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你要找的玫瑰?”
“是。”
天哪,叶蓁蓁的头有点晕。
顾含光又问了一遍:“叶教授,门票是亦欢送你的吗?”
“算是吧。”
顾含光不解:“算是?”
“我恰好看见信箱里的门票,本以为是亦欢买的,结果发现她正在收拾东西。然后她就顺势把这张票送我了。”
顾含光喃喃重复道:“收拾东西……”
他的表情破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要离开吗?”
又要走了吗?
是他逼迫得太紧了吗?
她又要去哪?
叶蓁蓁看着顾含光这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带着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的破碎感,心有点软,“不是离开。”
顾含光的脸色由惨白变为苍白。
叶蓁蓁说:“每到假期,她就会出去旅游。”
原来,只是旅游啊。
顾含光松了一口气,问:“这次,她去了哪?”
叶蓁蓁收回刚刚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叹了一口气。
之前见到偶像的激动之色褪去,只剩下全然的冷静。
叶蓁蓁看着顾含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见过亦欢,而她不愿意见你,对不对?”
所以那张门票,才会出现在信箱。
顾含光沉默了三秒,“对。”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叶蓁蓁的样子,让他想起五年前,许亦欢音讯全无的时候,他去找谢妤。
谢妤全然不顾和他数十年的邻居之谊,也说了一样的话:“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她去了哪儿。”
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决绝的语气。
叶蓁蓁没再说话,只是转身,准备走。
顾含光拦住了她,“等一等。”
叶蓁蓁立在原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转身,只是反问:“你不了解亦欢吗?”
不了解,她是那样的通透,那样的决绝,那样的理性。
是那样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我了解。”顾含光明白叶蓁蓁的意思。
但是,“我爱她。”
爱她?
既然爱她,就不该放开她的手。
许亦欢,可是一个从不走回头路的人啊。
顾含光强调道:“我只爱她。”
他说的那样真诚,仿佛要把一颗真心捧出来,让叶蓁蓁看看。
让叶蓁蓁带回去,给许亦欢看看。
然而叶蓁蓁不信。
不是不信他,只是这世间瞬息万变,感情也一样。
只,这样绝对的字眼,只不过是承诺的前缀。
而承诺是即时性的,做不得数。
叶蓁蓁说:“你不该这样做的。”
不该大张旗鼓的找她,不该让世人皆知,你有一朵忘不了的玫瑰。
许亦欢成了这深情的点缀。
可以预料到,日后,会被舆论挟持。
哪怕,这不是顾含光的本意。
带着点感同身受的悲凉感,叶蓁蓁说:“你不懂她。”
说着,转身就走。
她们这些学文学的人啊,见惯了浪漫之下的满目疮痍。
是最不信这些的。
顾含光追上前去,听见叶蓁蓁的呢喃:“死局。”
回荡在长廊里,像是墙壁发出的闷哼声。
--
坐在椅子上的洪月月立马弹了起来。
她跟在叶蓁蓁身后,朝外走。
叶蓁蓁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着洪月月,用眼神示意道:有事吗?
洪月月不知道她和顾含光谈了什么,但敏感地察觉到叶蓁蓁发生了变化。
变得,有些凌厉了。
这凌厉,让她有些退却。
最终还是迎难而上,“含光跟你说了什么?”
竟然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洪月月的声音,和许亦欢的声音如此相似。
所以……
叶蓁蓁有些抵触地扯了一下唇角,淡淡道:“无可奉告。”
洪月月的名字倒过来,就是月月红。
是月季的别名。
月季似玫瑰。
但不是玫瑰。
作者有话说:
蓁蓁误会小顾在搞替身文学,很生气,然后联想到了自己的前任,深觉姐弟恋真的不太行。
小顾:……我可太冤枉了~
哈哈哈哈哈
零点再更一章~
11、重逢十一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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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7
11.重逢十一下
顾含光跑了出来。
像风一样,从徐广的面前刮过。
洪月月的反应很快,“含光!”
眼瞅着没叫住他,也跟着跑了起来。
徐广:?
他来不及思索,只得拔腿就跑。
孙昊见状,也拔腿就跑。
所以,现在的局面就是:
顾含光在前领跑。
洪月月、徐广和孙昊,按照顺序,紧着其后。
像是小型的马拉松比赛似的。
惹得正在和顾从今打招呼的叶蓁蓁侧目。
离叶蓁蓁只有两步之遥时,顾含光停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人,纷纷刹车。
场面莫名有些滑稽。
顾从今疑惑道:“含光,你们这是?”
这样突如其来的疾跑结束,顾含光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只来得及喊了声:“哥。”
叶蓁蓁震惊了,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哥?”
不对不对,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顾从今:“你们认识?”
好像问了句废话。
顾从今很认真地回答:“嗯,认识。”
又道:“他是我弟弟。”
叶蓁蓁惊恐,“亲弟弟?”
“堂弟。”
“那还好。”叶蓁蓁的惊恐又转成震惊,又变成惊恐。
她收回刚刚那句还好,这,真好不到哪儿去。
太乱了。
欢啊,你知道你相亲对象是前男友他堂哥吗?
欢啊,你知道你前男友找了个替身吗?
欢啊……
正趴在窗棂,看着细雨将这方小镇变成烟雨江南的许亦欢,打了个喷嚏。
唔,好像有些受凉了。
她关上窗户,不再看雨,而是听雨声。
顺便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配文:姑苏听雨声。
--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固。
洪月月眼看着叶蓁蓁的脸色从凌厉变得惊慌。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惊恐了。
心中疑惑:这就是顾含光的玫瑰吗?
这不是玫瑰,这是变色花吧。
顾含光喜欢这样的?
洪月月有点怀疑人生了。
叶蓁蓁快速回想了一遍《雷雨》的情节,迅速冷静了下来。
嗯……
好的,现在的状况,也没有那么乱。
懵圈了的洪月月反应过来了,跟顾从今打招呼:“你好,含光的哥哥,我是洪月月。”
顾从今微微颔首:“你好。”
场面再次凝固。
叶蓁蓁看了顾从今一眼,想:他知道许亦欢是自个堂弟的前女友吗?还是念念不忘的那种。
又看了顾含光一眼,想:他知道许亦欢是自个哥哥的相亲对象吗?还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两兄弟爱上同一个人。
放在小说里,这是要兄弟情断、反目成仇的节奏啊。
叶蓁蓁想了又想,觉得现下这个状况属于剪不断理还乱,有点狗血八点档的意味了。
她不好插手的,还是得让她们家许大美女自个解决。
于是找了个由头溜了。
顾含光也不好当着顾从今的面,追问叶蓁蓁。
只得作罢。
顾从今看着这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也装作不之情。
一则,他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彼此尴尬。
二则,这是他第一次认定一个人,不会轻易放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
聪明的徐广将一切尽收眼底,深觉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哑剧。
--
顾含光一夜未眠。
他在阳台的摇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这一次,徐广没有拦着他。
只是嘱咐孙昊,不要打扰顾含光。
然后投入到了演唱会的收尾工作中。
首当其冲的是调查问卷。
这是顾含光的演唱会结束后,约定俗成的环节。
听众的满意度高低,于顾含光而言很重要。
若是出现满意度较低的情况,那么门票钱,全额退还。
这样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徐广从来不觉得麻烦。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手下只有顾含光这一个艺人的原因。
他和顾含光,有着同样的坚守。
一位歌手,要靠作品打动人心。
若只靠皮囊,或机械的技巧,抑或是名不副实的炒作博得虚名。
以致除粉丝外,鲜有人知其作品,但却知其人,何其可悲。
这样靠炒作得来的虚名,靠虚名衍生的钱财。
顾含光不屑于要。
他改变不了当下的浮躁,但可以保证自己,绝不随波逐流。
绝不为了流量,降低作品质量。
这也是徐广愿意最大限度的纵容顾含光的原因。
初心难守,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圈子。
--
顾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玻璃杯。
他在复盘。
复盘,见到许亦欢以来,所有发生的事。
复盘,许亦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眼神。
叶蓁蓁的态度,也正是许亦欢态度的缩影。
顾含光明白。
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若是不了解,怎配说是真的爱她?
只是……
因为太了解了,所以畏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顾含光不得不放下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他低声告诉自己:承认吧,她已经不喜欢你了。
认清这一点的时候。
密密麻麻似针扎的痛感袭来。
这些年,顾含光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但走过的每一条路,见过的每一朵云,闻过的每一缕芬芳。
都会让他想起许亦欢。
他真的……真的好想好想许亦欢。
好想好想她。
顾含光日复日一的察觉到,他梦到许亦欢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他身边唯一与她有关联的谢妤,一向避他不及。
他和许亦欢的关联正在渐渐消失。
顾含光不敢往下想,他起身就走。
门打开。
坐在门口的孙昊惊醒。
天光大亮。
顾含光径直朝前走着,丝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顾哥?”
孙昊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赶忙跟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跟徐广打电话,“顾哥他……”
“知道了,你跟上去,确保他的安全。”
说完后,徐广便挂掉了电话。
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大约,顾含光是往那边去了。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应该已经想通了。
情感和现实的双重权衡。
权衡利弊的结果,便是该放弃许亦欢。
徐广不想阻止他。
让他去看一眼,才好死心。
--
顾含光刚拉开车门,就被孙昊的手拦住了。
“顾哥,我来开。”
顾含光没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手。
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莫名的有点心慌。
这让顾含光恨不得立马飞到凤凰路66号去。
他说:“快点开。”
“好的。”
孙昊在允许的范围内,加快了车速。
车还没停稳。
顾含光便想拉开车门,直接下车。
但是,孙昊做事一向谨慎。
这也是徐广放心将顾含光暂时交给他的原因。
车门是锁着的。
孙昊怕顾含光生气,连忙道:“顾哥,您稍等,等我把车停稳。”
顾含光知道孙昊是为自己好,并没有发火。
等到车门解锁,他才推开门,下了车。
别墅静悄悄的,就像没住人似的。
顾含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什么也不打算做。
只是单纯地想坐在她的楼下而已。
孙昊也陪着他站着。
顾含光说:“你去车上等我。”
孙昊犹豫道:“顾哥……”
“去吧。”
孙昊没再坚持。
回到车上乖乖坐下,顺道将车窗玻璃拉下。
确保顾含光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然后,接到了徐广的电话:“在凤凰路66号?”
“是的。”
“含光呢?正站着?”
孙昊心想广哥可真是顾哥肚子里的蛔虫,“对。”
“行,让他站一会吧。”
孙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广哥?”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话筒另一边传来冷笑声:“让他多站一会,清醒一下。”
“广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后面的话,孙昊没敢说。
“你看情况吧,如果他要一直站着。你去提醒一下他,她已经走了。”
这一连三个他,把孙昊绕晕了,“好的。”
“咯吱”一声,旁边的铁栅栏被推开。
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奶奶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袋垃圾。
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到顾含光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疑惑道:“小伙子,你找谁?”
说着,伸出手,指了指他面前那幢小别墅:“你找她?”
没等顾含光说话,又道:“她走了。”
“我知道。”
老奶奶不解:“知道?”
顾含光问:“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老奶奶摇头。
一边朝前走,一边呢喃道:“好奇怪的人。”
孙昊想:确实很奇怪。
广哥的提示很多余,顾哥早就知道她走了。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等着呢?
等着奇迹出现吗?
孙昊不理解。
徐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还站着吗?”
“嗯。”
徐广又问:“你没跟他说她走了吗?”
“没说。”趁他发火之前,迅速补上一句话:“顾哥早就知道她走了。”
徐广:“……”
他就不该对恋爱脑有过多的期待。
行吧,这位祖宗权衡利弊过后,选的还是许亦欢。
徐广都能预想到,倘若有一天,让顾含光在他和许亦欢之间做选择。
他连想都不用想,直接就选许亦欢。
她对上其他任何选项,顾含光选的都只会是她。
许亦欢是顾含光的唯一选项。
坚定不渝的、矢志不渝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徐广感叹道:“还真是……难得的情种啊。”
再这么站下去,也不是个事,徐广抛弃幻想,“昊子,你让含光接电话。”
“好的广哥。”
徐广没有直接劝他,而是说:“含光,还有两天,收尾工作就要结束了,我们要回帝都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我不回去。”
徐广开始恂恂善诱,“旅游不是一两天的事,她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就算你在这等着也无济于事。况且,帝都还有工作,一个杂志封面,两支广告。”
意料之中的继续拒绝:“我不回去。”
徐广抛出问题:“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辞职吗?”
顾含光的嘴角因为‘了解’这个词,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会。”
徐广继续道:“所以,最迟暑假结束,她就会回来。而你,应该先做好本职工作,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连原定的工作都放弃了,那么……”她会和以前一样,立刻远离你。
顾含光懂他的言外之意,但不想听,于是直接打断:“广哥——”
最后以顾含光的认输结尾,“知道了,我回去。”
徐广很满意,顺道给他画了个虚无的大饼:“这就对了。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她,来日方长。”
再画了个切实的大饼,“我给你接了一个香水的广告,拍摄地在姑苏。你不是曾和她约定过一起去姑苏游玩吗?”
“万一,她就在姑苏呢。”
作者有话说:
徐广:职业画饼,捧出顶流。
广啊,你这次的饼没画错,亦欢的确在姑苏。
恭喜你喜提新名:预言家徐大饼。
在姑苏重逢后,会交代两人当年为什么会分手,敬请期待~
撒娇打滚卖萌,求收藏求评论求读者小可爱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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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不太多了,夕夕正在努力屯稿子中,下次更新是周二啦~
12、重逢十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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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29
12.重逢十二下
风,摇动窗棂上的花,吹落一地的婆娑树影。
雨还在下,连绵不断而又淅淅沥沥的。
所以虽然已经是盛夏,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热。
昨晚跟谢妤打电话,她说临时又接了一支广告和一个商演,来姑苏的时间只能继续推迟。
大概一周以后能到。
这也给了许亦欢一个偷懒的机会。
前几年,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直接将全部的心力放在学术研究上,日以继夜地钻研着。
日以继夜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后来直接晕倒,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吓得许元清连夜开车赶到了Y市,守在病床旁时,看着许亦欢惨白到透明的脸色,顿时老泪纵横。
他只以为一向懒散的女儿为了事业拼了命,却不知道一半是因为事业,另一半是因为失恋。
在此之前,许亦欢一直很好奇晕倒的感觉。
在那之后,她发现晕倒其实就是失去感觉。
晕倒时,是毫无预兆的。
回想起来,就是突然失去知觉,然后做了一场虚无的梦。
梦境的最后,有个声音告诉她:“快醒醒吧,不然,就真的不行了。”
许亦欢挣扎着醒了过来,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面对许元清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的训斥,她再三保证:“爸,我不会再这样了。”
爸,我不会再为了这段已经夭折的爱情而自我作践了。
得益于前几年的刻苦,这几年她轻松了很多。
所以每个假期也能有时间,出去走走。
去年去了草原,见了‘风吹草低见牛羊’。
前年去了大漠,见了‘长河落日圆’。
亲眼目睹后,才发现语文书上的诗句不假,这些景色,是真的很美。
就好比现下所处的姑苏,落了雨,别有一番美。
是能够让人静下心来、放慢生活节奏的美。
江南好,怎不忆江南?
许亦欢推开窗棂,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
她所住的地方叫奚园,是私人所居之所。
占地面积极大,分为东南西北四苑。
虽中间有长廊和拱门连接着,但算起来都可以做独门独户。
东苑和南苑里有主人家的古玩,所以并不对外出租。
许亦欢在北苑和西苑各转了一圈,最终选定了北苑的潇潇馆。
这潇潇馆,像极了林黛玉的潇湘馆。
曲径通幽,茂林修竹。
是既清净又雅致的地方。
室内的墙上,挂着不少的书法作品,都是《兰亭集序》。
从左到右,笔画越来越干脆利落,从模仿到自成一派。
像是一部少年的成长史。
许亦欢想,这应该是主人家的孩子所作。
被这样珍视地裱起来,挂在墙上。
看得出,这是极其美满的一家。
次日,终于放晴了。
歇息了好几天,也该出门了。
她订了姑苏城最有名的那家评弹馆的雅座。
许亦欢今天并没有穿旗袍,她穿的是改良版的宋制汉服。
内搭若草绿的改良吊带,外面配上一件月夜黄的直领对襟衫。
再加上一条彩云斜印花的双面裙子。
面料清透,十分清凉。
再拿上一把玉骨扇,撑一把油纸伞,便出了门。
她一向是个懒散的人,只有夏日,才会将头发挽起。
然后,挽上一根碧玉簪。
最是清爽。
许亦欢到姑苏评弹馆的时候,发现人很多。
虽然不是周末,但几乎满座。
大约都是慕名而来的,同她一样。
服务生将她引到雅座,再煮上一壶碧螺春。
斟了一杯后,“您慢用。”
台上坐着一位身着橘色旗袍的女人,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女人轻轻靠着椅背,左腿微微翘着。
她面容沉静,正如夏日的一抹清风。
纤细的手指动了,拨动琴弦。
声音和乐音相映着。
她唱着:“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声音又软又糯又嗲。
许亦欢的心颤了颤,眼睛也眯了起来。
这就是吴侬软语了。
一曲毕,掌声雷动。
许亦欢仍有些意犹未尽。
服务生走上前来,将一碟定胜糕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坐在您斜后方的那位女士送的。”
说着,还朝那边指了指。
定胜糕是姑苏的名点之一。
这碟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有食欲。
许亦欢朝后看了一眼,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的谢妤朝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白色的口罩难掩她脸上的笑意。
许亦欢有些惊喜地起身,走到谢妤那桌时,被她一个熊抱,拢在怀里:“Suprise!”
“一一大宝贝,是不是很想我?”
许亦欢无言,只是回抱住了她。
谢妤笑眯眯道:“ok我的宝,你的行为代表了一切。”
说着,拍了拍许亦欢的手,作怪道:“但是我的宝,稍微松一松手ok,我要被勒死了。”
许亦欢松开她,忙道:“快点呸呸呸,怎么总喜欢把这种字眼挂在嘴边。”
谢妤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听话的连呸了三声,“一一,别这么迷信嘛。”
换来许亦欢的一个狠狠的瞪眼。
谢妤投降:“我错了。”
说着,轻挑地揽住许亦欢的肩膀,借着力,带着她坐下。
许亦欢问:“不是说,还要一周才能来吗?”
“这次接的广告拍摄地在姑苏,商演也是。”谢妤说,“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许亦欢纳闷道:“商演在姑苏?”
以谢妤现在的咖位,接姑苏的商演?
“对,汉服节,我当压轴的嘉宾。”谢妤说,“就在明天,你要不要去串个场。”
说着,反手摸了摸许亦欢的脸,“你这张脸,配上汉服肯定绝美。”
许亦欢有点心动,但是参加的话,又要提前接触到不少圈内的人,想起那不可避免的社交,“我就不去了,毕竟——”
“毕竟你社恐。”谢妤接上她的话茬,低低地笑了好几声。
“……”
她是真的社恐。
说起来,“阿妤,你挺有冒险精神的。”
谢妤:“?”
“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怕被认出来啊?”
谢妤指着自己的脸,“我戴了口罩啊。”
“嗯。”许亦欢说,“只有你一个人戴了口罩。”
“……”
谢妤煞有其事地转过头去,看了一圈。
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戴了口罩。
“没事的,被认出来就——”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谢妤吗?”
“……”
她能说不是吗?
谢妤正想矢口否认时,粉丝已经很激动了,“阿妤,真的是你啊,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
谢妤签完名后,就听见自家粉丝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阿妤,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谢妤:?
“原来阿妤喜欢的是女孩子啊。”说着,看了许亦欢一眼,“这个姐姐很好看,阿妤要好好跟她在一起哦。”
谢妤:“诶——”
这位粉丝你先别走,你误会了啊!
看着谢妤这副抓狂的样子,许亦欢笑着调侃道:“阿妤,你可不能辜负我哦。”
谢妤嘿嘿一笑,极其轻佻地摸了一下许亦欢的下巴,“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许亦欢挥开她的手,“好了别闹了,我们走吧。”
“你不听了?”
许亦欢催促着谢妤起身:“不听了,下一首也要换人了。”
“行。”
走出评弹馆后,许亦欢问谢妤:“还有口罩吗?”
“有啊。”
许亦欢朝她伸出手:“给我一个。”
谢妤纳闷道:“你也开始有偶像包袱了?”
说着,还是乖乖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她。
许亦欢白了她一眼,戴上口罩后才道:“就你一个人戴口罩,太打眼了。”
再加上那气质就在那儿,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有道理。
谢妤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赞道:“还是宝贝儿最聪明。”
说完,又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啊?”
“你今天没工作了吧?”
“晚点要去试妆。”
许亦欢在奚园待了好几天,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咱们去喝个茶?”
说着,皱着眉又道:“找个有包间的吧。”
不然,又会被认出来。
谢妤调侃道:“怎么呢?怕跟我传绯闻啊。”
“是啊——”许亦欢故作夸张的语态,“害怕极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茶楼。
选定了一个临河的包间。
推开窗棂,就是小桥流水人家。
恰好,这家店有专门的评书先生。
谢妤大手一挥,钦点了最有名的那位,到她们包间讲《红楼梦》。
评书先生的神采飞扬,讲的绘声绘色。
许亦欢听得入了迷。
谢妤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一一,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走出包间,拐到了这层楼的小露台。
是经纪人唐峰打来的电话:“阿妤——”
这副小心翼翼且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出啥事了?
谢妤懒懒道:“峰哥,你直接说吧。”
对面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阿妤,你不要生气——”
谢妤直接截断了话茬:“说吧。”
“我们接的莹草家的香水广告,顾含光也接了。”
谢妤沉默了三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要跟顾含光一起拍广告?”
唐峰三连否认:“不是不是不是。”
连忙解释道:“是两支不同的广告,但可能拍摄时,你会碰见他。”
可能?
谢妤头疼:“峰哥,我说过,我不和顾含光接同一个品牌的。”
“是,这个我知道,但是阿妤,这次是我们先签了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顾含光那边也接了这个品牌的广告。”说着,声音逐渐变低,“顾含光一直只接帝都的广告,这次居然主动要求接姑苏的广告,我也觉得很意外。”
“所以,顾含光也要来姑苏拍摄?”
唐峰说:“对。”
“行,我知道了。”
回到包间的时候,谢妤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许亦欢问她:“怎么了阿妤?是有别的工作要忙吗?”
谢妤摇摇头,示意没事。
但回到座位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看许亦欢一眼。
许亦欢:?
许亦欢看了谢妤一眼,她立马避开她的视线,然后又偷偷地打量着她。
“……”
许亦欢直接叫停评书服务。
目送评书先生走了之后,问谢妤:“说吧。”
谢妤满头雾水:“说啥啊?”
“你一直看我干嘛?”许亦欢说,“肯定有事要跟我说。”
“没有啊。”谢妤说着,摸了一下鼻子。
“你心虚的时候,就会摸鼻子。”
“……”
谢妤心道:我也不能直接说顾含光要来姑苏吧。
但是要蒙混过去,又很难,那就:“我是想八卦一下,你的相亲情况。”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多好的借口,于是又道:“听说许叔挺喜欢你那相亲对象的,你觉得怎么样?”
相亲对象啊?
许亦欢眼前浮现顾从今那张温润的脸,正想说‘挺不错’时,又想起了顾含光,“还行。”
谢妤说:“还行啊,那挺好的哈,那就继续处着看看。”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妤一眼。
“为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就是有点意外。”许亦欢说,“你居然没有继续八卦下去。”
“……”
“那个——”谢妤扯开话题,“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待会我还要去试妆呢。”
“好。”
晚饭定在棠轩。
坐的是临河的雅间。
此时华灯初上,推开窗,就能看到灯火阑珊。
街上的人比较多,大多穿着汉服,大约因为明天就是汉服节了。
置身其中,许亦欢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雅间是用木板隔着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能很清晰地听见隔壁的对话。
“听说,顾含光要来这儿拍香水广告。”
“是莹草家新推出的那款香水?”
“对,好像是说,荷花香吧。”
“那我要多待几天,看看能不能和他偶遇。”
然后就是欢快的笑声。
谢妤拿着筷子的手一滞,她下意识地看向许亦欢。
许亦欢正低头,很认真地吃着菜。
她的睫毛纤细而又浓密,颤动时,如蝶翼。
谢妤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一一,姑苏真的很美,是吧?”
“嗯?”许亦欢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是挺美的。”
吃完饭后,谢妤被经纪人唐峰接去试妆。
许亦欢则沿着河边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着,消消食。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朝前走着,都穿着汉服。
唯独许亦欢寂寥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许亦欢摩挲了一下肩膀,慢吞吞地朝前走着。
有人喊她:“亦欢。”
许亦欢回头一看。
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朝她微微一笑。
仿佛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只为她而来。
她有些诧异:“顾从今?”
“好巧。”
顾从今一步一步朝前走,越过人群,朝她走过来。
走到,她的面前。
将手中的那束花递给她。
许亦欢接过那束花。
真的是很特别的一束花。
米黄色的包装纸簇拥着还沁着露水的茉莉花。
纸上,是用毛笔字写的《兰亭集序》。
字迹有点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许亦欢一时想不起来。
送花,一般送的都是玫瑰。
顾从今格外特别:“茉莉花?”
“嗯,茉莉。”
送卿茉莉,愿卿莫离。
愿卿,懂我心意,许我不离。
作者有话说:
哥哥杀疯了啊啊啊啊,我为哥哥摇旗呐喊,哥哥真的太会了呜呜呜呜~
小顾啊,赶紧给我动起来,求复合你得付诸行动啊(送花送礼物把自己打包送上门),不然怎么破镜重圆啊。快点给我飞到姑苏来,再不来你老婆就要被抢走啦!
(Ps:作者快要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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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正在马不停蹄地码字中,但工作上的事还是有点多,下章周四下午六点更新,啾咪~
13、重逢十三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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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1
13.重逢十三下
两人并肩走着,慢慢汇入人群。
廊下的灯笼,随着风晃动,带着光也一起。
人潮涌动,总有撞肩而过的时候。
但每每快撞上时,顾从今总是会伸出手,护住许亦欢。
又一次碰撞。
力度太大,顾从今悬在半空中的手力度不够。
情急之下,他只得将许亦欢揽入怀中。
就这样,四目相对。
灯下看美人,顾从今一时有些恍惚,他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抱歉。”
许亦欢并不介意,“谢谢。”
顾从今说:“其实,第一次见你时,就想送你花了,但是怕唐突。”
更怕,你觉得我轻佻。
许亦欢看了他一眼,问:“相亲的礼节?”
顾从今否认:“不是,是因为对象是你,才想送。”
他突然这么直白,让许亦欢有些措手不及。
许亦欢惊得嘴唇微张,“你——”
“亦欢,因为知道是你,我才答应相亲的。”顾从今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也是我第一次相亲。”
所以,放下戒备。
这并不是看货选货奔着结婚而去的买卖,是他百转千回祈愿的重逢。
于顾从今而言,是他与她单方面的重逢。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的眼里,有着能让人溺毙其中的深情,只是——
他是顾含光的哥哥啊。
这一点,让她望而却步。
许亦欢有些慌张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其中缘由,顾从今很难不知,他并不介意她的躲闪,而是说:“亦欢,年初的国际论坛文化会上,我见过你。”
像是陷入了回忆,他眼里带着缱绻的笑意,“你作的报告,很棒。”
年初的国际文化论坛会?
他见过她?
许亦欢怔在原地。
顾从今笑着道:“亦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仅此而已。”
所以,不要有压力。
许亦欢喜欢这样坦荡的直白。
但是,还是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扯开话题,指着不远处的码头道:“有点累了,不如去坐乌篷船?”
“好。”
船桨,荡漾着水面,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活泼的水滴,溅在白墙上。
别有一番风味。
江南人家,伴着潺潺水声,枕河而眠。
真令人羡慕啊。
像在憩园那天一样,许亦欢支着下巴,嘴角噙着笑意,赏着沿途的景色。
顾从今赏着景,时不时看着她。
他很难看不出她眼里的艳羡,“很喜欢姑苏?”
许亦欢懒洋洋道:“嗯。”
又像是回到了那天,他和她天南地北地聊着。
即使跑题,对方也能顺口接上。
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顾从今问:“有没有想过,就在姑苏定居?”
“刚来的时候有想过。”许亦欢说,“不过,现在买不到我想要的那种房子。”
带着本地风俗习惯的庭院,早早的都有了主。
说起来,挺遗憾的。
顾从今看了她一眼,浅笑不语。
船夫划着船桨,从灯火阑珊的繁华,到了寂寥无人的寂静。
然后,船在这寂静之处靠岸。
顾从今大跨步,先上岸,然后朝许亦欢伸出手。
一如初见,他的手心朝下。
许亦欢没有犹豫,搭着他的手,刚上了岸。
身后有人道:“行云哥?”
这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声音很熟悉,许亦欢抬眼一看,“阿妤?”
谢妤震惊了,“一一?”
哦莫,她没看错吧?
谢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顾从今和许亦欢并肩而立,走到谢妤的面前:“好久不见,阿妤。”
“——好久不见。”
谢妤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突然,灵光一现。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顾从今就是一一的相亲对象。
谢妤的面部表情太过丰富,且千变万化,许亦欢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疯狂脑补,于是直接打断:“阿妤。”
“啊?”谢妤有些茫然地看着许亦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了个十分傻缺的问题:“你俩认识啊?”
“……”
那不然呢?大晚上两陌生人跑这儿坐乌篷船。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傻缺,谢妤又找补了一下,“认识好,真挺好的。”
“……”
“阿妤——”身后传来唐峰粗犷的声音,“咱们该走了。”
谢妤才算是彻底恢复清醒,“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问顾从今:“行云哥,你这次来是住奚园吧。”
“对。”
“那正好,一起回。”
趁着上车的时候,低声问许亦欢:“相亲对象?”
“嗯。”
谢妤佯装懒懒地靠在椅背,面朝着车窗,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
实则不动声色地透过玻璃,观察着这两人。
顺道,竖起了耳朵。
她听见许亦欢小声问:“你也住奚园吗?”
顾从今也十分配合的小声答:“嗯,我住东苑。”
“噢。”
诶?
东苑不是不对外出租吗?
许亦欢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奚园是你家的?”
“嗯。”顾从今问:“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
顾从今微微一笑:“那就好。”
好的,凭借着这几年演戏得来的情感经验。
谢妤可以确定,顾从今喜欢许亦欢。
她突然有些悔不当初,不应因一时心软答应顾含光,让他和许亦欢相识,后来,也不会有这样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一开始,是顾从今先来的。
哪还有顾含光什么事。
可偏偏,是顾含光先出现。
谢妤太了解许亦欢了,许亦欢心里最介意的,是顾从今作为顾含光哥哥的这一身份。
但这恰恰是最不能改变的一点。
车稳稳地停在奚园门口。
下了车,谢妤故意落后一步,顾从今也很配合。
两人目送着许亦欢回到潇潇馆,折身从小路到了东苑的庭轩中。
顾从今悠闲地煮了一壶茶。
谢妤和他面对面坐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从今开口。
谢妤原本想拿个乔。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向无往而不利的邻家哥哥第一次有求于她。
但现在,如坐针毡的那个人,成了她。
顾从今将茶递给她,问:“亦欢,就是含光这五年一直在找的玫瑰?”
谢妤喝了一口茶,过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嗯。”
顾从今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波动,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难怪你这些年这么不待见含光。”
他曾看过某一娱乐杂志的报道,文章极力刻画了谢妤单方面对顾含光的不喜。当时还觉得诧异,毕竟,含光搬到他家后,因为知道含光的遭遇,谢妤对含光还是不错的。
不曾想,是因为许亦欢。
谢妤一直在等他问诸如‘他们当时为什么分手’这样的问题,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最终,她忍不住了:“行云哥,你没有别的想问吗?”
顾从今摇头,他的嘴角总是噙着一丝温和的笑,“过去,已经过去了。”
这口吻,像极了许亦欢。
谢妤却有想问的:“行云哥,你来姑苏,不是巧合吧?”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不是,亦欢发好友圈的那张配图,我一眼就认出是在奚园。”
谢妤又问:“奚园一向不对外出租的,你租给我,不会是因为亦欢吧?”
顾从今明白她的试探,也因她的试探而为许亦欢感到高兴,但:“不是。”
巧合而已。
相亲也好,奚园也罢,都是巧合。
只是碰巧,都是许亦欢。
巧合,是天定的缘分,是命中注定。
--
第一缕晨光亮起,落在寒山寺的铜钟上:
“当。”
“当当。”
“当当当。”
是僧人在敲钟。
光似剪刀,剪出僧侣的轮廓。
迎着初升的似火朝阳,他的神色虔诚而又庄重。
微风清扫着地上的落叶,枭枭钟声中,寒山寺迎来了第一位来客。
光洁白皙的脸庞,浸在金色的阳光中,透着分外棱角分明的冷峻。亚麻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像是春日里萌发的嫩草。黑色的衬衫,带着分明的肃穆和庄重。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的男人,眼镜框在透着几分精明能干的脸上,显出几许丧气。
徐广实在是跟不上顾含光的步伐,他气喘吁吁地插着腰,站在原地:“含光,你慢点。”
没人理他。
徐广无奈,这几年他也算是陪着顾含光去过大大小小的寺庙,但体力却越来越跟不上。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徐广想。
还不知道要继续这样陪着他折腾多久。
以前去寺庙,顾含光是去求得和许亦欢重逢的机会。
这次,还是求重逢。
徐广真的是要被这个恋爱脑打败了,想起来真是悔不当初。
他真的太傻了,忘了姑苏有着这样一座赫赫有名的寒山寺。
并且,顾含光每次去寺庙,都不戴口罩。
因为这个恋爱脑觉得戴上口罩会亵渎神佛,他所求就不能如愿。
真的是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好在,他们每次都是赶在晨钟之后来到寺庙。
时间比较早,基本没什么人,所以他也不用太担心顾含光会被人认出来。
徐广这个寡王真的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怎么有人可以五年如一日,依靠回忆爱着一个毫无联系的人,并且,爱意只增不减。
他觉得顾含光魔怔了。
寒山寺中,香火缭绕。
顾含光手捧一炷点燃的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向神灵祈愿。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起身后,将香插.进宝鼎中。
香灰掉落,恰好落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中。
似有所感般,他回头。
暮光中,一道倩影渐行渐近。
她提起裙摆,迈上台阶,一步又一步,朝他而来。
多少次,在缥缈梦境中,他曾见过这一幕。
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偏何其姗姗来迟。(1)
顾含光看的分明,但他不敢眨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嘴角轻轻颤抖着,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当许亦欢渐行渐近之时。
顾含光也看的分明,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顾从今。
作者有话说:
注:(1)引用《李夫人歌》。李夫人病逝后,汉武帝思念不已。有一日汉武帝梦到李夫人后,想与佳人再见一面,便找来方士设坛作法。汉武帝在帐帷里看到烛影摇晃,隐约见一身影翩然而至却又离去,便凄然写下此作。
--
痴情小顾,在线心碎。
越写越觉得小顾才是人间妄想,这样的他,才能等到亦欢的回头。
其实从来就没有回头与否的定论,而要看那个人所作所为,是否值得回头。
承诺是廉价而又虚假的爱意,唯有付诸于行动,才是真正的爱。
不是每个人,都是顾含光。
唯愿大家,都能成为清醒的许亦欢。
14、重逢十四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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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2
14.重逢十四下
徐广有些不可置信:“许亦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高台之上的佛像,“显灵了?”
徐广没想到,许亦欢也来了姑苏。
他居然,一语成谶。
老天爷还真是喜欢捉弄人。
联系一断,便是五年。
再续上时,剪也剪不断。
顾含光的眼睛泛起噬人的红,带着十足的嫉妒。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成拳头状,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触目惊心的,还有顾从今。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顾含光这样露骨的恶意。
好似,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是敌人,而非哥哥。
顾从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若不是许亦欢及时伸出手,他真的要从这重重叠叠的台阶上摔下去。
“没事吧?”
顾从今摇摇头:“没事。”
只是立住了身子后,便下意识地对上顾含光的视线。
顾含光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发狂的嫉妒,正死死地盯着许亦欢还拽着他的那只手。
那只曾经和他十指相扣,喂过他吃东西,替他吹过头发的手。
现在,姿态亲密的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她,在担心顾从今?
是因为喜欢吗?
顾含光要疯了。
他此刻的理智全失,只想冲上前去,分开这两个人。
许亦欢也察觉到了顾含光的视线,她淡淡地看了顾含光一眼,随即挪开了视线,“走吧。”
完全将顾含光视作陌生人。
徐广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有些惊慌地大步上前。
在顾含光要冲过去拽住许亦欢之前,率先拽住了顾含光的胳膊。
顾含光回头,冷冷地看了徐广一眼。
他什么也没说,但一个眼神足够,足够让徐广松开拽住他的那只手。
只是,寂静无声而又一触即发的危险局面被打破。
“那是顾含光?”
“哪里?”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含光诶。”
声音很大,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将寒山寺的冷清尽数覆盖。
然后,是轰轰轰的脚步声,声势浩大。
徐广才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拽住顾含光的胳膊,“含光!”
他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警告。
顾含光远望,看着聚集成一团看着这边的粉丝。
视线挪近,又看了一眼许亦欢。
他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顾从今。
许亦欢慢吞吞的顺着台阶,朝上走。
顾从今跟在她的身后,同样慢吞吞的走着。
表现得好似与顾含光毫不相关。
顾含光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逼退眼里的红意。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丑陋的一面。
嘴唇颤抖着,手也死死地收紧,脚紧紧地钉在地面上。
他嫉妒得发狂,恨不得直接拽着许亦欢就走。
但他不能。
顾含光极力忍耐着,徐广知道。
但,徐广又严肃的重复道:“含光——”
然后朝他摇了摇头。
但是顾含光太想靠近,他真的只想跟她说一句话。
想听她喊一声他的名字。
哪怕语气淡漠也好。
徐广怎能不懂顾含光?
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徐广看了一眼渐渐聚集的人群,隐隐有朝这边涌过来的架势。
好在,大部分还是理智的。
并没有涌上前来。
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手机,对准这边。
不难想象,当这一幕画面席卷网络之时,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到时候,连带着许亦欢和顾从今的身份被扒出来。
坐实了这三角恋。
想再澄清,都难。
媒体的嗅觉总是格外灵敏的。
到那时,他们会死死咬着顾含光不放。
那这几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很可能就付之一炬。
徐广压低了声音,劝道:“含光,现在人太多了,我们得先走。”
顾含光当然不肯。
徐广无奈,只得向许亦欢求助。
许亦欢微微颔首,两人达成了共识。
徐广又劝道:“含光,这个时候,你不能任性。”
他看得出顾含光嫉妒得发狂,而许亦欢离他们,仅有两个台阶之遥。
很近很近。
徐广真的担心顾含光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又道:“含光,你要考虑亦欢的感受。”
“有什么话,之后再说,现在,不行。”
顾含光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离开。
除非他死!
他抬脚,就要朝前走。
正好,许亦欢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顾含光便不敢再动。
许亦欢难得肯正眼看他,只是眼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拒绝。
这眼神仿佛再说,如果他敢跨出一步,这拒绝就会变成十足的厌恶。
顾含光丧失了冲上前去的勇气。
他赌不起。
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许亦欢身上淡淡的花香。
那是阔别五年之久的味道。
然而这味道,却离他越来越远,只剩下轻微的痕迹,飘散在空中。
她并不喜欢且从未用过香水。
据说,当你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就好像是独属于你的信息素。
许亦欢松了一口气。
她和顾从今继续朝前走着,走进大雄宝殿。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死死地跟在她的身后。
许亦欢微微侧过头,看了顾从今一眼。
顾从今抢先一步迈过大雄宝殿的门槛,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朝着她。
许亦欢的手轻搭在顾从今的手心,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迈过了门槛。
顾含光就这样看着许亦欢和顾从今径直离开。
她没再回过头。
顾含光用手挡住额头,眼里因嫉妒而涌起的红潮褪去。
低下头,忽的笑了笑。
是极端的自嘲。
然后说:“广哥,松手吧,我知道分寸的。”
徐广钳住他的那只手松了松,并没有完全松开。
徐广说:“我们该走了,含光。”
在‘了’字的后面顿了顿。
顿住了深深的叹息。
顾含光迈下台阶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希望落空,他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摔倒。
粉丝们也看的分明,惊慌道:“——小心!”
还好徐广一直拽着他,并且眼疾手快地加大了力度,才能让顾含光幸免遇此劫难。
顺道,给顾含光戴上了墨镜,遮住他脸上的情绪。
顾含光如牵线木偶般,有些恍惚地跟着徐广走着。
一步,又一步,离许亦欢越来越远。
他没再回头,只是觉得,瞬间感官尽散,而听觉却格外灵敏。
在阳光灿烂里,顾含光听到了怒号而过风声。
从他的心穿过,空空的。
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块。
孙昊在最后一级台阶旁等着。
他上前一步,搭了把手,和徐广一左一右的搀着顾含光,上了车。
粉丝们没有涌上前来,只是有些担心地议论着:“含光好像被吓到了。”
有胆大的粉丝,大声道:“含光,要注意身体啊。”
车门合上的一瞬间,寒山寺的钟声又响起。
让顾含光突然想到了,五年前,他和许亦欢去章华寺时,听到的钟声。
都是一样肃穆,而又神圣。
只不过那时,是秋天。
他和她十指紧扣,漫步在萧萧落叶下,她蹭了蹭他的肩膀,一脸向往地说:“含光,等你毕业了,我们去姑苏吧。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一定很美。”
耳边突然想起了她的声音,就像电影里的片段回放一样。
“我们在姑苏住一年,我想看看姑苏的春夏秋冬。春天,我们漫步姑苏江,去找找‘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夏天,我们坐着乌篷船,入藕花深处,赏荷;到了秋天,我们坐在亭台轩榭中,看萧萧而落的黄叶,然后乘着小船,去寻残荷,听雨声;冬天,我们可以踏雪寻梅。你说好不好?”
“好。”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灿烂。
许亦欢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要和他踏遍中国的大江南北。
说着她的未来规划,每一帧画面里,都有他。
车窗缓缓上升,触及到顶部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
顾含光有些茫然地向窗外看去。
姐姐,你失信了。
陪你来姑苏的人,不是我。
而你的未来规划,也不再有我,对吗?
他的心沉了下去,沉进深渊。
而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痛意。
撕心裂肺地,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
风撩起许亦欢的紫色裙带。
她站在高处的观景台上,看着顾含光一步一步汇入人群。
同样的,看见了粉丝们对他的热爱和关切。
不知怎的,她突然回首。
身后,黄色的经幡涌动,带着寺庙独有的肃穆与寂静。
身前身后,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恍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直到再也看不见顾含光。丽嘉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签条。
紫檀佛珠滚动着,垂垂老矣的僧人靠近,问她:“女施主,要解签吗?”
她抬头,听见僧人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是签条上的字。
“女施主,随心而为,即可。”
许亦欢问:“若不明本心呢?”
僧人笑着道:“女施主非是不明本心,而是心乱了。”
说着,施施然离开。
许亦欢微微低头,以示送别。
抬眼,便看见顾从今走了过来。
他说:“亦欢,去见他一面吧——”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着顾从今。
又听见他继续说道:“听听他想说的话,也——劝劝他。”
作者有话说:
签文是我胡诌的哈,不用考究。
小顾狠狠地吃醋了,嗷呜嗷呜,喷火龙来咯——
我怎么有种在写be文的感觉,而且是快写到结局的那种。
说起来,冬风凛冽,早起飘了丝丝的雪,真是个令人感伤的季节啊,转眼间,一年,又要过去了。
我也有种恍惚感。
明天晚上九点见咯
(Ps:大家多多留言嘛,夕夕真的很话痨,每条评论都有回,但是评论少得可怜呜呜呜)
? 15、重逢十五下
晋江独发/流年木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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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3
15.重逢十五下
许亦欢有些诧异地看着顾从今,似是不解他为何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不知怎的,她很抵触和顾含光单独见面。
她不想探究原因, 因为没有意义。
她的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顾从今说:“含光一直在找你。”
他的语气平淡, 直叙其事,并不带任何主观情感。
哪怕有了徐广那天的劝说, 许亦欢还是觉得, 顾含光找的另有其人。
她这个人啊, 一向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而且, 没有自作多情的习惯。
以顾含光那样出色的才貌, 在她之后, 再遇上一位难忘的人,不难。
见她不吭声,顾从今又道:“去见他一面吧。”
闻言, 许亦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徐广也好,顾从今也罢,他们一个个,都来劝她。
都站在顾含光的那边,带着高高在上的指责之色, 劝说她。
好似她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负心人。
可他们为什么不去劝顾含光呢?
似是读懂了她的心声, “你们之间, 还差一个告别,不是吗?”
回想起来, 最后的对话是带着几分负气的。
的确, 她和他之间, 还差一个体面的告别。
许亦欢总觉得, 正因爱时是真心的, 所以结束时一定要是体面的。
山水一程,有幸相逢。
从容地告别后,各自奔赴新的缘分。
总是要离别的。
至少这样,日后回想起来,不至于那么刀剑相向一片狼藉。
还有值得怀念的余地。
见她眉间透出几分松动之色,顾从今没再继续劝,而是问:“你和他为什么会分开?”
大概是寒山寺的寂静有着不一样的魔力。
抑或是站在她身旁的人,有着令她平静的力量。
这是许亦欢第一次重提旧事,虽然只是长话短说。
她说:“当年,是他提的分开。那时我觉得是气话,所以过了几天,我去找了他。但他不肯见我。再后来,我给他打电话,再三哀求下,他才肯接……”
风吹动古树的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系在树枝上的红绸,也跟着沙沙作响。
许亦欢收回远眺的视线,又继续道:“他的态度,冷漠又敷衍。我虽然察觉到了,但还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我问他,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挽回,和他之间都没有可能了。他很干脆的说,‘对,许亦欢,我不要你了’。”
听到这儿。
顾从今一愣,他看了许亦欢一眼。
阳光明媚下,她的神色清冷而漠然。
就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许亦欢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往日的天真,“然后,我对他说,‘好,我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后来,我就去了Y大,顺便也将联系方式换了,再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顾从今知道,她隐去了很多细节。
他忍不住猜?蒊想,许亦欢是否痛苦过,仿徨过,彻夜难眠过?
只是,她的从容,顾从今也看的分明。
许亦欢已经全然放下了。
所以才可以像今天一样,当做笑谈。
所以,她审视顾含光的行为,是带着不解的。
她已经走出来了,所以不解顾含光为什么这么执着。
许亦欢确实不明白。
她和顾含光,当年都是把话摊开了讲的,说的分明,并无误会。
所以,她才会换掉联系方式。
至于来到距顾含光较远的Y大,也并非刻意躲避。
只是,Y大中文系远甚帝都大学,一直是她心之所向。
顾从今忍不住替自己的弟弟辩解,带着点旁观者的清明:“亦欢,我想,他当年说分手,的确是气话。后来,你说和好,他拒绝了你,故意放狠话,也是气话。”
他太了解顾含光了。
许亦欢疑惑:“气话?”
她并不想继续追究,所以也并不会说‘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是不是气话’。
五年前的许亦欢辗转反侧,心存希冀,想过无数个可能。
这个可能,她想过。
但那时,并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吧。”许亦欢说,“只是他的所作所为,都宣告着结束。我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一段长久不了的感情,早晚都会结束的。既然他想结束,就结束吧。”
所以当初,她仅此一次的恳求与确认,是挽回。
但同样的行为,再来一次,就是强求。
她不愿强求。
误会也好,别的也罢,“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可是含光还过不去。”
顾含光还过不去,就会一直纠缠下去。
可是,她和他,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许亦欢沉默。
她意识到自己的自负,一直以来,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处理这件事。
但今天才发现,这件事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也很茫然,“那,该怎么办呢?”
“亦欢,去见他一面吧,听听他所想说的话,也……劝劝他。”顾从今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你让我想想。”许亦欢看着顾从今,“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顾从今沉默了三秒,“我把他的号码,发给你。”
他没再继续劝说,而是径直离开。
顾从今走后,许亦欢慢慢地踱步在山间。
最后,在山腰上的凉亭静坐。
离开时,恰逢寒山寺的钟声响起,而日暮,已然降临。
她是坐着船,从姑苏湖离开的。
船桨挥动之时,许亦欢回首。
寒山寺,静静伫立在夜色中。
钟声又响起。
恰恰契合‘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姑苏,真是极美。
才到奚园的门口,还没迈过门槛,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只手拽着她,将她拥入怀中。
那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带着她一起没落在夜色中。
许亦欢惊慌之下,挣扎着,正要惊呼出声时,便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是我。”
说着,将她的挣扎尽数掳掠,带着极重的喟叹声:“我好想你。”
顾含光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却又是以不让她觉得难受的力道。
许亦欢推不开他,气急之下,冷声道:“顾含光,放开。”
她的声音像两极之地的冰渣,带着刺骨的冷冽。
然而顾含光听着,只觉得万分欢喜,“姐姐,你终于愿意喊我的名字了。”
“我真的——好想你。”
许亦欢冷声重复道:“放开我。”
“姐姐,再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许亦欢试图挣脱开,却挣脱不开,两人正僵持之时——
“顾含光,放开她!”
谢妤气冲冲地大跨步上前,推开顾含光。
但她的力气不够。
谢妤回头求助,“峰哥!”
唐峰有些左右为难,他不太敢扒拉顾含光,又听见谢妤道:“峰哥,快!”
思考了三秒钟,还是上前。
顾含光被推开之后,看着谢妤。
以一种幽幽的足以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这几年,你和亦欢一直有见面,对吗?”
谢妤冷笑:“关你屁事。”
说着,嫌气势不够,恶狠狠道:“顾含光,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你又何必当面诈尸呢?”
我的姑奶奶诶——
唐峰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阻拦。
许亦欢皱着眉,上前一步,挡在谢妤的面前,“是我跟阿妤说的,让她不要告诉你我的下落。”
明摆着一副‘你有什么冲着我来’的架势。
顾含光自嘲一笑,神色落寞地看着许亦欢:“姐姐,你以为我会对谢妤不利吗?”
所以,才这样护着她?
难道,在你心里,我这样不堪吗?
许亦欢皱眉,张张嘴,正想说‘不是’时。
蓦地闭上了嘴。
顾含光苦笑:“原来,你心里的我这样不堪。”
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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