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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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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赚钱,盟会杀人◎

    “他咒公子, 我忍不了!”

    薛关河急急拦住他,低声道:“机会多的是,别逞一时意气,你不是很会骂人吗?直接骂得他爹娘都不认, 比打他一场更有意思。”

    “我现在气得脑子不好使, 想不出词儿。”

    “所以要冷静, 冷静, 再冷静。”

    阿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桶, 狠狠盯着陈少爷。

    “公子肯定长命百岁, 不像你, 一看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虚成这样还敢在外乱晃,不怕被狗撵得跑都跑不动,不对,狗看到你都懒得理你,连茅厕里的臭石头都不如。”

    “你——”陈公子气得大叫,“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沉迷酒色了?我健壮得很!温耐, 你最好给你家公子积点口德,别到处得罪人,还要你家公子替你擦屁股!”

    “你就是欠骂,我骂你也是因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

    “我做龌龊事?分明是姓温的耍手段抢了我家的生意!”

    “耍手段?”阿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家公子对付你还需要耍手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要不是姓温的, 我陈家早就成皇商了, 你们做过什么, 真以为我不知道?”

    岳殊扒着门框,探着脑袋看了会儿,又缩回来,小声道:“张伯,温公子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对,肯定不是。”张伯点头附和。

    “他怎么能随便污蔑别人?”他露出不满的神色。

    蓝铃走近,好笑道:“那你怎么随便断定别人是污蔑?”

    “可是,温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说不是就不是?”蓝铃把玩精巧的腕铃,“他到底做过什么,你一清二楚?”

    岳殊睁着大眼睛,认真道:“凭他的才智,没有必要使用手段。”

    “除了擅长奇门之术,他还有什么才智?”

    岳殊被问住了。

    “所以说,你根本不了解他。”蓝铃低眸看他,眼尾带着微凉的笑意,“当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你对他的评判都是非客观的。”

    “我……”

    “蓝姑娘莫非很了解温公子?”张伯在旁说道,“倘若不是,又为何偏信旁人一面之词?”

    “我……”

    “阿耐。”

    清朗的声音截断她的话,也成功制止争吵。

    温著之坐着轮椅,绕过客栈主楼,来到后院。他穿着素白的衣裳,半条发带垂落身前,手里拿着一卷书。

    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清雅的读书人。

    陈公子翻了个白眼。

    “温瘸子,你还真在这里啊。听说你一直在找救命的药,找着了吗?没有的话我跟家里的商队招呼一声,让他们给你打听打听。”

    温著之神色淡淡:“心领了。”

    “喂,你要是死了,剩下那么大的家业要给谁?要不趁着还没死,我给你介绍几个女人,就是不知道你这身体还能不能……”

    “陈晖!你闭嘴!”阿耐怒不可遏,甩掉薛关河,上前一脚踢翻对方,连带陈晖小厮,全都撞飞几丈远。

    两人歪在地上鬼哭狼嚎,破口大骂。

    “杀人啦!杀人啦!快救命啊!”

    薛关河连忙取了破布,试图塞进他们嘴里,以免他们的破锣嗓子吵到掌柜的。

    当然,方才发生的一切,肯定已经惊动了楼上。

    陈晖瞪大眼睛。

    黑店!这是黑店!

    哪有客栈伙计不劝架,反而帮着温家主仆欺负客人的?

    他们一定是串通好了的!

    说不定这家客栈就是温瘸子开的。

    他这是进入狼窝了。

    爹啊,娘啊,快来救命。

    “哎呀,这可不是客栈的待客之道。”蓝铃扭腰迈出后门,一双美目钩子似的,“可怜了这位陈公子。”

    薛关河停下动作。

    陈晖呆愣愣瞅着她,忘记了伤痛。

    天下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他憨傻的模样取悦了蓝铃,蓝铃笑了几声,莲步走到他面前,语调轻柔问:

    “还能起来吗?”

    能!当然能!

    陈晖瞬间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衣服上的泥土,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姑娘也是这里的住客?”

    “是呀,陈公子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多谢姑娘替我解围。”陈晖两只手在身侧不知如何安放,“在下南州陈晖,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蓝铃眼波流转,抬手用巾帕半遮面容,含羞带怯,声音柔媚到骨子里。

    “我姓蓝,单名一个铃字。”

    她拨了拨腕上的金色铃铛,“就是这个铃哦。”

    陈晖简直痴了。

    “蓝姑娘家住哪里?家里头都有什么人?”

    “家住荆州。”蓝铃嗔他一眼,“陈公子问这么细做什么?”

    “抱、抱歉,是在下唐突。”陈晖显然是个中老手,“我去寻城里最好的酒楼,不知蓝姑娘可愿赏光?”

    蓝铃摇摇头,“最好的酒楼也就那样,还没有客栈的厨子做菜好吃。”

    “那就在客栈,我让厨子备你喜欢的,要多少有多少。”

    “好啊。”蓝铃伸手一指,“他就是厨子,你跟他说吧。”

    陈晖循着她葱白的指尖望去。

    粗布麻衣的伙计干干一笑,手里还攥着两块破布,破布刚才差点就进了他嘴里。

    “……”

    “陈公子可是不愿?”蓝铃娇声问道。

    陈晖陡然回神,“怎会?我愿意得很!”

    为了美人,拼了!

    他暂且放下“仇恨”,无视阿耐的嗤鼻,吩咐薛关河:“还不快去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与蓝姑娘把酒言欢。”

    薛关河:“……还没到时辰。”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陈晖横了他一眼,从腰间扯下钱袋,放在手心颠了颠,“只要蓝姑娘高兴了,这里头的钱都是你的。”

    薛关河无语,他又不缺钱。

    不过开店做生意,客人有需求,他也不能拒绝,遂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陈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蓝铃,顾不上温家主仆,对着二人冷哼一声,转向蓝铃时又满脸堆笑。

    “蓝姑娘,咱们别在外头站着了,里面请。”

    蓝铃垂首低笑,随他进了厅堂,于窗边坐下。

    “伙计,上壶好茶。”陈晖大声吩咐,“要最好的茶!”

    岳殊跑过来,认真问:“踏青台,白绸香屏,喜娥眉,你要哪一种?”

    “……”

    小厮一脸不信,“你莫不是拿劣等茶叶糊弄我们吧?”

    “陈公子见多识广,只消拿出来瞧一瞧,不就知道了?”岳殊说。

    陈晖稀奇道:“还真有?那你赶紧拿出来让本少爷掌掌眼。蓝姑娘这等绝色佳人,合该配上最好的茶叶。”

    “……好的。”岳殊连忙背过身,才没有在人前失态。

    要是陈晖知道蓝前辈的年纪,不知会作何感想。

    客栈里平时喝的茶叶较为寻常,只特殊时候才取出上等茶叶。

    特殊时候包括但不限于卖给冤大头。

    陈晖就是个合适的冤大头,卖给他准亏不了。

    片刻后,岳殊从仓库取来糕点大小的茶包,一共三个,茶包外头分别印着相应的字号。

    他小心取出少许,置浅口盘碟中。

    “陈公子瞧瞧,是不是正宗茶叶。”

    陈家作为南州富商,自然喝得起极品茶叶,也有人脉能买到,但也不过极少的数量。

    陈晖他爹都舍不得让他喝,嫌他牛嚼牡丹。

    他仔细嗅了嗅,发现这些茶叶竟然都是真的,甚至比他家收藏的品质还要高出许多。

    ——名贵茶叶中最顶尖的部分,自然都由达官贵人享用。

    他心头一跳,终于意识到这家客栈的不同寻常。

    伙计不像伙计,厨子不像厨子,掌柜连人影都看不见。

    “确实是极品好茶,”陈晖僵硬道,“便来一壶踏青台罢。”

    “好嘞,一壶茶,一百两银。”岳殊面不改色,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你抢钱啊!”小厮怒目瞪他。

    陈晖横他一眼,“去,付一百两。”

    多少人拿着大把的银子,想买都买不到。

    小厮不敢不听他话,交了一百两。

    不消片刻,岳殊端上一壶热茶,踏青台的香气明净清爽,袅袅升起的热气隐隐有种大气磅礴之感,令人心旷神怡。

    “伙计,你们东家姓什么?”

    岳殊未答,蓝铃先笑。

    “陈公子,你问陆掌柜做什么?”

    “姓陆?”陈晖搜刮脑子里的贵人名单,没有找到相符的。

    蓝铃红唇微翘,“是呀,陆掌柜很厉害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陈晖心道:能拿出这么多极品茶叶待客,确实厉害,他还真想见识见识。

    “蓝姑娘,咱们不提旁人,”他亲自沏了茶,“请品茶。”

    “好呀。”蓝铃小啜一口,“果然好茶。若非陈公子,小女子也没这个机会喝上这么好的茶。”

    “喜欢就多喝点。”陈晖又迷失在她的笑容里,接连替她续杯,自己都没喝几口。

    蓝铃娇娇柔柔问:“方才听陈公子家住南州,为何来了江州?”

    “我爹让我来的。”陈晖神色隐现骄傲,“南州、江州两地的商盟要推举新的盟主,他叫我来见见世面。”

    “什么时候?在哪里呀?”

    “明日巳时初,上任盟主的宅子里。”

    蓝铃笑问:“可有候选之人?”

    “当然,都是盛名在外的前辈。”

    “都有哪些人?令尊也在列?”

    陈晖摇摇头,“我爹没参选。”

    “为什么呀?”蓝铃惊讶可惜,“能教出陈公子这般出类拔萃的人,肯定能胜任商盟盟主。”

    陈晖被美人捧得飘飘然,大言不惭道:“我爹可看不上两地商盟的盟主之位,要做就做全国商盟盟主。”

    “令尊有鸿鹄之志,非凡俗之人。”

    “蓝姑娘谬赞了。”

    两人谈笑风生,不论身份和年龄,即便是从相貌来看,也是极不相称的。

    陈晖生得寻常,却总做出一副“我最英俊”的神情,对着蓝铃献殷勤的眼神黏糊糊的,看得叫人不适。

    岳殊几人躲在厨房偷笑,也不知笑什么,就是觉得这两人坐在一起甚是有趣。

    “你们不觉得奇怪?”阿耐扇着炉子问。

    “奇怪啊。”薛关河点头,“就是奇怪才想笑。”

    “我是说,蓝铃突然对——”

    “阿耐哥,”岳殊弯起眼眸,“咱们不管客人的事,除非客人主动求问。”

    薛关河也道:“对,瞧个热闹就行。”

    他们只是客栈伙计,客人的事没有必要深究,这是他们从陆掌柜那儿学来的。

    赚钱才是第一要务。

    阿耐:“……”

    做菜的时候,薛关河顺便将客栈的午膳备了,等陈晖要的饭菜上桌,也到了客栈用膳的时间。

    陈晖尝过无数山珍海味,也不禁为薛关河的手艺惊艳。

    真没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伙计能有这等厨艺。

    “蓝姑娘,可还合口味?”他殷勤替蓝铃布菜。

    蓝铃娇嗔:“我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再吃要变丑的。”

    “不会的,蓝姑娘怎样都不会丑。”陈晖不吝赞美,“你是我见过的最——”

    余光扫过楼梯,声音戛然而止。

    蓝铃饶有兴致地问:“最什么?”

    “最……”陈晖直愣愣望着右前方,喃喃自语,“最好看的。”

    这才是最好看的,他心想。

    蓝铃笑容更甚,语调轻轻柔柔。

    “陈公子,我跟她,谁更好看啊?”

    “……都好看,各有千秋。”陈晖忽地起身,“这位姑娘也是客栈的住客?”

    陆见微刚下楼就发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

    学习《春秋药经》需要专注,她如今已经很少 “监听”客栈伙计和住客的对话,直接让小客屏蔽了。除非事态紧急,小客不会打扰她。

    上午客栈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晓。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应该是新住客。

    衣着华贵,皮肤细腻,定然出身富贵,从桌面飘来的踏青台明净的味道,更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有事?”她秉持温和的态度。

    陈晖来劲了,说:“在下南州陈晖,敢问姑娘芳名?”

    陆见微:???

    其余人都悄悄竖起耳朵,连蓝铃都揶揄笑看她。

    “我姓陆,是客栈的掌柜。”陆见微眉梢轻扬,“陈公子,小店的饭菜用得可还满意?”

    “陆掌柜?”陈晖满脸惊异,“你是客栈的掌柜?”

    “有问题?”

    “没、没有。”

    陈晖自认身家比不上客栈,心里有些发虚,但对美色的追求是无法遏制的。

    他灵机一动,问:“陆掌柜家业如此不俗,家中长辈定也参与两州商盟盟主的推举吧?不若明日一同前往?”

    陆见微:“盟主推举?并未听闻。”

    “怎会?”陈晖不信,“凭陆家这样的家业,不可能没收到推举会的请柬。”

    “我非江州人。”陆见微看在他消费茶叶的份上,和和气气道,“陈公子,蓝姑娘还等着你。”

    陈晖一僵,回身去看蓝铃,女子坐在窗边,阳光斜斜落进,腕铃泛着金色光泽,肌肤如玉。

    他又是一阵恍惚。

    一个柔媚入骨,一个清绝脱俗,他都为之深深着迷。

    “登徒子!”阿耐行过窗边,厌恶地啐他一句。

    陈晖回神,面上挂不住,忙坐回桌旁,招呼蓝铃一同吃菜,眼睛还时不时瞄向陆见微。

    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看什么看?”薛关河撸起袖子。

    张伯不动声色挡住他的目光。

    无知者无畏。

    八方客栈虽在江湖上扬名,但于寻常百姓而言,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

    陈晖敢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他不清楚客栈的雄厚武力。

    直到燕非藏一身水汽,携刀而入,高大挺拔的身姿狂野而霸道,如一柄锋利的刀,叫人心生畏惧。

    他冷冷觑向陈晖,后者吓得缩到窗台,不敢再看。

    众人皆落座。

    阿耐推着轮椅进来,熟门熟路地坐在左下首。

    “陆掌柜,先前阿耐与人争执,有违客栈规矩。”温著之取出钱匣,“此为赔礼。”

    陆见微有一瞬间的茫然。

    “小客,阿耐跟谁打架了?”

    “陈晖。”小客尽职解释,“他们在南州应是旧识。”

    陆见微遂收下钱匣,没有多问。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举箸夹菜。

    “陆掌柜!”陈晖忽然扬声问,“姓温的能与你们一同用餐,我是不是也能?”

    他慑于刀客威势,不敢再打陆见微主意,但温家主仆的特殊待遇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陆见微眉头轻蹙,她真的不喜欢别人打扰吃饭。

    “我们交了钱的,”阿耐唇角浮起讥诮,“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也可以交钱,本少爷有的是钱!”

    “二十万。”陆见微笑眯眯道,“温公子住店一个月付银二十万两,是小店最尊贵的客人,待遇自然与其它客人不同。”

    温著之捧碗失笑。

    陈晖见他笑,以为他在嘲讽,脑子一热,冲动道:“我也住一个月,不,半个月,二十万!”

    他比温瘸子还要有钱!

    陆见微已经不嫌他聒噪了。

    如此大方的客人,她可以容忍一点小毛病。

    “陈公子要怎么付银?”

    陈晖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但目光触及陆见微含笑的芙蓉面,赖账的念头又吞了回去。

    他不顾小厮焦急的眼色,故作大方道:“我让我的小厮去钱庄取来如何?”

    陆见微笑意更甚。

    “陈公子果真豪爽,待钱交了,你的食宿小店全包。”

    陈晖:“……”

    他会不会被老头子打死?

    年轻人最要面子,他不愿丢脸,饭后就让小厮去钱庄支取二十万银票,换得半个月的特殊待遇权。

    他已经预料到回家后会被家法伺候。

    但是——

    陆掌柜对他笑了哎!

    翌日,陈晖身着华服,带着小厮前去参加盟会。

    推举会进行得很顺利,最终决定,商盟盟主之位由汪持节继任。

    此人为江州最大的丝绸商人,名下桑田万顷,手握特殊的养蚕之法。

    他家的蚕吐出的蚕丝品质远高于市面上的蚕丝,色泽光亮犹如珍珠,触感柔滑细腻,极细极韧。

    十年前,汪家的丝织品就被列为贡品,甚至作为对外贸易中的顶级商品。

    只不过,他当时还年轻,资历不足,一直等到现在,才众望所归当选商盟盟主。

    汪持节相貌儒雅,身形修长,他立于高台之上,俯视台下众人。

    前辈捋须欣慰,同辈羡慕嫉妒,后辈崇拜敬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交汇在他身上。

    他是唯一的焦点。

    十几年前的落魄彻底尘封。

    今时今日,他汪持节就是风光无限的商盟盟主,受万人敬仰。

    陈晖坐在人群中,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他爹跟他提过姓汪的,说他十年前异军突起,凭借一手养蚕之法一跃而成两州最大的丝绸商人。

    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穷书生。

    他的成功,激励了无数落魄之人,也被用来教育一些纨绔子弟。

    恰巧,陈晖就是被教育的一员。

    他懒得听汪持节长篇大论,支着脑袋,目光呆滞地停在一角飞檐上。

    一抹身影骤然闯入眼帘。

    陈晖瞪大眼睛。

    那人身着雪白,脚尖立于高檐之角,与江湖话本里飞檐走壁的大侠一模一样!

    不仅仅他,台下众人都看到了。

    侠客悬立屋檐,无声无息,目光落向汪持节,似在专注听他的成功史。

    待汪持节说到“偶然获得奇遇,得养蚕妙法”时,他似乎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却奇异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汪持节也听到了。

    他神情一僵,正欲转身。

    一根极细的丝线,于灿烈的阳光下泛着森冷的杀意,不过瞬息,丝线绕过汪持节脖颈。

    男子愉悦笑了。

    “汪持节,恭喜,你要下地狱了。”

    噗呲。

    鲜血如泉涌,从削平的脖颈断口喷薄而出。

    丝线割断了头颅。

    汪持节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全场静默几息,陡然发出尖利的惊叫声。

    陈晖人都傻了。

    他呆呆望着屋檐,杀手衣袂翩跹,已然潇洒离去。

    “报官!快报官啊——”

    陈晖顺着混乱的人潮,趔趄逃出宅院。小厮护着他赶往客栈方向。

    两人一路狂奔,终于看到客栈的匾额。

    “少爷,我们到了,没事了——”声音戛然而止,似被人扼住了喉咙。

    陈晖眼前发黑。

    客栈院外,一人身着白衣,叩响门扉。

    薛关河听到敲门声,跑来开门。

    第一眼,好俊俏的公子。

    第二眼,瞧着好生眼熟。

    脑子闪过画面,他惊讶开口。

    “平芜公子?!”

    平芜风雅抱拳,一如往昔。

    “薛小哥,好久不见。陆掌柜可还好?”

    “啊,挺好的。”薛关河脑子一抽,问,“你是来找蓝前辈的吗?”

    平芜眉染轻愁:“她许是怨我了。”

    “那你是要住店?”

    “我想求见陆掌柜。”

    对于平芜这号人,陆见微印象还算深刻,此人到现在还在黑风堡的追杀名单上。

    突然出现在客栈,是想寻求客栈庇护?

    她在厅堂见到了平芜。

    “陆掌柜风姿更胜往昔。”对方先是客套了一句,才吐出惊人之语,“柴昆是我杀的,今日我还杀了商盟新任盟主汪持节,想必黑风堡与玄镜司不日就会派人前来江州。平芜此番前来,是想求陆掌柜庇护于我。”

    陆见微:“我为何要庇护一个杀人犯?”

    “三十万,换一个公道。”平芜笑问,“陆掌柜,这笔生意可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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