,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药似乎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把他押回深海的途中护卫队极可能会遭遇伏击。特别是从浅海区下降到深海区的交界地段,反对派最喜欢这种方便浑水摸鱼的地形。
    “先把伦泊扣在我们手里,别让他死了,”艾琳娜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要看看星鲸木的情况再考虑下一步。”
    教会倒台后,纳提斯大陆上的商业贸易日益兴盛起来。许多行业的规则正在各方势力的撕扯中缓慢地形成。深海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博览会的机遇加入角逐。
    更何况对人鱼抱有善意的种族一向不多,错过了瑟芙城的推广,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赫卡特女王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深海的宝物被冠以侵略者的姓氏。
    想在这种时候搞破?????坏吗?人鱼公主的眼神里流露出属于捕食者的凶悍与锐利。那么,是时候让他们体会一下被鲨鱼群紧咬不放的恐惧。教会已经被推翻,时至今日,谁也别再想把海洋当作可以大肆掠夺的无主矿藏。
    有些沉重的氛围中,皮皮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她当然知道克拉维娅很厉害,那可是克拉维娅!但是……但是现在的空气真的很严肃吓人喵QAQ
    蹲坐在展览馆宽宽的窗沿上,小猫咪随意地把左右两边的爪爪摞到一起。
    “皮皮在看什么?”芬里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眼下聚集的青黑简直快要砸在地上,“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我,我睡不着,”皮皮超小声地回答,总感觉现在连喵喵咪咪地叫几下都是种罪过,“你们要熬个通宵吗?”
    豹耳女郎正要回答,却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了什么。她随意地摸了摸小猪咪的头顶,语气中隐约带上了一点磕CP的姨母笑:“快看那边——真帅气呀,你认不认识他?”
    皮普莉尔惊恐地逃出了芬里奈的魔爪并跳下窗沿变回人形。救命呀,这里有个大猫猫熬夜加班加到崩人设啦!!!你不是酷姐吗芬里奈!捡起你的装×包袱来啊!!!
    不过那边到底是谁?皮普莉尔睁大猫眼看过去。
    “阿莫斯头上那撮金发是你给染的吗?”芬里奈再度凑过来,她暗暗唾弃自己,她是什么品种的怪阿姨,怎么见到个小年轻谈恋爱就一定要赶过来炫狗粮,“好不好看的另算,容易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来倒是真的。”
    皮普莉尔收回放空的思绪。她得意点头,不愧是大猫猫,这可是第一个一猜就猜中她绝妙用意的人哎!猫猫瞬间精神起来并开始超小声地和芬里奈分享染头细节。
    说到为什么选这个颜色的染膏,皮皮矜持地歪头,她的眼睛可是金色的。
    巡逻队中,阿莫斯莫名地打了两个喷嚏。随着他的动作,狮鹫头顶那撮金毛在风中飘动得更神气了几分。
    “小心点儿,”带队的亚伦提醒到,“回去都要记得吃药,魔药博览会就要开始了,任务很多,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法拉的身影在街道的另一边遥遥出现。她身后也跟着类似的一支小队。
    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亚伦想,瑟芙城内的守备力量竟然比之前预设好的还要强上几分,一趟巡逻还没结束,他已经碰到了三支原本不用值夜的队伍。
    地上的脚印多了数串,又渐渐被新落的雪掩住。
    红龙推开海洋馆的大门,药材箱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很快消融。
    但愿一切顺利,伊丁夫人把箱子交到克拉维娅手中。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只能等待。
    “你不回去休息吗?”坐在展馆的长凳上,伊丁分给红龙一个暖手的银质香薰球,“拿着吧,今晚太冷了。”
    其实展馆内部安置了保暖用的火系法阵,但馆灵说,太高的温度会催化魔药的威力。不得已,工作人员只得把一些平日里生存在海底火山旁的、畏寒的魔植都挪到一个小屋子里再点起小型阵法。
    因此,整个海洋馆中并不比室外暖和多少。唯一值得慰藉的大概就是展馆的建筑质量不错,除了靠近玻璃大门的地方,几乎没有冷风吹进来。
    塔纳什盯着那个小小的香薰球,他把它顶部的细链子缠在自己的指节上。
    “你真的是一点都没变,”红龙拨弄着小银球,“还是喜欢这些精致有格调的东西。那些从其他大陆来的船队有时会售卖这种货物。我当时还在想,谁会花上五六十金币买这种华而不实的——”
    他猛然停住。糟了。说错话了。
    等等……让他想想,花仙教过要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的。对对对,第一步,先试探对方的反应,如果不是很在意的话那么找个别的话题糊弄过去就好,就——
    龙族大商人瞟向身边,伊丁正万分核善地看着他。
    好极了,不必再想办法转移对方注意力了,此路不通。
    那就诚恳地承认错误……但他犯了什么错吗?塔洛什思考起来,这东西一看就是没什么大用,哄小姑娘开心的。他的评价没错,红龙自信起来,做了这么多年贸易,各种商品是什么货色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所以错不在这。
    “你把它还给我,”珍珠女士相当不高兴,“华而不实?你管我喜欢什么?”
    看不上我的审美,你个拿金子做家具的就表里如一了是不是?伊丁很生气。
    眼看着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又要冻住,红龙焦急中下意识地合掌。
    嘎嘣嘎嘣的声音从他的手中响起。而伊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塔纳什面不改色地感受了一下手掌中已经压成银片片的香薰球和球中稀碎的红魔晶,求生欲让他瞬间开窍。
    “我确实管不了你喜欢什么,”红龙艰难地挤出音节,他为闪现在脑中的情话感到不好意思,但此刻又没有时间让他把这些词句润色成伊丁喜欢的风格,“可是你喜欢的什么却能管得了我喜欢什么。”
    伊丁愣了一下。塔洛什以为有用,于是“乘胜追击”。并且,他记起了刻意练习和背诵过的情诗——在“华而不实”这个词的提醒下。
    “这个银球在商人眼里价值确实有限,”红龙摩挲着手掌继续,他竭力回想着花仙列出来的话术并且用自己的语言习惯加以改编:“不过是你递给我的那就非常值钱。对,值钱。华而不实是它自己的毛病,价值千金的是你递过来的爱情。”
    他自认比较圆满地背诵了花仙发给他的情诗。伊丁会喜欢吧,她买过这个诗人的好多诗歌集。塔洛什默默给自己的表现点赞。
    但这番话实际的效果么……只能说,斯嘉蒂如果在现场一定会不顾形象和力量差距地扑上来暴打红龙并扔回咨询费,再为花仙们差点就能住上的花房痛哭一番。
    那首情诗的原句其实是这样的:
    /吾爱,请不要/
    /请不要嘲笑我空荡荒芜的爱情/
    /你或许被耀眼的假象吸引/
    /又在被欺骗的失落中/
    /将这华而不实的冠盖抛弃/
    /你离去后/
    /我的心脏流落在沙砾的涛声中/
    /假如你仍愿回首/
    /我的灵魂将幸福地蜷缩在贝壳中流泪/
    /人间的每粒珍珠/
    /都将高喊着你馥郁的姓名/
    多么动人!金玉其外的“我”实则内里空空,但“你”的出现却让这败絮其中的灵魂也孕育出了纯洁高贵的爱情!
    斯嘉蒂泡在图书馆里各种翻阅情书诗集,千挑万选之后,它恋恋不舍地把相中的几篇单独抄写出来并交给红龙。
    “这是在纳提斯大陆上流传最广的一篇,但它本质上仍然小众而不流俗!!而且诗歌里暗合伊丁女士名字的寓意,作者又恰好是她最爱的吟游诗人,”花仙在咨询室里兴奋地飞舞起来,仿佛它正沉浸在爱河之中,“她一定会被感动!!!背下来,塔纳什先生,请您现在就把它背下来!假如您只能记住一首,不要怀疑,把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放在这一首身上!”
    红龙被花仙乱飞的狂热样子短暂地震住了。等他找回言语功能时,塔纳什已经彻底被斯嘉蒂说服了。
    “好,”尽管提到背书就感到脑仁刺痛,但红龙采纳了花仙的建议,不过他给自己争取了一点点自由发挥的空间,“如果我实在忘了一些词汇和句式,可以临场发挥吗?”
    呃……花仙当即哽住。
    想象了一下类似的场景,它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那样直直地摔到了自己的皮椅上。但出于对财大气粗的客户的尊敬,它委婉地给出了建议:“有些意外可能确实会难以避免,但请您务必不要发挥得太过自由。”
    塔纳什心领神会,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那么,表白的另一方是什么反应呢?听起来,红龙似乎交上了不太完满的答卷,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完全判他死刑。
    毕竟男女间的爱恋是世界上最说不准的事情,坠入爱河的情侣们往往会做出种种旁人眼中不可思议的蠢事。被……被不加修饰直抒胸臆的情话打动怎么了,在恋爱专家眼中这甚至不值一提。
    不过珍珠女士暂时没有亮出红牌。因为。因为她被土懵了。
    “华而不实是它自己的毛病,价值千金的是你递过来的爱情。”这句话配合红龙的嗓音在她脑海里不停回荡着重复着,向来妙语连珠的外交官在此刻竟不知道要给出怎样的表情。
    ……
    克拉维娅拯救了她:“魔药配置好了,星鲸木挪到新的水族箱里了吗?”
    伊丁夫人猛然回神,她揣着香薰球并走到了离红龙距离最远的一个地方。
    人鱼族的布展人员遗憾地摇摇头:“死去的寄生植物分泌出了一?????种强胶质液体,星鲸木被固定在了水族馆底部,就算我们把四周的玻璃板都抽走,它也会粘连着下方的金属板。这种胶质液体粘性极强,是如今最畅销的建筑用胶的原料。”
    “这些胶液的存在会影响到解药的效果吗?”伊丁夫人有些忧虑,“据我了解,它们在晒干后甚至刀枪不入?”
    “不必担心,”女巫向他们展示手中的药剂瓶——和人鱼们想的不同,她的手中总共握有三支魔药——每一支的颜色都非常好看,“我预判到这种情况的出现,因此也配备了消融性的药剂。”
    看到自己的老师,艾琳娜秒现星星眼:“老师您好厉害!不过,为什么是三只呢?”
    “最后一支是为了处理其他的疑难问题而预备的,但是星鲸木乖巧又懂事,”克拉维娅抑制住揉一揉小人鱼的想法,“它没有让自己陷入最麻烦的境地。”
    人鱼们在女巫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他们撤掉水族箱四周的挡板,将兑了水的消融魔药均匀地喷洒在星鲸木全身上下。
    “这魔药可真漂亮,”皮皮变回小猫咪的样子并趴在克拉维娅身边的凳子上,“亮闪闪的,就像人鱼阳光下的鳞片那样。”
    皮皮说的没错,这也正是在场的所有人想要赞叹的。
    胶层的溶解需要一点时间,克拉维娅随口考问自己的学生:“艾琳娜,你能告诉大家为什么药剂中会出现这种状况吗?”
    看到解药后小人鱼略略地放松了下来,而提问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飞来。
    不过艾琳娜的魔药学储备足以应付这种基础性问题,她脱口而出:“这是因为魔药中包含有珍稀的矿石,例如檬砷。被研磨成一千五百目的粉末之后,它们就会最大程度地与魔药母液相作用并呈现出这样的光泽。”
    伊丁夫人相当惊喜地看着艾琳娜。小人鱼莫名地感到不太好意思,她已经能预见到一部分的未来——比如说,赫卡特女王将会从珍珠女士口中听到大量有关于人鱼公主优秀表现的称赞。
    “完全正确,”女巫表扬到,她扫了圈周围形形色色的身影,“而且入药的是你在上周末调配出的母液。相当好的质量。你看,檬砷在其中分布得非常均匀,并且整瓶药剂在稀释后依然呈现出匀和的珠光。”
    大家顺着克拉维娅指出的方向看去。大部分工作人员并没有研习过魔药学,但他们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星鲸木的变化。喷洒魔药后,星鲸木的折光系数直线上涨。
    就像口红里哑光和镜面的区别,女巫想到。嘶——斯嘉蒂似乎在前几天同她说过,花仙们除了制衣外还在研究妆粉之类的产品。
    假如这是个游戏,那么等着她开肝的支线任务估计已经堆成山了。
    算了,克拉维娅转了转手腕,发展急不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其余的等博览会闭幕以后再一项项地氪金开肝。
    她看了看怀表,分针已经走过了十二分之一的表盘。不错,时间差不多够了。
    擅长水系法术的人鱼出列,当着众人的面,他们把星鲸木冲洗得干干净净。因为不清楚伦泊是否还有同党,小人鱼拒绝让任何一波卫士单独和星鲸木待在一起。
    皮皮用尾巴把自己圈起来,她不是很理解:“可是这样子的话,木头上面的植物群就都没有了诶。”
    人鱼们表示这都是小问题。寄生魔植远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星鲸木上那些斑驳的裂纹和凸起实际上暗藏玄机。
    它们实际上是寄生系的植物的孢子和根系。一旦外界环境急剧变化,它们就会陷入休眠状态保存有生力量。当外部状况好转之后,这些魔植甚至能在几个小时内重新枝繁叶茂起来。
    撤换水族箱、调试相关配套设施、处理污水……海洋馆内一时忙了起来。
    鉴于高烈度魔药的危险性,直到克拉维娅和艾琳娜用药剂进行完二次净化,伦泊投过毒的水才进入了正常的处理程序。
    还有十分钟就要到凌晨三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布展人员的心态却是越来越稳定。不会有大问题的,他们想,解毒药剂近在咫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新的水族箱安装好……可以这样说,他们的基础性工作进行得越仔细,节省下来的时间就越多。
    三点零六分。
    星鲸木被安放到了崭新的容器里,加了晶体盐的淡水从进水口徐徐流入。水面不急不缓地攀升着,偶尔会有细碎的气泡从部分寄生着魔植的裂隙中冒出。很快,大半个植株都被淹没在清澈的水下。
    大概还有五厘米,水面就会彻底盖住星鲸木的顶部并触碰到箱壁上“最高水位”的标识。
    轻轻地晃了晃瓶身,女巫把魔药倒进了阀门中。
    亮闪闪的药剂顺着水流淌入箱中,如同春风解冻冰雪,星鲸木表面苍白的钙化层逐渐消弭。几个呼吸过后,这棵巨大的植株重新恢复了生机。
    如人鱼所说,寄生属的魔植几乎是在星鲸木恢复后的瞬间伸出试探的饵丝。发现自己处于无毒无害的环境之后,一个错眼的工夫,光秃秃的植株上便冒出了新生的绿意。
    观察半小时后,众人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我们把放在隔间里的魔植搬一些回来吧,”艾琳娜说到,“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们得抓紧布展。”
    话音落地,参展工作队中的人鱼们迅速地动了起来。
    抢救回珍稀植株,又重新编排了安保计划表。凌晨五点的时候,海洋馆彻底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真是精神紧绷的一夜,不过问题圆满解决,熬的心血也就不算白费。
    似乎可以休息了。天啊,真的好困。合起手中的记事本,芬里奈和克拉维娅告别,顺便捞起长凳上睡得肚皮朝天的皮皮:“那我们先回办公室睡一小会儿,有事再联络。”
    克拉维娅也准备和精灵一起回城堡补觉,连熬十几天的夜,女巫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对于一个长睡眠的人而言,最严酷的惩罚是什么?那就是把柔软的枕头摆在TA的脑袋下,再在即将入眠的时刻用震天的闹铃把TA一脚踹起来干活。
    最后检查一遍馆内的细节,人鱼公主吩咐护卫们在各个水族箱前丢下层层叠叠的防御性法阵。直到各系法术在海洋馆中交映出五光十色的影子,艾琳娜终于放心。
    “伊丁夫人,”小人鱼远远地看见红龙的身影还等在场馆门外,“熬了一整夜,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缓一缓吧。”
    珍珠女士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这笑意未曾散去,直至她撞见了守在馆外的塔洛什。
    他怎么还没走?一转头,艾琳娜已经带着工作人员跑远了。那帮嘻嘻哈哈的人鱼!当她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吗?
    最好让海洋之主护佑你们不犯错,伊丁想,否则她一定借题发挥!
    “咖啡馆最近雇了新的甜点师,”红龙小心地邀请到,“除了你爱吃的提拉米苏、香草焦糖斯派库鲁斯以及开心果达克瓦兹,店中今日还准备供应一些新大陆风味的点心——据说它们和银熏球都来自同一个国家。”
    伊丁真想不顾形象地白他一眼,再义正词严地拒绝。
    但她转念一想,何必因为这种原因置气。苦谁都不能苦了自己的胃,开心果味的小蛋糕又做错了什么呢?
    于是珍珠女士矜持地扬了扬下巴:“东方特色的点心……听起来还有些意思。”
    塔洛什准确地接收到了对方的脑电波,一场愉快的早餐约会开始了(大雾)。
    光可鉴人的展示柜前,伊丁的心跳快了几瞬——她看到自己的身影,并记起来自己大衣下面还裹着睡袍。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的胸腔中仿佛有一万条受惊的鲸鱼在放声尖叫。
    没事的,她竭力安慰自己,凌晨五点,要不是红龙这个黑心老板点名要来,咖啡馆都不会开门!不会有别的客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的。至于塔洛什,他爱看就看吧。差点走到结婚那一步,他们在彼此面前也没什么非保持不可的形象。
    不知道伊丁的想法,甜点师给这位举止文雅的客人端上刚出炉的甜食和一杯温热的小吊梨汤。
    梨子清甜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溢出来,根据餐单上的说明,伊丁辨认出杯中水母一样飘来飘去的小云朵是银耳。
    有趣的名字,她想。用吸管对准一颗话梅,略酸的滋味随着果肉划到胃里。
    女巫族地里的一些小发明真是神奇,就像她手里这个不起眼的空心管,制作起来可以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更何况沿海的滩涂中长有大片具有类似构造的鱼鳍草——但十分方便。
    珍珠女士用麦秸吸管搅拌着饮品,外力的作用下,沉于底部的银耳在杯?????中重新舞动起来。
    或许参展的名单里可以增报上鱼鳍草。伊丁有些出神地想着。她的工作内容可谓是又多又杂,除了要维护和女巫族地的往来关系,还要在看护艾琳娜公主的间隙中处理人鱼族对外的商贸事务。
    噢,最近还多了一件参展的事项要忙。
    不知不觉间,杯中的饮品已经见底。服务生还没有上班,于是甜点师亲自上阵帮她续上梨汤。
    “请慢用,”虽然大半夜的还要被老板从被窝里铲起来压榨,但看在高额加班费的份上,甜点师的态度相当之好,“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按铃。”
    伊丁的注意力被牵扯回来,她礼貌地回谢并将目光投放在桌上的点心盒上。
    是的,点心,盒。一个红木做的小盒子。这方容器相当精巧,有点类似那种多层的抽拉式首饰匣,方方正正的木盒里,每一层都放着数粒小巧的糕点。
    盒子也可以从上方整体地打开,第一层的浅木盘上放着印有花瓣的纸笺。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纸张上贴心地写着糕点的名字。
    三层三十款甜品,珍珠女士饶有兴致地将它们的名字从头看到尾。海洋之主啊,这简直像个小型的展览会。
    当她吃下第五个格子中的糖方糕时,咖啡厅的门再次打开。冷风顺着那人的衣角钻进来,伊丁皱了皱眉:“好冷……快关门。塔洛什?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红龙将手中的袋子放下:“我回去了一趟,你没带走的衣服都在这里。放心吃吧,八点多我再送你回领事馆。”
    伊丁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几分钟后,她:“腰果酥还行,你吃吗?”
    花仙不知道,在漫长的曲折后,它的豪气客户终于以一种和设想中完全不同的方式走上了老房子二次着火的道路。
    ……
    端庄地走进卧室并关上房门,再随意地把衣袍往地上甩甩,女巫狠狠地将自己砸在床上。这边她抱着鸭绒被子哼哼唧唧地打滚,那边精灵顺手收拾起丢得满地都是的衣饰。
    “几点叫你?”帕利希提问她,“九点可以吗?”
    床上裹着数层被子的不明生物猛然停下,女巫震惊地坐起来:“可是现在都快六点了?那我只有三个多小时可睡。”
    帕利希提默默翻开她的日程本。他把内页完整地展示在克拉维娅眼前。
    只见本子上画了好几个大红圈。女巫再想装晕也已经来不及了,灼灼的鲜红色固执地挤进她的大脑并唤醒女巫做日程时壮志凌云的回忆。
    九点十五:和菲埃特它们准备魔药考核的出题事宜。备注:一定要把三套难度的卷子全都组好题目!最迟今天下午完工!
    “可是我们才把初级对应的试卷搞个七七八八……”绝望地捂着脸,女巫开始半耍赖地表演甩锅绝技,“都是馆灵它们太懒了!骗着吃了那么多魔晶却不干正经事,刚才带它们去海洋馆也是,全程旁听干瞪眼,我拉上它们难道是为了给自己弄个气氛组吗?”
    菲埃特和谢普森:那当然不是啦,我们是去近距离看人谈恋爱兼吃瓜八卦的。
    用手把自己的精神和头发一同梳了梳,克拉维娅强撑着眼皮看向下一项。
    十五点三十:和以斯缇领主共进下午茶。备注:鼎鼎有名的女性恶魔领主,喜爱艺术和哲学,尤其喜爱休兰河两岸出产的宫灯百合。
    恶魔……克拉维娅蹭到精灵身边,手指不老实地顺着他的领口滑进去:“帕帕,你对以斯缇了解多少?我记得你曾经和恶魔打过交道。”
    帕利希提一把攥住她四处作乱的手:“听过她的名字和传闻,但没见过。至于深渊种族,恶魔和血族算是其中比较高阶的两支。”
    他把女巫的手丢回来,但不等克拉维娅说什么,他已经自觉地把衬衣扣子解开。
    于是女巫愉快地享受了传说中暴君才有的待遇——很久以前,琴海沿岸的王者拥有旷阔的领土和无尽的财富,这位国王最爱枕在美人膝上听其讲些异闻传奇。当然,如果故事不能令他满意,那么王者的怒火只有见到鲜血才能平息。
    见血倒是不必,克拉维娅美滋滋地摸着精灵极富弹性的皮肤,见腹肌就行。
    帕利希提早在日复一日的“锻炼”中铸成了面不改色的绝技,他的声音在空中平稳地响起。
    “恶魔是深渊中主要的智慧生命,等级越高越类人,也越理智,”他检索着自己的知识库,“他们以人的恶念等为食,但有见识的领主并不会让自己被混乱与杀戮掌控。恶魔不是天生的恶徒,有关他们的种种传闻大多是人族受光明神宗教势力洗脑后对他们的想当然。”
    恶魔不是天生的恶徒?克拉维娅眨巴着眼睛,不是很明白帕利希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星鲸木:
    红龙,你这不得给我结点媒人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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