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01.

    泷谷瞬多次在游戏中证实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一说法。

    当然, 因为游戏设定的缘故，所以他也多次被迫在游戏中表演‘人的形状也可以是无穷的’这句话，不过泷谷瞬相信, 比起前者, 后者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已。大家看到后也都叫出了声，嘛, 那一定是因为看到新奇之物而忍不住发出的兴奋叫声吧。

    此时天空是铅灰色的, 洋洋洒洒地在下雨，雨水滴在唇边是腥咸味的。海边乱哄哄的, 海怪和人们还有一定的距离, 政府那边派了一些直升飞机过去轰炸，远远看过去它们就好像盘旋在海怪身边的苍蝇。

    泷谷瞬拿出大喇叭打开，他准备大喊着让大家靠过来，结果刚打开后大喇叭里就响起了他在忍者世界就录制好的励志歌曲，激情澎湃开唱。

    啊，差点忘记了, 原本这个大喇叭是放到牲畜栏那里定时循环播放励志歌曲，来让牲畜快点长大的。他离开忍者世界时把这个大喇叭回收了, 所以才会一打开就自动播放自己录制的励志歌曲。

    周围人顿时看了过来。

    主要是因为录制这个励志歌曲时, 泷谷瞬用了各式各样的手段。

    他当时不仅在很嗨的唱，并且还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肚皮来打节拍, 接着那个理智歌曲里有段吉他solo，是泷谷瞬用舌头拍打嘴唇模仿出来的。

    这样出来的效果如何呢？

    忍者世界的大家觉得OK，至少比奇拉比的好一些。

    但这个世界的人, 在大战来临前夕听到这玩意儿后, 却用和看海怪一样的眼神看向了这边。

    泷谷瞬：“……”

    至于用这眼神看他吗？啊肯定是因为大家刚刚在看海怪, 还没来得及切换眼神, 这也正常嘛。

    泷谷瞬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赶紧将喇叭的模式切换了，他大喊着让大家靠过来。因为刚刚突然响起的诡异音乐，所以他迅速吸引了海滩上不少人的注意力，这是个好开头。

    广津柳浪也注意到了这边，他带领着一帮Mafia踩着碎屑、贝壳和海草过来了。

    “你有把握吗？”广津柳浪问道，他整个人都湿透了，他之前出手拦下一个海怪的水弹，现在没有多少力气继续拦截了。

    “什么把握，我们有计划吗？”

    “拖时间，等中原君过来。”

    看上去是拖时间的任务，但既然那个怪物头顶有血条，说明也是可以击杀的对象。泷谷瞬寂寞太久，如今有架可打，自然是兴奋得不行。

    不过在进一步突破任务目标之前，先得把任务目标完成才行。

    于是泷谷瞬清了清嗓子，说：

    “你们听说过老鹰抓小鸡吗？”

    这句话，成为很多Mafia梦开始的地方。

    只不过是噩梦。

    02.

    Mafia为了活命可以干各式各样的事的。

    他们可以为了躲避敌人在海水里泡一整天，他们也可以从下水道里偷偷袭击对方，他们还可以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强作欢笑，趁敌人放松警惕时传递情报。

    他们当然也可以跟在泷谷瞬身后玩儿老鹰抓小鸡。

    “尽量模仿我的动作，保持和我一样的速度奔跑。”泷谷瞬再三告诫，“如果脱队的话我可保护不了你们。”

    Mafia们都看到刚刚被水弹直接击中的人有多惨了，如今来了个神秘的异能者说可以保护他们，并且广津柳浪先生还对他表示信任，他们自然纷纷点头。

    海洋怪兽终于酝酿好了下一次水弹。

    “还有就是。”泷谷瞬趁着最后的机会，厚着脸皮说道：“待会儿跑起来的时候要一起大喊泷谷君欢迎加入港口Mafia。”

    说完后他没等大家冒出问号，就立刻打开了两个忍者世界收集的中级宝箱，然后开始执行升级动画。

    广津柳浪：“跟上跟上！”他此前看到过泷谷瞬升级，也知道泷谷瞬这样奔跑时直接免疫过中原中也的攻击。

    “后面的跟上！”第三个Mafia赶紧开始移动，同时提高声音喊。

    “跟上跟上！”

    “跟……”

    长长的一队人刚移动了几步后，就发现泷谷瞬奔跑的姿势有点……那个……

    需要明确的是，如果泷谷瞬不去与升级动画对抗的话，他原始升级动作是那个两个拳头抵在下颌处奔跑的娇羞姿势的。

    而泷谷瞬刚刚说了‘尽量模仿我的动作’。

    Mafia们：“……”

    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能做。

    “还有忘了我刚刚让你们喊什么了吗！快点喊欢迎我加入港口Mafia！”

    “我，我们也要喊吗？”一个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弱弱地说。

    “都给我喊，不然就别跟着我跑！”

    ……

    更耻辱的事情发生了。

    于是中原中也从东京急匆匆飞来时，看到的就是泷谷瞬带着一帮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成员摆着娇羞姿势紧紧跟在泷谷瞬身后跑圈的样子。

    并且他们一边跑一边还在喊泷谷君欢迎加入港口Mafia.

    中原中也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03.

    中原中也的赶到标志着泷谷瞬的任务完成了，但泷谷瞬想做的显然不仅仅是拖延时间。

    接着中原中也在泷谷瞬的恳求下拖着他飞行到怪兽那里，泷谷瞬没有第一时间召唤付丧神，因为他发现海怪在他靠近后，血条居然不是红色的了，反而变成了黄色。

    怎么突然就成中立怪物了？

    泷谷瞬皱着眉阻止中原中也，进一步靠近海怪。

    海怪低下头看着泷谷瞬，然后张嘴吐出个卷轴。

    这卷轴的样子差点把泷谷瞬也给吓吐了。

    这尼玛不是忍者世界的卷轴吗？怪不得那个水弹看着熟悉，那完全就是忍术啊！

    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下，泷谷瞬打开卷轴。

    里面果然是忍者世界的文字，没有署名，但画着一条蛇。

    ……是大蛇丸？

    大蛇丸成功了？这玩意儿是大蛇丸制造出来的？专门跨世界给他送卷轴？

    泷谷瞬怀揣着这个念头看了下去。

    【一、不要死亡，死的次数越多，你就会越接近[我们]。

    二、突破屏障，尽快解放自己的力量。

    三、不要相信你的付丧神。】

    泷谷瞬看完后这个卷轴就化成一滩水消失了。

    不仅仅是卷轴，整个海怪都化成一滩水消失了。

    看起来真的是大蛇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跨世界传过来卷轴。

    这是什么，副本之间的联动？大蛇丸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嘱托？还是说这是游戏公司本来就设定好的隐藏支线？

    这句‘不要死，死的越多，你就会越接近[我们]’怎么理解？

    如果说大蛇丸这个NPC成了游戏里所谓的病毒的话，如果大蛇丸此时的行为真不在游戏公司的设定中的话，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如果泷谷瞬在游戏里死的越多，他就越接近NPC？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这就是个游戏而已。

    泷谷瞬头皮发麻地被中原中也带回海滩，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海滩上的一切，他们以为是他和中原中也击败的海怪，所以那些人在鼓掌、欢呼。

    等等，中原中也为什么对他们说功劳都是他泷谷瞬的啊？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泷谷瞬震惊地转过头去，先大声叫了出来：“织田君？！”

    那个暗红头发，穿着浅色外套的男人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向泷谷瞬，“泷谷大人，你认识我？”

    泷谷瞬快步走到对方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神情与记忆中的织田君分毫不差，脸的话……是了，怪不得自己之前没认出太宰治来，游戏里的太宰治要比现实的太宰治更小一些，但织田君因为比太宰治年长一些，所以岁月在他脸上改变的地方比较少，但仍能看出来这是年轻一点的织田君。

    所以是怎么回事？

    现实里的太宰治和织田君是同一个公司的……莫非他们是做游戏的？直接担任了游戏的脸模？游戏设计时会有将公司里的人直接加进去当NPC的彩蛋，当时现实里的织田君听到全息游戏仓来了后也表现得挺在意游戏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们公司的产品？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最可怕的解释了。

    泷谷瞬直接选择退出游戏。

    【警告，现在正处于任务结算阶段，无法退出游戏。】

    【警告，现在正处于任务结算阶段，无法退出游戏。】

    泷谷瞬用双手按住自己的头部，他知道这里应该是有全息头盔的。

    “你在干什么？”中原中也发现了泷谷瞬的动作。

    泷谷瞬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然后当着他的面用力地将全息头盔摘了下来。

    中原中也眼睛一花，仿佛看到了什么，但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泷谷瞬已经变成了一滩史莱姆。

    04.

    泷谷瞬从全息游戏仓里坐起来，大口喘气。

    强行断开链接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离开游戏仓后坐在餐桌前喝了好几杯水才平静下来。

    冷静。刚刚自己的心绪太乱了。冷静一些。

    说不定自己的第一种想法是对的呢，织田君和太宰治他俩本来就是游戏公司的人，所以游戏中才会出现他们两人。

    ‘或者说有个杀手正好来到你家……’

    织田君说过的某句话突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

    泷谷瞬将水杯重重地放回了桌上。

    接着低下头给织田君发了消息：“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东西？”

    犹犹豫豫胡思乱想不是泷谷瞬的习惯，泷谷瞬习惯主动出击。

    他们约了一开始见面的那家咖喱店，泷谷瞬提前到了，织田君则在约定好的时间走入了咖喱店中。

    暮色降临后，整栋大楼在深蓝色的天幕里留下了黑色的轮廓。

    织田君就是在这这样的黑夜中进来的。

    泷谷瞬尽量像平常一样和他打招呼，接着两人一起点了相同的咖喱饭。

    泷谷瞬将那边的水递给织田君，然后问道：“织田君，你是港口Mafia的人吗？”

    织田君低下头继续扒拉着咖喱饭，他接过泷谷瞬的水喝了一口后，神色如常地说道：“是啊。”

    他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低下头继续开始吃咖喱饭。

    泷谷瞬：………………

    泷谷瞬心里是惊涛骇浪。

    我勒个去他居然真的是港口Mafia！我居然和一个Mafia一起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饭！为啥他这么淡定啊说完后继续吃饭啊啊啊啊——！

    ——！！！

    那么他这段时间玩儿的游戏，游戏……

    【不要死亡，死的次数越多，你就会越接近[我们]】

    大蛇丸的警告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诡谲而可怕。

    泷谷瞬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能继续了。

    不能继续玩那个游戏了。

    鬼知道继续玩儿那个游戏会发生什么事。

    回去后就将那个游戏仓给处理了。

    另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自己为什么能得到全息游戏仓？

    因为自己是第一个完成【绝对选项】成就的人。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没有。自己清晰地记得，就在他进入横滨副本中不久，游戏突然开始产生一堆一堆的【绝对选项】，就好像催着他赶紧完成那个成就一样。

    ……倘若，这是因为，进入横滨副本的自己很快就会发现游戏和现实的关联的原因呢？

    游戏‘害怕’自己发现游戏的真相，所以才会尽快将全息游戏仓塞给自己。这个全息游戏仓绝对有问题，绝对不能继续用了。

    织田君终于吃完咖喱饭了，他放下筷子看了过来：“你露出了很害怕的表情。”

    泷谷瞬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其实我可能还是你上司你知道吗。

    但他表面上挤出个比哭还纠结的笑容。

    “我……”

    刚张口他又想到，自己前几天刚和织田君绘声绘色说了自己的游戏，并且还说了港口Mafia和太宰治的事。

    泷谷瞬：“…………”

    靠靠靠靠靠——！

    这怎么这么刺激！

    自己的现实怎么突然比游戏都刺激了！

    泷谷瞬都快抱头痛哭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织田君。”

    织田君想了下，问道：“最近游戏玩的怎么样了？”

    泷谷瞬：“……”

    感觉自己要阵亡了。

    他虚弱地说道：“我现在……你们打算怎么……”

    他刚想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接着脑子里自动出现了和广津柳浪学习的内容：‘当重要信息被普通人知道后，有如下几种处理方式以供参考：金钱封口、家属威胁、清除记忆、意外事故……’

    泷谷瞬没有继续问，他慢慢地闭上了嘴。

    而织田君则“嗯？”了一声。

    泷谷瞬经历了最初的害怕和混乱后，现在居然奇迹般的镇定下来了。

    凭借他在港口Mafia学到的东西，他认为他还处于观察阶段，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暂时是安全的。

    要不直接报警？

    直接找异能特务科上交游戏仓？

    这样的话肯定会让港口Mafia不满吧。

    嘶，得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没事。”泷谷瞬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将咖喱饭扒拉进嘴里。

    和织田君告别后泷谷瞬在外面闲逛，他和各种人聊天，聊几年前的横滨，最终将现实的横滨和游戏里的横滨一一对应起来。

    几年前横滨的确是有Mafia专属地铁车厢的，不过港口Mafia在换领导人后不久就取消了这个车厢，而这种行为对于政府来说是耻辱，所以在港口Mafia取消专属车厢后他们迅速将这件事掩盖了过去，所以导致泷谷瞬这个外来人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最终在深夜泷谷瞬回到家，他打定主意不碰游戏仓，所以洗漱后就直接睡觉了，为了防止自己失眠，泷谷瞬还吃了个褪黑素。

    05.

    摇摇晃晃的梦。

    泷谷瞬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游戏仓那里戴上头盔，进入游戏。

    接着他猛然睁开眼。

    是梦。

    梦里他居然爬起来去玩游戏了，真吓人。

    泷谷瞬喝了一口水，然后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走向游戏仓，戴上头盔，进入游戏。

    再次在床上猛然睁开眼。

    是梦，梦中梦。

    那现在是不是梦境？

    泷谷瞬发现自己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向游戏仓。

    可恶，停下啊，是梦吗？这是游戏里的不明力量在操控自己吗？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进入游戏中！

    ……

    泷谷瞬疲惫地在床上睁开眼，发现又是一个梦境。

    自己做了几十次这样的梦了？是几十次吗？还是上百次了？

    啊，这次也一定是梦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地从床上站起来走向游戏仓了。

    那就继续做梦吧。

    一次又一次的从床上醒来，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游戏仓，接着再次从床上醒来。

    泷谷瞬睁开眼从床上起来，他熟练地起身走向游戏仓，就像此前所有的梦境里那样，熟练地戴上全息头盔，然后闭上眼等着再一次的梦醒。

    ……

    等等，这次不是梦——！！！

    在泷谷瞬意识到这一次是现实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被卷进了游戏中。

    06.

    梅雨季的本丸。

    淅淅沥沥的潮湿梅雨总是容易滋生一些腐败之物。

    泷谷瞬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是被什么缠绕着绑在熟悉的本丸内。

    ……不，虽说大致轮廓相同，但细节同自己的本丸完全不一样。

    肆意弥散的腐败和铁锈味，荒草中触手安静爬行，角落的血污，回廊悬挂的枯萎人头。

    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一双又一双血色的眼眸。

    “嘻嘻嘻……主上想要离开我们呢……”

    “主上是个大骗子。”

    “不允许、不可饶恕、主上居然想——”

    “那就于地狱再会吧。”

    前面那个付丧神唇角沁着带血的微笑亲吻他的手背，然后那吻一路从手腕细细碎碎地爬上手臂。

    “——欢迎来到审神者的暗堕地狱。主上。”在他身后，用触手缠绕着他的太郎太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