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节
楼染眉头紧皱,他为何不承认就是镇国公府的旧人!白芷以暗自惊疑,太医说她曾中过此毒,可多罗在她儿时便已灭国,她如何中过?
室内一瞬静下来,三人各怀心腹事,却难以言明。
沈煜不去理会楼染,兀自眯起狭眸,回想起画卷上左侍郎的身影。此毒可以说明,八成是柳先生要了玫妃的命,他宁可痛失龙种,也要杀了她,只能说明柳先生想藏的秘密比龙种更紧要。
譬如,他的样貌。他是易容高手,定然也会知道,可凭借骨相推敲真容。若真是这个由头,那左侍郎极有可能就是柳先生本人。
上次见断肠散的回忆仍触目惊心,沈煜咬了咬牙,强忍住悲痛。怪不得圣上说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他怕是也不敢忘掉那些亏心事,该好好为他配一剂安神香,让他在梦里也别忘了从前的事才好。
“那些人能摸进宫里,也有可能摸进明山狱,好在狱中前不久才铲除了暴徒,应该比宫里要安全。”楼染思忖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和白芷留在宫里,也好牵制那些人的注意,我独自去明山狱问匪徒要画像。”
这倒是个法子,玫妃一案尚离不开人,沈煜却记挂着楼染惯爱坐地起价,问道:“劳动楼小公爷亲自跑一遭,不知得付出什么血本?”
什么都成,只要别是再打白芷的主意。
楼染摇头,眼中全无在牡丹院时的玩味,认真道:“从前,我有个拜把子的大哥,他消失了很多年,我亦寻了他很多年。沈煜,你说是不是他就在我面前,我却没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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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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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楼染的回信传回流芳阁。白芷展开信笺,不由得眉头紧锁,道:“倒是按土匪头目口述做了画像, 可两张脸相去甚远, 楼小公爷眼下也瞧不出端倪, 让我们再等等。”
沈煜面色如常, 心知此人敢在人前行走,自然技艺高超,万不可急于一时。只是略加思索,就会伤神晕眩, 肝肠断有多毒辣,他只体会了一两分, 就被磋磨成这样。
那些命断此毒之手的人,又该有多绝望。
从前的牵绊都终止在十多年前那个血腥的夜,这世上当真只有楼染还能让他回忆起年少时的温存。思及此, 沈煜敛下眉目,轻声道:“寻人之事不易, 我会加派些人手,去帮他。”
白芷听出其中的晦涩,前半句话倒像个不坦诚的托辞, 掩盖了什么情愫。她不禁想起楼染临行前, 问沈煜可是故人。
沈煜自然矢口否认,可为何眼眸中有一瞬迟疑。
与他兜圈子无益, 白芷直言道:“沈煜, 你昏迷的时候, 说了些吓人的梦话,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要怕,告诉我好吗。”
他在梦中挣扎的模样历历在目,白芷注视着他的眼睛,期盼他能开口,沈煜平静的脸略显沟壑,还故作无事:“我从不害怕。”
他眉宇间的悲戚明明白白落进眼里,白芷的心疼化作一声叹息,罢了,他既然难言,她??x?自己查便是。总要知晓他的苦难,才能拼好他的破碎。
可日子总不消停,圣上召集巫师做法,驱邪的仪式从承阳宫遍及各处,白芷的揽月轩亦不能幸免。
符咒与香火缭绕宫闱,反倒滋生了不安,宫里渐生出宫里生出多罗人阴魂不散,毒杀龙胎的流言。
宫中异动瞒不过前朝,不日,大臣们便提议办一场热闹的选秀,一则冲一冲晦气,二则许多嫔妃因“冲喜”而亡,后宫也需充实。
本就是一场阴谋,何必再牵扯无辜的人。沈煜不觉想到白芷被迫入宫的模样,压下了此事,不料朝臣们趁沈煜养病,兀自去面了圣。
圣上欣然准奏,转念想到沈煜还在病中,犯愁差遣何人办理此事最稳妥。
大臣思忖了片刻,斟酌道:“圣上忘了,容嫔娘娘才为厂公操持过婚宴,办得极好,不如就让娘娘主持。”
皇后早逝,妃位虚悬,眼下她确是最佳人选。
圣上龙颜大悦,烦心事抛之脑后,浮想起左拥右抱的美景,笑纹深陷,道:“统统准奏!”
选秀设在葳蕤殿,陈设雅致,熏香一概不用,只以鲜花绿植装点。秀女们需排队走过一条长廊,才能到圣上跟前,这一路清风徐来,日光正好,恰能展示她们的仪态风姿。
圣上端坐主位,白芷与沈煜分座左右两侧,人前虽不能言语,白芷却能明白,沈煜的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她回以微笑,宽慰着他的担心。
此时并非选秀的好时机,有人偏要乱上作乱,沈煜自责,若非他病着,怎会让那帮人钻了空子,把矛头对准白芷。
她却不慌,几番历练已能把诸事打点得极好,不再是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娘娘。
昨日夜里,沈煜仍劝白芷在选秀当日称病,她一口回绝道:“你明知婚宴是个劫,却不肯逃,我也一样。沈煜,我绝不会躲避,你就好好看着我,相信我,等你笃定我足够好,足够和你并肩的时候,务必把你的过往告诉我,我担得起。”
沈煜凝眸,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笑,他知道她足够好,卑微如尘的从来都是他。
吉时到,白芷给宫嬷递去眼神,通传声传至殿外,不多时便有一队身姿绰约的姑娘盈盈而来。她们笑容恬静,身着光鲜亮丽的衣衫头面,白芷眸光暗淡了一瞬,这些娇花不该在宫里蒙尘。
圣上兴致极高,昏沉的眼睛挨个扫过每个人的脸,样貌平平的皆被打发,遇到容貌姣好的,便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好一番打量。无所谓家世,他只看脖颈细不细,柳腰软不软,臀圆不圆。
闺阁女儿哪经历过这些,小脸涨得通红,玉指拘谨地绞着裙衫。
这些羞态落入眼中,如无形的手,催情的香,撩拨得圣上心猿意马,只是见得多了,圣上反渐渐觉得无趣,冷嗤道:“高门的女儿都是一个模子,就没点新鲜的?!”
说罢,便见下一队姑娘款款走来,为首的那个步态轻巧,如乱颤的花枝,腰臀摇晃。衣服穿得齐整,亦难掩媚骨,风自她身侧略过,送来阵阵暖香。
圣上在百无聊赖中眼前一亮,竟起身,前去相迎。一国之君,竟在众目睽睽下,对秀女上下其手。
白芷皱眉,刚欲起身阻止,却被沈煜拽住了衣袖。案台遮掩了他的动作,白芷瞧见沈煜神色涣散,他反复咽喉,竭力克制着什么冲动,低声道:“别过去,这香有问题,能让男子情动。”
白芷一怔:“那你……”
“无妨,我忍得住。”沈煜尾音轻颤,似无意的引诱,那双眸子越来越沉,他说罢,急忙松开她,不看她尚能留住一丝理智。
他的躁动让她觉得闷热,白芷说不上为何觉得耳廓发烫,故作镇定道:“看来此女有问题,她入选后,需盯紧些。”
话音未落,就听得圣上发出惨叫,那个媚人的秀女不知何时拔下了发钗,径直刺向圣上的心窝,圣上吓得倒地,勉强躲过一劫,女子不肯放过,又是一刺。
虽没命中要害,也结结实实在他后背插了一刀。血浸透了龙袍,明黄色被殷红蔓延。
沈煜暗骂不好,他头仍昏沉,身子已本能做出反应,圣上绝不能出事,否则所有罪过会全落在白芷身上。
好阴毒的计谋!沈煜凝神,一脚踹断女子手骨,发钗飞出不见,她便没了威胁,沈煜赶忙去瞧圣上的伤势。
哪知,女子一声冷笑,又从胸口掏出短刀,朝沈煜扑来。她身侧的香气浓烈熏人,沈煜心知该躲,神志却愈发恍惚,脑中唯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白芷被人算计。
情急之下,他只能用身子挡住了圣上,纵使他恨毒了此人。
“小心!”
痛感并未如期而至,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娇小却可靠,她牢牢抓着女子的手腕,吃力地强撑着。
沈煜平静的脸上露出惊色,三魂七魄一瞬落定,再浓烈的香此刻也全然不起作用,他护在白芷身侧,用不容抗拒的力道牵制住刀刃。
白芷得以喘息,呵斥道:“还不快救驾!”
那声音穿透了回廊,众人这才被惊回了神,蜂拥而来制伏了女子。女子再施展不出拳脚,挣扎着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头的烙印,冷笑道:“狗皇帝!我杀不了你,也有无数人会找你索命!”
说罢,狠咬牙关,血顺嘴角流淌,她顷刻没了气息。
方才的惊心动魄戛然而止,白芷喃喃道:“不好,她服毒了。”
沈煜顾不得理会,两眼全落在她身上,见人好端端的没伤着,才消减了几分后怕。她怎么那么傻,就那么挡在他面前。
“去请太医,圣上受了伤不易挪动。”沈煜吩咐道,他把圣上扶回座位,刻意不给他包扎,这伤要不了命,索性多让他流些血。
圣上惶恐不安,气也喘不匀,连连道:“快看看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历!你亲自查!亲自查!”
沈煜上前查看尸身时,白芷正蹲着身子,细瞧女子肩头的烙印,这个印记并不明晰,她总觉得眼熟,辨认了许久也记不起在哪见过,忙对沈煜道:“你见多识广,可能瞧出什么?”
她声音有些虚,显然是未从方才的混乱中定下神,沈煜更是心疼,这么娇小可怜的人,应该被捧在掌心,偏一次次随他历险。
“娘娘请去歇息,尸身不干净,臣来料理便是。”
说罢,他递出小臂,便要扶白芷落座,还特意挑了个离圣上最远的位子。
只是肩头的烙印早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宫人们听容嫔娘娘说图案奇特,也纷纷凑上脑袋。年轻的宫人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图案,年长的宫嬷脸色大变,失声道:“老天爷!是三足金乌!”
说罢,连忙捂住嘴,磕头道:“老奴失言了!老奴失言了!”
此言一出,白芷面色一滞,她终于想起在哪见过这个图案。彼时,流芳阁的柜中,她翻出过一个铁片打磨的风铃,上面便是三足金乌。
难道此事与沈煜有关?可他方才明明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四目相对,沈煜的惊诧溢于言表,他背对众人,竭力藏好心事。
圣上惨白的脸上亦露出惊恐,昏黄的眼珠亮了亮,映射着可怖的神情。他嘴唇哆嗦,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宫嬷不敢回应,他竟不顾伤势,挣扎着亲自来看。烙印落入眼眸,他像被抽走了全部力气,蓦地瘫坐在地,模样狼狈至极。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快,快护驾!李鹤言来找朕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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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要如何泡酥一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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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言, 谁是李鹤言?”
“快闭嘴!不能提这个名字,连李家都不能提!”
这便是圣上的逆鳞,谁也碰不得。年长经事的宫人们纷纷跪地, 请求圣上息怒, 年轻的懵然照做, 想来这三个字是圣上的霉头, 万万触不得。
圣上呆坐在地上,任谁也扶不起来,两眼痴痴地望向沈煜:“沈煜!有人要害朕!李鹤言回来了!李家的鬼魂回来了!”
若怕被报复,何必恶事做尽?沈煜眼中划过憎恶, 很快恢复了处乱不惊的平淡模样,道:“圣上说的是谁, 臣未曾听说过。”
他的发问甚是真诚,圣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你是哪年进的宫?”
沈煜不假思索:“崇明二十六年的元月, 正值年关。”
圣上这才放下戒心,重重叹了一声:“你入宫晚, 所以不知道……”说罢,眼刀又飞向白芷,指着她的鼻尖质问道:“选秀一事是你全权负责!你究竟是何人!莫非是李家余孽?!”
白芷屈膝跪拜:“圣上明察, 臣妾从未听闻过李鹤言这个人。”
比起害怕, 她更在意沈煜与李鹤言的关系,沈煜的曾经与她而言就像一??x?个个碎片, 需仔细拼凑, 才能恢复原本的模样。
眼下, 圣上倒是把一枚碎片, 送到了她手中。
“圣上, 刚才奴婢们都被吓住了,是厂公和容嫔娘娘冲上前护驾的啊!”
“厂公和娘娘都太年轻了,出那事的时候,他们还都少不经事呐!”
言语虽无形,亦是强大的利刃,圣上的面色渐渐缓和,沈煜却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他一手撑着案台,勉强稳住身子,艰难道:“臣体内余毒未清,让圣上见笑了。”
宫人提醒圣上道:“圣上,厂公在婚宴上被歹人下了毒,身子一直未好利索。”
又有人道:“好生奇怪,近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厂公前脚去明山平乱,娘娘后脚就在宫里失踪,厂公前脚在婚宴中毒,娘娘后脚就在选秀被冤。”
“这一桩桩都冲着厂公和娘娘,不就是欺他们只听圣命,不与旁人的事搅合。”
“若陷害得手,便是卸去了圣上的左膀右臂啊!”
闲言碎语动静不大,却足够在圣上浮躁的心头荡起涟漪,他怒不可遏地捶地,嚷道:“闭嘴!你们能想明白的事!朕难道不知?!”
说罢,终于肯伸出双臂,命沈煜和白芷来扶,这便是圣上不再疑了。
太医很快赶到,小心翼翼为圣上处理伤口,沈煜与白芷侍候在旁,各怀心腹事。
如今谁提议的选秀,谁的嫌疑越大,怕只怕,提议的人也是被人当了刀使。圣上日渐衰老,朝堂日渐混乱,在腥风血雨到来之前,他得抓紧送白芷离宫。
白芷却是另一番心思,方才宫人们的话倒提醒了她明山狱的过往,乱子一个接一个,是以她忘了思量诸多细节。譬如,柳先生为何要派人给阿爹阿娘下毒,一同被下毒的还有旁的几位大人,这其中是否什么关联。
她不知李鹤言是谁,阿爹必然知晓,既然沈煜不肯开口,楼染一时也理不出画像,她何不再回明山狱一遭。
正想着,圣上的伤口已包扎妥当,太医给他含下参片,苍老的脸上果然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圣上冷哼道:“谁也别想拆了真的左膀右臂,沈煜,朕命你彻查这些秀女的底细!就算是出身大族,也无妨!你只管查!”
说罢,又看向白芷:“还有你!护驾有功!朕许你妃位!眼下,你就是后宫位份最尊贵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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