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节

    这样，在黑暗的时候，格外在意光明，他们甚至把唐子耀那一刹那的呆滞当做了什么好的征兆一般，先前的胆怯在这种氛围之中，缓缓地退去一些。

    闫泽欢看的诧异无比。

    他此前只道凡人心眼多、不老实，但此时却意识到重生村的这些人倒是莫名有几分可爱。

    他看着他们，也少了之前的烦躁，甚至一直以来想要进阶的迫切感都歇了几分，耐心安抚：“你们不必太过害怕，相处几日，诸位对我们也算是有一些了解，我们确实并非重生村的人，进来这里也实在是意料之外……至于另外那人，应当受了什么限制，无法伤害你们。”

    之前给“虚淮”化妆那人道：“那倒是，若不然，他也不会乖乖巧巧让我拉扯。”

    他这话仿佛给所有人吃了一记定心丸。

    “你们是修士？”有人好奇问。

    闫泽欢点头。

    “那你们是仙门的还是魔修？”修真在凡世并非是什么秘密，所以自然也有人知道。

    闫泽欢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决定适当转移话题：“我是散修，不过修的是正道。”

    至于另外几人，他聪明地选择不提。

    很显然，这些人对修真之人好坏的划分很大程度上和仙魔画了等号，若是被他们知道祁大绿和柳追梦的魔修身份，怕是要直接恐惧地以头抢地了。

    好在村民们此时心中惶然，说话也只是为了转移恐惧，注意力不太集中，并未发现闫泽欢话语之中的漏洞。

    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

    “我们也见过正道修士的，是好人……”

    “……”

    还有人带了吹牛的意味：“我曾经也认识正道修士的——”

    “嘁——”

    那人见他们不信，梗着脖子：“当年蕊娘在宫中做绣娘的时候，我曾远远见过她一面，没过几日她便在原地成了仙人——”

    他们对修真虽然知道，但也很笼统，即使是练气期，他们也当做成仙，故而闫泽欢没纠正他，蕊娘当时在凡世只是筑基，飞升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近几百年来，除了与本来的家人之外，重生村的人彼此之间已经很少谈论这些记忆中的事情，此时说起来，倒是罕见地热闹了几分。

    吹牛是会传染的。

    有人说他认识蕊娘，又有人说自己祖上和蕊娘是亲戚，其实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

    没吹几句，愈演愈烈，有人吹嘘自己给蕊娘接过生。

    闫泽欢虎躯一震：“？”

    从未听说过，蕊娘还有孩子。

    有人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她那孩子在几岁的时候便夭折了，想想与我死的时间也差不多。”

    听着还因为这一点相似有些兴奋。

    闫泽欢：“……”

    虽然他活的足够久，却依然跟不上这些人跳跃的思维，见过攀关系的，却没见过这么强行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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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1 ? 第 161 章 ◇

    ◎也是曾经有人对他好过的◎

    “是你。”

    虚淮突然对着柳乐安说了这么两个字, 他用并不是陈述句，不带疑问, 仿佛是已经完全确认了什么一般。

    柳乐安满脸都是血, 抬头看他，脸色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虚淮”却突然笑出了声, 他看向祁溪和祝时喻，突然转了话题，说了一句与当前激烈打斗不搭边儿的话：“你们二人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进入这小世界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得意。

    祁溪一听他这种反派味儿冲翻天的话, 就懒得继续听下去，她牟足了劲儿, 再度出手，祝时喻自然是跟上。

    按照一贯的套路，虚淮此时必然要开始挑拨离间了。

    打断施法, 刻不容缓。

    正打算畅所欲言却被憋在嗓子眼儿上的虚淮：“你听我说……”

    祁溪耿直一如既往：“不听。”手上的攻击却一直没有落下。

    虚淮暴躁异常, 连带着身后的巨大虚影也张牙舞爪起来, 他忙着抵挡, 再顾不得之前逗弄敌人的乐趣，他几乎不喘气毫无间断：“能进入这里的要么就是重生村的人要么就是我这样本就与门口封印有关的人！”

    祁溪挥剑的动作不断：“哦。”

    祝时喻：“哇。”

    虚淮忍不住了，神识深处的廖影躁动起来，他的声音再度成为两个人的混合体：“你们两个是笨蛋吗，柳乐安本该属于重生村，所以才能进来这里, 他和你们有仇！他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杀你们！”

    祝时喻很生气，看向祁溪。

    虚淮大喜。

    柳乐安一慌。

    “他才是笨蛋, 柳乐安又打不过我。”语气骄傲。

    柳乐安：“？”

    虚淮：“……”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天罚加身的模样, 在道侣面前吹牛也不带这么吹的。

    他无语完了, 看向祁溪，回忆起来之前在卢幼菱那里搜魂的结果，以及东舟死前透露的一星半点东西：“前世也是这样，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才是那个意外！”说话间他的脑袋快速转动，视线在祝时喻和柳乐安之间游移。

    “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我们不会被杀吧。”

    闫泽欢驾着他的破竹筏，整个人都是懵的。

    重生村的人缩在房间里吹牛，一直从认识蕊娘，吹到了和蕊娘的夫君一族是扯了几百代的亲戚，最后已经到了——

    他们自己比蕊娘也没差多少，运气好一点也可以成仙。

    结果就是，大家都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在之前数不清的轮回之中，村里的人一直日复一日过着毫无波澜的生活，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除了死的时候痛苦一点，其余就像是大睡一觉醒来。

    他们在最初知道祁溪几人是修士的时候，害怕占据了主导，但回过神来之后，就又觉得刺激起来。

    几个胆大包天的厚着脸皮让闫泽欢带着他们去观战。

    闫泽欢试图把他们劝回去：“那里实在是很危险。”

    “飞快点。”

    闫泽欢慢吞吞的加速，他心中的小心思又开始复苏起来：“他们修为都很高，实在是轮不到你们操心。”

    别看他之前看起来冷静，可事实上如果不是无法离开这个画境，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你不是修士吗？你怕什么？”

    闫泽欢想骂人了。

    修真一途，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身体灵魂全部反哺修真界，没有轮回。

    又不像他们，可以无限复活，还有心思想要去看一场大佬干架。

    祁溪不知道一大波人正在来观影的路上，她朝着柳乐安喊：“别分神。”

    柳乐安抬头，似乎在迷惑她怎么似乎完全没有被“虚淮”的话所影响：“可我确实……”

    他自从进入了重生村开始，脑子就变得很混乱，但细究起来，似乎也并未真的想起了什么东西，每次都是刚有点苗头，下一刻就凭空止住了。

    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之前在国师府之中，他能够找到祁溪二人，也并非是真的运气好，当时似乎不知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后来进入之后听着闫泽欢他们提及，才恍惚意识到，或许他与宁国那些得了疯病的人而后失踪的人是一样的。

    他确实应当来这里。

    而且之前虚淮在百枯林给他下了幻境之后，他便对祝时喻有了几分说不出的讨厌，想来也是来于此。

    也许祝时喻身上的天罚印记也有他的那么一点贡献。

    祁溪叹一口气：“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她此前已经有过猜测，虚淮的话只是让她更加确认而已。

    当日国师府中那面水镜莫名出现，应该就是出现了应当进去水镜中的人。

    廖影都表现得诧异至极，明显不在他的预料中如此一来，细细盘算当时在场的人，很容易圈定柳乐安。

    “虚淮”震怒。

    他精心涉及的计谋在这些人身上受挫太多次，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大乘后期，半步飞升的修为朝着祁溪几人疯狂倾泻过来。

    祁溪身体重重砸落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这才是他一直以来隐藏的真正实力。

    大乘后期，半步飞升。

    大佬出招，调动的除了身体内的灵气之外，更多就是周围空气中的灵气。

    以他们四人为中心，如同泉眼一般，空气裹挟着灵气被吸纳过去，闫泽欢的破竹筏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吱吱呀呀仿佛随时要散架。

    竹筏上的人尖叫声不断，所有人一起从半空中掉落的时候，闫泽欢几乎不敢睁眼去看。

    ……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想象中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于是大着胆子支起一半眼皮去看，只见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毫发无伤缓缓落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托起一般，周围还闪烁着一个金色的防护罩，虚淮的攻击被一点不落地拦在外面。

    闫泽欢摸着自己半残的脊椎骨。

    突然意识到，受伤的好像只有他自己。

    这个画境真的好生偏心护短！原住民和外来户的待遇差距好大。

    虚淮同样被这个小世界的护短模样给梗住。

    又来了。

    他又感受到那种强大的阻滞了，之前明明已经被另外的那一种力量压制下去，但此时却突然又变得旺盛起来。

    起因仅仅是面前的这些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的修为自然是高，但却也无法和这么一个已经轮回了数千年的小世界对抗。

    虚淮心知，如果他再失败，恐怕这么多年的筹谋都要落空。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没有办法飞升，祝时喻是他唯一的希望。

    好在另外那股力量似乎也知道他的处境，虚淮趁着两股力量对抗的间隙，瞬间朝着三人出手，连带着那些不识好歹的凡人。

    祁溪几人本该后退的，但思及他们无故被牵连，反而上前一步，拦在他们的面前，就连闫泽欢也撑着骨折的身体做了同样的动作。

    祁溪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的血肉崩了一地，甚至连痛觉都已经失去了。

    凡人们懵懵懂懂，之前还大着胆子想要看热闹的心情消失无踪，瞬间四散跑开。

    虚淮无意为难他们，给自己找麻烦，他看着给祁溪喂叶子并且强撑着站起来的祝时喻，不免笑了一下：“不愧是天道的一部分，如此都没死，但也无妨……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个天道，祂管不了这么多。”

    祁溪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喂了什么东西，但恢复的速度依然赶不上衰败的速度，她瞬间意识到了——

    师祖又在把他自己喂给她了。

    她想跟他说不必了，从自己身上生拉硬扯东西下来想必一定很疼吧，可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若她能睁开眼，就能看到一贯懒懒散散，娇气又爱美的师祖，如今已然浑身是血，手指带着颤抖地给抚着祁溪伤可见骨、迅速衰败下去的身体，无措又迷茫。

    祝时喻总感觉以前似乎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怎么解决的。

    他看向虚淮，目光一变：“若没有你就好了——”

    他以往虽然也有很多的表情动作，他会说他讨厌什么东西，喜欢什么东西，但这种感情来的很淡。

    只有祁溪是例外。

    但现在，这个例外也要没了，祝时喻突然觉得无趣，天罚印记依然在闪烁，却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又或者是有影响的，只不过，被他忽视了。

    虚淮早就知道他强，却不知道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廖影明明是他的另外一面，但与他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难怪多年以前他会同自己合作。

    天道确实不公。

    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拦住他了，“虚淮”看着祝时喻：“这并非是什么画中境，而是彻彻底底的另一个世界，只不过这里靠着外面的世界供养，无论是人，还是灵气。”

    祝时喻没有言语。

    虚淮觉得好笑似的摇了摇头：“你无法带她出去，除非有了破碎虚空横跨世界的能力，或许你本来是可以的，但你自化形开始，便已经是天道的弃子了，所以天罚印记才能落在你的身上……”

    “你如今的修为在下降吧？”

    祝时喻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并不太明白虚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祝时喻对此并无多余的探究欲，只是自言自语一般：“这样啊，那我就不必再关心了，也不对，我从来没关心过，只有她会关心修真界，关心那些并不认识的人。”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半天，互相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虚淮道：“你如今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为我所用，我还能给她留个全尸。”

    祝时喻长长地哦了一声：“可她不想让我帮你。”

    虚淮：“……”

    祝时喻：“我出不去这里，那我便带她去其他的地方。”说着，朝虚淮挥出一掌。

    虚淮搞不懂他想做什么，下意识抵挡之后再看去，突然意识到他的目的——

    他想要去雾气之外，是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即使是他也没有办法跨越。

    虚淮上前，却突然被冲出来的人拦住——

    居然是那些本来害怕逃跑的村民去而复返，他们发着抖，没有任何修为，手里拿着粗糙的“武器”——

    菜刀，锅铲，勺子……

    “我们来拦住他……”方青站在最前面。

    “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刘生是个小孩儿模样，却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

    还有几个与祁溪几人并不熟悉的人，其中甚至夹杂着疯子唐子耀啊啊啊叫的声音。

    虚淮只是迟疑了一瞬，就见祝时喻已经带着祁溪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柳乐安紧随其后。

    也许是因为他本就该属于这里，小世界对他的护短也有一份，所以恢复的格外快些，他已经可以走路了。

    柳乐安脑子木木的，想着，那他大约死了也可以复生，便与他们一道吧。

    落入雾气中的那一刻，散散碎碎的记忆纷沓而至，柳乐安突然回头，视线落在人群的最后面。

    是那个前几日他们见过的疯子，重生村的人经过轮回，外貌早已改变，但只有那个疯子仿佛是被遗忘了一般，数次轮回容貌未变，还从未被强行配对。

    柳乐安倏地笑了一下，隔着雾气与他对视一眼，疯子似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