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节
淡了几分。
近来京都饱受刺客侵扰,司礼监这把利刃的作用,他们如今才体会出一二。
沈煜受不住马上颠簸,坐在车驾中,“沈夫人”寸步不离地照顾,气色方好转了几分。
沈煜这才问道:“你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楼染面露迟疑,还是从袖囊取出一个卷轴展开,道:“昨夜我见到了白芷,她说镇国公战死,圣上失去两个皇子,皆算不得赢家,那究竟是谁在从中获利?所以,两皇子在那期间同谁往来密切,或许是解谜的关键。”
“当时萧慎、萧怜两皇子战死,有家仆盗卖府上物件,我后来在黑市上收过一些,其中便有这个卷轴。”
沈煜凝眸细观,这是一张仕女出浴图,笔触柔美,这画布颇奇特,衬得人物栩栩如生。
他伸手接过,想看的更仔细些,不料指腹生出异样的触感,沈煜反复磋磨,这竟与白芷收到的那封信质感相似?!
“这画出自谁的手?”
楼染摇头:“尚未查到,不过这画布是个线索,并非宣纸,而是……人皮。”
沈煜怔了怔,人皮?!
“这张皮处理得极细致,有被药草浸泡的痕迹,从独特的刮皮刀工上瞧,应是出自一个易容师之手。”楼染笃定道,“我们寻常会用鱼胶兔皮,但据说用人皮,效果是最好的。”
沈煜眸色一沉,把那封信递给楼染,道:“从技法上,可否能辨认出这张是不是人皮?”
楼染对着日光照了照,眯紧眼细观纹路,不觉头皮发紧:“是,这张是新剥的,与那张画八成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煜心头一惊,白芷究竟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西北,双井关。
天色昏沉,狂风卷着砂砾拍打在脸上。
视野中横尸遍野,血腥味刺激着肺腑,让她剧烈干呕。一个个破碎的头颅散落在脚边,她只记得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
纵使满手是血,仍不断翻找着。
李重光,你在哪,李重光……
她念叨着这个名字,终于在模糊的血肉中,瞧见一张熟悉的脸,他闭着眼,平静地如往常别无二致。
她却心头钝痛,呼吸艰难,被窒息裹挟。
“沈煜!”意识还落在梦里,白芷惊呼着醒来,眼前黑漆漆的,潮气扑面而来,吹凉了满身的虚汗。
手边空空的,没有他的头,白芷这才安定了几分,那个梦太过惊悚,让她心有余悸。
不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端着烛台朝她而来,白芷本能想躲藏,手脚丝毫用不上力,挣扎了半晌仍困在原地。
那人轻轻笑出声,摆出上位者才有的从容,道:“别费力了,我给你为了蚀肌散,这几个时辰里,你只能任由我摆布。”
白芷警惕道:“你是柳先生?”
“你可以这么唤我,敢只身赴约,容妃娘娘的胆识越来越令我钦佩。”
男子放下烛台,投射出一片亮光,白芷终于看清那里有一张形似床榻的案台,一旁放着盆清水,后面的架子上挂满了骨刺、剃刀等利器。
她打了个冷颤,绞尽脑汁拖延道:“我如今落在你手上,就没想过逃出生天,听玫妃说,我入宫一事也是拜你所赐,咱们既然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何不先好好聊一聊。”
柳先生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剔了她一眼,纠正道:“咱俩的交情,比这个还要早。”
他始终带着帷帽,把脸和身影遮得严实,白芷只能从声音判断,此人的年岁应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外男,她断不会来往,激他道:“我原本是侯府嫡女,怎会和你打交道?少诓骗我!”
“你父亲去西北寻人,与我结识,他与你母亲不慎沾染了毒气,还是我去你家送的解药。”
“你父亲心思简单,就那么轻信了我,还托我帮他去西北打探消息。他对李鹤言真是情深义重啊,多年过去仍坚信李家没有谋逆。”柳先生笑意阴森,“我怎么看得下去,我要杀光为李鹤言说话的每一个人。”
笑声戛然而止,他忽而愤懑嘶喊道:“若不是沈煜那个狗东西!突然冒出来抄了白家,把人关进明山狱,你爹妈包括你!早死了!”
白芷闻言一怔,他把父母投进狱中,难道是为了保他们不死?
“在狱中??x?给他们下毒,是你指使的?还有旁的中毒之人,他们的卷宗里都少了崇明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的记载,这期间恰是西北多罗之战的时间,莫非柳先生是多罗后裔?”
“不,你不是只想除掉我爹他们,选秀大典上的女刺客一定也是你的人,圣上才是你的目标,你是来寻仇的?!你要毁了这一切?!”
“你为何要约我见面,你想拿捏我家人的命,逼我弑君?”
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炸响,白芷唇瓣哆嗦,已惊出一手的冷汗。弑君是何等罪过,她会成为众矢之的,白家亦是永世的罪人。如此一来,更无人再为李家翻案。
“不不不,弑君是何其容易的事,让容妃娘娘杀一个耄耋老头,岂不是大材小用。”柳先生笑吟吟凑过来,扳起她的下巴,仔细端倪,“当真是一张标致的脸,怪不得沈煜会鬼迷心窍。如今大权掌握在他手里,你说若是司礼监掌印一蹶不振,你们这个国是不是就要亡了?”
沈煜?白芷背脊一寒,被捏住了痛处,忙道:“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你想让我害他?别做梦了……”
“那不如这样,咱们一起送沈煜一份大礼,瞧瞧他会不会发疯?会不会从此成了废人!”柳先生抓过她的肩头,不由分说,拖拽至案台前。
接着烛光,白芷这才看清,台面上血迹斑驳,是经年的血污,早已清洗不掉。她的发髻被柳先生胡乱打散,长发垂落。
一把利刃贴紧了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蔓延周身,她美眸圆睁,已吓得说不出话。
柳先生对她的表情甚是满意,手起刀落,白芷紧紧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耳畔有凉风略过。并未觉得疼,她错开一条眼缝,才知被割下来的是她的一缕头发。
柳先生抬手把头发丢进那个水盆,丝丝缕缕的头发泛起泡沫,很快消解不见。
他得意得解释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才是真正的肝肠断,在我的故乡,若是有人犯下重罪,便会被浸入盛满肝肠断的池子!一点一点消解,从皮到肉到骨头,连渣滓都不剩!”
白芷不住发颤,本能往后退,不愿凑近那盆水。
柳先生却蛮横地抓起她的后领,逼迫她直面,毒液近在眼前,若是再凑近一分,便会万劫不复。
“不过若连把骨头都不剩,沈煜怎么能信服呢?”柳先生幽幽道,“我啊,特意为娘娘改良了,咱们不用这盆……”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塞进她手中:“只要你把这瓶药喝下,不出三个时辰,除了皮囊头发皆会化作水,我呢,绝不对浪费了这张好皮囊,待清洗干净,制成美人灯,再送到沈煜府上,你说,他会不会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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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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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 回荡着柳先生张狂的笑声,他似乎已浮现出沈煜目睹美人灯的景象,捏起白芷的手, 就要把肝肠断灌进她嘴里。
白芷吓得唇色泛白, 连忙道:“我愿意帮你杀了沈煜!这世上谁能让我活命, 我就与谁为盟, 屈从那个狗太监也不过是为了在宫里活命……我如今是容妃,后宫之首,接近圣上和沈煜的机会比你多,你的人能出入明山狱, 便是把我父母的命捏在了手里,我不敢不听你的, 就像我从前不敢不听沈煜的。”
柳先生松了松手,白芷愈发有了底气,端着沈煜虚张声势的模样, 朗朗道:“我若真与他有真情,你第一次差人送信, 我便会来,可我没有。”
柳先生睨着眸子,思忖着, 这话倒不假, 白芷确实是在发现爹娘早膳有问题后,才火速动的身。
见他犹豫, 白芷追问道:“如今你在宫里还有得力之人吗?从前内侍里有李犇, 后宫里有玫妃, 如今还剩谁呢?”
柳先生冷笑:“你如何笃定自己会是得力之人?从前你也不过是依附沈煜。”
白芷沉了沉气:“李犇, 圣上本有意留他一命, 是我设计他对我图谋不轨,让沈煜引来圣上,促使圣上动怒杀了他。玫妃,起初十分惧怕你不敢招供,是我查知她与一个侍卫有情,拿捏了短处,才让她吐露了你的下落。”
她强撑起娇媚的笑,眼神却十分凉薄、阴狠,小手一推,已把肝肠断塞回柳先生手中:“我是不是得力之人,您说呢?”
柳先生一言不发,帷帽下,她根本分辨不出此人的神情,心快从胸口跳了出来,面上还得佯装镇定自若。
柳先生捏紧了药瓶,似在思索,他发出低沉的笑声,起初轻微而后声势浩大。白芷怔在原地,不知方才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痒处。
“容妃娘娘当真是个得力之人!”柳先生好容易止住了笑,白芷心弦略松了松,闻言觉得尚有转机。
哪知,柳先生的声线立刻狠厉起来,抬手掐住她的脖颈,轻易把她提了起来,悬空与窒息扑面而来,白芷面色涨红,满眼是泪。
“当我这么容易被你诓骗?!婚宴上,你抱着沈煜是怎么哭的,我看的一清二楚!若说你们没有私情,我绝不相信!”
“本来我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你去死,没成想容妃娘娘手段这么毒辣,李犇和玫妃都折在你手……”柳先生声线渐凉,“我是万万不敢留下你这条命了!”
冒充宾客的果然是他!
当真不想死在这里,又黑又潮,还要被人剥皮。
眼前走马灯似的跑过一幕幕旧忆,皆有沈煜的身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他。
明知是陷阱,她还是自愿涉足。不光是为了阿爹阿娘,也是为了沈煜。他与镇国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能帮他查出当年西北多罗一战的凶手,他是不是能卸下积年重担,从此换一个活法。
他本不是狠辣之人,司礼监掌印的皮囊是伪装,亦是枷锁,弄得他浑身是伤。
若能给他新生,她的“死”似乎也不算终点,似乎也没那么可怕。惊惧深处生出暖意,让她显而易见比方才从容。
既然就要命断于此,更得留下线索给沈煜。
“等等……命既然在你手里,我也跑不了……”白芷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死之前总得让我漂亮些,我想……我想最后沐浴梳妆一回。”
行至半路,正巧撞见被留下保护白芷的守卫,他们急得焦头烂额,四处搜寻着白芷的下落。
沈煜命他们带路至白芷失踪之处,猎犬果然狂躁起来,抻着脖颈子一个劲往山林深处钻。
此处杂草丛生,鲜少有人迹,即便司礼监的人都身经百战,若没有猎犬相助,一时也锁定不出路线。
多亏老祖宗研制了寻影香,方才几个守卫兜转了大半日的地方,已被轻易探破。
出了树林,猎狗狂吠着,一溜烟往前跑去。
沈煜按捺不住,亲自策马紧跟,众人忙跟上,生怕老祖宗出什么闪失。
天色渐晚,猎犬们都停在一间猎户的小院前,徘徊不定。沈煜一脚破门而入,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人到访的痕迹都没有。
猎犬围着院落打转,发出困惑的呜呜,它们忽而也嗅不出寻影香的气味。这种情况前所未有,从前便是雨雪过后,寻影香的气味亦不会消散。
白芷究竟去了哪?众人把小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到一丝踪迹。
沈煜强迫自己冷静,他重新审视四周,忽而把目光落在院中的枯井上,探身看去,这口井深不见底,若是白芷被他们转移到了地下,猎犬确实很难嗅出气味。
但凡有一线机会,沈煜都不会放过。
楼染看出了沈煜的心思,忙抬手拦住他:“你身子没好全,还是我下去看看。”
沈煜冷着脸拒绝:“你是靖国公世子,你若出了什么好歹,我司礼监上下赔不起。”
他取出绳索绕在腰间,司礼监众人见状无不担忧,抢着请命替沈煜走这一遭。传言中他们是京都的凶神恶煞,鲜少人知他们皆是出身苦寒之人,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天天走在刀刃。
老祖宗这人行事狠厉,但刀尖从来都冲着外人,从未让他们替他涉险,先前的婚宴、如今的下井,沈煜都亲力亲为。
沈煜是他们的护身符,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亦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沈煜的命,他们拼死也得护着。
“属下愿替您下井!”
“老祖宗,我的命是您救的,让我去!”
“娘娘是在我们手里丢的,合该我们下井!”
命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说。沈煜心里动容,面上还端着一副冷淡的模样,吩咐道:“都安静!我下去后,你们继续细查周围有无旁的出口!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妄自下井!”
说罢,沈煜把绳索另一头交给满福,不容他们再多言。众人只能听令拉进绳索,眼见沈煜一点??x?一点消失在视野中,无不担忧。
绳索堪堪用完,才见沈煜放出一支烟火,示意众人他已到井底。满福道:“弟兄们喘口气,再把我顺下去,干爹身边不能没有人帮衬。若是事后问责,我一人承担!”
楼染却按住了他的肩头:“得了,你还得在外号令司礼监众人寻找旁的出口,还是我来。等一炷香的功夫,若我们还没出来,别听他的,抓紧下来捞人。”
白芷裹着锦袍从浴盆中踏出一只脚,腿侧的痛感让她步伐拘谨,是以走得慢了些。
她已借清洗为借口,用发簪在大腿根除刻了字,这是留给沈煜的最后绝笔,亦是留给他的一线新生。
若被做成灯送到他面前,她亦要倾尽所能,帮他最后一次。
走过屏风,她乖乖回到柳先生身侧,那人正俯身磨刀,寒刃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说不吓人是假的。
他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不紧不慢,把刀锋在白芷身上比了比,满意一笑:“这么白嫩的皮肉,剥起来最顺手了。”
他捏了捏白芷的面皮,像是忽而想起什么,笑得宛若吟唱,森森然道:“上次剥这么嫩的皮还是在西北,容妃娘娘自小长在京都,没去过那苦寒之地吧?我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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