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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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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些布匹来,我闲来无事,给厂公做双软靴聊表孝心。”

    初桃得了吩咐,也便退下。

    白芃旁听着,已觉出不妥,“厂公”“老祖宗”自然说的是害惨了侯府的仇人,这位姑姑哪里是长姐的亲信,分明是仇人的眼线。

    长姐从前那般荣耀,如今竟仰人鼻息。

    所以,她能逃出姑丈的魔掌,定然是白芷苦求来的。

    白芃偷偷拭泪,见长姐一脸为难,并未追问,只道:“长姐有难言之隐,大可不必同我解释。世道艰难,面子和骨子原不是一回事,长姐蛰伏,我都懂。长姐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也是白家的女儿,我与长姐一同分担。”

    白芷原发愁如何同她解释,听闻此言颇觉惊讶,率真的小妹妹也在苦难中长成了坚韧的大姑娘,还要与她同舟共济。

    白芷心头一暖,噙着泪道:“翻案复仇都得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与陆大哥联络上,托他替我们递些药给父亲母亲,他们知道我们安好,才会撑着这口气去努力活。”

    白芃犯难:“可听初桃的意思,司礼监那位表面说是为了咱们相伴,实则是把咱们圈在一处,限制走动,这该如何递消息出去呢?”

    妹妹能懂这层意思,白芷甚是欣慰:“过几日我便去见他,求他把你派到尚苑监当差,那里的张公公常与宫外往来,便是他与姑丈沆瀣一气,坑了我入宫又想坑你。”

    “但我听闻,他能频繁出宫是打着尚苑监采买的旗号,各宫的人也常托他,把东西带出宫变卖。”

    “厂公就算撤了他,也不能拦着尚苑监采买,是以,这仍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白芃从前在侯府爱养花草,去了陈妈家也一同耕种,对当差并不抵触,爽利道:“我明白了,全听长姐的。”

    这几日,白芷与白芃、陈妈围坐炉旁,缝鞋面,纳鞋底,欢笑不断,暂享着岁月静好的假象。

    日头西斜,这双软靴还差几针便大功告成,也不知父亲母亲有没有过冬的鞋子。

    刺痛感顺指尖蔓延,白芷一时不慎,又刺破了指尖。

    白芃与陈妈心疼不已,白芷藏起泛红的手,笑说:“不要紧,今夜你们早些休息,莫等我。”

    今夜星子点点,像散落银河的泪珠,白芷借着夜色掩护,叩响了流芳阁的门。

    沈煜撑臂拦在门前,眼睫懒淡:“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想如何利用臣?”

    语气清冷,尾音压着愠怒。

    他帮她把人偷出来,她竟隔了这些天才上门,沈煜眸光森然,很是不满。

    “听初桃说,厂公近日甚忙,我才未敢来叨扰。这是我赶制的软靴,希望能缓解厂公的奔波疲惫。”

    白芷声线温柔,噙着如常笑意,她把软靴恭敬呈上,并无可指摘之处。

    可沈煜一眼就瞧出怪异。

    她笑在皮肉,未及眼底,清澈的眸中藏着晦涩疏离。再细瞧,她面色憔悴,眼周泛青,一副不得安寝的模样,十指伤痕斑驳,皆是针脚的痕迹,她怎地这般不小心,也不知做针线时为着什么分了心。

    沈煜眸光冷了几分,眯眼看她,自己对这位小娘娘堪称有求必应,如今她与妹妹、乳母住在一处,还有何不顺心?

    还是说给他做靴子,本身就是她最大的委屈。

    不知好歹!她是他的人,他还未治她蓄意利用的罪,她竟敢擅自委屈。

    沈煜眼底有火,一把白芷拽进院内,他清算了阖宫,唯独还未找她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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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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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给沈煜镀上森冷, 他眉眼凌厉,薄唇紧闭,锐利的下颌勾勒凉薄的骨相。

    沈煜一手桎梏了她的腕, 朝阁楼而去。

    与他接触的刹那??x?, 恨意如潮, 将她吞没。白芷随时会溺毙, 单是保持清醒已耗尽了悉数力气。

    换做从前,她会率先向他屈从服软,可眼下,一想起父母的境遇, 便恨得只字难言。

    白芷踉跄着随沈煜上了三楼,他冷着脸一言未发, 只逼近了几步,她已被无形的压迫驱赶至塌边。

    面上的人身影宽阔,她脚下一软, 歪在榻上。

    白芷下意识把软靴挡在脸前,她不该得罪他, 白芃去尚苑监的事还未谋定,怎么能惹恼了沈煜。

    她有心弥补,却不知从何下手。

    当真是心烦意乱……

    白芷不知晓自己这幅惊恐失措的模样, 甚合沈煜心意, 他凝眸欣赏,仍不过瘾, 已毫无征兆地欺压而来。

    她深陷沈煜的包围, 发颤的身子出卖了慌张, 心弦紧绷, 勒成极细的丝线。

    视野被他邪魅的脸占据, 滚烫的鼻息扑在面颊、耳廓,浸出红润的色泽,白芷闭紧了眼,无力招架他的任何“惩戒”。

    惊骇、抵触,还有隐晦又羞赧的悸动。

    心砰砰乱跳,飞快张弛,面颊的温度因他而攀升。

    白芷越发面红耳赤,她迫使自己镇定,此番是来运筹交涉的,绝不能丢盔弃甲。

    得想个法子先让他起身。

    “厂公,要试试靴子吗?”

    这句话是从喉中挤出来的,她的微笑略显仓促,气还为喘匀。

    方才沈煜以细致入微观赏了白芷惊惧交加的模样,盛怒减了三分,他冷哂了一声,责怪道:“是娘娘死攥在手里不肯松,臣如何试?”

    嘴唇一碰,反倒怪她,要不是他方才突然凑近,她怎会……

    白芷把冤屈与恨咽回喉中,乖顺地让出床榻,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是“请”,并无帮他穿的意思。

    换做从前,她会抓住一切讨好的机会,一点点浸润他,如今理智劝她屈从,身子僵直般不肯动弹。

    乍然得知父母受苦,她总得缓口气,才能直面沈煜。

    幸而,沈煜已把脚伸进靴中,眸光挑剔审视各处细节,靴面是平齐,绣纹是否规整。

    白芷心中忐忑,生怕稍有不慎,难入他的眼。

    半晌,他终于闷哼了一声,道:“尚可。”说罢,又冲她玩味一笑,“大小也很合适,看来娘娘对臣的尺寸很是熟稔。”

    白芷面色窘迫,慌乱解释道:“上次服侍厂公沐浴,我帮您拿鞋时,记下的。”

    她绞着十指,针痕处愈发猩红,落在沈煜眼中,又惹他一阵狐疑,这双靴子做工精巧,她绝不是个不善女工的人,怎会把手伤成这副模样。

    他与她父亲是有恩怨,可扪心自问,但凡她听话顺从,他哪次没满足她的请求。

    分明是她,不知安分,屡次蓄意图谋。

    她口中的忠诚,面上的顺从,都是她的伎俩,只待他魔念深种,他就成了她手中的利刃,说不准会捅向自己。

    沈煜眉峰一挑,把靴子褪去踹向她跟前,冷笑道:“臣瞧娘娘这双鞋做的不情愿,就不收了。”

    他步步紧逼,把白芷逼向楼梯处,下着逐客令。

    沈煜目光凌厉,伸手把持了扶手,让她无处可倚靠。

    白芷瞳孔骤缩,她只靠脚尖紧扣着半个巴掌的地界,已退至绝境。周遭唯一能够到的,就是沈煜。白芷心头一横,只得隐忍恨意,向他凑近。

    情急之中,她已然贴进沈煜怀中,一双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襟,鞋子甚至踩上了他□□的脚面。

    当恨意退潮,冷静统领起阵地,白芷又能自如地施展起媚人伎俩,她噙着晶莹的泪,轻轻一抿,揉碎了一池秋水。

    她哭得如梨花带雨,五官都悲伤成绝美的弧度,字字凄然:“厂公要把我赶到哪儿去?我对厂公,绝无半点不忠之心。”

    好可怜的小模样,如惨遭抛弃的猫儿。

    她总算没忘了她是谁的人,沈煜闷哼了一声,终于给她让出了勉强可立足的余地。

    他不会被轻易蒙蔽,总得寻个法子,即便不相见,也能提醒娘娘该谨记自己这颗心、这个人是属于谁的。

    沈煜眸光流转,不由得落在脚面上,白皙的皮肉印着漆黑的脚印,他眉峰一挑,计上心头。

    白芷未及反应,只觉一只大掌覆在腰间,不费吹灰之力,已把她重新挪回榻上。

    她背脊生寒,不知沈煜有憋了什么坏,这人信步走近案台,寻摸出一个小匣子,方回到她身侧。

    匣子轻启,他长指熟稔挑选出所需之物,火折子、银针、一盒玫红色细粉。

    白芷恍然,倒像是给楼染做多罗纹身的器具。

    耳畔回荡起楼染彼时的惨叫,她心惊肉跳,生出不好的念头,听闻宫里为了不伤人面皮,设有针刑,银针刺穿肌肤,钻心的疼,还不露痕迹,恰能掩人耳目。

    思及此,白芷不由得偷瞧沈煜,他面色阴鸷,已把银针攥在指尖。

    寒光凛凛,她背脊顷刻就软了。

    可她与沈煜的时日还长,万不能惹恼了他,相较父亲母亲,她再怕也得咬牙撑住,今晚定要求得他点头,派白芃去尚苑监当差。

    贝齿紧咬唇畔,血色浓烈,殷红在皮下涌动,再用力些便可沁出血珠。

    白芷边咬唇,边用手紧抓被褥,悉听沈煜发落。

    哪知,他竟挨着自己坐下,一手握住她的脚腕,脱去鞋袜,放在他两腿之上。

    玉足白皙柔嫩,脚背曲线优美,脚掌凹凸有致,五个指甲修得整洁光滑,因羞赧拘谨,脚趾向内扣着,随时准备起身逃跑似的。

    沈煜把它握在手中,取过温水打湿的棉帕,轻轻擦拭,自柔美的脚尖至饱满的脚跟,似翻山越壑,依次寻访五座玉峰。

    红润的脚心微微发痒,白芷咬牙忍着,故作镇定,因沈煜这人忒坏,一边擦拭,一边抬眼来瞧她的反应。

    许是她表情寡淡,他忽而变换了力道,专攻她脆弱的脚心。

    霸道又带着引诱,让她难以自持,燥痒自脚心蔓延,像虫轻轻啃噬,她腰背愈渐酥麻无力。

    一瞬的松懈,让白芷松了唇,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吟,破碎,又娇柔。

    类似的声音她曾在牡丹院耳闻过,白芷的脸红了红,赶忙捂紧了嘴。

    而沈煜早把一切尽收眼底,收敛了几分寒意,嘴角难藏得逞的笑。

    只是捏脚,竟这般要人命。

    白芷垂下头,心跳乱作一团,难以平复。

    沈煜已然瞧见了他期待的回应,很快就放下了棉帕,转而再度拿起银针,他用针尖沾取了玫红色细粉,落在白芷的脚踝处。

    这是要……纹何种图案吗?

    她不愿,可无法拒绝。

    针尖刺在皮肉上,留下蜿蜒的痕,只是微微地疼,白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上次楼染那般鬼哭狼嚎,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难道楼染是演的?沈煜总不至于对她手下开恩吧。

    起初痕迹浅淡,白芷分辨不出形状,幸而沈煜很快上了第二层玫红细粉,她的目光随针尖描摹,痕迹逐渐明晰,她竟能读出此纹的含义——沈、煜?

    沈煜?!

    他竟然在她身上纹下了他的名讳?!

    这是仇人的污名,是阎罗的印记。白芷一瞬坠入万丈深渊,她恨得五脏寸断,脑中白茫茫的,唯独镌刻着沈煜二字,每一笔都渗出猩红的血。

    脏!脏死了!!!

    沈煜端详了一番,满意收针,幽幽道:“娘娘别多费心思,此纹身洗不掉,会时刻提醒娘娘铭记自己该听谁的话,替谁办事,心里向着谁。”

    “李犇的事,娘娘办得很好,但事成不该邀功,臣给娘娘的好处,您尽可收着,若是没给,您不能妄想。”

    “娘娘的妹妹,或是娘娘自己,在您心里都得放在臣后面。”

    “这话,您听明白了吗?”

    一字一句皆往她心口戳,这人害她家破人散,还要她把他放在心尖儿上供着?

    呸!痴心妄想!

    偏她羽翼未满,不能发作,只能一边把恶心囫囵咽下,一边乖乖道:“厂公的教诲,白芷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绝不敢忘!有朝一日,加倍奉还!

    沈煜,你实在该死!

    她把隐晦的心思藏于不见天日之处,心头冰凉,面上温顺,用刻着他名字的足勾住腰间的玉带,趾间翻动用力一扯,便松落下来。

    他始料未及,微微一凛,锦袍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月白色素衫。

    原来沈煜早脱了差服,这件素衫面料柔软略透,如今没有腰封管束,肆意松垮。

    四下无风,衣衫随他的鼻息上下起伏,衬着月色,隐隐可见他身躯的轮廓。

    像朦胧的引诱。

    可这些都无法撼动白芷,对于沈煜,她眼下唯有无尽的恶心。

    白芷不露心事,眼含柔情,玉足隔着衣衫轻轻揉蹭,她效仿着他方才的所作所为。虽只眼观了一遍,也学得有模有样。

    视野里,沈煜面色冷漠,但他喘息的起伏略深了几分,舒畅均匀,显然并不排斥。

    白芷笑意更娇媚,字字婉转:“厂公,我知道您疼我,可我与白芃有几分像,若同留在一揽月轩??x?,只怕再被有心人传出去。”

    沈煜冷哼了一声,目光仍有戒备:“娘娘又想要如何?”

    “天地良心,这绝不是为了我一己之私,我实在担心再因自己给您添乱。”白芷美眸无辜,承接着沈煜的打量,“我只是觉得应该让白芃离我远些。”

    沈煜收敛了敌意,佯装出被说服的模样,问道:“那娘娘觉得哪里合适?”

    “白芃从前在侯府常侍弄花草,住到陈妈家后也学了些耕种的皮毛,我看把她派去尚苑监正合适,让她少于人往来,埋头种花。”

    沈煜面色如常,心已一截凉过一截,尚苑监常与宫外往来,他很难相信白芷没有旁的算计。

    白芷不是当他傻,好蒙骗,而是她太心急了,所以才没遮掩好心事。

    不过,沈煜愿意成全白芷,他倒要看看,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娘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娘娘所言有理,臣明日就办。”

    沈煜的脸上无甚波澜,可当他在白芷眼中观察到一闪即逝的惊喜时,他的心一瞬皱成狰狞的形状,失望给了他迎面一击,讥讽他是个情愫未泯的俗人。

    不妨事,随她去闹,横竖逃不出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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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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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杳杳而过, 李犇已在宫闱中淡去。腊月将末,阖宫都忙着清扫粉刷,为年关奔波。

    各处添补了不少新人, 皆由沈煜的亲信们逐一严查, 筛选。揽月轩也来了两个名唤春兰、夏荷的宫女, 白芃也掩人耳目进了尚苑监当差。

    陈妈因已是宫嬷, 白芷遂改口陈嬷嬷,留她在身边照应。

    初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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