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预收已开，欢迎预收呀！? (57)
交朋友：“当然。”
三人又辗转去了当地的酒吧，凌晨五点才慢悠悠地走回酒店。
柯狄洛身上还有酒香味，她晃着常小渝的手：“我太高兴了。”
她眨着微醺迷离的眼睛，潋滟的瞳孔被晨光晕染出一片水色，看得常小渝心动不已。
常小渝从心而动，就这牵在一起的手将人拉进怀里：“我也是，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事。”
柯狄洛心脏一阵激动，借着还没散去酒劲，她楼上常小渝的脖子就献上自己的双唇。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铺满石板小路，温暖的海风将两人包裹，血液不断升温沸腾。一吻结束，两人相视而笑，都在彼此眼中看见欲-望。
“回去吧。”
柯狄洛半是害羞半是期待的点头。
《名单》的采访刊出后，最受人关注的并非柯狄洛是怎样拥有这幅好嗓子的，而是她和常小渝的恋情。
在此之前，他们想象不到有谁能和柯狄洛在一起，发现是她身边的经纪人后，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一期的《名单》被卖断货，《名单》的官方网站也被来自全世界的网友挤爆。
花国国内更是震惊大过惊喜，柯狄洛公开出柜，这不就意味着断送了在国内的事业吗？难道她真的不打算回国了？
张玉萱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柯狄洛和陶歌这是自毁前程，以后国内没有任何一家平台敢公开邀请她们做线上活动。
她阴暗地想，柯狄洛和陶歌最好永远被阻挡在花国娱乐圈之外。
廖兴洋一拳砸在桌上，他真没想到柯狄洛和陶歌是一对。他气红了眼，头一次想得到一个人却失败了。
柯狄洛和陶歌恋情公开，的确影响了她们在国内的事业。但国内的市场于她们来说本就没那么重要，索性宣布定居欧洲，柯狄洛加入欧洲音乐协会，成为欧洲音乐之声乐团的一员。
花国国内声音褒贬不一，在廖兴洋水军的运作下，潮声的评论区简直没眼看。
常小渝很快将国内的社交平台全部关掉，在海外新设立了一个网站。她在网站发出声明，详细解说了她为何放弃花国娱乐圈来到欧洲，并且定居欧洲的原因。
被以廖兴洋为首的远洋娱乐排挤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欧洲有古典音乐的土壤，更适合柯狄洛发展。
虽然常小渝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廖兴洋，花国国内的舆论直接被引爆了。
人们都认为是廖兴洋逼走了柯狄洛，让一流音乐人才外流，这下轮到廖兴洋的评论区乌烟瘴气，连带远洋的股价也受到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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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2、人鱼篇
廖兴洋一盒雪茄眼看快抽光了, 昏暗的办公室里只有烟圈不停地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廖总……”
秘书走到办公室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说吧。”
秘书叹了口气：“那些网民跟疯了一样, 评论区清不干净。”
廖兴洋眼里泛起冷光：“抓一两个来告，杀鸡儆猴。”
廖兴洋不把这些舆论看在眼里，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以官宣我们的新电影了。”
“这种时候？”
“嗯。”
秘书不敢违抗廖兴洋的意思：“好的廖总。”
廖兴洋起身, 将抽到一半的雪茄丢进垃圾桶。他能封锁潮声在国内的事业，但海外他够不着, 看着柯狄洛在海外声名鹊起, 他心里就有一团火, 还有他不愿承认的挫败感。
“廖总, 张小姐想见您。”
廖兴洋厌烦地皱起眉头：“不见。”
这个张玉萱说得比唱得好听, 之前还敢向他保证会把柯狄洛带到他面前。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张玉萱骗了，那股还未消散的怒火又浓了起来。
张玉萱被廖兴洋拒绝见面后有些急了, 向初最近发展得很不顺利。之前谈好的好几个商务都中止了，虽然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但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好事。
她很快就想到是廖兴洋做的，毕竟她是通过远洋的关系才拿到合作。
张玉萱连续打了一周电话给廖兴洋的秘书, 一开始还能打通, 后面打过去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张姐，最近有活动吗？我都休息好久了。”
向初有些抱怨, 不仅是他，张玉萱手上的其他艺人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工作。连陈导的电影项目都将他排除在外了，这对向初的打击不小。
张玉萱正是头疼的时候, 向初这时候来烦她无异于是往木仓口上撞。
“我说过我会处理的, 你这段时间安心上课！演技提不上去我连试镜都没法给你安排。”
向初眸底闪过厌恶, 跟着张玉萱看来是没什么出路了, 他得自己想办法。
“行，那我先走了。”
向初走了以后，办公室终于恢复安静。张玉萱把自己狠狠摔在沙发上，她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歹她也是知名经纪人，竟然落得人人避之不及的下场。
她招来助理，让助理继续和远洋沟通。她提上包就往办公室外走，刚踏出办公室大门就被叫住：“张姐，任总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张玉萱暗道不妙，这时候被叫去办公室绝对不是好事。
“我现在有点事……”
“任总让您立刻过去。”
张玉萱心知躲不过，只好往任总的办公室走。
进了办公室，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坐在沙发上：“小张，真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谭耀辉笑呵呵地看着他，眼里却泛着冷光。
……
国内娱乐圈忽然迎来洗牌，远在欧洲的常小渝和柯狄洛却不被影响。
柯狄洛刚随乐团进行完一场演出，得了五天休息时间。加入乐团以后，虽然远离了光鲜亮丽的艺人生活，但她可以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有大把闲暇时光和常小渝待在一起，她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她躺在床上，困倦的感觉还没消失。她抱着枕头侧躺着，目光落在常小渝身上。
落地窗开着，常小渝正坐在阳台上摆弄笔记本电脑。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晒得她皮肤泛红。
两人在南半球一座小岛上度假，刚好逃离北半球的冬天。
她掀开被子随意套了件吊带裙在身上，赤着脚就往阳台走。常小渝正在处理手里的文件，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忽然陷入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像被棉花糖包裹住般香甜，她下意识地嗅了嗅。
柯狄洛坐到常小渝身边，径直挤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轻声说：“一大早就在工作。”
常小渝拦上她的腰，让她躺得更舒服些：“不早了，现在可是下午三点。”
柯狄洛不满地哼了声：“那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让你多睡会儿。”常小渝被香甜的气息吸引，追着这股诱人的气味埋到柯狄洛蓬松的发间。
柯狄洛被阳光晒得眯起眼，她舒服地窝在常小渝怀里，肩带不断往下滑露出大片暧昧的风景也浑不在意：“那你昨晚还折腾我，我们住进酒店还一次没出去过，这就是你说的度假？”
常小渝拍了拍她腰：“那晚上出去吃？”
柯狄洛想了想，她全身都还软绵绵的懒得动，摇了摇头：“明天再出去，我想再睡会儿。”
“好。”常小渝等了会儿不见她起来，笑道：“这样睡？”
柯狄洛眼皮都懒得睁，曲起腿蹭了蹭常小渝的腰算做回应。
常小渝无奈地按住她的腿，把滑到腿根的裙摆往下拉了拉。
趁着柯狄洛睡觉的功夫，常小渝继续处理工作。她将潮声国内的业务悉数卖掉，把公司彻底转移到欧洲来，回复了几份简历后，才打开国内的新闻网页。
她收到消息，耀辉娱乐成立子公司和三禾合作，要打造新人演员的孵化基地。常小渝注意到这个项目里没有张玉萱的身影，她似乎已经被边缘化了。
远洋正拍着新电影，投资额巨大，制作班底堪称豪华。廖兴洋不愧是资本家，出手非常阔绰。
这个项目成功转移了网友的注意力，评论区里已经看不见针对廖兴洋的谩骂。
远洋财大气粗，控制舆论是很简单的事。常小渝料到会这样，不过这一次她带着柯狄洛远离国内的斗争，无论廖兴洋如何兴风作浪都影响不到她们。
这一世她只想和柯狄洛好好度过，只要廖兴洋和张玉萱不来惹她们，常小渝愿意相安无事下去。
潮声将公司业务全部转移到欧洲后，只在国内引起了很小的热度，大部分人都被远洋同三禾、耀辉的斗法吸引了眼球。
娱乐圈永远不缺新鲜的换题，离开花国娱乐圈的柯狄洛除了被一批粉丝关注着，在花国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但在古典音乐圈她的名声越来越大，数座音乐学院甚至邀请她当客座教授，无数学生为了上一堂她的课从世界各地赶来。
张玉萱偶尔会搜柯狄洛的消息来看，她也不懂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每当看到柯狄洛又获得了哪些成就，生活有多幸福美满，她都如鲠在喉。
她忘不了当初是她把柯狄洛带到首都，带进娱乐圈的。看着柯狄洛名礼双收，她既羡慕又嫉妒。
如果不是陶歌，她会因为捧出柯狄洛而成为金牌经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龟缩在一栋小房子里，手上一个艺人都没有了。
她就知道谭耀辉不安好心，一步步将自己排挤出三禾。
谭耀辉当然不会忘记张玉萱是如何从耀辉辞职，还带走了一批团队和艺人。只要张玉萱还在圈内有工作，他就咽不下那口气。
张玉萱只是一个经纪人，哪怕她带出过影帝影后，在谭耀辉和廖兴洋明里暗里的打压下，很快就被整个圈子排挤，再也没有曾经的半点风光。
一开始她想过单干，但没有艺人愿意跟着她。后来她试图开娱乐公司，但签不到艺人也白搭。她干脆开了家公关公司，然而她几乎把全部身家都赔光了。
如今张玉萱存款寥寥无几，幸好还有一栋以前买的房子。
离开娱乐圈，她不知该做什么。好在谭耀辉和廖兴洋总算放过她，她能做点小生意。
但平凡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这天她像往常那样搜索柯狄洛的消息，刚连上网就是铺天盖地的推送。
三十岁的柯狄洛宣布要隐退，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则消息引爆了全世界的网络，欧洲音乐之声乐团的网站被挤到瘫痪，人们便涌进潮声的官方网站，惊讶地发现潮声在同一天宣布永久关闭。
柯狄洛拒绝了所有采访，真的如她的声明般销声匿迹了，谁都没找到她。
“就这么隐退，不后悔吗？”
柯狄洛摇头：“我已经体验过人类的生活，也实现了愿望，没什么好后悔的。”
“况且我不会老，现在还好应付，再过十年、二十年人们会怀疑的。”
柯狄洛挽起常小渝手：“我也想带你回家，看看我生活的世界。你愿意吗？”
她期待地看着常小渝，不断收紧的五指透露出她的紧张。
“当然。”常小渝想也没想就答应：“我需要准备点设备，不然我可没法在海里呼吸。”
柯狄洛凝视着她：“可以的，只要……你喝下人鱼的血，你就能在海里呼吸、生活。而且还可以减缓衰老，拥有和人鱼一样漫长的生命。”
“但是，从此以后你就没办法在岸上生活了，只能永远和我待在海里，这样你也愿意吗？”
柯狄洛承认自己私心和占有欲一样重，人类要在海底生活除了喝人鱼血，首要条件就是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否则无法抗住深海的窒息感。
她想趁常小渝还年轻时就让她喝下自己的血，这样她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她紧盯着常小渝，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柯狄洛不想听到拒绝，否则她也想不到自己会做什么事。
“那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柯狄洛手倏地收紧，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愿意？”
“笨蛋，我当然愿意。”
柯狄洛眼里是浓烈到快要装不下的兴奋，她一把抱住常小渝，藏住已经湿润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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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3、女帝篇
常小渝有意识以后试图睁开眼睛, 然而眼皮好像不听使唤般半点反应都没有。不仅如此，她的四肢也像不存在般一点感觉都没有。
常小渝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她好像一团寄居在死物上的灵体, 即便飞速修复这具身体依然不见半点起色。
她心头惶恐，这种失控的悬浮感还是穿越这么多世界以后第一次经历。
常小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上一世自己和柯狄洛回到海里, 她们在海里生活了好几百年，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常小渝整颗心都凉透了, 就在此时她听见有人在说话。这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时而又像尽在耳畔。
她努力去听, 也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陛下有令, 不准……收尸, 尔等……”
尖细的声音若隐若现，常小渝不确定他口中的“尸”是不是自己。
很快一阵嘈杂声在耳边响起, 这次常小渝听得很清楚：“你们别管了，这贱人是活该！陛下对她多好啊, 居然是个细作！”
“要我说，应该对她施以车裂之刑！留全尸太便宜她了！”
“闭嘴, 陛下的旨意岂是你能随意讨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哼, 这地方除了我们谁会来啊……算了，我们走吧, 这里好恶心。”
脚步声和谈话声渐渐拉远直至消失不见，常小渝大脑剧痛后，总算能感觉到四肢的存在了！
她动了动手指和脚趾, 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都在。
还没等她尝试动动身子, 撕心裂肺的剧痛就从五脏六腑和每一寸皮肤传来, 痛得她仿佛要再次死去。
既然她已经醒了，又无法缓解疼痛，只能试着去习惯它。
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剧情一股脑涌进她的意识，让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在看到剧情后，常小渝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痛了。这具身体在她来之前真是一具尸体！还是被处以极刑，活活疼死的！
原主名叫翟缨，是潜伏在女帝戚无思身边的细作。她原本是女帝身边得宠的侍妾，在传递消息是被抓个正着，一通审问后她被丢进慎刑司受尽酷刑，最后死在牢房里。
戚无思是从太子手里夺权，她顶着世人的反对，亲自走出了一条血腥的登基之路。她以铁血手腕镇压反对她的臣民，终于坐上了九舞至尊的宝座。
太子一党的势力在先皇的保护下得以留存一小部分，太子戚默云蛰伏起来，悄悄培养新势力要从女帝手里夺回皇位。
翟缨便是他培养起来的细作。
女帝登基后，后宫荤素不忌，他便通过安插在朝堂里的棋子向戚无思的后宫塞了不少细作。
细作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只知道任务是传递和女帝有关的一切消息出去。
原主是细作不假，但她专递消息被抓并非是因为她不谨慎，而是被告发的。
告发她的是太子送来的另一名细作，名叫顾钰枫的女子。
她心知自己被怀疑，要打消女帝的心头之疑就得推另一名细作出去。顾钰枫心思聪慧又沉得足气，终于被她发现原主行为异常，于是便暗中使计让原主被抓。
经此一役戚无思不仅暂时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两人的关系还亲近了不少。后来太子安排一场刺杀，顾钰枫舍身相救，这才彻底赢得女帝的信任。
这之后顾钰枫为女帝出谋划策，太子的势力结节败退，女帝对顾钰枫的信任从而进一步加深。
其实这一切都是太子和顾钰枫联手做的戏，当女帝知道真相后一切都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戚无思一剑杀掉顾钰枫，在龙椅上挥剑自刎。
戚默云夺回皇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戚无思挫骨扬灰，接着抹去戚无思的存在，导致几百年后的人只能从野史里了解这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过的女帝。
了解完全部剧情后，常小渝心脏抽抽地疼。她脑子里有翟缨的记忆，在零碎的记忆中，戚无思总是冷着一张脸，丝毫情绪都不会外露。她登上皇位，却谁都无法信任。
她不仅要管理朝堂治理国家，还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永无止境的刺杀。
戚无思后宫庞大，但在翟缨的记忆里她从没近过女帝的身，大多数时候女帝是来听她弹琴。
相比于侍妾，翟缨更像一名琴师。
或许是想到弹琴，手指上传来火辣辣又钻心般的痛，常小渝无奈地想，现在这双手恐怕弹不了琴了。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不知趟了多久，常小渝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光是靠着墙坐起来就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力气。
入眼只有漆黑，摸着墙的手掌里是一片粘腻，不知这墙上有什么东西，又湿滑又恶心，像覆盖了一层在蠕动的软体动物。
常小渝调整呼吸，周遭的空气满是腥臭和腐烂味，熏得她差点吐了出来。可惜胃里空空如也，就算吐也吐不出什么。
靠着墙又休息了许久，期间除了老鼠和虫蚁的声音，她没听见过任何人声。
直到身体恢复了五六成，常小渝能站起来了。但四肢依旧无力，除了站着或偶尔走几步，她甚至连地上的杂草都捡不起来。
她被关在牢房里，每天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断修复这具身体。在她不懈努力下，这具身体总算能使点力气，但也仅此而已。
谁让她穿来的时候翟缨已经是具尸体了，能起死回生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常小渝试图发出声音，可嗓子干涩的厉害，只能挤出一些不成调的沙哑音节。她心下一悸，该不会嗓子坏了吧？
她再度发声，这次稍微好一点，能发出简单的音节了，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说出一句整话。
常小渝放弃了，她靠着墙支撑着残烛般的身体，希望有人能进来。否则她要么冻死要么饿死，常小渝尝试过直接弹出这个小世界，出乎意料的是她失败了，连屏幕都调不出来，这下她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适应黑暗后，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怀疑自己不仅哑了连眼睛也瞎了。
常小渝无语地靠墙而站，这地狱开局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她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就算要死也得先出去。下定决心，常小渝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出有用的工具。
她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忽然摸到一块粗糙的布，她继续往里摸，总算摸到一块坚硬的物体。
她沿着那物体用摸了摸，心道这应该是一具骸骨，她摸到的是骸骨的骨头。
常小渝捡起骸骨的两根骨头，奋力一丢，骸骨掉在地上只发出很小的清脆声，别说引起注意了，怕是两三米开外都听不到这点动静。
就在常小渝试图找别的方法时，一阵开锁的响声陡然响起。
她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掉地上碎了。
“鬼啊——！”
来人惊声尖叫，杂乱的脚步声远了，那声鬼哭狼嚎还回荡在地牢里。
没一会儿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传来，常小渝猜应该是来了一队官兵。
“你！是人是鬼！”
常小渝寻着声音的来源转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脱口而出：“我是人。”
好险她嗓子还在能说出话，但这三个字说出口后三字是火烧般的疼。
“怪了，你明明已经死了！”
常小渝想说话，发现嗓子又罢工了，只得手舞足蹈地比划自己还活着。
“带走！”
那人一声令下，常小渝手腕忽然被抓住，攥得她手腕跟断掉般剧痛。
她被疼得不停吸气，脖子上被圈了一圈冰冷的铁链，她踉跄着被拉着走。
铁链晃动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常小渝庆幸此时温度正好，至少比牢里暖和多了。
“上来！”
常小渝险些摔倒，被粗暴地拉扯着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拉着铁链的力道消失后，膝盖被狠踹了一脚，常小渝猝不及防跪趴在地上。
“启禀陛下，翟缨带到。”
常小渝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她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前方，让她后颈阵阵发凉。
沉默数秒后，常小渝听到一道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退下吧。”
殿内彻底安静后，常小渝蜷缩在地上，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声。
戚无思眯起凌厉的双眼，静静注视着趴在地上的人。
她衣衫褴褛满是血污，露在衣物外面的皮肤找不出一块好的。整个人如同从血水里被捞起来，虽然是活着的，但不像个人。
戚无思俯视着她，鞭痕从脖颈一路蔓延到破碎的衣服里。
“你用了什么方法假死？”
空气里夹杂着冷香，这种香带着古朴的庄重，神圣而不可侵犯。常小渝垂着头，匍匐在这冷香之下，她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常小渝张了张嘴，只发出沙哑的音节。
戚无思冷冷地看着她，目无波澜。
常小渝挣扎了半晌，忍着喉咙里的剧痛和不断冒出来的腥甜说：“陛下……奴婢……的确……死过……”
作者有话说：
2022最后一天啦，祝大家新年快乐~?
? 334、女帝篇
“可你现在还活着。”戚无思低头看着常小渝, 目光冷冽刺骨。
她对翟缨满腹怀疑，但同时十分好奇一个人如何能在慎刑司的极刑下保住性命。
喉头的腥甜越来越重，常小渝想张口回应, 但一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
戚无思的眼神更冷了，苦肉计在她这里行不通。
“翟缨，朕有的是办法找出原因。既然你不说, 朕就命人剖开你的五脏六腑，看看里面是否有秘密。”
喉咙像被刀片割过般刺痛, 常小渝发不出一个字。
“来人。”
戚无思轻唤了声, 立刻有宫人进来：“陛下请吩咐。”
“叫慎刑司的人过来。”
“是。”
戚无思是真的要剖开她的肚子！常小渝握紧拳头, 指甲嵌进肉里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压下喉咙里的剧痛, 哑着嗓子说：“陛下, 奴婢的确是死了……但奴婢在恍惚中……做了一个梦……梦结束后，就醒来了……”
戚无思看着她：“什么梦？”
常小渝每说一个字, 喉咙就更痛万分：“梦到……您……的结局。”
戚无思瞳孔微缠，她不信宿命, 更加不信鬼神之说。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说出来的话，让她心头莫名一阵。
这种情绪来得陌生, 让她的心跳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她有些奇怪, 自己竟然会感觉到恐惧。
不过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竟然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
戚无思神情异常冷漠, 半晌过后她不屑地了笑了声：“说来听听。”
慎刑司的人很快赶到，戚无思一个眼神就让他们不敢继续前进，纷纷低头站在殿外候着。
常小渝待嗓子舒服了些后, 以极轻缓的声音说：“奴婢看到……您开始重用顾钰枫……她和废太子联手取得了您的信任……您最后在皇位上……自刎而死。”
等在殿外的人不知常小渝说了什么, 只感觉到殿内安静得可怕。他们不敢抬头, 惊惧交加地站在殿外。
“真是有趣。”戚无思凌厉的眉峰一扬：“一个瞎子, 看到了朕的结局。”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顾钰枫也是废太子的细作……她告发我……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翟缨如何知道是顾钰枫告密？戚无思眯起双眼，她不信什么梦境之说。唯一的解释就是戚默云的手已经伸进了慎刑司，或许是有人告诉了翟缨，翟缨要将顾钰枫拉下水。
要么顾钰枫也是戚默云的人，如果是这样，为何翟缨在已经被抓的情况下，还要供出她来？
不管是哪一种，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戚无思看着常小渝：“传顾钰枫。”
常小渝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将她和洒进来的阳光隔绝开。她试图看清周遭的情况，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没有。
戚无思一直看着常小渝，少女抬起头时，散乱的头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刺眼狰狞的伤痕从眼角像扭曲的蛇一般蔓延到下巴处，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少女像是带着满身伤痕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戚无思面无表情地想，瞎了也好，看不见她自己这番模仿也是件好事。
“陛下，顾夫人带到。”
顾钰枫扎着高马尾，一身火红的戎装衬得她英姿飒爽。作为将门之女，顾钰枫有顾家不屈的风骨。
而戚无思就是要打断顾家的脊梁骨，不能被她所用的剑，她宁愿折断重新铸一柄。
顾钰枫自进入后宫以来，整日绷着一张脸，即便是面对戚无思她也从不会施以好脸色，大有不过一死的气势。
戚无思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走进殿里，想象不到她会心甘情愿给戚默云当棋子。
顾钰枫一个眼神都没给趴在地上的常小渝，仿佛两人不认识般陌生。
她冷淡地站着，仍由戚无思发作。
但她的心没有表面上那般冷淡，当看到翟缨还活着的瞬间，顾钰枫整颗心都凉了。可她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可疑之处，所以摆出以往冷傲的姿态，戴上无所畏惧的面具。
戚无思暗自端详，其实她很佩服顾钰枫，曾经也不是没起过招揽之心。
顾钰枫也不像传统女子那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修习兵书，跟着她爹顾将军习武，一心想带兵打仗。
戚无思是欣赏她的，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她们的共同点。
可顾家太忠诚与先帝了，顾将军激烈反对戚无思上位，甚至举兵要杀了她。戚无思劝说无果，只好先下手为强，设计杀了顾将军。
她留顾钰枫一命是为了让她看清楚，她戚无思没有顾家也能坐上皇位，还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钰枫，翟缨说你是戚默云安插在朕身边的细作，你有什么话说？”
顾钰枫稳住翻江倒海的思绪，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戚无思笑了笑，讽刺意味十足：“是吗？那朕可否认为你这是承认了？”
顾钰枫紧抿唇瓣，把心一横：“陛下大可以去查，陛下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处死我。”
她从不在戚无思面前自称“奴婢”，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顾家的骄傲。戚无思霍乱朝纲，她绝不会认这样的女人为帝。
顾钰枫高扬着脖颈，大有从容赴死的姿态。
戚无思看着她这大义凛然的模样，眼神冷了几分。
“咳……”常小渝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开始地震。她擦掉唇边的血，上气不接下气道：“顾夫人……不、不去当戏子……可惜了……咳……”
顾钰枫蹙起眉，她本对翟缨存了愧疚之心，如今她反咬自己一口，顾钰枫心里的愧疚荡然无存。
如今不是她死，就是翟缨死。
顾钰枫冷声道：“我自认没得罪过你，为何朝我泼脏水？”
翟缨告密是证据确凿的事，她只要咬死翟缨是细作，自己就会暂时安全。
“指认我是细作，可得有证据。”
戚无思看向常小渝，想起来她已经瞎了，说道：“翟缨，你可有证据？”
常小渝摇了摇头。
顾钰枫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冷哼了声，不再言语。
“但我说的话……都是事实。”
“一个细作的话，能信几分。”顾钰枫出言讽刺，这个翟缨指认自己，要么是临死想报仇，要么是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改为投靠女帝为表忠心才指认她。
无论是哪一种，顾钰枫都不能让她活。
“陛下，这种满嘴谎言的人，还是早点处理为好。”顾钰枫厌恶地看了常小渝一眼：“今天她可以泼我的脏水，明天或许是另一个无辜的人。”
戚无思看看常小渝，又看看顾钰枫，露出兴味的笑容。
“钰枫好像很希望朕处死翟缨。”
顾钰枫垂着头不作回答，一副懒得解释的清者姿态。
常小渝在戚无思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不论顾钰枫如何表现，戚无思都不会立刻杀了自己，她还得通过自己找出戚默云的其他棋子。
顾钰枫行事谨慎小心，不会留下和戚默云往来的证据，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但任何事凡是做过必定留下痕迹，常小渝不愁找不出蛛丝马迹，只要给她机会。
戚无思挥了挥手，示意顾钰枫退下。
顾钰枫瞟了眼常小渝，利落地转身就走。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才脱力地倒在床榻上。
“把翟缨送回景襄宫，找个太医替她养伤。”
宫人们尽管疑惑，也不敢擅自揣测戚无思的心思，连忙伸手将常小渝从地上搀扶起来。
“尽快养好你的喉咙，朕还有话要问你。”戚无思瞟了眼常小渝脖颈上的铁链，没让人取下：“退下吧。”
……
常小渝目不能视，只能任由宫人替她洗漱。被粗暴地丢进浴桶里搓洗了番后，她终于换上了干净衣物。
她扯了扯脖颈上的铁链项圈：“这个……”
“陛下并未说过要给你摘下。”
铁链垂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实在刺耳，常小渝干脆自己捧着铁链。
翌日，太医得令前来替她诊脉。
“请您伸手。”
温润的女声响起，常小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戚无思当了女帝，自然会给更多女子机会。一方面是为了打破封建传统，一方面是为展示女子的能力，变相证明她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可以。
常小渝寻着声音将手伸出去，太医动作一滞。
这只手细到皮包骨，仿佛轻轻握住就会碎掉。手腕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正在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她看了眼常小渝，这人面色从容，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太医深吸了口气，开始替她把脉。
问诊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太医开了一堆药。她不仅要每日服药，还得泡药浴。
常小渝不是很在意诊断结果，这具身体是好是坏她很清楚。看似残破的躯壳，内里其实已经被修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药浴泡起来对减缓身体疲劳很有用，常小渝连着泡了两日后感觉身体恢复得更好了。
她将头靠在浴桶边缘，热气蒸腾下全身的筋骨都舒缓开了。
泡好后，她站起来，铁链打在浴桶边荡出温热的水花。常小渝抓住铁链，半晌没等来宫人为她更衣。
她疑惑地问：“人呢？”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常小渝瞬间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着了。
戚无思什么时候来的？她现在可什么都没穿。不，严格说起来她还拖着一条笨重的铁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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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5、女帝篇
常小渝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去拿衣服。房间里热气蒸腾，戚无思不说话时几乎没有存在感，她的呼吸太浅了, 常小渝甚至不能辨别她所在的方向。
铁链拖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常小渝脚下一滑，径直撞向一旁的衣架。
“砰”地一声巨响, 常小渝趴在衣架上，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她感觉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茫然地伸手去解开。
戚无思看着她笨拙地摔在地上, 双脚还被腰带缠住, 幽深的眸光闪了闪。
“请陛下稍等, 待……待奴婢穿好衣物……”
没有等在戚无思的动静, 常小渝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陛下？”
忽然下巴被锢住，常小渝愣了愣。
戚无思低头就是少女一览无余的曲线, 眸子再度暗了暗。
她扩充后宫往里不停塞男男女女，不是为了享乐而是彰显她至高无上的权势。她从不沉溺于所谓的欲-望, 但此刻她有了一丝动摇。
翟缨背叛了她，就该沦为她的奴隶。
她加重力道, 常小渝的下巴很快泛起指痕。戚无思指甲嵌进她的皮肉里, 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常小渝蹙眉，伤口传来的刺痛火辣辣的, 空气里的铁锈味渐渐浓了起来。
“衣物不着急。”戚无思轻声慢慢说道：“朕有话要问你。”
“现、现在？”
常小渝不着寸缕地趴在地上，被迫抬起头。这个姿势让她腰背酸软，但下巴被掐住她没法动弹, 只能僵着身体。
“你的梦里, 戚默云的结局是什么？”
“他……他登上了皇位。”常小渝话音刚落, “哗啦”一声脖颈被一道猛力狠狠往前扯。
戚无思攥着铁链, 在手里收紧了两圈。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常小渝：“呵，在你的梦里，朕自刎了，戚默云登上了皇位。”
“该说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对戚默云忠心耿耿呢？”
她提起铁链，常小渝被迫悬着上半身，脖颈被铁制的项圈卡着非常难受：“奴婢……说的是真的……”
“奴婢还梦到……您死后，废太子推倒寝宫……重建……发现了您修建的密道……在里面……”
戚无思瞳孔一缩，狠狠掐住她的脖颈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密道她根本还没修建，只是在心里有了修建的想法，她还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翟缨怎么会知道？难道说她的梦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戚无思收紧掐住她脖颈的手，这脖子太细了，细到她一只手就能掐断。
常小渝呼吸逐渐困难，濒死的窒息让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一滴泪落到戚无思的手背，她猛然回过神松开手。
脱离桎梏后常小渝捂着胸口，空气涌进她的五脏六腑，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咳嗽。
戚无思站起身，眼里已经带上杀意：“来人。”
恍惚中，常小渝被扶了起来，她大脑发懵，依稀记得自己被传上了衣服，然后被带着出房间，又被拉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直到后方传来关门声，常小渝才微微清醒。
“过来。”
是戚无思的声音，常小渝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把你梦到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同朕讲一遍。”
戚无思盯着她：“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朕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
深山中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几粒石子被轮胎撞开沿着山崖边缘滚落，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万丈悬崖之中。
马车一路飞奔，终于在夕阳西斜时抵达山顶。
一座小四合院建在荒凉的山颠，门口站了两名腰佩长剑的士兵。
“岑公，您总算回来了！”身着青色长袍书生打扮的男子应声而出，几步走到马车旁：“主公已经等候多时。”
马车帘被撩开，穿着黑色布衣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我这就去面见主公。”
岑延寿是先皇特地安排辅佐太子的贤臣，相比于其他谋士，戚默云最为信任他。
他加快脚步，直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正在议事，岑延寿一到所有人都安静了。
戚默云紧皱的眉头在看到他的瞬间乌云转晴，他忙站起来：“岑公！”
“参见太子殿下。”
“无需多礼。”戚默云亲自从主位走下来扶起他：“如何了？”
岑延寿眼里闪过笑意：“陈大人他们都愿意追随太子。”
戚默云高兴地脸颊红润：“太好了！有了陈大人他们的加入，何愁不能推翻妖女！”
岑延寿这趟下山就是为了游说朝中大臣投靠戚默云，早日恢复大邶王朝正统。
“殿下，宫中可有异常？”
戚默云眼里闪过厌恨，俊朗的五官有一瞬间的狰狞：“钰枫被戚无思怀疑了，她只好把翟缨推出去。”
“那顾姑娘可还安全？”
岑延寿心急如焚，顾钰枫是顾老将军的独女，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戚默云安抚他：“钰枫暂时没事，就是可惜了翟缨。戚无思很爱听她弹琴，要再培养一枚像她这样的棋子恐怕得花时间。”
听到顾钰枫安全，岑延寿重重松了一口气：“既然戚无思已经对后宫起了疑心，我们便不能再往后宫送人了。”
戚默云明白岑延寿的意思，戚无思敏感多疑，要获得她的信任本就不容易。如今她还对整个后宫起了疑心，防备只会更重。
“岑公，明日我打算去巡视军队，你同我一道去。”
岑延寿拱手道：“是。”
顾钰枫用过晚膳后，便捧起一本书开始看。蜡烛燃了一半，她才翻动了几页。
书上的字她一个也看不进去，不安感如影随形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宫里越是平静，她越是惶恐，偏偏她还不能有所行动。
她想不通翟缨是如何活下来的，进了慎刑司的人，除非被证明是无辜的，还从没人活着出来过。
她见过翟缨几次，不过是一个只会弹琴的纤弱女子，如何能扛着慎刑司的刑罚？
顾钰枫百思不得其解，这原本是她洗脱嫌疑得到戚无思信任的好机会，没想到不仅没让戚无思打消对她的怀疑，还被软禁了起来。
她有武艺在身，耳根灵敏，早就听出来围在她寝殿外的人不仅是宫女、太监。
她在被暗中监视着，亦或是光明正大被看管起来。
顾钰枫按捺住心底的焦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太子那边还不知道翟缨背叛一事，她得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可整座寝殿都被围起来了，她要如何传递消息？
现如今她只能祈祷宫里还有别的台子的人，能把消息送出去。
在换过三次蜡烛以后，常小渝总算将梦境里的内容全都说了。在戚无思不停地发问下，更是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
戚无思没有用纸币来记，而是全都记在了脑子里。她看向常小渝，少女脸上的伤痕早已结痂，由于没得到精心照顾留下了刺眼又狰狞的疤痕，将她原本清秀的五官彻底毁了。
“梦境一事就烂在你的肚子里，否则朕会割了你的舌头。”
这并非恐吓，而是戚无思的警告。
常小渝自然听出来了：“遵旨。”
“朕会去验证你说的那些事，若你说的是对的，朕留你一命。若是错的，朕会亲手杀了你。”
戚无思瞥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
这晚过后，整个后宫都被严密地看管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有人不服气，自诩是被女帝册封的贵君，闹着要见女帝要个说法。结果他连自己寝宫都没走得出去，就被一剑割喉。
戚无思下令，敢违抗命令的直接就地斩杀。她想自己对后宫的关注确实是少了，这才让戚默云有机可乘。
在她的血腥镇压下，后宫没人敢再闹腾，所有寝宫大门紧闭，除了送饭菜的宫女无一人进出。
这种压抑的氛围持续到两个月后，在此期间常小渝没见过戚无思一次。她眼睛能恍惚看见物体的形状了，但也只能看出大概方向，具体是什么还看不清。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八成，身上的伤痕都结疤了，有时摸着还很膈手。
气温比她刚穿来时高了不少，常小渝猜测要进入夏季了。
闷热的天气和接连不断的阵雨很快证实了她的猜想。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惊雷过后是一片安静，衬得沿着屋檐滴落的雨滴声格外清脆。
戚无思走进景襄宫时，就看见常小渝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
她跟着抬头看了看，暴雨之后的天空乌云还没彻底散去，极力遮住冒头的太阳也阻挡不了倾泻的阳光。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翟缨。”
常小渝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参见陛下。”
戚无思复杂地看着她，面色阴沉的如同天上的乌云。
她本不信什么梦境之说，可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都在证明翟缨说的是真的。
那么她说自己死过也是真的？
这世上竟真有起死回生这种异事。
常小渝知道戚无思已经相信了自己：“陛下可是相信奴婢所言？”
戚无思没回答她，而是说：“朕是来兑现承诺的，你的命保住了。”
常小渝空洞地眼里透出亮光：“多谢陛下。”
“但你背叛的朕的事，还不能算了。”
戚无思一句话又让常小渝的心沉了下去。
常小渝沉默半晌后：“陛下要如何？”
回应她的是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一团人影出现在她眼中，常小渝试图努力看清她的模样，但双眼像被蒙上一层雾气般看不清楚。
忽然，冰冷的掌心覆盖住她的脖子。铁链早已被摘，戚无思能毫无阻隔地圈住她的脖子。
指甲在皮肤上划过，酥麻和刺痛的交织引得常小渝头皮发麻。
刺痛在耳垂处停下，接着一抹温热凑到她耳边：“朕要你侍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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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6、女帝篇
常小渝大脑轰一下炸开了, 山崩地裂之后是悄无声息的的平静。她怔愣在原地，猜不透戚无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侍寝？
她不认为戚无思是真心的，更何况她还无法确认戚无思是不是她的爱人。
戚无思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抗拒, 原本只是说来吓唬她的，心里没来由起了一种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胜负欲。
翟缨竟然敢抗拒？
是她留了翟缨一命，她有什么胆子和资格说“不”？
戚无思狭长地眸子里染上阴郁, 她一把拉过常小渝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房间里走。
常小渝被拉得一个踉跄，只能调整步伐跟上戚无思。
她心里一紧, 戚无思是来真的？她大脑飞速运转, 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陛下……”
常小渝刚张口就被一道猛力往前推, 她措手不及摔在床榻上：“陛下！奴婢……”
戚无思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对准唇瓣狠狠咬了下去。
常小渝瞪大双眼, 黑影将她的视线彻底覆盖。
这个吻显然不能被称做吻，更像是被野兽叼住。戚无思横冲直闯, 很快两人的唇舌之间都是血腥气。
铁锈味越来越重，戚无思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常小渝只好压住她的攻势, 瞬间夺过主动权。
戚无思没想到常小渝竟然如此大胆，有片刻的失神, 常小渝趁机松开唇瓣匆匆结束这个吻。
她低头看着常小渝红肿的唇瓣, 粉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心里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戚无思目光上移, 对上一双空洞且失焦的眸子。
“朕会让太医替你医治眼疾。”
“谢……谢陛下。”常小渝不习惯戚无思靠得太近，微微偏过头。
戚无思察觉到她的躲闪，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你怕朕？”
翟缨三番五次做出逾越之举, 她还以为翟缨不像其他人那般对她只有惧怕, 没想到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奴婢只是不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
正要起身的戚无思一听, 脸色由阴转晴。再度凑到常小渝身边, 贴着她的耳廓道：“朕不是别人。你在朕的后宫，就得学会如何取悦朕。”
将戚默云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变成她的人，戚无思太想知道戚默云知道后会是何种表情。
唇瓣沿着耳垂滑到肩颈处，戚无思抬眼看着愈发僵硬的常小渝：“下次，朕希望你能学会如何侍寝。”
常小渝僵着身体，沉默着没有回答。
戚无思却并未生气，有点脾气才有趣。她登上皇位以后，所有人都怕她、畏她，她已经许久没和真正的“人”相处过了。
“朕这次过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陛下请吩咐。”
戚无思指尖划过她脸上的疤痕：“朕要你给戚默云传递消息，揪出他的藏身之地。”
“是。那顾钰枫那边……”
“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奴婢只是怕她也给废太子传递消息，破坏我们的计划。”
戚无思冷笑：“她没这个机会。”
……
在戚无思离开以后，常小渝盘腿坐在床榻上思考。她被以戚默云细作的身份被抓进慎刑司，这个消息恐怕戚默云已经知道了。
之前帮原主传递消息的人恐怕已经藏了起来，不可能再现身。
戚默云安插在后宫里的细作都非常谨慎，即便是传递消息也不会直接见面。而是以暗号的形式将消息放在某地，另一名细作会去取。
至于放在什么地方，细作是谁、什么会去取，完全是随机和未知的。
戚无思几乎交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这是在考验自己，还是在试探？不管是哪一种，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常小渝只能去完成。
要想在这种时候将消息传递出去而不惹戚默云怀疑，只有后宫甚至整个朝堂都乱起来，这需要戚无思的配合。
“你要朕假装病倒？”
“是，您需要瞒过所有人……毕竟谁都有可能是细作。”
戚无思眯起眼：“那你呢？”
“奴婢的命是陛下给的，若您不放心随时可以收回。”
这个计划可谓大胆，让后宫和朝堂都乱起来，各方势力恐怕都会坐不住。
戚无思勾唇笑道：“准了。”
她也想看看，那些表面对她恭敬有佳的人，在她“病倒”后会有何举动。她也正好借这次机会，杀光所有暗藏二心的人。
数日后，戚无思上朝时心不在焉，偶尔还会发呆。
陈予正心中疑惑，唤了几声陛下后，戚无思才恍然回神：“哦……陈大人还有何事启奏？”
她两眼无神，脸色苍白，语气更是虚弱，说一句话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陛下身体可是有恙？”
戚无思叹了口气：“应该是感染了风寒，不碍事。”
连续几日，戚无思的身体不见好转，反而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后来索性免去上朝，有事启奏的大臣可去御书房议事。
“陛下身体如何？”
工部侍郎余田说：“看起来的确不大好，今日御书房里的药味更重了。”
陈予正点头：“那我们需尽快将情况告知太子殿下。”
夜里，一名黑衣人从陈予□□邸后门悄然而出。他避开大路闪身进了蜿蜒小巷，时不时往后回头张望。
再绕了一圈又一圈，在确定无人跟踪后，他加快脚程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店外停下。先是敲响三声，等了数秒后又敲了三声，重复两次后，门板从里面挪开，黑衣人迅速闪身进去。
一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探出头，四下张望后将门板重新合上。
小店斜对面的围墙背后，一道人影映在墙上久久未曾挪动。
岑延寿是半夜被太子叫醒的，他只披了件外衣，神色还有些怔松。
“岑公，孤收到消息，戚无思真的病倒了。”
戚默云压抑着狂喜，双眼异常明亮。
岑延松瞬间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病倒了？”
戚默云点头：“陈大人亲自派人传的讯。”
岑延松丝毫不怀疑陈予正消息的真实性，他只是怀疑戚无思的心思。
“殿下，戚无思诡计多端，这病来得蹊跷。”岑延寿皱眉分析：“眼下既不是季节交替，也没有任何疾病肆虐，戚无思是怎么染病的？”
戚默云道：“或许是她劳累成疾？她谋朝纂位，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整日忧心被暗杀，病倒也实属正常。”
岑延寿暗自叹息，戚无思为了皇位连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还会在乎那些暗杀她的人？
戚默云竟然连这点都看不透。
“殿下，戚无思心狠手辣，不会在乎天下人。”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了天下民心，戚无思还怎么坐稳皇位？”
岑延寿眼里闪过失望：“殿下，只要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他们不会关心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戚无思登基以来，对待反对她的人虽然手段血腥残忍，但也的确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
戚默云面色阴晴不定，沉着声音：“岑公这是在赞扬她的功绩？”
“微臣不敢。”岑延寿埋头行李：“臣只是想表明，戚无思没有理由忧思成疾。”
戚默云眼里已有了恼意，他压下这股怒气：“戚无思也是人，也会生病。”
岑延寿：“殿下说得是。无论戚无思是真病还是假病，臣认为我们应该更加谨慎，小心行事为上策。”
“还要小心到什么时候！”戚默云怒发冲冠，实在压抑不住火气了。他作为正统太子，本该登上九武至尊成为天下人膜拜的对象，如今只能龟缩在深山里什么也不敢做。
戚无思病倒了，正是他的机会！
岑延寿冷静道：“殿下息怒。”
戚默云深袭击口气后，才堪堪平静下来：“孤只是……压抑太久了。”
“臣明白。”岑延寿安抚道：“殿下，如果戚无思真是装病，若我们贸然行动，很可能中了她的计。”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
岑延寿想了想：“我们可以试探一番，看看戚无思有何举动。”
戚默云点头，想到戚无思，他眼里酝酿着滔天的杀意。
……
岷江县地处西北山地和中原腹地的交界处，是两地往来山队的必经之处。这天一队从京城出发前往边境补充粮仓军队遭遇山贼洗劫，无一人幸免。
山贼扬言他们是义军，不服女帝统治，只要是朝廷的走狗他们见一个杀一个。
消息传回京城，朝廷哗然一片。他们纷纷上书，希望女帝能下旨剿灭反贼。
然而他们的奏折宛如石沉大海，直到五日后女帝才下了第一道旨令命人带兵前去抓捕反贼。
据说女帝下完这道命令后，再度昏睡过去。
陈予正经过多方打探，终于确认女帝的确是病倒了。不仅朝堂打乱，连后宫亦是一团糟。
顾钰枫原本怀疑戚无思病倒一事定有蹊跷，但这么久了戚无思竟然从没出现过。或许戚无思真的生病了，顾钰枫心中大喜，恨不得戚无思就此病死才好。
围在她寝宫周围的监视松懈了不少，这晚她趁着夜色偷溜出宫，一定要将消息传递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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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7、女帝篇
顾钰枫从没有荒废过武艺, 每晚都偷偷练习。夜色中她好似如鱼得水，运起轻功穿梭在后宫内让她回想起当年随她爹策马疆场的快意。
可惜一切都被戚无思毁了，她家破人亡都是拜戚无思所赐。他们顾家满门忠烈, 只因追随太子不愿归顺她，戚无思就坑杀了她全家，这笔血海深仇无论如何她都要报！
她足间轻点, 从御花园的假山内闪身而过。她的身形快如闪电，避开了巡视的御林军后, 她找到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地。
她躲在阴影里, 发出几声类似猫叫的声响后静静等候。这是她和另一位细作之间的暗号,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 但只要她有消息需要传递, 就会选一处地方发出猫叫声。
她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分辨她的声音和位置，只知道只要她这样做了, 另一人必然会现身。
这次她如同往常那般做好准备，静待另一人的到来。
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 外面还没有半点动静。顾钰枫压下急躁，再等半炷香, 如果对方还没来的话她只能先回寝宫。
她在外面待不了多久, 必须趁着夜色赶回去。
时间静静地走，顾钰枫在心里估算着时辰, 正当她准备出去时，轻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脚步声十分谨慎，那人走走停停, 并未直接朝她的方向走来。
顾钰枫终于放心了, 攥紧手里的情报, 只等来人发出信号就递出去。
忽然那人的脚步声停住了, 顾钰枫的心也随之提到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无数种猜测从脑中划过。
细微的猫叫声响起，像是夜间出没的猫发出慵懒的声音。
顾钰枫稳住呼吸，将攥了一路的锦囊往外递出去。手上一空，锦囊被拿走了。就在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时，她的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抓住。
接着，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出来吧，顾夫人。”
顾钰枫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被冻住般挪不开一步。
“带出来。”
在被扯出阴影处后，顾钰枫被刺眼的火焰晃得睁不开眼。适应亮光后，她才慢慢睁开眼。
“是你！”
常小渝身后跟了一队御林军，身旁站着御林军首领秦虎。
顾钰枫眼里浮起杀意，迅速计算动起手来她的胜算。
常小渝笑了笑：“顾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她话音刚落，数十名士兵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手里纷纷拉着弓箭，只要顾钰枫敢动手，他们就能把她打成筛子。
“顾钰枫，这次换我抓到你，咱们也算扯平了。”
顾钰枫一字不语，沉默看着她。
常小渝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一起带走。”
顾钰枫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的男人，那人正处于昏迷中，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她立刻明白，翟缨这是故意选在她传递消息时来抓人。
那戚无思的病……
顾钰枫心中一凛，她中计了！
被彻底拆穿身份后，顾钰枫反而平静了下来。大不了就是一死，正好可以同在九泉之下的顾家团聚。
想通了这一点后，顾钰枫不再害怕。
她以为自己会被直接丢去慎刑司，没想到被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翟缨，这是什么意思？”
常小渝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的方向：“顾钰枫，我需要你写一封信给废太子。”
顾钰枫不屑地哼了声，用沉默代替拒绝。
“不说话，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常小渝转向一旁：“麻烦秦将军打开锦囊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秦虎微愣：“陛下还在病中，还是等她醒来再打开吧。”
“现在打开。”
秦虎面露难色，但思及她有陛下钦赐的令牌，他无法违抗命令。大不了日后陛下怪罪，他就将今日的事如实禀报。
“念。”
秦虎从锦囊里抽出卷做一团的纸条：“太子殿下安，戚无思病危，此乃出兵京城千载难逢之机会。翟缨没死，但已归顺戚无思。”
常小渝一听忍不住笑了：“顾钰枫，你对废太子真是忠心。冒着被抓住的风险也要送出这则情报，殊不知废太子恐怕早就知道了。”
顾钰枫不为所动，既然她被抓个正着，说什么都没意义。
“秦将军，顾钰枫的笔迹能模仿吧？”
秦将军点头：“当然。”
常小渝之所以带秦虎过来，除了他是御林军首领，还有他习得一手好书法的原因。
“顾钰枫，我本来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既然你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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