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节
着痕迹地避开,夹起菜送进独眼口中,笑道:“那您可得多吃点,攒够力气收拾沈煜。”
独眼笑喷了满嘴的菜渍:“那个狗东西也配?!老子攒够了力气,晚上跟你好好办大事!”
不堪入耳的荤话惹得全场哄笑,白芷心里恶心,面上以羞涩敷衍,不知不觉,酒已下去了数坛,男人们却毫无醉意。
她心里犯嘀咕,佯装关切,娇嗔道:“那可别喝太多,醉的不省人事了怎么办事?”
独眼摇头,自负地拍了拍胸膛:“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是再来十坛,爷们儿也醉不了!阉狗横竖眼下过不来,妹妹你要是等不及,不如哥哥先带你去办事?”
满是污垢的手指在她下颌逗弄,白芷未及反应,已被独眼打横抱起,作势就要往帐中去。远处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她仿佛瞧见了沈煜倒在血泊中,悔意裹缠心头,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致害死了他。
她从前连沈煜都敢违拗,何惧山匪?!这清白的身子,才不会便宜了恶人!
白芷的笑毫无破绽,柔荑塔上独眼肩头,一瞬眸光狠厉,死命掐住他的脖颈。独眼大吃一惊,狠狠把她摔出去,骂道:“娘的!臭婊子!你果然跟沈煜是一伙的!拼命给老子灌酒,真当老子不知?不就是想把老子灌醉,好让沈煜来取老子的人头?!”
男人们纷纷摔了酒碗,抽出身下的刀,女人们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出。她们不敢看小夫人的下场,也不敢出手相帮。
她们陷入更深的绝望中,那道降临在身上的光快要灭了。寨外是震耳的爆炸声,寨内是诡谲的静默,实力悬殊的对峙中,小夫人仍爬起身,拔簪直指独眼,冷冷道:“你的人头今晚我必摘下!”
独眼震怒,对准刀锋喷了一口酒,骂道:“臭婊子!不识抬举!等老子玩够了你,就送你下去见阉狗!”
“老大!不好了!有人翻过山崖冲下来了!”
这声通传与方才截然不同,骇破了胆似的,简直鬼哭狼嚎。
独眼一脚踹翻他,只当他是喝多了胡诌,而下一瞬,便见人潮从后面的山峰俯冲而下,气势汹汹直逼此处。
他们竟选择了最险峻的路?!还势如破竹,所经之地土匪溃败。
沈煜冲在最前面,殷红的差服夺目极了,在灰茫茫的人群中,最是显眼。
白芷见他坚定赶来的模样,心一瞬落回安稳处。
寨子前亦传来重桩破门的声响,两面夹击,土匪们已乱了阵脚,姑娘们趁机四散奔逃,胆子大的甚至摸到围墙处,为沈煜的人打开了侧门。
独眼一边骂娘,一边劫持白芷撤退,若留在此地,他早晚会死。既然沈煜这般在意这个女人,索性走一步险棋。
山寨情势扭转,皆在沈煜的掌控之下。
他一边杀敌,一边紧盯白芷,眼见独眼翻身上马带着白芷闯出了大门。
沈煜瞳仁紧缩,难掩杀意,亦抢过马匹,紧随其后。
众人皆陷在胶着中,是以两匹马孤独地疾驰在山林间,独眼的马更快些,转过几个急弯,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追上一座山崖,沈煜终于瞧见,独眼手持刀刃,抵在白芷的脖颈处,面色平静,倒像是在刻意等他。
沈煜翻身下马,眸光散布凛冽寒意,命令道:“别伤她。”
“站住!”独眼把刀刃压得更实,她吹弹可破的皮肉顷刻多了一条红印。
独眼站得靠边,石子因他的晃动滚落而下,发出粉身碎骨的可怕声响。
沈煜凝眸,只得停下。
独眼嘴皮子发颤,咄咄质问:“听说罗青松死在你手上了?那是我的族弟!”
沈煜冷笑:“他煽动人心,蓄意炸矿,死有余辜!你的刀没我快,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好给自己留个全尸!”
独眼一把扯开白芷的外衫,露出绑在身侧的火药包,笑意张狂,道:“能快得过火药吗!要么,你从山崖跳下去!不跳我就炸死她!”
说罢,他迅速吹燃了火折子,凑到引线处,叫嚣地看向沈煜。
沈煜神色凝滞,握剑的手生出冷汗,她的命就是他的牵绊,有了牵绊,行事自然多了顾虑。
火苗几次略过引线,若非风大,或许早已点着。
沈煜沉着脸,只得先扔了剑,而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即便他清楚独眼并非守信之人,若他跳下去,白芷仍落在敌人手中。
可他没得选,必须先稳住独眼,世上无人比她重要。
“沈煜!”
忽而,她出声喊住了他。她的脖颈因嘶喊起伏,紧贴在刀刃之上,沈煜心头焦急,责怪道:“别说话!”
白芷却不肯听,兀自往下说道:“沈煜!他背后的主使在我家被抄之前曾见过阿爹!我的仇,你记得替我报!”
“你从前是很讨厌,可你也救了我太多次,就算扯平了!”
她的声音难掩哭意,泪虽强忍着没落下,眼眶、鼻尖早已涨得通红。
最后,她哭丧的脸上,忽扯出一丝笑意,像日光照见了深渊:“沈煜,其实你没那么坏。”
话音方落,白芷已抱紧了独眼,向后一仰,带他坠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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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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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感念沈煜多次相救, 或许是本能的冲动,他越是坚定地朝自己靠近,白芷越是舍不得他死。
我的命何时成了你的牵绊?你对我究竟……越来越多的疑问涌入脑海, 可白芷没机会再问出口。
她向后栽倒, 用全身牵绊着独眼, 一起坠入深渊。时间像是停滞了, 耳畔听不到一丝声音,眼前天地倒转,风裹挟着她疾速俯冲。
粉身碎骨只怕很难看,她闭上眼, 抿碎了双眸清泪。
失重感在下一瞬戛然而止,腰被谁揽住, 她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唤她:“白芷!醒醒!白芷!”
那个人一手紧紧扣着山石,额角满是热汗,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表情极为生动。
怎么,??x?沈煜就这般舍不得她死?
白芷终于回过神, 他们正困在峭壁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山石光滑无甚着力点。独眼早没了踪迹, 必然早已摔得细碎。
两人的重量全压在沈煜身上, 他表情越发痛苦,豆大的汗珠滚进衣襟。
“你最好祈祷有人会来寻我们, 我的胳膊扭伤了, 最多再撑一刻。”沈煜沉眸, 眸中闪过一丝酸涩, 自嘲道, “没想到,我也成了贪生的人。”
五指紧扣山石缝隙,他仍觉得气力如沙流逝,全凭一口气死撑。
白芷瞧着眼中,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别管我,你还能活。”
沈煜眉头皱的更紧:“蠢话过了脑子再说,自己的仇自己报!别推给我!”
从远处原来一声响亮的犬吠,一呼百应,数不清的狗嚎叫着,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嘈杂声比烈风还激荡,白芷心头忐忑,难道才逃过山匪,又沦为野狗的猎物。
儿时庄子里,野狗成群气势压人,它们尖牙利爪,会很快把她与沈煜撕个粉碎。
碎石从山崖之上滚落下来,犬吠声就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山崖上!明灯般的眼睛泛着寒光,急不可耐地咆哮着。
白芷偏过脸,不敢多看。
“找到了!姑娘在这!老祖宗也在!”
“快!递云梯!”
人声响起,犬吠当即停歇,几个人头探出山崖,正是沈煜的手下。老祖宗先前吩咐过,给姑娘身上留了无影香,这种香人闻不见,狗却极为灵敏。
司礼监常用此法标记重要人证。
众人已控制住了山寨,却不见老祖宗和姑娘的身影,胜利的喜悦烟消云散,人马分成几队慌忙搜寻。
幸而,真让他们找到了!
沈煜先把白芷送上云梯,仔细叮嘱道:“眼睛盯着上面,慢慢爬,我在下面护着你,别怕。”
娇小的影子与皓月重叠,一点一点攀登到山崖顶处。沈煜这才松了一口气,白芷并未走远,始终探着头注视着他向上的身影。
在他即将登顶之时,她率先递出了自己的小手。
沈煜掌心宽大,裹覆了白芷的柔夷,她明亮的眸,泛红的脸,温热的鼻息都充满生机,如最和煦的春风,驱散了心尖的寒意。
他永远不会忘了,白芷纵身跳崖的模样,也不会忘了,她掌心的温度。
这是孑然一身后,第一次有人把他的命也看做命,他心中震颤,久难平息。
“老祖宗受惊了,姑娘受惊了,是属下们失职!”众人纷纷跪地,连狗也极懂事地塌下腰。今日姑娘舍身做饵,老祖宗已阴晴不定了一整日,再出这档子差池,他们几个脑袋也不够赔。
幸而,沈煜正在暗自回味,未开罪他们。
众人长舒一口气,脑袋还好好长在脖子上,真好。
“你的手臂伤得不轻,快回去请大夫瞧瞧吧。”
白芷记得他方才吃痛,一脸担忧。沈煜微怔,实则只是略扭动了一下,眼下已无大碍,狐狸心思九曲百转,佯装出虚脱的模样,半个身子倚向白芷,低声道:“借我撑一下,这里面混着旁人的眼线,不能让他们瞧出我受了伤。”
谎话讲得毫无破绽,白芷神色一凛,忙把身子靠近他,全心全意为他遮掩。
沈煜竭力克制,才没让笑意流露在面上,肆意享受着与她的无间亲密。
再次回到山寨,局面已大为不同,沈煜的人接手了一切,土匪们被捆绑看押,一副凄惨落败的可怜样。
一群乌压压的影子从不远处奔赴而来,各个面色激动,跪在白芷面前,连连叩首。
“夫人,不,姑娘!您是我们的恩人!”
“我们从没想过也能有出头之日!”
白芷惊诧不已,伸手相扶,姑娘们却不肯起身,涕泪横流,难以言语。
“我什么也没做,是沈大人出手拿下的山寨,你们若是要谢,谢他便好。”她把沈煜扶到众人跟前,不敢居功,出人出力的都是司礼监,她眼下仍好端端的,已很是知足。
沈煜受惯了叩拜,应不足为怪,今日他心情不错,话不由得多了些:“不必谢我,是你们自己没寻短见,撑到了这一天。”
现世并不安稳,幸而她们撑着,沈煜撑着,白芷也撑着。
白芷同沈煜商量,若姑娘们想回家,就派人把她们安然送回,或是家中无人可依,就给她们一笔盘缠。
沈煜竟都应允,白芷心头暗笑,他骨子里果然没那么坏。她借他的权力做过许多事,这是头一次用来帮助弱者,心中暖意阵阵,比复仇的滋味好过太多。
人群中,帮自己梳头的那个姑娘欲言又止,白芷看在眼中,悄悄把她带离了人群。
白芷柔声道:“你可有打算,是回家,还是奔亲戚?”
香菱苦涩一笑:“家里为了给弟弟娶媳妇,把我卖给了东家做奴,回家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我已破了身,他们只会更看不起我。”
男子掌握世俗大权,设了无数条规约束女子,她们身负无形镣铐,始终负重前行。若非经历生死,白芷亦被枷锁束缚。
她们才是受害者,是身处地狱,仍求生的坚强的可怜人。
白芷思忖着,可以先送她去乳母陈嬷的老宅:“我在庄子上有一处空房子,你若无处可去,可去那先住下,就当替我守着院子。”
香菱眸底闪过惊喜,转瞬又被恐惧笼罩:“可庄子上的人若是知道,我在山寨待过,会不会说三道四。我不敢走,姑娘,我害怕走出去……”
说到底,连她自己也难过这个坎儿。
白芷心疼不已,她拉过香菱的手,认真道:“今日我来时,颠簸了一路,衣衫沾满了灰,是你帮我梳洗更衣。你也只是被灰弄脏了衣服,随我去换一件,照样活得干净体面。”
第二日,沈煜与白芷启程回明山狱,顺路送香菱。
紧绷了多时的神经一旦松懈,极易不适,加之掌心的伤总被耽搁,红肿发炎,沈煜面色愈发苍白。
他多半是为自己受的累,白芷于心不忍,把马车铺的暖暖和和,一路陪侍。
他生病时虽也安静,但戾气散了大半,躺在被窝里,像只无精打采的老虎。狭长的眸微阖,睫毛轻颤,不多时鼻息均匀。
沈煜不愿因病耽搁,是以服下了一粒自制的药丸,据他所言,此药只需几个时辰,就能减缓病症,只是这几个时辰里,他会陷入昏睡。
若是从前,他露出憔悴的模样,白芷只想趁虚下手,眼下她却盼着他快些好起来。
沈煜的额头还是烫手,他睡得并不安稳,薄唇微启,轻声念叨着什么。白芷拧了帕子替他擦拭,好让他舒服些。
沈煜的嘴皮仍未停歇,含混的声音卡在喉中,白芷只得凑近,侧耳去听。
他呼出的气扑在耳廓上,一阵灼烫,她凝神仔细辨认,在零散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些字眼。
“好冷,好冷……”
“阿爹,我不走!”
他似乎陷在了回忆,白芷不知沈煜从前经历过什么,只能不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她握住了他的手,坚定又温暖。
只是这样的举动,不知牵扯了他那丝记忆,沈煜竟反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有力,生怕被她撇下似的,素白的脸上露出任性的模样,哀求道:“小姐,别走,求你别走……”
安分了片刻,他又道:“这条命随你,你就当我是条狗,让我留下,让我留下……”
这句话他咬得极清晰,白芷甚为撼动,沈煜从来居高临下,怎会自比做狗?!在他不为人知的过往中,究竟发生过什么?疑问在脑海越扎越深,白芷唯一能确信的是这位小姐于他是极为特别的存在,此后的时辰里,他爹娘一概不喊,所有的哀求都只诉说给她一人。
至于“白芷”二字,从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这算什么,照顾他的人是自己,这人反拉着她的手,念着另一个人。这份执念想必根植了经年,才成了他病倒时的支撑。
心中莫名酸楚,白芷解释不清这是什么情愫,气鼓鼓道:“小姐早丢下你了!”
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是白芷啊!
一句气话竟把沈煜吓得不轻,他鼻息急促,意识不知落在何处,猛地坐起身来,向前边够边喊道:“别丢下我!”
话音方落,已是一身的虚汗,连自己也被惊醒。
白芷被他牢牢搂在怀中,耳畔唯有他激荡错乱的心跳声,她脸色更落寞,胡诌罢了,看把这人吓得。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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