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纯白的灵气漩涡, 仿佛将这一方天幕撕成了两半。

    一半，是恐怖到足以毁天灭地的黑色劫雷, 另一半, 却是无限的旖旎与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了瞬息, 伴随着最后一声雷劫的落下，灵气漩涡中，一声沉闷地爆破声传了出来。

    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秦越心和兔妖等人还未从渡劫成功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就感觉识海之中，那丝与沈夕辞的联系莫名被人切断了。

    而躺在储物袋中属于沈夕辞的传音符，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 也在此刻, 四分五裂……

    几人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灵气漩涡。

    “主母？”

    “道友……”

    “恩公！”

    秦越心等人疯狂地往灵气漩涡中间跑去，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撕扯出去，径直砸出去三四米远。

    那是……爆体而亡才会产生的罡气！

    罡气一出，迅速往四周席卷而去。

    力道之恐怖, 愣生生地将周围巨大的灵气漩涡撕开一道口子。

    灵气漩涡受到了强劲的冲击, 开始疯狂凝聚，游走乱窜。

    整个空间, 变得摇摇欲坠。

    “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

    周围看热闹的三界众人开始恐慌, 这场面恐怖如斯, 灵气漩涡连带着那道罡风上的恐怖气息，叫得人胆寒。

    此间的灵气，是沈夕辞通过系统的聚灵功能, 从三界各处汇聚而来的, 灵气之浓郁, 原本就已然达到了此方空间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么说吧，这方天地，此刻就好比是一缸装满了水的大水缸。

    若是沈夕辞能通过吸尽缸中的水，就能彻底升级成功，一跃与“水缸”……也就是与天地同齐。

    这就是系统所谓的聚灵。

    成，则身化五行，与天同齐。

    可她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爆体而亡了。

    爆体之后产生的罡风外加她五行元婴本身的能量，对于原本就装满了水的“水缸”而言，无异于一颗原子弹。

    所带来的后果便是……空间爆炸！

    三界众人虽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可周围早已超标灵气，俨然已经将这方空间撑得摇摇欲坠。

    换句话说……

    “不好，空间爆炸！这事万年不遇的空间爆炸！所有人，迅速后撤！”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给了所有人一记重锤。

    所有人脸色一变，疯了一般地逃离现场。

    那逃窜的速度，就跟死神在屁股后面追一般，眨眼的功夫，原本乌泱泱的人群，已然窜出去百里远。

    天际，一道道流光划过。

    谁也不知道这里的灵气究竟超标了多少，也不知道此方空间的承受极限在哪儿。

    有可能爆炸范围只有周围一米，只会波及到周围的几棵花草树木，也有可能，爆炸范围会大至整个修真界，甚至是整个位面！

    无人敢赌！

    但，尽可能地往外跑就是了。

    秦越心和兔妖等人，拖着受伤的身子跑到九幽之森外，就不肯再走了。

    俨然，还没从沈夕辞爆体而亡的巨大悲伤中缓过神来。

    “主母，主母怎么会……”秦越心一屁股跌坐在地。

    兔妖带着众妖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朝着内围的方向，满目悲怆。

    身后的一群小妖，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而在九幽之森百里之外，沈曦月带着妖族众人也停了下来，远远地望着九幽之森的方向，秀眉紧蹙。

    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拿出传音玉简，与沈夕辞传音。

    妖界特制的传音玉简与修真界的不同，是单向的，里面并未留有沈夕辞的神识烙印，因此，她还不知道沈夕辞爆体而亡之事。

    只是，等了许久不见沈夕辞回音，她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上一次出现这种强烈的不安，还是在蓝家覆灭，哥嫂身亡之时。

    而这一次……

    她看向被白雾笼罩的九幽之森，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带着众人打算返回去看看。

    结果，刚走出没两步，就远远看见九幽之森上，纯白色的灵气漩涡迅速涌了出来。

    “咔擦——”

    笼罩着整个九幽之森，镇压着凤堑大魔头的上古大阵，在此刻，轻而易举地碎成了齑粉。

    四处逃窜的三界众人也见到了此番动荡，纷纷变了脸色。

    阵法碎，意味着魔头出世。

    此番空间爆炸就算众人侥幸不死，此后魔头出世，三界，也有得一番磨难了。

    众人脸色惨白，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日后魔头出世的惨状。

    在所有人的或近或远的注视下，就见像是一头野兽般冲破九幽之森的灵气漩涡，陡然顿在了外围边界处。

    就像是一双凭空出现大手，拎住了自家暴走的熊孩子一般，灵气漩涡从狂暴肆虐变成纯净如水，只花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像是一团巨大的纯白色蘑菇云，稳稳停在九幽之森上方。

    灵气漩涡没了。

    □□罡气没了。

    空间爆炸也被及时遏止了。

    天崩地裂，一瞬间转变成了岁月静好。

    而制止一切的源头，就是那道缓缓从纯白色蘑菇云上站定的男人——凤堑！

    “魔头！真的是那个魔头！”

    “嘶，他居然凭借一己之力，阻止了整个空间爆炸，还安抚了□□的灵气？！”

    “恐怖如斯，简直是恐怖如斯！”

    “以刚才那般□□的灵气，若是真的空间爆炸，咱们所有人，今日都得死，若说起来，还是凤堑挽救了整个空间，救了我等一命啊”

    “唉，虽说如此，可魔头出世，日后，三界恐怕又是一场浩劫啊。”

    三界众人议论纷纷，或摇头叹息，或惊恐莫名，神色各异地站在四面八方，远远遥望着九幽之森。

    爆炸没了，也无人再敢上前。

    所有人或复杂或紧张或惊恐的注视下，却见灵气之端的凤堑，就地一坐，虚虚地坐在灵气之上。

    周围的纯白灵气在他周身流转，平白地为他增添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往那儿一坐，一秒，两秒，一个时辰，一天，两天……七天。

    氤氲的白色灵气半月未散，而他往那儿一坐，也是七天。

    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提着一颗小心脏遥遥观望了七天的三界众人：“……”

    腰站断了，脖子站酸了，人也麻了。

    所以，大魔头出世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报仇，不是荡平三界，而是……发呆？

    “这魔头，被镇压了一百多年，不会脑子压出什么毛病了吧？”半晌，有道略微稚嫩的声音在虚空中小声议论。

    随即响起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住嘴，你也不怕魔头听到取了你的命！”

    “师傅，咱们隔得这么远，魔头也会听到吗？”

    “哼，这魔头被镇压前可是渡劫期的实力，渡劫期的大佬你知道吗？别说隔着上千米了，便是隔着半个空间，他也能取你小命。”

    “噗通——”似有什么东西跪倒在地的声音。

    类似的讨论在九幽之森千里之外的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

    无人知晓那魔头究竟要做什么，但也无人敢近前查看。

    只得继续揣着一颗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七天，十天，半月，一月……

    有些修为甚高，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一边得出了这魔头约是真的被压坏了脑子的结论，一边吩咐自家子弟继续观望，就摇头叹息着留下一抹神识，御剑离去。

    年轻一辈的各族修士们又观望了两个月，见那魔头依旧毫无动静，也留下一缕神识闪人。

    魔头出世半年，就在九幽之森上那朵蘑菇云状的灵气团上端坐了半年。

    灵气团将整个九幽之森牢牢包裹，毫无散开的迹象，魔头也无离开的迹象。

    三界众人，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疑惑，再到麻木，最后只留下一抹神识就彻底忽视了他。

    甚至，还有些胆大包天不要命的散修，受不了那团经久不散的巨大灵气的诱惑，偷偷摸摸地跑到九幽之森周围安营扎寨，疯狂汲取周围的天地灵气。

    对此，那魔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没看见。

    如此一来，修真界各大世家各大宗门，陆续派了弟子前来驻扎，美名其曰随时监测九幽之森的灵气动向，以防再次爆炸，实则嘛……暗地里疯狂安装聚灵阵。

    有了巨大灵气团的加持，整个修真界原本贫瘠的灵气，一点点龟速地恢复着。

    当然，就算凤堑端坐云头不动，修真界众人在九幽之森周围疯狂蹦跶，也无人敢真不要命地闯进去看一看。

    九幽之森内围，纯白浓郁的灵气漂浮在空中，像是给整座森林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纱。

    安静中透着朦胧的美感。

    一片岁月静好。

    只是，相较于半年前，内围发生大战的空地周围，此刻多了十几座房子，有茅草堆的，有砖瓦砌的，也有直接在树干上打洞的。

    大小不一，形状不一，错落无序。

    每隔四五天，兔妖会带着一群兔子兔孙从茅草屋里钻出来，跑到空地上，对着空气恭恭敬敬地磕上两个头，再跪上两小时。

    兔妖刚走，佘霄霄就扭着婀娜的身姿，带着一群蛇子蛇孙从树洞里爬出来，对着空气哭天抢地，嗷嗷大哭。

    听闻哭声，各色的妖兽会陆续从四面八方而来，齐刷刷地跪在空地上，哭的哭，嚎的嚎。

    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又神圣的仪式。

    妖族队伍的仪式结束，没隔多久，秦越心就带着四大宗门的人从周围的茅草屋中走了出来，神色肃穆地站在空地上。

    点香的点香，烧纸的烧纸。

    禅道寺的住持，甚至还自学了一本超度经，拿起木鱼和佛珠，就开始念念有词。

    天音门的长老，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套哀乐，奏得十分卖力。

    气氛烘托之下，现场所有修士，男默女泪。

    “主母，你死的好惨呐！”

    “主母，您一路走好啊，您放心，九幽之森我们会一直帮您守着的。”

    不知是谁先哀嚎出声，现场很快成了一片哭嚎。

    兔妖和佘霄霄带队的妖兽群，也去而复返，迅速加入哭嚎大军。

    哭声凄惨，响彻整个九幽之森。

    九幽之森外的各大宗门：“……”

    抬头看看依旧端坐云头，甚至听到哭声面露悲伤的大魔头，再听听耳边隔三差五就莫名其妙此起彼伏哀乐和哭声。

    “…………”

    麻了。

    彻底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