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节
”
白芷未及思考,已脱口而出,道:“是。”
心房崩塌了一个角,碎石把最柔软处磨得血肉模糊,陆笙急冲冲道:“可你是后妃,他是太监,你可知若被圣上察觉,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下场?!值吗!你先前最是惜命,如今不要命了?!”
“我……”话才出口,就觉耳畔掠过一阵疾风,寒光从脸前闪过,扎向脑后的墙壁。
一支插着信笺的利箭险些就划破了她的面颊。
开弓的黑影已趁着夜色遁走不见,丝毫没留给他们追踪的余地。
白芷定了定神,只能先把信拆下一看究竟。寥寥数行可一眼读到底,是有人约她外出一聚。目光挪至落款处,白芷顿觉呼吸一窒。
竟是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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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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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 忽而又响起跑马声,两??x?匹快马从前院扬蹄而来,白芷忙背身收起箭与信, 凝神辨认来人。
那人亦察觉到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 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楼染与南寻栓好缰绳, 朝白芷而来,他已耳闻选秀大典上的行刺之事,把白芷拉远了几步,问道:“那个女刺客身上当真有三足金乌的烙印?”
白芷这才想起有笔旧账没算, 冷哼道:“果然,你早知道了三足金乌是李家军的图徽, 为何瞒着我?”
楼染眼中闪过惊色,恍然道:“看来你是跟你爹娘问前尘往事的,你都知道了……”
白芷反问道:“那你呢, 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柳先生易容技艺高超,我一时推敲不出他的真容, 只能暗查本朝有名的易容师,再把可疑的人画下来,拿过来给土匪头子辨认, 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
楼梯竟这般上心沈煜的事, 阿爹阿娘的讲述中,并未有楼家与李家的过往。白芷正疑惑着, 又听得他道:“对了, 你阿娘有没有说起过镇国公世子的事?”
白芷横了他一眼, 很是警觉:“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从前你查沈煜是为了拿他的情报牟利, 如今呢?”
“我是清白的!我发誓!”楼染意正言辞地解释着, 他后悔平时总一副奸商嘴脸,惹得白芷怀疑,“沈煜只手遮天,若我真的不怀好意,他怎会让我同他成婚,又让我查画像一事?”
白芷仍冷冰冰盯着他:“你最好有确凿的说辞说服我,我不高兴,沈煜就不高兴,那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沈、夫、人!”
沈煜自然是什么都听白芷的,连“娶妻”都能被她一句话左右,楼染无奈叹气:“好,我都告诉你。”
那是一个彩霞夺目的黄昏,演练场的人与物都镀上一层暖色,兵戈铁甲亦收敛了寒芒。
圣上登临大宝已多年,李鹤言仍每日亲自带兵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西北的多罗国刚换了君主,年轻的一代人总野心勃勃,不时扰乱本朝边城。
野心是喂不饱的,李鹤言知道与多罗免不了一战。
“怎么又是你啊!”
“快走!跟我去见将军!”
军营一角传来躁动,就见两个兵士提溜着一个孩童走上前,道:“将军,您瞧,这个毛孩又来了!”
李鹤言摸了摸胡须,心知这孩子是靖国公府世子,应是听闻李家军只收贫苦百姓,才费心乔装求他收留。不过是世家公子一时兴起,原以为不搭理,小世子自会离去。
“这三个月,我整日都来!眼见您收了那么多小孩进了李家军,怎么偏不收我!我敬仰您是大英雄,此生非得做李家军!追随您!”彼时,楼染仅六岁,说起话来架势十足,把全场逗得哈哈大笑。
李鹤言叹气,只怕楼小公爷不是个好糊弄的。
为难中,就见李重光从将士中走上前,行礼道:“父亲,索性先不收编,让他随儿子一同操练,若他吃不了苦,自会离去。”
“那时候,重光兄长也就九岁,却早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还每日亲自带我,如亲兄长一般。”楼染兀自笑了笑,眼眸仍落在从前的光影里,“我原以为自己瞒得好,实则他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在平定多罗之前,就把我撵回了家,不过镇国公亦答应了我,等他凯旋就亲自去我家向我父亲求情,准许我从军。”
白芷鲜少在楼染脸上看到认真与落寞,她原以为如他一般洒脱的人,无时无刻不与热闹为伴,注定要沉沦在纸醉金迷中,不曾想,他竟有一颗报国之心。
白芷本是出于宽慰,才道:“可你阿爹是靖国公,你为何偏要投在镇国公门下,跟着你爹照样能施展才华。”
楼染不屑轻嗤,人人都道靖国公是辅国重臣,却不知他人后精于算计,升官发财换老婆便是他一路往上爬的好手段。
这个害死母亲的阴险之辈,怎配与镇国公相提并论!
他相信镇国公是被冤的,那年他只有九岁,所知甚少,只能慢慢丰满羽翼,设立牡丹院,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当年的事。
三足金乌的军旗与战甲,只会在李家军出兵御敌时请出,那时他已被送回家中,未曾亲眼仰视那份荣耀,是以费了些时日才查明这个图案的意义。
也正是这些线索网罗在一处,越发让他觉得,沈煜定然是李家旧人,否则他为何收留西北战乱遗孤?为何收藏三足金乌的铠片?
为何将从前涉及多罗之战的朝臣悉数押入明山狱,看似是关押,亦有可能是甄别,是保护,否则沈煜为何没处死一人?
沈煜与李重光长着毫不相干的脸,可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冥冥之中有干系。
这些肺腑之言过于沉闷,半晌,楼染才回过神,道:“你可从白伯父那问到了什么线索,我也好接着去查。”
或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镇国公的死只是棋局的一部分,幕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也有可能是圣上。
谋权?篡位?白芷脊背一凉,缓缓道出自己的疑虑:“镇国公被杀,圣上痛失两子,他们皆是输家,那西北一战,最大的赢家是谁呢?”
不觉,已是后半夜。
与楼染、陆笙作别,白芷匆忙回了房间。这封出自柳先生之手的信甚是可疑,油墨与纸张不同于寻常市面之物,白芷一时瞧不出头绪。
他果然势力盘错,便是沈煜铲除了一波,仍能想法子渗透进来。这人该有多自大,这般明目张胆在沈煜的地盘放肆?!
她不是个莽撞之人,绝不会轻易赴约。
第二日,白芷早早起身,服侍父母用早膳,热粥与小菜清淡养胃,她送到嘴边吹温了,才一口口喂给二老。
父母将积压的心事悉数倾诉,人亦松乏了许多,食量见长。白芷心里高兴,这于恢复身体是好事。
一碗很快下肚,她便又去盛,勺子在锅里搅动,却捞出一个铁片,定睛一看,竟与沈煜私藏的铁片极为相似,上面亦有三足金乌的烙印,再细瞧,边缘处赫然刻着一个“柳”字?!
白芷心头一滞,险些碰翻了锅,这是何意?是拿西北之战的线索诱她,亦是威胁她,只要柳先生想,就能在父母的膳食里动手脚,只要她有丝毫异动,他就可以取走父母性命。
白芷气得发颤,努力压下情绪,没让父母瞧出端倪。
没得选,她只能赴约。
可也不能什么消息都不留下,傻乎乎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倍觉焦急。
陆笙并未料到,白芷会突然启程回护国寺,一边替她牵马,一边道:“你和楼小公爷一样,都这么匆忙,昨夜他同你交谈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留下南寻继续查画像,自己半夜就走了。你也是,若不着急,何不多陪陪老师和师娘。”
白芷忌惮暗中有柳先生的人,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道:“待久了怕圣上生疑,我连房间都没顾上收拾,陆大哥,还得麻烦你帮我清扫清扫。”
陆笙并未理解其中深意,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让人操心。”
“陆大哥,千万记得帮我收拾一下,千万。”时辰已不早,她又叮嘱了一遍,便与护卫们上了路。
柳先生没留下赴约地点,大抵是忌惮她提前告知随行护卫,让沈煜得了消息,所以柳先生的人八成是同她暗中相随。
护卫们得了沈煜的命令,片刻不能离身,可若是柳先生设伏,岂不是伤了无辜的人。得寻个法子,先甩开他们。
她的失踪亦是个警告,护卫们察觉不对,定然会告知沈煜。
思及此,她勒紧了缰绳,捂着小腹,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道:“你们去前面等我!离远点!”
娘娘腹痛要自行方便,他们自然不敢凑近,乖乖照做。白芷这才牵着马往林子里去,待瞧不见护卫的身影,心头倍觉纠葛,既长舒一口气又提心吊胆。
耳畔冷风掠过,惊起一阵飞鸟,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白芷未及反应,就觉脑后钝痛,坠入无尽的漆黑中。
陆笙理完公务,已过了两个时辰,他给白家夫妇送去午膳,才想起白芷的嘱托。
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既答应了,就得照做,这才往她暂住的房间去。
推门而入,凝滞的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的香气,陆笙环顾四周,蓦地生疑,这房间理得井井有条,白芷显然是着意收整过的。
这不是自相矛盾?
平整的床榻上,叠放着被褥枕头,一个精致的琉璃瓶与周遭的朴素格格不入,突兀地躺在枕侧。
陆笙走上前,旋开瓶塞嗅了嗅,其中显然有液滴,他却嗅不出丝毫气味。蓦地,他猛然记起在哪见过这个玩意儿。
不久前,白芷与沈煜设计捣毁土匪寨,白芷归来时,身上便多了这个小瓶,还告知他,里面装的香液涂在身上无??x?色无味,却能被狗闻到,效力持久,是司礼监寻人的法宝。
她果然是有事隐瞒,昨天夜里的那封信,她还诓他说都是寻常的威慑伎俩,不足为怪。她跟在沈煜身边究竟过得什么日子,做戏这般逼真,当真骗过了他的眼睛。
可为何她不直言相告,难道是明山狱不稳妥?陆笙心头纠葛,既担忧白芷,又怕有人趁机对白家夫妇下黑手。
偏头望向窗外,恰瞧见南寻抱着画卷从监牢里走出来,此人的来去倒是不会惹人注意。
南寻一路快马加鞭往成城里赶去,心叹自己实在命苦,平生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司礼监掌印的交情屈指可数,一次是险些驾车撞伤他,一次是前去给他报信自家爷卖了他们,而这一次情况更糟,陆笙竟要他告知厂公大人,他最心爱之人情况危机。
他就这么一条命,还次次都往厂公大人的刀口上撞。
一路狂奔至司礼监衙门口,正犹豫该怎么同厂公大人提及此事,就见一队人押着好些犯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
犯人身上万紫千红,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南寻简直觉得自己的皮肉也跟着疼起来。
满福早把他的凌乱尽收眼底,上前道:“是你?来这何事?”
南寻无可躲避,想开口,又怕即刻被碎尸万段,赔笑道:“满福公公辛苦,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近来刺客不断,我与干爹正忙着,你到底有何事?”见他还是不说话,满福也没心思多耽搁,抽身而去,道,“没事就别挡在门口,小心被当成可疑之人,扔进司礼监狱。”
满福拾阶而上,眼瞅就要跨进司礼监的大门。
南寻心头一横,赶忙追上前道:“慢着!我有要事!”正欲往下说,又不敢在人前泄露白芷的名讳,赶忙改了口,道:“你干娘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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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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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衙内, 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唯恐被老祖宗迁怒。
沈煜坐在案前,听南寻仔细讲完经过, 面色愈发铁青。这个琉璃瓶正是他先前塞给白芷的那个, 至于这封信, 并非普通信纸……
沈煜拿在手上反复查看, 柔软又有韧性,竟像是动物的皮。拳头狠锤案台,惊得众人一怔,但见老祖宗眼底猩红, 青筋暴起,如地狱的鬼煞, 见人就要吃。
他怒火攻心,蓦地咳出一口浊血,浸湿了那封信。
众人连忙跪下, 请求沈煜息怒,满福心疼劝道:“干爹切勿动气, 太医说了您得身子得静养啊!儿子这就带上兄弟们去救人!”
自宫里出现行刺一事,各处的刺客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头, 司礼监的人手三五散开, 被牵制住了手脚。
沈煜亲自督查,人前端着一副镇定的模样, 人后总饱受余毒侵扰。满福瞧着心疼, 太医说了纵使干爹这般结实的人, 也得静养。
“清点司礼监人马, 即刻出发。”沈煜脸色惨白, 对规劝充耳不闻。白芷又拿自己做饵,她怎能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一个女娇娘,乖乖倚靠他便好,何必总冲在前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担心她被带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他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煎烤,一刻见不到她,就多一刻难捱。
南寻也吓得跪倒叩首,生怕背上气死司礼监掌印的罪名,难掩哭腔:“厂公大人!亲爹!祖宗!求您保重身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真是倒霉,如今又多了一个把沈煜气吐血的“壮举”。自家爷眼下对厂公大人殷勤得紧,若是此事让楼染知晓,他定然免不了一顿罚。
真是办错一件事,得罪两拨人。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有人直呼沈煜的名讳,不由分说地往里闯。守卫拔刀阻拦,却被那人轻易制伏。
南寻偷偷回头去瞧,心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偏挑这个节骨眼来闹事,来人的面庞落入眼睛,惊得他险些叫出声——怎么竟是自家爷,楼染?!完了完了,死了都寻不到人给他收尸了!
楼染见到南寻已倍觉诧异,再瞧沈煜嘴角血渍未干,心思全落在他一人身上:“怎么回事,你吐血了?!”
满福像寻到了救星,把前因后果告知楼染,本意是想让“沈夫人”一并规劝沈煜,哪知楼染沉声道:“由着你去,但必须带着我。”
“司礼监办事!统统闪开!”
黑压压的轻骑从司礼监大门疾奔而出,马蹄声,犬吠声,车轮声交织一片,路人纷纷避让,脸上的厌恶之情却比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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