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的孩子

    我们？见过吗？

    陆即墨第一眼看见小皇子的刹那, 心底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回忆，那些回忆因为时间的久远早已被遗忘。

    然而当雀利尔站在高处，冷淡且威严地暗示他注意收敛自己的目光。

    却又是另外一种熟稔感。

    阮棠……

    两种不同的熟悉情绪互相交织, 使得陆即墨一贯镇定呼吸为之意乱神摇。

    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

    小皇子站在光线最集中的地方, 周身笼罩起一层看得见摸不到的优雅气度。

    虽近犹远道，“会低头吗？”

    陆即墨闻言，敛神屏息, 压下意外浓烈且不听使唤的Alpha信息素, 颔首低头，显得格外恭顺虔诚。

    雀利尔则不想浪费时间, 匆匆给他戴好奖章，忽略任何赐予祝福语的环节。

    两人匆忙一见，雀利尔始终对他肩膀上的肩章耿耿于怀。

    以至于授勋典礼结束后，索伦达轻易能看出他眼眉间的不妙，决定旁敲侧击问。

    “仪式中看见陆元帅家的幺子，我以为你会更高兴些的。”

    “毕竟我清楚记得, 你小时候有段时间里总是跟我讲，陆哥哥如何如何, 反而冷落了我的心情呢。”

    雀利尔闻言立刻走得极快, 将索伦达丢在身后，太子殿下摇头浅笑很快又重新追到他, 小皇子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我忘了，居然还有这样的糗事。”

    索伦达以为自己的无心之举, 意外唤醒小皇子曾经被绑架的恐怖记忆，关于陆即墨的那点小事旋即翻篇了。

    换了新的话题, “太长时间没在媒体面前出现, 是不是已经不习惯在镜头面前营业了？”

    “你表现得很好。”作为哥哥, 虽然贵为太子殿下，依旧习惯用肢体来抚慰皇弟的小烦躁。

    搂着雀利尔说，“我的秘书在一分钟前发送的数据显示，83％民调都是在夸你今天举止文雅，尽显皇室风范。”

    雀利尔不太喜欢过度的肢体接触，奈何索伦达硬要主动靠过来的，也便趁势问道，“哥哥，你对待一个Beta妄图上皇家军事学院这件事，怎么看？”

    索伦达道，“你想继续读书？但是娜迦王妃表明过立场，绝对不要把你跟其他的Alpha放在一起，你……”

    看出亲爱的弟弟皱了眉，立刻再改了话道，“依我看，你不该总把自己的第二性别当作负担。”

    Beta并非原罪。

    只是世俗容不下普通二字而已。

    “你是皇子，自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雀利尔笑说，“看来哥哥你，其实并没有了解我的意思。”

    “所谓的继续读书，是我打算安装光脑芯片，加强训练神经系统，做帝国第一个拥有精神力的Beta。”

    索伦达听闻，忽然严肃起来，“可是你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精神压力，你才刚返回到皇室的怀抱，理应享受更美好的生活，平常买买珠宝、星球、机甲、飞艇，做全民仰慕的明星皇子、世袭贵族，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分明其他的皇室子嗣都是这样做的。

    例如大哥二哥，如今早在授封的星球上有所建树，勤政厚民。

    最爱玩的五哥索莱菲，也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星际旅行，时常全星际直播刺激的探险过程。

    雀利尔听了这些建议，眉头皱得愈发紧，“我已经23了，父王迟迟未给我授封亲王，哥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索伦达沉默不语。

    这代表有朝一日，若是真有邻邦的主君皇子来求亲，雀利尔Beta的身份尤其适合，在一众顶级Alpha子嗣中确实最有可能会被远嫁。

    所以当医生检测出他长着宫腔后，娜迦王妃明令禁止将此事传扬出去。

    会生孩子的Beta，比A或者O更容易控制。

    “我一辈子都不会去做别人的王妃，这跟拿着我当那些娇弱的Omega一样，令我深感耻辱。”

    索伦达构思如何来安抚小皇子的担忧。

    雀利尔反过身，一把搂住太子殿下的手臂，眨巴水雾雾的蓝眼睛，亲昵道，“如果我能突破基因锁，拥有一点点精神力，我会一辈子都不结婚，做哥哥的左膀右臂，好不好？”

    极少撒娇的人，突然像被征服的小奶猫一般缠人，口口声声说以后要重视哥哥，重视帝国，每句话讲得像是套话，但又不像戏言。

    索伦达禁欲的面孔，锋利的眉眼，均有被融化成水的痕迹，大手轻拍小皇子的肩膀，“我认为你是被娜迦王妃灌输了过度的危机意识，父王宠溺你，不会委屈你的。”

    不过。

    “我也会跟父王建议，可以让你在皇家军学院试读一段时间。”

    雀利尔悠哉地返回属于自己的寝殿，与索伦达用餐的过程十分愉快，以至于稍微多饮了几杯红酒佳酿。

    事务官宋宜舟伺候他洗漱更衣，伏低身姿朝小皇子道，“东西准时送到了。”

    雀利尔挥手叫他退下，整个人赤着身从气泡浴缸中起身，闪硕细光的水流沿着曼妙的胴体，珍珠般的肌肤间徐徐冒着热气。

    雀利尔缓慢走到水晶落地镜前，抹开如云似雾的镜面。

    这具身体彻底恢复得白璧无瑕。

    雀利尔的目光由上往下，直到漫不经心的落在腹部，水蓝涟漪的瞳孔蓦地绷紧。

    腹部平滑如玉，连一丝刀疤都未留下，修复得像一块铺满皑皑白雪的平原，填平了任何沟壑纵横。

    却每晚都会疼，从肉里面往外泛出一阵阵得绞痛，提示着里面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惩罚。

    雀利尔拍了一把雾气迷蒙的镜面，披上真丝睡衣转身离开浴室。

    寝室内被布置得简约低调，墙壁悬挂昂贵且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水晶灯调整成温暖的橘黄色。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隐隐约约的蓝雪花清香。

    雀利尔缓慢地走到立在床边的一尊金属雕塑，雕塑通体赤黄鎏金，唯有面部采用花纹繁复的银面具装饰。

    据说在古星际的宫闱秘闻中，会有每夜抬着男宠送进后宫的旖旎艳史。

    雀利尔的手指在人高的金属雕塑侧散漫地轻敲几下。

    机关开启，中空的雕塑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位俊美的S级Alpha，身上的高定西装因为过分的挤压而皱皱巴巴，密封半晌的蓝雪花信息素扑面而来。

    有点好闻的苦香，伶俐清爽。

    Alpha脸上戴着止咬器，露出俊挺的鼻梁骨与多情深邃的眼瞳，双眉斜飞入鬓，应该是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在小皇子打量着对方的同时，Alpha也在事无巨细地端详着传闻中的第一美人，眼底惊艳的光澜不断涌现，支支吾吾从止咬器中发出狗儿一般的急切的声音。

    “嘘！”

    雀利尔立起手指挡在他的止咬器上。

    Alpha眼底立刻流淌出服从的温柔清波。

    是一条很听话的优秀狗狗。

    雀利尔抬手摸过对方敏感的耳垂，能从Alpha微烫的脖颈处闻到不断激增的性腺香气。

    宋宜舟这次找来的狗狗很不错。

    起码不讨厌。

    雀利尔温柔地撕掉对方脖颈侧的抑制贴，令那根因为兴奋而微微凸起的腺体从脖颈间变得显眼。

    “唔唔唔……”Alpha试图要与小皇子交流，奈何双手与双脚都被雕塑内暗置的手铐脚镣锁死，纹丝不动。

    雀利尔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在令他讨厌的东西上面撩拨了两下。

    屋子里的信息素浓度骤然升高，男人的眼底几乎能流淌出浓稠的欲色。

    小皇子蓦地笑了一下，“不要误会，这座金雕塑里面是通电的，当你不好好释放信息素的时候，有可能会挨那么一下。”

    然后捏了捏Alpha的下颌，“但是……浓度太高也不行，也会被电击。”

    将沾了Alpha汗水的手指在对方的西装间轻蔑地擦了擦。

    “为了保持你我的体面，今晚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只是要你的性腺稍微受点苦。”

    安抚性的淡笑了一瞬。

    乖狗狗。

    Alpha眼看着小皇子漂亮的身体不断远离，仿佛只是点燃了助眠的熏香，回到床上去睡觉。

    雀利尔躺平后抚摸了一把平坦的腹部。

    肚子冥冥中不再痛楚，受到一定浓度的Alpha信息素抚慰后，即使他本人从头到尾都在厌恶。

    确实不怎么痛了。

    雀利尔小声说，“无论怎么折磨我，唯独肚子绝对不能疼。”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片镶满原石碎钻的单片眼镜，戴在右眼。

    这片眼镜由之前的指环重新锻造，完全节省了虚拟投影键盘与头箍的繁琐步骤，链接他脑部的光脑芯片，可以直接挂网上线，神不知鬼不觉得进入军部的神经训练场。

    那里早已经等着一台炫酷的纯黑色虚拟机甲。

    在帝国用脑部神经操控实体机甲，只是最低等级的操作，而用神经链接挂网操作虚拟的战甲，才是高一等级的神经强度训练方式。

    黑色机甲看见雀利尔进入，完全不相符合的外表的娇媚声音蓦地响起。

    “下次不准让我等你。”

    正是人前一副星际公认的花瓶——娜迦王妃。

    她刚把烦人的主君伺候睡着，此刻专程来训练儿子。

    炫酷的战甲展开双臂，从背后抽出两柄破坏力极高的电波长刀。

    娜迦问，“太子殿下愿意了吗？”

    雀利尔道，“差不多吧，毕竟他对我一向不错。”

    娜迦轻笑，“从小训练你的脑部神经，就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能被帝国承认，能被你那个所谓的种.马父王承认。”

    “如果你不是个Beta，太子的位置绝对轮不到索伦达。”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格斗技能，有没有退步。”

    言语间，娜迦神经操纵的虚拟机甲又在咔咔咔声中，展开四条辅助手臂，各执一柄寒光锐利的长刀。

    呼吸之间，眨眼砍在雀利尔的头顶，超强的格斗技能瞬息万变，预计在三秒钟内报销儿子的机甲。

    陆振元帅返回陆宅，妻子简清繁早已经睡下，书房的灯隐约亮着，肯定不是大儿子在挑灯夜读。

    陆即墨最近在家。

    自从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后，不省心的二儿子偶然也会不情不愿地回家住两天。

    陆振丢开手里的军大衣，板着惯于严肃的面孔走上二楼，去看陆即墨这个逆子是不是在偷看他的作战计划。

    其实。

    是老婆大人吩咐，儿子今天受到皇室勋章嘉奖，作为父亲理应表示一下。

    陆即墨与他哥哥陆绍峰的个性完全属于两个极端。

    陆绍峰学习成绩优异，从小是个天才学霸，为人儒雅且学识渊博。

    陆即墨则是一个活阎王。

    陆振一生戎马，身上的刀枪伤比胸口挂的奖章还密集，年轻时每次参与军事活动，简清繁总要牵肠挂肚。

    所以陆振暗自发誓，家里不会再出一位军人。

    可是，陆即墨这个小霸王特别适合当兵。

    陆振心说，不过是区区的一枚奖章而已，上去骂他一顿，叫小混蛋晚上就回皇家军学院，免得吃早餐还得看见这玩意儿。

    陆元帅推门而入，只见陆即墨两条长腿没规矩地搭在他的鱼缸上，半截身子仰在人体工学座椅，双目紧闭似睡未睡，额头顶着家族族徽。

    陆元帅立马爆粗，“老子的鱼缸！你妈妈给我买的椅子！！你tm的得奖了不立刻回学院去，老赖在家里吃什么闲米！！”

    陆即墨正在冥思苦想，一把将额头上家族徽章取下来，满脸写着不耐烦，“老陆，你最近清理血管血脂了，怎么脾气又变好了点。”收回长腿，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准备无视某人的狂风骤雨。

    陆振一把扯住他路过的腰身，“早tm跟你讲了多少遍，军人要有军人的模样，扣子每一颗都不能解开，腰带扣要正对着往上数第三颗纽扣，胸口的徽章要端正，歪一点都不能，显得品行很有问题，你才刚升中士，怎么吊儿郎当的跟个兵痞似的。”

    妈的，这个儿子是亲生的吗？！

    陆即墨挥开他的粗糙大手，摸了一把沾上父亲指纹的英雄徽章。

    “这是小皇子亲自戴的，人家就是戴地这么歪，老陆，你难道敢诋毁小皇子品行不端正？”

    我擦！！

    陆振使劲咳了几下，双眼憋着红彤彤的火气，强忍了忍。

    问，“小皇子身体可好?精神如何？”

    陆即墨指了一下脑袋壳，“老陆，你这么关心小皇子，用光脑调阅视频看呗。”

    说一句呛一句，不是个活畜，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振对雀利尔的情感格外深厚，不禁忍了儿子的屡次冒犯，直言道，“话说，小皇子在授勋仪式上，没有提我吗？”

    人家高高在上，凭什么要提你？

    陆即墨心里有其他的事情塞着，正不顺畅，火气闷闷得堆着，眼神里不住得厌烦。

    陆振轻咳了一下，“那小皇子还记得你吗？”

    “记得我？”

    陆振又被气到，“我怀疑你小子是做Beta的时候瞎逞强，超倍超量得进行神经强度训练，导致你这颗气球似的玩意儿，被一万头驴踢了，怎么什么都记不住了？”

    陆即墨与陆振每天不吵架，爷俩就浑身不舒坦，不由扯开嘴笑说，“那人家都说颜值随爹，智商随妈，你这样骂我，就是骂妈妈脑子不好使。”

    呸呸呸！！

    都是什么歪理邪屁！！

    陆振不准他离开，拽着人丢回椅子上，认真打量了一下儿子胸口熠熠发光的奖章。

    “你这个人粗神经，算了，老子只是想起小皇子当年被绑架的事情，心理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陆即墨回想了一下雀利尔的神态，“金枝玉叶还会有机会被绑架？”

    陆振啧了一声，可能岁数大了，原本打算随便夸儿子两句，教育他好好做人的，最后演变成对往昔的追忆。

    “小皇子虽说生在皇室，也并非一帆风顺，在他8岁的时候，曾经在访问其他星球期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家伙绑架。”

    “对方将他关在铁笼子里，用超量的Alpha信息素强行压制了三天三夜。”

    “等我将人顺利解救出来的时候，小皇子精神受了严重刺激，对一切信息素的味道都会排斥，还得了严重的失语症。”

    “可也奇怪，或许是因为我把他从黑暗的笼子里抱出来，他只愿跟着我。”

    陆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一个雪团子似的娇弱孩子，完全已经不信任这个世界了，却还用黑乎乎脏兮兮的手紧拽他的裤腿。

    仿佛只有一星点的微光，也要拼命抓住。

    陆振多少有些得意，“当时我只是少校，没办法把小皇子带回陆家，依照主君的意思，让他跟着我暂时住到了远离一切会充斥着信息素的鹿苑。”

    “鹿苑？”陆即墨的记忆仿佛被唤醒。

    “那不是你关我的破地方……”

    金黄色的秀发，琉璃球似的眼珠，漂亮到不像话的五官，精致的肢体。

    陆即墨的眼帘微的一抬。

    “他是那时候的哑巴孩子？”

    “什么哑巴孩子！！”陆振直接赏了他一击爆锤，“你那个时候不是天天叫人家老婆，还背着小皇子爬高上低，我拿裤带把你抽个半死，把小皇子哭得喊别打哥哥。”

    陆即墨用手指微摁了太阳穴。

    “你根本没说那是小皇子，要知道的话，我也不会……乱叫。”

    童言无忌。

    陆振忽然想起什么，神态严肃至极，“你就是这个烂习惯，乱认老婆。”

    陆即墨旋即单手一拍桌面，目光凶恶，神情不自然得痛苦极了，“你又懂什么？！”

    “凶老子有个屁用！”陆振不提倒好，一提气得脑子青筋蹦蹦直跳。

    “阮棠你好好去找了吗？”

    逆子，简直是个孽障！

    “你的未婚妻，他怀着陆家的孩子！！现在全星带的DNA库里都找不到带有你基因的孩子！！”

    陆振简直快要怒不可遏，“你tm究竟能记住谁？！”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对陆即墨的喜欢，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段孽缘，前面的伏笔稍微解决一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