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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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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找的玫瑰?”

    “是。”

    天哪,叶蓁蓁的头有点晕。

    顾含光又问了一遍:“叶教授,门票是亦欢送你的吗?”

    “算是吧。”

    顾含光不解:“算是?”

    “我恰好看见信箱里的门票,本以为是亦欢买的,结果发现她正在收拾东西。然后她就顺势把这张票送我了。”

    顾含光喃喃重复道:“收拾东西……”

    他的表情破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要离开吗?”

    又要走了吗?

    是他逼迫得太紧了吗?

    她又要去哪?

    叶蓁蓁看着顾含光这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带着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的破碎感,心有点软,“不是离开。”

    顾含光的脸色由惨白变为苍白。

    叶蓁蓁说:“每到假期,她就会出去旅游。”

    原来,只是旅游啊。

    顾含光松了一口气,问:“这次,她去了哪?”

    叶蓁蓁收回刚刚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叹了一口气。

    之前见到偶像的激动之色褪去,只剩下全然的冷静。

    叶蓁蓁看着顾含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见过亦欢,而她不愿意见你,对不对?”

    所以那张门票,才会出现在信箱。

    顾含光沉默了三秒,“对。”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叶蓁蓁的样子,让他想起五年前,许亦欢音讯全无的时候,他去找谢妤。

    谢妤全然不顾和他数十年的邻居之谊,也说了一样的话:“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决绝的语气。

    叶蓁蓁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准备走。

    顾含光拦住了她,“等一等。”

    叶蓁蓁立在原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转身,只是反问:“你不了解亦欢吗?”

    不了解,她是那样的通透,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理性。

    是那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我了解。”顾含光明白叶蓁蓁的意思。

    但是,“我爱她。”

    爱她?

    既然爱她,就不该放开她的手。

    许亦欢,可是一个从不走回头路的人啊。

    顾含光强调道:“我只爱她。”

    他说的那样真诚,仿佛要把一颗真心捧出来,让叶蓁蓁看看。

    让叶蓁蓁带回去,给许亦欢看看。

    然而叶蓁蓁不信。

    不是不信他,只是这世间瞬息万变,感情也一样。

    只,这样绝对的字眼,只不过是承诺的前缀。

    而承诺是即时性的,做不得数。

    叶蓁蓁说:“你不该这样做的。”

    不该大张旗鼓的找她,不该让世人皆知,你有一朵忘不了的玫瑰。

    许亦欢成了这深情的点缀。

    可以预料到,日后,会被舆论挟持。

    哪怕,这不是顾含光的本意。

    带着点感同身受的悲凉感,叶蓁蓁说:“你不懂她。”

    说着,转身就走。

    她们这些学文学的人啊,见惯了浪漫之下的满目疮痍。

    是最不信这些的。

    顾含光追上前去,听见叶蓁蓁的呢喃:“死局。”

    回荡在长廊里,像是墙壁发出的闷哼声。

    --

    坐在椅子上的洪月月立马弹了起来。

    她跟在叶蓁蓁身后,朝外走。

    叶蓁蓁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着洪月月,用眼神示意道:有事吗?

    洪月月不知道她和顾含光谈了什么,但敏感地察觉到叶蓁蓁发生了变化。

    变得,有些凌厉了。

    这凌厉,让她有些退却。

    最终还是迎难而上,“含光跟你说了什么?”

    竟然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洪月月的声音,和许亦欢的声音如此相似。

    所以……

    叶蓁蓁有些抵触地扯了一下唇角,淡淡道:“无可奉告。”

    洪月月的名字倒过来,就是月月红。

    是月季的别名。

    月季似玫瑰。

    但不是玫瑰。

    作者有话说:

    蓁蓁误会小顾在搞替身文学,很生气,然后联想到了自己的前任,深觉姐弟恋真的不太行。

    小顾:……我可太冤枉了~

    哈哈哈哈哈

    零点再更一章~

    11、重逢十一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请支持正版,谢谢~)

    2022.11.27

    11.重逢十一下

    顾含光跑了出来。

    像风一样,从徐广的面前刮过。

    洪月月的反应很快,“含光!”

    眼瞅着没叫住他,也跟着跑了起来。

    徐广:?

    他来不及思索,只得拔腿就跑。

    孙昊见状,也拔腿就跑。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是:

    顾含光在前领跑。

    洪月月、徐广和孙昊,按照顺序,紧着其后。

    像是小型的马拉松比赛似的。

    惹得正在和顾从今打招呼的叶蓁蓁侧目。

    离叶蓁蓁只有两步之遥时,顾含光停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人,纷纷刹车。

    场面莫名有些滑稽。

    顾从今疑惑道:“含光,你们这是?”

    这样突如其来的疾跑结束,顾含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只来得及喊了声:“哥。”

    叶蓁蓁震惊了,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哥?”

    不对不对,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顾从今:“你们认识?”

    好像问了句废话。

    顾从今很认真地回答:“嗯,认识。”

    又道:“他是我弟弟。”

    叶蓁蓁惊恐,“亲弟弟?”

    “堂弟。”

    “那还好。”叶蓁蓁的惊恐又转成震惊,又变成惊恐。

    她收回刚刚那句还好,这,真好不到哪儿去。

    太乱了。

    欢啊,你知道你相亲对象是前男友他堂哥吗?

    欢啊,你知道你前男友找了个替身吗?

    欢啊……

    正趴在窗棂,看着细雨将这方小镇变成烟雨江南的许亦欢,打了个喷嚏。

    唔,好像有些受凉了。

    她关上窗户,不再看雨,而是听雨声。

    顺便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配文:姑苏听雨声。

    --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固。

    洪月月眼看着叶蓁蓁的脸色从凌厉变得惊慌。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惊恐了。

    心中疑惑:这就是顾含光的玫瑰吗?

    这不是玫瑰,这是变色花吧。

    顾含光喜欢这样的?

    洪月月有点怀疑人生了。

    叶蓁蓁快速回想了一遍《雷雨》的情节,迅速冷静了下来。

    嗯……

    好的,现在的状况,也没有那么乱。

    懵圈了的洪月月反应过来了,跟顾从今打招呼:“你好,含光的哥哥,我是洪月月。”

    顾从今微微颔首:“你好。”

    场面再次凝固。

    叶蓁蓁看了顾从今一眼,想:他知道许亦欢是自个堂弟的前女友吗?还是念念不忘的那种。

    又看了顾含光一眼,想:他知道许亦欢是自个哥哥的相亲对象吗?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两兄弟爱上同一个人。

    放在小说里,这是要兄弟情断、反目成仇的节奏啊。

    叶蓁蓁想了又想,觉得现下这个状况属于剪不断理还乱,有点狗血八点档的意味了。

    她不好插手的,还是得让她们家许大美女自个解决。

    于是找了个由头溜了。

    顾含光也不好当着顾从今的面,追问叶蓁蓁。

    只得作罢。

    顾从今看着这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也装作不之情。

    一则,他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彼此尴尬。

    二则,这是他第一次认定一个人,不会轻易放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

    聪明的徐广将一切尽收眼底,深觉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哑剧。

    --

    顾含光一夜未眠。

    他在阳台的摇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这一次,徐广没有拦着他。

    只是嘱咐孙昊,不要打扰顾含光。

    然后投入到了演唱会的收尾工作中。

    首当其冲的是调查问卷。

    这是顾含光的演唱会结束后,约定俗成的环节。

    听众的满意度高低,于顾含光而言很重要。

    若是出现满意度较低的情况,那么门票钱,全额退还。

    这样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徐广从来不觉得麻烦。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手下只有顾含光这一个艺人的原因。

    他和顾含光,有着同样的坚守。

    一位歌手,要靠作品打动人心。

    若只靠皮囊,或机械的技巧,抑或是名不副实的炒作博得虚名。

    以致除粉丝外,鲜有人知其作品,但却知其人,何其可悲。

    这样靠炒作得来的虚名,靠虚名衍生的钱财。

    顾含光不屑于要。

    他改变不了当下的浮躁,但可以保证自己,绝不随波逐流。

    绝不为了流量,降低作品质量。

    这也是徐广愿意最大限度的纵容顾含光的原因。

    初心难守,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圈子。

    --

    顾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玻璃杯。

    他在复盘。

    复盘,见到许亦欢以来,所有发生的事。

    复盘,许亦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眼神。

    叶蓁蓁的态度,也正是许亦欢态度的缩影。

    顾含光明白。

    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若是不了解,怎配说是真的爱她?

    只是……

    因为太了解了,所以畏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顾含光不得不放下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他低声告诉自己:承认吧,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认清这一点的时候。

    密密麻麻似针扎的痛感袭来。

    这些年,顾含光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但走过的每一条路,见过的每一朵云,闻过的每一缕芬芳。

    都会让他想起许亦欢。

    他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许亦欢。

    好想好想她。

    顾含光日复日一的察觉到,他梦到许亦欢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他身边唯一与她有关联的谢妤,一向避他不及。

    他和许亦欢的关联正在渐渐消失。

    顾含光不敢往下想,他起身就走。

    门打开。

    坐在门口的孙昊惊醒。

    天光大亮。

    顾含光径直朝前走着,丝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顾哥?”

    孙昊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赶忙跟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跟徐广打电话,“顾哥他……”

    “知道了,你跟上去,确保他的安全。”

    说完后,徐广便挂掉了电话。

    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大约,顾含光是往那边去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应该已经想通了。

    情感和现实的双重权衡。

    权衡利弊的结果,便是该放弃许亦欢。

    徐广不想阻止他。

    让他去看一眼,才好死心。

    --

    顾含光刚拉开车门,就被孙昊的手拦住了。

    “顾哥,我来开。”

    顾含光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手。

    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莫名的有点心慌。

    这让顾含光恨不得立马飞到凤凰路66号去。

    他说:“快点开。”

    “好的。”

    孙昊在允许的范围内,加快了车速。

    车还没停稳。

    顾含光便想拉开车门,直接下车。

    但是,孙昊做事一向谨慎。

    这也是徐广放心将顾含光暂时交给他的原因。

    车门是锁着的。

    孙昊怕顾含光生气,连忙道:“顾哥,您稍等,等我把车停稳。”

    顾含光知道孙昊是为自己好,并没有发火。

    等到车门解锁,他才推开门,下了车。

    别墅静悄悄的,就像没住人似的。

    顾含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什么也不打算做。

    只是单纯地想坐在她的楼下而已。

    孙昊也陪着他站着。

    顾含光说:“你去车上等我。”

    孙昊犹豫道:“顾哥……”

    “去吧。”

    孙昊没再坚持。

    回到车上乖乖坐下,顺道将车窗玻璃拉下。

    确保顾含光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然后,接到了徐广的电话:“在凤凰路66号?”

    “是的。”

    “含光呢?正站着?”

    孙昊心想广哥可真是顾哥肚子里的蛔虫,“对。”

    “行,让他站一会吧。”

    孙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广哥?”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话筒另一边传来冷笑声:“让他多站一会,清醒一下。”

    “广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后面的话,孙昊没敢说。

    “你看情况吧,如果他要一直站着。你去提醒一下他,她已经走了。”

    这一连三个他,把孙昊绕晕了,“好的。”

    “咯吱”一声,旁边的铁栅栏被推开。

    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奶奶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袋垃圾。

    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顾含光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疑惑道:“小伙子,你找谁?”

    说着,伸出手,指了指他面前那幢小别墅:“你找她?”

    没等顾含光说话,又道:“她走了。”

    “我知道。”

    老奶奶不解:“知道?”

    顾含光问:“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老奶奶摇头。

    一边朝前走,一边呢喃道:“好奇怪的人。”

    孙昊想:确实很奇怪。

    广哥的提示很多余,顾哥早就知道她走了。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等着呢?

    等着奇迹出现吗?

    孙昊不理解。

    徐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还站着吗?”

    “嗯。”

    徐广又问:“你没跟他说她走了吗?”

    “没说。”趁他发火之前,迅速补上一句话:“顾哥早就知道她走了。”

    徐广:“……”

    他就不该对恋爱脑有过多的期待。

    行吧,这位祖宗权衡利弊过后,选的还是许亦欢。

    徐广都能预想到,倘若有一天,让顾含光在他和许亦欢之间做选择。

    他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选许亦欢。

    她对上其他任何选项,顾含光选的都只会是她。

    许亦欢是顾含光的唯一选项。

    坚定不渝的、矢志不渝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徐广感叹道:“还真是……难得的情种啊。”

    再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徐广抛弃幻想,“昊子,你让含光接电话。”

    “好的广哥。”

    徐广没有直接劝他,而是说:“含光,还有两天,收尾工作就要结束了,我们要回帝都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我不回去。”

    徐广开始恂恂善诱,“旅游不是一两天的事,她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就算你在这等着也无济于事。况且,帝都还有工作,一个杂志封面,两支广告。”

    意料之中的继续拒绝:“我不回去。”

    徐广抛出问题:“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辞职吗?”

    顾含光的嘴角因为‘了解’这个词,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会。”

    徐广继续道:“所以,最迟暑假结束,她就会回来。而你,应该先做好本职工作,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连原定的工作都放弃了,那么……”她会和以前一样,立刻远离你。

    顾含光懂他的言外之意,但不想听,于是直接打断:“广哥——”

    最后以顾含光的认输结尾,“知道了,我回去。”

    徐广很满意,顺道给他画了个虚无的大饼:“这就对了。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她,来日方长。”

    再画了个切实的大饼,“我给你接了一个香水的广告,拍摄地在姑苏。你不是曾和她约定过一起去姑苏游玩吗?”

    “万一,她就在姑苏呢。”

    作者有话说:

    徐广:职业画饼,捧出顶流。

    广啊,你这次的饼没画错,亦欢的确在姑苏。

    恭喜你喜提新名:预言家徐大饼。

    在姑苏重逢后,会交代两人当年为什么会分手,敬请期待~

    撒娇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求读者小可爱不要走~

    每少一个收藏,夕夕的心就会碎掉一点(流泪猫猫头.jpg)

    存稿不太多了,夕夕正在努力屯稿子中,下次更新是周二啦~

    12、重逢十二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请支持正版,谢谢~)

    2022.11.29

    12.重逢十二下

    风,摇动窗棂上的花,吹落一地的婆娑树影。

    雨还在下,连绵不断而又淅淅沥沥的。

    所以虽然已经是盛夏,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热。

    昨晚跟谢妤打电话,她说临时又接了一支广告和一个商演,来姑苏的时间只能继续推迟。

    大概一周以后能到。

    这也给了许亦欢一个偷懒的机会。

    前几年,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直接将全部的心力放在学术研究上,日以继夜地钻研着。

    日以继夜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后来直接晕倒,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吓得许元清连夜开车赶到了Y市,守在病床旁时,看着许亦欢惨白到透明的脸色,顿时老泪纵横。

    他只以为一向懒散的女儿为了事业拼了命,却不知道一半是因为事业,另一半是因为失恋。

    在此之前,许亦欢一直很好奇晕倒的感觉。

    在那之后,她发现晕倒其实就是失去感觉。

    晕倒时,是毫无预兆的。

    回想起来,就是突然失去知觉,然后做了一场虚无的梦。

    梦境的最后,有个声音告诉她:“快醒醒吧,不然,就真的不行了。”

    许亦欢挣扎着醒了过来,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面对许元清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的训斥,她再三保证:“爸,我不会再这样了。”

    爸,我不会再为了这段已经夭折的爱情而自我作践了。

    得益于前几年的刻苦,这几年她轻松了很多。

    所以每个假期也能有时间,出去走走。

    去年去了草原,见了‘风吹草低见牛羊’。

    前年去了大漠,见了‘长河落日圆’。

    亲眼目睹后,才发现语文书上的诗句不假,这些景色,是真的很美。

    就好比现下所处的姑苏,落了雨,别有一番美。

    是能够让人静下心来、放慢生活节奏的美。

    江南好,怎不忆江南?

    许亦欢推开窗棂,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

    她所住的地方叫奚园,是私人所居之所。

    占地面积极大,分为东南西北四苑。

    虽中间有长廊和拱门连接着,但算起来都可以做独门独户。

    东苑和南苑里有主人家的古玩,所以并不对外出租。

    许亦欢在北苑和西苑各转了一圈,最终选定了北苑的潇潇馆。

    这潇潇馆,像极了林黛玉的潇湘馆。

    曲径通幽,茂林修竹。

    是既清净又雅致的地方。

    室内的墙上,挂着不少的书法作品,都是《兰亭集序》。

    从左到右,笔画越来越干脆利落,从模仿到自成一派。

    像是一部少年的成长史。

    许亦欢想,这应该是主人家的孩子所作。

    被这样珍视地裱起来,挂在墙上。

    看得出,这是极其美满的一家。

    次日,终于放晴了。

    歇息了好几天,也该出门了。

    她订了姑苏城最有名的那家评弹馆的雅座。

    许亦欢今天并没有穿旗袍,她穿的是改良版的宋制汉服。

    内搭若草绿的改良吊带,外面配上一件月夜黄的直领对襟衫。

    再加上一条彩云斜印花的双面裙子。

    面料清透,十分清凉。

    再拿上一把玉骨扇,撑一把油纸伞,便出了门。

    她一向是个懒散的人,只有夏日,才会将头发挽起。

    然后,挽上一根碧玉簪。

    最是清爽。

    许亦欢到姑苏评弹馆的时候,发现人很多。

    虽然不是周末,但几乎满座。

    大约都是慕名而来的,同她一样。

    服务生将她引到雅座,再煮上一壶碧螺春。

    斟了一杯后,“您慢用。”

    台上坐着一位身着橘色旗袍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女人轻轻靠着椅背,左腿微微翘着。

    她面容沉静,正如夏日的一抹清风。

    纤细的手指动了,拨动琴弦。

    声音和乐音相映着。

    她唱着:“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声音又软又糯又嗲。

    许亦欢的心颤了颤,眼睛也眯了起来。

    这就是吴侬软语了。

    一曲毕,掌声雷动。

    许亦欢仍有些意犹未尽。

    服务生走上前来,将一碟定胜糕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坐在您斜后方的那位女士送的。”

    说着,还朝那边指了指。

    定胜糕是姑苏的名点之一。

    这碟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有食欲。

    许亦欢朝后看了一眼,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的谢妤朝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白色的口罩难掩她脸上的笑意。

    许亦欢有些惊喜地起身,走到谢妤那桌时,被她一个熊抱,拢在怀里:“Suprise!”

    “一一大宝贝,是不是很想我?”

    许亦欢无言,只是回抱住了她。

    谢妤笑眯眯道:“ok我的宝,你的行为代表了一切。”

    说着,拍了拍许亦欢的手,作怪道:“但是我的宝,稍微松一松手ok,我要被勒死了。”

    许亦欢松开她,忙道:“快点呸呸呸,怎么总喜欢把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谢妤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听话的连呸了三声,“一一,别这么迷信嘛。”

    换来许亦欢的一个狠狠的瞪眼。

    谢妤投降:“我错了。”

    说着,轻挑地揽住许亦欢的肩膀,借着力,带着她坐下。

    许亦欢问:“不是说,还要一周才能来吗?”

    “这次接的广告拍摄地在姑苏,商演也是。”谢妤说,“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许亦欢纳闷道:“商演在姑苏?”

    以谢妤现在的咖位,接姑苏的商演?

    “对,汉服节,我当压轴的嘉宾。”谢妤说,“就在明天,你要不要去串个场。”

    说着,反手摸了摸许亦欢的脸,“你这张脸,配上汉服肯定绝美。”

    许亦欢有点心动,但是参加的话,又要提前接触到不少圈内的人,想起那不可避免的社交,“我就不去了,毕竟——”

    “毕竟你社恐。”谢妤接上她的话茬,低低地笑了好几声。

    “……”

    她是真的社恐。

    说起来,“阿妤,你挺有冒险精神的。”

    谢妤:“?”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怕被认出来啊?”

    谢妤指着自己的脸,“我戴了口罩啊。”

    “嗯。”许亦欢说,“只有你一个人戴了口罩。”

    “……”

    谢妤煞有其事地转过头去,看了一圈。

    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戴了口罩。

    “没事的,被认出来就——”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谢妤吗?”

    “……”

    她能说不是吗?

    谢妤正想矢口否认时,粉丝已经很激动了,“阿妤,真的是你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

    谢妤签完名后,就听见自家粉丝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阿妤,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谢妤:?

    “原来阿妤喜欢的是女孩子啊。”说着,看了许亦欢一眼,“这个姐姐很好看,阿妤要好好跟她在一起哦。”

    谢妤:“诶——”

    这位粉丝你先别走,你误会了啊!

    看着谢妤这副抓狂的样子,许亦欢笑着调侃道:“阿妤,你可不能辜负我哦。”

    谢妤嘿嘿一笑,极其轻佻地摸了一下许亦欢的下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许亦欢挥开她的手,“好了别闹了,我们走吧。”

    “你不听了?”

    许亦欢催促着谢妤起身:“不听了,下一首也要换人了。”

    “行。”

    走出评弹馆后,许亦欢问谢妤:“还有口罩吗?”

    “有啊。”

    许亦欢朝她伸出手:“给我一个。”

    谢妤纳闷道:“你也开始有偶像包袱了?”

    说着,还是乖乖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她。

    许亦欢白了她一眼,戴上口罩后才道:“就你一个人戴口罩,太打眼了。”

    再加上那气质就在那儿,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有道理。

    谢妤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道:“还是宝贝儿最聪明。”

    说完,又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你今天没工作了吧?”

    “晚点要去试妆。”

    许亦欢在奚园待了好几天,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咱们去喝个茶?”

    说着,皱着眉又道:“找个有包间的吧。”

    不然,又会被认出来。

    谢妤调侃道:“怎么呢?怕跟我传绯闻啊。”

    “是啊——”许亦欢故作夸张的语态,“害怕极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茶楼。

    选定了一个临河的包间。

    推开窗棂,就是小桥流水人家。

    恰好,这家店有专门的评书先生。

    谢妤大手一挥,钦点了最有名的那位,到她们包间讲《红楼梦》。

    评书先生的神采飞扬,讲的绘声绘色。

    许亦欢听得入了迷。

    谢妤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一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走出包间,拐到了这层楼的小露台。

    是经纪人唐峰打来的电话:“阿妤——”

    这副小心翼翼且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出啥事了?

    谢妤懒懒道:“峰哥,你直接说吧。”

    对面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阿妤,你不要生气——”

    谢妤直接截断了话茬:“说吧。”

    “我们接的莹草家的香水广告,顾含光也接了。”

    谢妤沉默了三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跟顾含光一起拍广告?”

    唐峰三连否认:“不是不是不是。”

    连忙解释道:“是两支不同的广告,但可能拍摄时,你会碰见他。”

    可能?

    谢妤头疼:“峰哥,我说过,我不和顾含光接同一个品牌的。”

    “是,这个我知道,但是阿妤,这次是我们先签了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顾含光那边也接了这个品牌的广告。”说着,声音逐渐变低,“顾含光一直只接帝都的广告,这次居然主动要求接姑苏的广告,我也觉得很意外。”

    “所以,顾含光也要来姑苏拍摄?”

    唐峰说:“对。”

    “行,我知道了。”

    回到包间的时候,谢妤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许亦欢问她:“怎么了阿妤?是有别的工作要忙吗?”

    谢妤摇摇头,示意没事。

    但回到座位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看许亦欢一眼。

    许亦欢:?

    许亦欢看了谢妤一眼,她立马避开她的视线,然后又偷偷地打量着她。

    “……”

    许亦欢直接叫停评书服务。

    目送评书先生走了之后,问谢妤:“说吧。”

    谢妤满头雾水:“说啥啊?”

    “你一直看我干嘛?”许亦欢说,“肯定有事要跟我说。”

    “没有啊。”谢妤说着,摸了一下鼻子。

    “你心虚的时候,就会摸鼻子。”

    “……”

    谢妤心道:我也不能直接说顾含光要来姑苏吧。

    但是要蒙混过去,又很难,那就:“我是想八卦一下,你的相亲情况。”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多好的借口,于是又道:“听说许叔挺喜欢你那相亲对象的,你觉得怎么样?”

    相亲对象啊?

    许亦欢眼前浮现顾从今那张温润的脸,正想说‘挺不错’时,又想起了顾含光,“还行。”

    谢妤说:“还行啊,那挺好的哈,那就继续处着看看。”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妤一眼。

    “为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就是有点意外。”许亦欢说,“你居然没有继续八卦下去。”

    “……”

    “那个——”谢妤扯开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待会我还要去试妆呢。”

    “好。”

    晚饭定在棠轩。

    坐的是临河的雅间。

    此时华灯初上,推开窗,就能看到灯火阑珊。

    街上的人比较多,大多穿着汉服,大约因为明天就是汉服节了。

    置身其中,许亦欢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雅间是用木板隔着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能很清晰地听见隔壁的对话。

    “听说,顾含光要来这儿拍香水广告。”

    “是莹草家新推出的那款香水?”

    “对,好像是说,荷花香吧。”

    “那我要多待几天,看看能不能和他偶遇。”

    然后就是欢快的笑声。

    谢妤拿着筷子的手一滞,她下意识地看向许亦欢。

    许亦欢正低头,很认真地吃着菜。

    她的睫毛纤细而又浓密,颤动时,如蝶翼。

    谢妤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一一,姑苏真的很美,是吧?”

    “嗯?”许亦欢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是挺美的。”

    吃完饭后,谢妤被经纪人唐峰接去试妆。

    许亦欢则沿着河边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着,消消食。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朝前走着,都穿着汉服。

    唯独许亦欢寂寥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许亦欢摩挲了一下肩膀,慢吞吞地朝前走着。

    有人喊她:“亦欢。”

    许亦欢回头一看。

    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朝她微微一笑。

    仿佛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只为她而来。

    她有些诧异:“顾从今?”

    “好巧。”

    顾从今一步一步朝前走,越过人群,朝她走过来。

    走到,她的面前。

    将手中的那束花递给她。

    许亦欢接过那束花。

    真的是很特别的一束花。

    米黄色的包装纸簇拥着还沁着露水的茉莉花。

    纸上,是用毛笔字写的《兰亭集序》。

    字迹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许亦欢一时想不起来。

    送花,一般送的都是玫瑰。

    顾从今格外特别:“茉莉花?”

    “嗯,茉莉。”

    送卿茉莉,愿卿莫离。

    愿卿,懂我心意,许我不离。

    作者有话说:

    哥哥杀疯了啊啊啊啊,我为哥哥摇旗呐喊,哥哥真的太会了呜呜呜呜~

    小顾啊,赶紧给我动起来,求复合你得付诸行动啊(送花送礼物把自己打包送上门),不然怎么破镜重圆啊。快点给我飞到姑苏来,再不来你老婆就要被抢走啦!

    (Ps:作者快要急死了)

    --

    夕夕正在马不停蹄地码字中,但工作上的事还是有点多,下章周四下午六点更新,啾咪~

    13、重逢十三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请支持正版,谢谢~)

    2022.12.01

    13.重逢十三下

    两人并肩走着,慢慢汇入人群。

    廊下的灯笼,随着风晃动,带着光也一起。

    人潮涌动,总有撞肩而过的时候。

    但每每快撞上时,顾从今总是会伸出手,护住许亦欢。

    又一次碰撞。

    力度太大,顾从今悬在半空中的手力度不够。

    情急之下,他只得将许亦欢揽入怀中。

    就这样,四目相对。

    灯下看美人,顾从今一时有些恍惚,他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抱歉。”

    许亦欢并不介意,“谢谢。”

    顾从今说:“其实,第一次见你时,就想送你花了,但是怕唐突。”

    更怕,你觉得我轻佻。

    许亦欢看了他一眼,问:“相亲的礼节?”

    顾从今否认:“不是,是因为对象是你,才想送。”

    他突然这么直白,让许亦欢有些措手不及。

    许亦欢惊得嘴唇微张,“你——”

    “亦欢,因为知道是你,我才答应相亲的。”顾从今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也是我第一次相亲。”

    所以,放下戒备。

    这并不是看货选货奔着结婚而去的买卖,是他百转千回祈愿的重逢。

    于顾从今而言,是他与她单方面的重逢。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的眼里,有着能让人溺毙其中的深情,只是——

    他是顾含光的哥哥啊。

    这一点,让她望而却步。

    许亦欢有些慌张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其中缘由,顾从今很难不知,他并不介意她的躲闪,而是说:“亦欢,年初的国际论坛文化会上,我见过你。”

    像是陷入了回忆,他眼里带着缱绻的笑意,“你作的报告,很棒。”

    年初的国际文化论坛会?

    他见过她?

    许亦欢怔在原地。

    顾从今笑着道:“亦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仅此而已。”

    所以,不要有压力。

    许亦欢喜欢这样坦荡的直白。

    但是,还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扯开话题,指着不远处的码头道:“有点累了,不如去坐乌篷船?”

    “好。”

    船桨,荡漾着水面,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活泼的水滴,溅在白墙上。

    别有一番风味。

    江南人家,伴着潺潺水声,枕河而眠。

    真令人羡慕啊。

    像在憩园那天一样,许亦欢支着下巴,嘴角噙着笑意,赏着沿途的景色。

    顾从今赏着景,时不时看着她。

    他很难看不出她眼里的艳羡,“很喜欢姑苏?”

    许亦欢懒洋洋道:“嗯。”

    又像是回到了那天,他和她天南地北地聊着。

    即使跑题,对方也能顺口接上。

    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顾从今问:“有没有想过,就在姑苏定居?”

    “刚来的时候有想过。”许亦欢说,“不过,现在买不到我想要的那种房子。”

    带着本地风俗习惯的庭院,早早的都有了主。

    说起来,挺遗憾的。

    顾从今看了她一眼,浅笑不语。

    船夫划着船桨,从灯火阑珊的繁华,到了寂寥无人的寂静。

    然后,船在这寂静之处靠岸。

    顾从今大跨步,先上岸,然后朝许亦欢伸出手。

    一如初见,他的手心朝下。

    许亦欢没有犹豫,搭着他的手,刚上了岸。

    身后有人道:“行云哥?”

    这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声音很熟悉,许亦欢抬眼一看,“阿妤?”

    谢妤震惊了,“一一?”

    哦莫,她没看错吧?

    谢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顾从今和许亦欢并肩而立,走到谢妤的面前:“好久不见,阿妤。”

    “——好久不见。”

    谢妤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突然,灵光一现。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顾从今就是一一的相亲对象。

    谢妤的面部表情太过丰富,且千变万化,许亦欢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疯狂脑补,于是直接打断:“阿妤。”

    “啊?”谢妤有些茫然地看着许亦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了个十分傻缺的问题:“你俩认识啊?”

    “……”

    那不然呢?大晚上两陌生人跑这儿坐乌篷船。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傻缺,谢妤又找补了一下,“认识好,真挺好的。”

    “……”

    “阿妤——”身后传来唐峰粗犷的声音,“咱们该走了。”

    谢妤才算是彻底恢复清醒,“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问顾从今:“行云哥,你这次来是住奚园吧。”

    “对。”

    “那正好,一起回。”

    趁着上车的时候,低声问许亦欢:“相亲对象?”

    “嗯。”

    谢妤佯装懒懒地靠在椅背,面朝着车窗,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

    实则不动声色地透过玻璃,观察着这两人。

    顺道,竖起了耳朵。

    她听见许亦欢小声问:“你也住奚园吗?”

    顾从今也十分配合的小声答:“嗯,我住东苑。”

    “噢。”

    诶?

    东苑不是不对外出租吗?

    许亦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奚园是你家的?”

    “嗯。”顾从今问:“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顾从今微微一笑:“那就好。”

    好的,凭借着这几年演戏得来的情感经验。

    谢妤可以确定,顾从今喜欢许亦欢。

    她突然有些悔不当初,不应因一时心软答应顾含光,让他和许亦欢相识,后来,也不会有这样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一开始,是顾从今先来的。

    哪还有顾含光什么事。

    可偏偏,是顾含光先出现。

    谢妤太了解许亦欢了,许亦欢心里最介意的,是顾从今作为顾含光哥哥的这一身份。

    但这恰恰是最不能改变的一点。

    车稳稳地停在奚园门口。

    下了车,谢妤故意落后一步,顾从今也很配合。

    两人目送着许亦欢回到潇潇馆,折身从小路到了东苑的庭轩中。

    顾从今悠闲地煮了一壶茶。

    谢妤和他面对面坐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从今开口。

    谢妤原本想拿个乔。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邻家哥哥第一次有求于她。

    但现在,如坐针毡的那个人,成了她。

    顾从今将茶递给她,问:“亦欢,就是含光这五年一直在找的玫瑰?”

    谢妤喝了一口茶,过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嗯。”

    顾从今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波动,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难怪你这些年这么不待见含光。”

    他曾看过某一娱乐杂志的报道,文章极力刻画了谢妤单方面对顾含光的不喜。当时还觉得诧异,毕竟,含光搬到他家后,因为知道含光的遭遇,谢妤对含光还是不错的。

    不曾想,是因为许亦欢。

    谢妤一直在等他问诸如‘他们当时为什么分手’这样的问题,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最终,她忍不住了:“行云哥,你没有别的想问吗?”

    顾从今摇头,他的嘴角总是噙着一丝温和的笑,“过去,已经过去了。”

    这口吻,像极了许亦欢。

    谢妤却有想问的:“行云哥,你来姑苏,不是巧合吧?”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不是,亦欢发好友圈的那张配图,我一眼就认出是在奚园。”

    谢妤又问:“奚园一向不对外出租的,你租给我,不会是因为亦欢吧?”

    顾从今明白她的试探,也因她的试探而为许亦欢感到高兴,但:“不是。”

    巧合而已。

    相亲也好,奚园也罢,都是巧合。

    只是碰巧,都是许亦欢。

    巧合,是天定的缘分,是命中注定。

    --

    第一缕晨光亮起,落在寒山寺的铜钟上:

    “当。”

    “当当。”

    “当当当。”

    是僧人在敲钟。

    光似剪刀,剪出僧侣的轮廓。

    迎着初升的似火朝阳,他的神色虔诚而又庄重。

    微风清扫着地上的落叶,枭枭钟声中,寒山寺迎来了第一位来客。

    光洁白皙的脸庞,浸在金色的阳光中,透着分外棱角分明的冷峻。亚麻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像是春日里萌发的嫩草。黑色的衬衫,带着分明的肃穆和庄重。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的男人,眼镜框在透着几分精明能干的脸上,显出几许丧气。

    徐广实在是跟不上顾含光的步伐,他气喘吁吁地插着腰,站在原地:“含光,你慢点。”

    没人理他。

    徐广无奈,这几年他也算是陪着顾含光去过大大小小的寺庙,但体力却越来越跟不上。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徐广想。

    还不知道要继续这样陪着他折腾多久。

    以前去寺庙,顾含光是去求得和许亦欢重逢的机会。

    这次,还是求重逢。

    徐广真的是要被这个恋爱脑打败了,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真的太傻了,忘了姑苏有着这样一座赫赫有名的寒山寺。

    并且,顾含光每次去寺庙,都不戴口罩。

    因为这个恋爱脑觉得戴上口罩会亵渎神佛,他所求就不能如愿。

    真的是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好在,他们每次都是赶在晨钟之后来到寺庙。

    时间比较早,基本没什么人,所以他也不用太担心顾含光会被人认出来。

    徐广这个寡王真的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怎么有人可以五年如一日,依靠回忆爱着一个毫无联系的人,并且,爱意只增不减。

    他觉得顾含光魔怔了。

    寒山寺中,香火缭绕。

    顾含光手捧一炷点燃的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向神灵祈愿。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起身后,将香插.进宝鼎中。

    香灰掉落,恰好落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中。

    似有所感般,他回头。

    暮光中,一道倩影渐行渐近。

    她提起裙摆,迈上台阶,一步又一步,朝他而来。

    多少次,在缥缈梦境中,他曾见过这一幕。

    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偏何其姗姗来迟。(1)

    顾含光看的分明,但他不敢眨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嘴角轻轻颤抖着,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当许亦欢渐行渐近之时。

    顾含光也看的分明,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顾从今。

    作者有话说:

    注:(1)引用《李夫人歌》。李夫人病逝后,汉武帝思念不已。有一日汉武帝梦到李夫人后,想与佳人再见一面,便找来方士设坛作法。汉武帝在帐帷里看到烛影摇晃,隐约见一身影翩然而至却又离去,便凄然写下此作。

    --

    痴情小顾,在线心碎。

    越写越觉得小顾才是人间妄想,这样的他,才能等到亦欢的回头。

    其实从来就没有回头与否的定论,而要看那个人所作所为,是否值得回头。

    承诺是廉价而又虚假的爱意,唯有付诸于行动,才是真正的爱。

    不是每个人,都是顾含光。

    唯愿大家,都能成为清醒的许亦欢。

    14、重逢十四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请支持正版,谢谢~)

    2022.12.02

    14.重逢十四下

    徐广有些不可置信:“许亦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高台之上的佛像,“显灵了?”

    徐广没想到,许亦欢也来了姑苏。

    他居然,一语成谶。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捉弄人。

    联系一断,便是五年。

    再续上时,剪也剪不断。

    顾含光的眼睛泛起噬人的红,带着十足的嫉妒。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成拳头状,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触目惊心的,还有顾从今。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顾含光这样露骨的恶意。

    好似,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是敌人,而非哥哥。

    顾从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若不是许亦欢及时伸出手,他真的要从这重重叠叠的台阶上摔下去。

    “没事吧?”

    顾从今摇摇头:“没事。”

    只是立住了身子后,便下意识地对上顾含光的视线。

    顾含光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发狂的嫉妒,正死死地盯着许亦欢还拽着他的那只手。

    那只曾经和他十指相扣,喂过他吃东西,替他吹过头发的手。

    现在,姿态亲密的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她,在担心顾从今?

    是因为喜欢吗?

    顾含光要疯了。

    他此刻的理智全失,只想冲上前去,分开这两个人。

    许亦欢也察觉到了顾含光的视线,她淡淡地看了顾含光一眼,随即挪开了视线,“走吧。”

    完全将顾含光视作陌生人。

    徐广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有些惊慌地大步上前。

    在顾含光要冲过去拽住许亦欢之前,率先拽住了顾含光的胳膊。

    顾含光回头,冷冷地看了徐广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但一个眼神足够,足够让徐广松开拽住他的那只手。

    只是,寂静无声而又一触即发的危险局面被打破。

    “那是顾含光?”

    “哪里?”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含光诶。”

    声音很大,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将寒山寺的冷清尽数覆盖。

    然后,是轰轰轰的脚步声,声势浩大。

    徐广才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拽住顾含光的胳膊,“含光!”

    他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警告。

    顾含光远望,看着聚集成一团看着这边的粉丝。

    视线挪近,又看了一眼许亦欢。

    他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顾从今。

    许亦欢慢吞吞的顺着台阶,朝上走。

    顾从今跟在她的身后,同样慢吞吞的走着。

    表现得好似与顾含光毫不相关。

    顾含光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逼退眼里的红意。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丑陋的一面。

    嘴唇颤抖着,手也死死地收紧,脚紧紧地钉在地面上。

    他嫉妒得发狂,恨不得直接拽着许亦欢就走。

    但他不能。

    顾含光极力忍耐着,徐广知道。

    但,徐广又严肃的重复道:“含光——”

    然后朝他摇了摇头。

    但是顾含光太想靠近,他真的只想跟她说一句话。

    想听她喊一声他的名字。

    哪怕语气淡漠也好。

    徐广怎能不懂顾含光?

    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徐广看了一眼渐渐聚集的人群,隐隐有朝这边涌过来的架势。

    好在,大部分还是理智的。

    并没有涌上前来。

    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对准这边。

    不难想象,当这一幕画面席卷网络之时,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到时候,连带着许亦欢和顾从今的身份被扒出来。

    坐实了这三角恋。

    想再澄清,都难。

    媒体的嗅觉总是格外灵敏的。

    到那时,他们会死死咬着顾含光不放。

    那这几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很可能就付之一炬。

    徐广压低了声音,劝道:“含光,现在人太多了,我们得先走。”

    顾含光当然不肯。

    徐广无奈,只得向许亦欢求助。

    许亦欢微微颔首,两人达成了共识。

    徐广又劝道:“含光,这个时候,你不能任性。”

    他看得出顾含光嫉妒得发狂,而许亦欢离他们,仅有两个台阶之遥。

    很近很近。

    徐广真的担心顾含光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又道:“含光,你要考虑亦欢的感受。”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现在,不行。”

    顾含光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离开。

    除非他死!

    他抬脚,就要朝前走。

    正好,许亦欢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顾含光便不敢再动。

    许亦欢难得肯正眼看他,只是眼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拒绝。

    这眼神仿佛再说,如果他敢跨出一步,这拒绝就会变成十足的厌恶。

    顾含光丧失了冲上前去的勇气。

    他赌不起。

    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许亦欢身上淡淡的花香。

    那是阔别五年之久的味道。

    然而这味道,却离他越来越远,只剩下轻微的痕迹,飘散在空中。

    她并不喜欢且从未用过香水。

    据说,当你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就好像是独属于你的信息素。

    许亦欢松了一口气。

    她和顾从今继续朝前走着,走进大雄宝殿。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死死地跟在她的身后。

    许亦欢微微侧过头,看了顾从今一眼。

    顾从今抢先一步迈过大雄宝殿的门槛,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朝着她。

    许亦欢的手轻搭在顾从今的手心,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迈过了门槛。

    顾含光就这样看着许亦欢和顾从今径直离开。

    她没再回过头。

    顾含光用手挡住额头,眼里因嫉妒而涌起的红潮褪去。

    低下头,忽的笑了笑。

    是极端的自嘲。

    然后说:“广哥,松手吧,我知道分寸的。”

    徐广钳住他的那只手松了松,并没有完全松开。

    徐广说:“我们该走了,含光。”

    在‘了’字的后面顿了顿。

    顿住了深深的叹息。

    顾含光迈下台阶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希望落空,他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摔倒。

    粉丝们也看的分明,惊慌道:“——小心!”

    还好徐广一直拽着他,并且眼疾手快地加大了力度,才能让顾含光幸免遇此劫难。

    顺道,给顾含光戴上了墨镜,遮住他脸上的情绪。

    顾含光如牵线木偶般,有些恍惚地跟着徐广走着。

    一步,又一步,离许亦欢越来越远。

    他没再回头,只是觉得,瞬间感官尽散,而听觉却格外灵敏。

    在阳光灿烂里,顾含光听到了怒号而过风声。

    从他的心穿过,空空的。

    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块。

    孙昊在最后一级台阶旁等着。

    他上前一步,搭了把手,和徐广一左一右的搀着顾含光,上了车。

    粉丝们没有涌上前来,只是有些担心地议论着:“含光好像被吓到了。”

    有胆大的粉丝,大声道:“含光,要注意身体啊。”

    车门合上的一瞬间,寒山寺的钟声又响起。

    让顾含光突然想到了,五年前,他和许亦欢去章华寺时,听到的钟声。

    都是一样肃穆,而又神圣。

    只不过那时,是秋天。

    他和她十指紧扣,漫步在萧萧落叶下,她蹭了蹭他的肩膀,一脸向往地说:“含光,等你毕业了,我们去姑苏吧。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一定很美。”

    耳边突然想起了她的声音,就像电影里的片段回放一样。

    “我们在姑苏住一年,我想看看姑苏的春夏秋冬。春天,我们漫步姑苏江,去找找‘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夏天,我们坐着乌篷船,入藕花深处,赏荷;到了秋天,我们坐在亭台轩榭中,看萧萧而落的黄叶,然后乘着小船,去寻残荷,听雨声;冬天,我们可以踏雪寻梅。你说好不好?”

    “好。”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灿烂。

    许亦欢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要和他踏遍中国的大江南北。

    说着她的未来规划,每一帧画面里,都有他。

    车窗缓缓上升,触及到顶部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顾含光有些茫然地向窗外看去。

    姐姐,你失信了。

    陪你来姑苏的人,不是我。

    而你的未来规划,也不再有我,对吗?

    他的心沉了下去,沉进深渊。

    而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痛意。

    撕心裂肺地,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

    风撩起许亦欢的紫色裙带。

    她站在高处的观景台上,看着顾含光一步一步汇入人群。

    同样的,看见了粉丝们对他的热爱和关切。

    不知怎的,她突然回首。

    身后,黄色的经幡涌动,带着寺庙独有的肃穆与寂静。

    身前身后,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恍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直到再也看不见顾含光。丽嘉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签条。

    紫檀佛珠滚动着,垂垂老矣的僧人靠近,问她:“女施主,要解签吗?”

    她抬头,听见僧人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是签条上的字。

    “女施主,随心而为,即可。”

    许亦欢问:“若不明本心呢?”

    僧人笑着道:“女施主非是不明本心,而是心乱了。”

    说着,施施然离开。

    许亦欢微微低头,以示送别。

    抬眼,便看见顾从今走了过来。

    他说:“亦欢,去见他一面吧——”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着顾从今。

    又听见他继续说道:“听听他想说的话,也——劝劝他。”

    作者有话说:

    签文是我胡诌的哈,不用考究。

    小顾狠狠地吃醋了,嗷呜嗷呜,喷火龙来咯——

    我怎么有种在写be文的感觉,而且是快写到结局的那种。

    说起来,冬风凛冽,早起飘了丝丝的雪,真是个令人感伤的季节啊,转眼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我也有种恍惚感。

    明天晚上九点见咯

    (Ps:大家多多留言嘛,夕夕真的很话痨,每条评论都有回,但是评论少得可怜呜呜呜)

    ? 15、重逢十五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请支持正版, 谢谢~)

    2022.12.03

    15.重逢十五下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着顾从今,似是不解他为何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怎的,她很抵触和顾含光单独见面。

    她不想探究原因, 因为没有意义。

    她的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顾从今说:“含光一直在找你。”

    他的语气平淡, 直叙其事,并不带任何主观情感。

    哪怕有了徐广那天的劝说, 许亦欢还是觉得, 顾含光找的另有其人。

    她这个人啊, 一向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而且, 没有自作多情的习惯。

    以顾含光那样出色的才貌, 在她之后, 再遇上一位难忘的人,不难。

    见她不吭声,顾从今又道:“去见他一面吧。”

    闻言, 许亦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徐广也好,顾从今也罢,他们一个个,都来劝她。

    都站在顾含光的那边,带着高高在上的指责之色, 劝说她。

    好似她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负心人。

    可他们为什么不去劝顾含光呢?

    似是读懂了她的心声, “你们之间, 还差一个告别,不是吗?”

    回想起来, 最后的对话是带着几分负气的。

    的确, 她和他之间, 还差一个体面的告别。

    许亦欢总觉得, 正因爱时是真心的, 所以结束时一定要是体面的。

    山水一程,有幸相逢。

    从容地告别后,各自奔赴新的缘分。

    总是要离别的。

    至少这样,日后回想起来,不至于那么刀剑相向一片狼藉。

    还有值得怀念的余地。

    见她眉间透出几分松动之色,顾从今没再继续劝,而是问:“你和他为什么会分开?”

    大概是寒山寺的寂静有着不一样的魔力。

    抑或是站在她身旁的人,有着令她平静的力量。

    这是许亦欢第一次重提旧事,虽然只是长话短说。

    她说:“当年,是他提的分开。那时我觉得是气话,所以过了几天,我去找了他。但他不肯见我。再后来,我给他打电话,再三哀求下,他才肯接……”

    风吹动古树的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系在树枝上的红绸,也跟着沙沙作响。

    许亦欢收回远眺的视线,又继续道:“他的态度,冷漠又敷衍。我虽然察觉到了,但还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我问他,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挽回,和他之间都没有可能了。他很干脆的说,‘对,许亦欢,我不要你了’。”

    听到这儿。

    顾从今一愣,他看了许亦欢一眼。

    阳光明媚下,她的神色清冷而漠然。

    就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许亦欢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往日的天真,“然后,我对他说,‘好,我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后来,我就去了Y大,顺便也将联系方式换了,再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顾从今知道,她隐去了很多细节。

    他忍不住猜?蒊想,许亦欢是否痛苦过,仿徨过,彻夜难眠过?

    只是,她的从容,顾从今也看的分明。

    许亦欢已经全然放下了。

    所以才可以像今天一样,当做笑谈。

    所以,她审视顾含光的行为,是带着不解的。

    她已经走出来了,所以不解顾含光为什么这么执着。

    许亦欢确实不明白。

    她和顾含光,当年都是把话摊开了讲的,说的分明,并无误会。

    所以,她才会换掉联系方式。

    至于来到距顾含光较远的Y大,也并非刻意躲避。

    只是,Y大中文系远甚帝都大学,一直是她心之所向。

    顾从今忍不住替自己的弟弟辩解,带着点旁观者的清明:“亦欢,我想,他当年说分手,的确是气话。后来,你说和好,他拒绝了你,故意放狠话,也是气话。”

    他太了解顾含光了。

    许亦欢疑惑:“气话?”

    她并不想继续追究,所以也并不会说‘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是不是气话’。

    五年前的许亦欢辗转反侧,心存希冀,想过无数个可能。

    这个可能,她想过。

    但那时,并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吧。”许亦欢说,“只是他的所作所为,都宣告着结束。我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一段长久不了的感情,早晚都会结束的。既然他想结束,就结束吧。”

    所以当初,她仅此一次的恳求与确认,是挽回。

    但同样的行为,再来一次,就是强求。

    她不愿强求。

    误会也好,别的也罢,“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可是含光还过不去。”

    顾含光还过不去,就会一直纠缠下去。

    可是,她和他,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许亦欢沉默。

    她意识到自己的自负,一直以来,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处理这件事。

    但今天才发现,这件事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也很茫然,“那,该怎么办呢?”

    “亦欢,去见他一面吧,听听他所想说的话,也……劝劝他。”顾从今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你让我想想。”许亦欢看着顾从今,“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顾从今沉默了三秒,“我把他的号码,发给你。”

    他没再继续劝说,而是径直离开。

    顾从今走后,许亦欢慢慢地踱步在山间。

    最后,在山腰上的凉亭静坐。

    离开时,恰逢寒山寺的钟声响起,而日暮,已然降临。

    她是坐着船,从姑苏湖离开的。

    船桨挥动之时,许亦欢回首。

    寒山寺,静静伫立在夜色中。

    钟声又响起。

    恰恰契合‘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姑苏,真是极美。

    才到奚园的门口,还没迈过门槛,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只手拽着她,将她拥入怀中。

    那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带着她一起没落在夜色中。

    许亦欢惊慌之下,挣扎着,正要惊呼出声时,便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是我。”

    说着,将她的挣扎尽数掳掠,带着极重的喟叹声:“我好想你。”

    顾含光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却又是以不让她觉得难受的力道。

    许亦欢推不开他,气急之下,冷声道:“顾含光,放开。”

    她的声音像两极之地的冰渣,带着刺骨的冷冽。

    然而顾含光听着,只觉得万分欢喜,“姐姐,你终于愿意喊我的名字了。”

    “我真的——好想你。”

    许亦欢冷声重复道:“放开我。”

    “姐姐,再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许亦欢试图挣脱开,却挣脱不开,两人正僵持之时——

    “顾含光,放开她!”

    谢妤气冲冲地大跨步上前,推开顾含光。

    但她的力气不够。

    谢妤回头求助,“峰哥!”

    唐峰有些左右为难,他不太敢扒拉顾含光,又听见谢妤道:“峰哥,快!”

    思考了三秒钟,还是上前。

    顾含光被推开之后,看着谢妤。

    以一种幽幽的足以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这几年,你和亦欢一直有见面,对吗?”

    谢妤冷笑:“关你屁事。”

    说着,嫌气势不够,恶狠狠道:“顾含光,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你又何必当面诈尸呢?”

    我的姑奶奶诶——

    唐峰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阻拦。

    许亦欢皱着眉,上前一步,挡在谢妤的面前,“是我跟阿妤说的,让她不要告诉你我的下落。”

    明摆着一副‘你有什么冲着我来’的架势。

    顾含光自嘲一笑,神色落寞地看着许亦欢:“姐姐,你以为我会对谢妤不利吗?”

    所以,才这样护着她?

    难道,在你心里,我这样不堪吗?

    许亦欢皱眉,张张嘴,正想说‘不是’时。

    蓦地闭上了嘴。

    顾含光苦笑:“原来,你心里的我这样不堪。”

    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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