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节
藤蔓正在爬上他的身体。
这些藤蔓和周围的植物完全不同,它们翠绿、强韧,上面布满细小的尖刺,比起藤蔓,更像是尖锐的荆棘,像绳索般牢牢缠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而这些藤蔓,正是从唐峭的衣袖里延伸出来的。
“之前明明在你面前用过这招了……”唐峭摇了摇头,遗憾叹气,“怎么不长记性呢?”
她动了动手指,藤蔓顿时蠕动起来,以一种无法挣脱的蛮力将沈漆灯的双手捆到背后,同时将他的双腿往下扯,逼着他一点点跪下去。
现在变成他仰望她了。
沈漆灯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屈辱,反而抬起那张漂亮的脸,对着唐峭粲然一笑。
“你看起来很开心。”
他的脸颊上还留着那道细细的口子,血痕凝成深暗的猩红,与他白皙干净的肤色相互映衬,透出一种近乎瑰丽的妖异。
唐峭微微俯身,柔软凉滑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她轻声道:“你也是。”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彼此的神色都很平和,空气却近乎凝滞,瀑布激荡着溅起水雾,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漆灯眨了下眼,好奇开口:“你这手术法,是跟谁学的?”
唐峭淡淡道:“自学成才。”
“嗯……”沈漆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自学呢?”
唐峭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刻抬手结印,然而来不及了,沈漆灯低念咒言,以他为中心的草地突然燃起幽幽蓝火,火焰没有对他造成分毫的伤害,却在眨眼间将藤蔓烧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
唐峭动作很快,在蓝火燃起的那一瞬,她便提气飞身,及时脱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火焰越烧越旺,烟雾滚滚,遮挡了她的视线。
突然,烟雾被狂风荡开,一道身影破空而来,直直袭向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唐峭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动,她瞳孔微缩,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对方的脸。
沈漆灯神色兴奋,一双猫眼亮得惊人:“你在发呆吗?”
唐峭认真道:“我在改变主意。”
沈漆灯歪头:“嗯?”
唐峭凝聚体内真气,无比平静地说:“我要杀了你。”
沈漆灯闻言,弯眸笑了:“好啊。”
话音刚落,二人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出手。双方的速度都极快,攻击、格挡,一招接着一招,招与招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快得如同两道残影,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疾风猎猎,悬崖上空回荡着激烈的打斗声,二人从空中打到地面,又从地面打到空中,转瞬已是几十个回合。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沈漆灯狠狠坠落到那块巨大的石台上,唐峭紧随其后,尘土飞扬,拳风如雷,重重打在他的胸膛。
这一拳力道极大,沈漆灯咳嗽一声,唇边溢出鲜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弯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唐峭,脸上的笑容愉悦而纯粹:“你流血了。”
唐峭定定地看着他:“你也是。”
和沈漆灯的伤势比起来,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虽然没吐血,但额头和眼尾附近都出了点血,指骨也火辣辣地疼,右臂传来阵阵酸痛。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强了,比肉眼看到的还要强上十倍。
照这么打下去,就算真的能在今天打败他,恐怕她自己也没有余力再去寻找凶刀了。
必须速战速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鬼。
唐峭略一思索,突然视野飞转,只是短短一瞬,她就被沈漆灯反制,二人位置颠倒,局面逆转。
唐峭忍不住蹙了下眉。
她被沈漆灯死死压在石台上,石台的表面冰冷而粗糙,还有两把交叠在一起的刀剑,这对她的脊椎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别走神。”沈漆灯微伏下|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唐峭抬起眼睫看他。
自己现在被钳制了,这种情况下无法使出瞬移。藤蔓也不用考虑,毕竟已经对沈漆灯用过两次了,俗话说事不过三,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应对的术法,没必要再白白浪费灵力。
除非使用其他更危险的术法。
虽然很可能伤及自身,而且还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但如果能打败沈漆灯,那就是值得的……
“小友,别动!”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唐峭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瞬间逼近——
面前的沈漆灯微微凝滞,轻眨了下双眸。下一秒,他阖上黑如鸦羽的眼睫,软软地倒了下来。
唐峭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茫然,在沈漆灯的后背摸索一番,很快摸到了一支细细的箭矢。
“小友,别摸那玩意儿,那上面有迷药!”胡朔急忙跑了过来,眼疾手快,一把将箭矢从唐峭手中夺了过去,“我下了足足十倍的药量呢,谁摸谁倒,你可千万不能碰。”
唐峭闻言,连忙在沈漆灯的衣服上擦擦手。
胡朔小心谨慎地将箭矢收起来,又帮唐峭把沈漆灯扶到草地上,然后指着昏迷过去的沈漆灯,心有余悸道:“这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要不是我机智过人,早就死他手里了!”
唐峭疑惑道:“他干嘛了?”
胡朔瞪大眼睛:“这还用问吗?他让我别挡道,不然就一剑捅死我!”
唐峭更疑惑了:“那你怎么没死?”
胡朔:“我让道了呀!”
唐峭:“……”
机智,确实机智。
唐峭沉默片刻,阴恻恻开口:“所以你根本没有帮我守门?”
胡朔一惊,赶忙解释:“我那不是琢磨着你也差不多该下去了嘛,那你都下去了,就算放他进来,他找不到人,也不会妨碍到你啊!”
说得倒是轻巧。
沈漆灯是冲着所谓的秘宝来的,不管有没有人,他都一定会下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居然没有对胡朔动手,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怎么说,刚才真是多亏了我啊。”胡朔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揽功,“要不是我及时冲进来,这小子说不定就对你下狠手了……”
唐峭瞥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也可能是她对他下狠手。
唐峭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你刚才进来得的确很及时。多谢了。”
胡朔连连挥手:“哪儿的话,客气了客气了。”
唐峭扶着石台站起来,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想起如晦刀还在这座石台上。她立即伸手去取如晦,然而尝试了几次,如晦却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地贴在石台上,仿佛已经与这块巨大的石头融为一体。
唐峭微微蹙眉。她握紧刀柄,又拔了几次,还是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唐峭只好喊胡朔帮忙。两人费尽全力,死死抵住石台,胡朔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然而如晦还是不动如山。
不仅如此,叠在上面的天宇开霁也是一动不动,仿佛和如晦一起钉在了石台上。
“呼,不行了,这玩意根本不是人拔的。”胡朔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要不咱们去把之前那个大锤拿过来试试?说不定能把这破石头砸穿。”
“不行。”唐峭摇头,“大锤也会被吸住。”
胡朔重重叹气:“那怎么办?”
“只能下去了。”
“嗯……啊?”胡朔没理清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唐峭的想法很简单。
这个石台设在这里,可能是为了让入侵者知难而退,也可能是为了削弱入侵者的战斗力,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必然与悬崖下面的东西有关。
当然也可能无关,但反正她都是要下去的,所以也无所谓了。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唐峭将这个想法跟胡朔简单地讲了一遍,胡朔边听边点头,最后拍了拍唐峭的肩膀,露出稳重可靠的表情。
“我明白了,那你放心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刀。”
唐峭狐疑道:“你行吗?”
唐峭倒是不太担心他会把刀偷走。毕竟这石台的吸力强到离谱,要是真的有人想偷刀,起码也得把整座石台一起搬走才行。
她纯粹是担心胡朔会像之前一样不顶用,随便放人进来。
“什么行不行的,我当然行了!”胡朔突然激动,比之前差点被大锤砸死还要激动,“我之前那是战术,又不是真的跑路了,小友,咱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你得信任我啊!”
唐峭懒得听他叨叨。
她敷衍地点点头,又垂眸看向昏迷的沈漆灯:“那他——”
少年安静地躺在草地上,睫羽浓密,面容清隽而温顺,美好得近乎梦幻,让人很难将他与清醒时的样子联系起来。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中了我的迷药,这下可有的睡了——”胡朔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至少一天一夜!”
唐峭:“那你之前抢聚灵丹的时候怎么不用?”
胡朔一顿,随即尴尬地讪笑两声:“那个责任不在我,主要是那一带的树叶太脆了。我还没来得及用呢,就被发现了……”
唐峭:“有你在,真是你们门派的福气。”
胡朔骄傲道:“那是当然!”
唐峭:“……”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她摇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回春丹服下,然后走到悬崖边,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胡朔正在翻找自己的储物袋,寻思着能不能找点有用的东西给唐峭带上,一抬头,发现唐峭已经不见了,顿时呆住。
“诶?人呢?”
他一脸懵逼地走过去,想看看还能不能瞧见唐峭的身影,与此同时,沈漆灯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唐峭一头扎进湍急的水流里,她用真气护住自己的眼睛,将水下的情况探查一遍,很快浮出水面。
水下除了水草、乱石、以及一些游鱼,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也没有墓室之类的建筑。
难道还在前面?
她看了看两侧的陡峭石壁,一边顺着水流往下游,一边回忆系统之前跟她提过的剧情。
因为这段剧情她没有参与,所以当时系统只是跟她提了一嘴,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她依稀记得,唐清欢在见到凶刀之前,似乎卷入过一个漩涡。
漩涡?
唐峭心念一动,指尖长出翠绿藤蔓。她瞅准时机,将藤蔓往上一甩,牢牢缠上一根从石壁间延伸出来的粗壮枝桠,接着借力一荡,跳到了枝桠上。
这里已经距离悬崖很远了,处于河道的中段,两侧的石壁越来越宽,水流也越来越多,前方大约十丈远处出现了另一道山壁,水流也随之分成了两股,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流去。
怎么还分岔了……
唐峭收起藤蔓,任由自己坠入水中,随波逐流,直到即将分道之时,她再次甩出藤蔓,将自己送到石壁上,然后稳住身形,仔细向下看。
这一次,两条河道的情况一目了然。
西侧的河道逐渐变宽,水流渐趋平缓,乍看是非常温和的路况,但从上方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有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唐峭:“……”
感觉这个洞能通到地底。
东侧的河道则越来越急,泛着白沫的水流重重地拍击石壁,飞快地卷向一处,汇聚成一个翻滚的螺旋状水涡。
这应该就是那个将唐清欢卷进去的漩涡了。
唐峭提气连跃,转眼来到漩涡上方的峭壁。她看着下面汹涌不息的漩涡,想了想,单手结印,给自己加了个护身罩。
虽然唐清欢没有受伤,但她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以防万一……
叠好护身罩后,唐峭纵身一跃,跳进漩涡。
唐峭在漩涡里游了很久,渐渐地,她的脚底踩到了坚硬的实物,她睁开眼睛,一座古老破败的宫殿映入眼帘。
周围仍然有水波在荡漾,但当她收起真气,却能自如地呼吸。
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她摸了摸手臂,又吃了一颗回春丹,然后向宫门走去。
还好她叠了两层护身罩,否则现在必然全身伤痕。
那些水流像刀子一样划人,也不知道唐清欢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运?
唐峭步伐不停,很快来到宫门前。
走近看,这座宫殿已经被水流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宫墙脱落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墙皮残缺而斑驳,上面挂满深浅不一的沟壑。
看不出是什么时期的建筑。
唐峭推开沉重的宫门,走了进去。入目一片空旷荒芜,除了一座石头打造的祭坛,没有人、没有植物、也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充斥在这座宫殿里的只有腐朽与死寂,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唐峭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座祭坛吸引了。
祭坛上插着一柄刀。
荡漾的水光折射在刀刃上,泛起寒冷的锋芒,远远望去,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气。
唐峭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快步走过去,在即将靠近祭坛的一瞬间,祭坛突然亮了起来。
一道虚影出现在她面前,高大而魁梧,将刀具完完全全地遮挡在了后面。
唐峭脚步停滞,抬头看去——
这是一个身形强壮的男人。他面容英俊,肤色较深,一道长长的刀疤横亘了半张脸,使他看起来狰狞而凶悍。
他的身上穿着沉重的甲胄,手中握着一把染血长刀,看形状应该和祭坛上的是同一把。
是刀灵?还是刀主?
唐峭暗暗思索,男人一挥长刀,刀锋指向她:“来者何人?”
连声音里都带着肃杀的血腥气。
唐峭坦然回答:“我叫唐峭,来自襄州,是天枢弟子。”
男人冷冷看她:“为何闯入此地?”
唐峭:“为了你身后的那把刀。”
男人没有立即出声,沉沉目光里充满审视的意味,良久,他突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峭沉默。
这个问题……确实难到她了。
她很想回答“不知道”,但这样显得太没诚意,无奈之下,只好尝试着推理。
传闻这里是人皇留下的藏宝地,不管传闻是真是假,起码说明这个地方和人皇是有点关系的。但眼前这位身上穿着这么沉重的盔甲,说话也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与矜贵,所以多半不是人皇。再看他的刀上沾满血迹,脸上有刀疤、皮肤也很粗糙,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或将领……
唐峭:“您是人皇身边的将军?”
“不。”男人道,“是刽子手。”
他话音落下,周身骤然狂卷乱涌,黑色雾气冲天而起,浓郁的煞气瞬间席卷了整座宫殿。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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