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萧以南眼神迷茫, 沉默片刻后，微微张口：“手术做完了？”

    刚才人昏睡着，林瑾没太大感觉。

    现在看他清醒了, 两人紧握的手显得有点暧昧。

    “做完了，很顺利，你有感觉哪不舒服吗？”

    林瑾动了动手, 悄无声息地抽开。

    萧以南盯了她一瞬，薄唇轻抿：“没有。”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病房里的医护关门出去，只剩下他和林瑾两人。

    刚手术结束, 萧以南没了往日那种又冷又拽的感觉，好看的五官显得有几分病弱感。

    他缓缓闭上眼。

    林瑾赶忙叫他：“你别睡, 医生说了, 醒来之后两小时不能睡觉。”

    说着, 她打开手机调了个两小时的闹钟。

    萧以南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困。”

    “困也不能睡。”林瑾想了想, 说：“那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萧以南重新睁开眼, 安静看着她：“嗯, 那你聊。”

    “……”

    林瑾一时也想不到跟他能有什么话题, 随口道：“天游的那款迷踪，第28关和失控之境第9章 第5关的整体画面很像。失控之境的场景地图在法律上是有独创性的，构成美术作品, 所以……”

    萧以南听得更困了，打断她：“能不聊案子吗？”

    林瑾停住，思索片刻后说：“那我给你背个法条吧, 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六条, 夫妻双方自愿离婚的, 应当签订书面离婚协议，并亲自到婚……”

    “……”

    萧以南头痛地再次闭上眼睛。

    林瑾赶紧拍拍他胳膊，叫道：“别睡。”

    萧以南把头扭向另一侧，冷倦道：“听得更困了。”

    林瑾：“我这不是在跟你聊天吗？”

    萧以南微眯着眼，反问：“这也叫聊天？”

    林瑾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抱怨：“聊天得是有来有回的，你让我一个人说，那我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萧以南把头转回来，瞥她一眼：“那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他补充：“讲有意思的，不能背乘法表，还有古诗词。”

    林瑾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想到她小时候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不论是在川城还是北阳，她童年的记忆只有上学、上补习班。

    眼看着萧以南又忍不住想闭上眼睛，林瑾开口：“我初中转学来北阳之后，有个学习不太好的男生在操场当着好多人给我表白…”

    萧以南立刻睁开眼，感觉一下就清醒了。

    他淡道：“继续，然后呢？”

    林瑾回忆着说：“当时刚好考完期中还是期末考试，家长会的时候我妈去找班主任，老师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然后我妈就想办法打听到那个男生的班级和家庭住址，带着我爸和几个亲戚去找校长、教导主任、他班主任、他父母，具体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后来那个男生好像挨了个处分，然后学校里再也没男生敢靠近我。”

    萧以南悄然弯了下唇角。

    “还有别的吗？”他懒懒问。

    林瑾又想了片刻，说：“噢对，还有一个同班的女生，周末去我家找我玩，被我妈臭骂一顿，说她故意影响我学习，然后班里女生也不敢跟我玩了。除了叶蔓依，她不怕……”

    “还有亲戚，每年过年我妈都会跟他们炫耀我的成绩，那些亲戚回家又会告诉他们的孩子。所以他们也不带我玩。”

    萧以南眉头微蹙，问：“你爸妈一直管你这么严？”

    “对啊。”林瑾点点头：“一直到我研究生毕业吧，毕业之后还管我结婚…不然也不至于跟你领证。”

    “……”

    萧以南表情有些不悦。

    什么叫“不至于”？听起来好像跟他领证是件多悲惨的事一样。

    林瑾看着他，轻声问：“你还觉得困吗？”

    “嗯，你继续讲。”萧以南看着她。

    林瑾看了眼时间，距离两个小时还有很久。

    她想到去倒了一杯水，坐回萧以南床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到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过去实在乏善可陈，她连哪天做过一场印象深刻的梦都说了。

    好在，萧以南没再有闭眼睡觉的倾向，看起来听得还挺认真。

    快到两个小时，林瑾喝了口水，说：“对了，下周三我要出差，让吴助理接你出院吧。”

    萧以南：“嗯。出差去哪？”

    “去苏城，有个案子开庭。”

    她不仅给北阳的律所投了简历，给苏城和其他几个城市的律所也投了。

    这次过去，正好参加苏城一家律所的面试。

    但事情还没确定，林瑾也没想好，不打算现在告诉萧以南。

    床头的柜子上，萧以南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瑾主动替他拿起来，看了眼：“奶奶打来的电话。”

    萧以南懒懒道：“你接。”

    “啊？”林瑾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他声音听着挺虚弱的，应该是不想让萧奶奶听出来什么。

    “奶奶，我是小瑾。”

    林瑾打开扬声器外放，让萧以南也能听见。

    电话里，萧奶奶说：“小瑾啊，南南在忙什么呢，让你接电话。他出差回来了吧，早上给他电话就没接。”

    林瑾想，应该是萧以南做手术那会儿，她也没在。

    “他…在洗澡呢，昨晚刚出差回来。早上那会儿我们还没起，手机调了静音没听到。”

    萧以南轻哂，瞅她一眼。

    萧奶奶：“噢，在洗澡啊。今天他姑妈送来好多燕窝，我也吃不了，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今天不出门吧？”

    林瑾信口开始胡诌，跟周萍斗智斗勇多年，她现在编瞎话，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们不在家，萧以南昨晚刚到北阳，我们俩出门过周末了，这会儿在酒店呢。”

    萧以南眉梢一挑。

    看不出来，这好学生说起谎来，一套又一套。

    林瑾：“等我们有空去老宅看您和爷爷，您多注意休息，昨天才来过一趟。离得也远，坐车坐久了也不舒服。”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萧奶奶才应了下来，让他们找个假期去老宅多住几天，才把电话挂断。

    林瑾正准备把手机放回去，萧以南说：“帮我看下微信消息。”

    她犹豫着问：“……方便吗？”

    萧以南表情不耐烦：“让你看就看。”

    林瑾切到他的微信，发现消息不少。

    另外，在萧以南的微信列表里，她居然是唯一的置顶。

    她清了清嗓子，像个小助理一样开始汇报：“吴睿给你发了几条消息。周一下午海外事业部第一次例会，想请你参加，云凌的孟总想约你吃个饭，谈《巅峰2》赞助的事。另外，法务部有几个合同等着你审批，有个和orange公司的合作协议比较着急。”

    萧以南：“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林瑾眨眨眼：“不用帮你回复吗？”

    “我晚上回。”他说。

    林瑾“噢”了一声，切出吴助理的聊天框，又往下划。

    “emmm，有个叫’四个单身狗‘的群有七十多条消息，要一条一条给你读吗？”

    “……”

    萧以南闭上眼：“不用，概括一下。”

    大概率都是些废话。

    林瑾从下往上划，一条条看着，突然笑了一声。

    萧以南睁开眼瞥她，眉梢微挑：“他们说什么了？”

    林瑾准确地总结中心思想：“他们想叫你打牌，说你不回消息就是不敢去，因为你是菜狗。”

    “……”

    萧以南眉心突突地跳。

    他语气懒散：“帮我回，就说爷爷我住院了，没空跟三个菜狗打牌。”

    群消息还在增加，严慕舟没怎么说话，大部分都是程世嘉和姜儒在拱火。

    林瑾逐字打着，帮他在群里回复：【爷爷我住院了，没空跟三个菜狗打牌。】

    程世嘉：【？】

    姜儒：【？】

    程世嘉：【你扯淡吧，你那作息比我爷爷都规律，运动时间比中学生还多，还能住院呢？你至少换个可信点的理由吧。】

    姜儒：【就是，你肯定想在家勾引仙女姐姐，好让她早日成为你的真老婆。@萧以南】

    程世嘉：【建议给她跳个脱衣舞，就赶紧出来打牌。】

    姜儒：【要不你带仙女姐姐一起来吧，跟她打更有意思。或者你别来了，直接把仙女姐姐微信给我们，我们叫她。】

    林瑾：“……”

    她直到看见最后姜儒说得这些，才反应过来“仙女姐姐”好像是在说她。

    萧以南听着手机一声声还在振动，看到林瑾表情也不大对劲。

    “他们又说什么？”

    林瑾尴尬地撩了下头发：“呃…”

    萧以南预感这三个货没说什么好话，他淡道：“把手机拿过来，我自己看。”

    林瑾举着手机，在他眼前展示。

    萧以南看完，一脸无语。

    他艰难地抬起手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群里只剩下三个人，［萧以南已退出群聊。］

    “放回去吧。”

    林瑾把手机放回床头，表情还是很局促。

    这什么意思？萧以南不会想跟她假戏真做吧，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萧以南视线移过去，看见她慌乱无措的小眼神，心里一阵烦躁。

    他冷着脸：“他们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林瑾眉眼这才缓和了些，很官方地说：“我知道，没事，朋友之间就喜欢开玩笑，我能理解…”

    萧以南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舒服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他强压住心底的火气，闭上眼，冷淡道：“现在能睡了，帮我把窗帘拉上，灯全关了。”

    他这一觉不知要睡多久，林瑾觉得再这么照顾下去，可能会越界。

    她答应的照顾两天，现在任务也已经完成。

    林瑾帮他关好灯后，轻手轻脚出了病房。

    走廊里，她低头看着手机，从之前的聊天记录里找出吴助理的电话，拨了过去。

    “萧总住院了，刚做完急性阑尾炎的手术，可能还要在医院住两天。我明天还要上班，你方便过来照顾一下吗？”

    吴助理：“方便方便，太太您把地址和病房号发给我。”

    挂了电话之后，林瑾编辑条短信发过去。

    她一路去了电梯口，全程低头看手机，并没有注意到服务台的几个护士一直在看她。

    等林瑾进了电梯，三个护士开始窃窃私语。

    护士A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V5那间的患者是谁吗？”

    护士B：“没见过诶，他是艺人吗？我昨晚值班就想说，这长得也太帅了。生病都无法影响的颜值！他叫什么呀？”

    护士A：“不是艺人！你们知道X SOUTH吗？就是那个做游戏的公司。他是X SOUTH的总裁，我之前在热搜上刷到过他的采访，人家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

    护士C：“卧槽我知道，就月光雾那个公司对吧！他们总裁长这么帅的吗，我还以为这种都是秃头油男。”

    护士B：“刚才那个是他老婆啊，他老婆也长得好好看！我看得都颜值焦虑了…”

    护士A：“我也不知道X SOUTH的萧总居然已经结婚了，啧啧，看来万千少女的梦要碎了。之前还有好多人说，想把他做成乙游男主呢。”

    ……

    ……

    林瑾昨晚也没休息好，进了家门之后，给萧以南发了条消息留言：【生活用品我给你收拾好了，都在沙发上那个包里。】

    随后，她去房间洗澡换衣服，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因为周末两天都没有加班，她工作堆得有点多。周三就要去苏城开庭，加上下午本就约了个当事人，她一直在所里忙到了天黑。

    虽然准备跳槽，但她至少得把手上剩的几个案件处理完。

    林瑾更想去一个专做知产案件的团队，在她的兴趣之内，也跟硕士阶段的专业对口。

    如果能赢得一个有影响力的知产案件胜诉，对她这次的跳槽、往后的职业发展都会很有帮助。

    即将开庭的案件也是知产领域的，是动漫影响侵权的案子。苏城一个工厂大量生产了“兔兔精”玩偶盈利。“兔兔精”是一部国产的动画片，那家工厂并没有获得授权，侵犯了动画公司的对动漫形象的著作权。

    虽然胜诉可能性极大，但案件标的很小，影响力也十分有限。

    《失控之境》的案子影响力大，标的也高，只是开庭时间在一个月之后。

    正在加班，想到《失控之境》，林瑾突然想起了还在住院的假老公。

    她昨天说了下班要去医院看他，可手上的工作还差很多。

    林瑾看着电脑上一个个待修改的文档，给萧以南发了条消息：【我还没加完班，先不过去了。】

    【你好好养病。】

    病房里。

    萧以南睡了10多个小时，早上醒来时，没看见林瑾。

    吴助理带着花和果篮，在床边坐着。

    “萧总您醒了？”

    萧以南嗓音沙哑：“林瑾呢？”

    吴助理反应了一瞬，答道：“太太说她还要上班，让我过来照顾您。”

    “萧总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病床周围气压很低，萧以南一言不发。

    吴助理：“…您要喝水吗？”

    “嗯。”

    等吴助理接了水过来，本想把自家老板扶起来给他喂，结果刚伸出一只手，就被萧以南推开。

    他语气极其冷淡：“没那么夸张，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拿过来我自己喝。”

    说着，萧以南强撑着不适，坐起身。

    被嫌弃的吴助理递了水杯之后，讪讪站在一边。

    萧以南拿起手机，看到林瑾的头像前有小红点，心下微动。

    点开看了之后，吩咐吴助理行李包打开，一样样拿出来。

    林瑾收拾东西的水平实在不高，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揉成一团。

    萧以南看得眉头微蹙，让吴助理给他重新整理。

    他靠在床头盯着，看到包里那几条内裤时，双眼微眯。

    有医生护士进来查房，萧以南忍着难受，等一波人出去，他简单收拾自己，给吴助理交代工作。

    “海外事业部的会议让他们看视频同步，给我用音频接入。”

    “告诉孟总，身体原因，过段时间联系他。”

    “法务的文件你进我的系统，把协议投到电视上。”

    “西游乱斗的数据和报表也帮我投屏，我看一遍，通知第五事业部总裁，这周的会议我也参加。”

    ……

    吴助理简直佩服萧总，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就意志坚强的开始工作，而且一整天，所有事项处理的有条不紊。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很合适但不敢说出口的形容词：身残志坚。

    不愧是游戏行业的领军人物。

    只是，这一天，萧总看时间特别频繁，不知是在等什么。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萧以南看见林瑾发来的两条信息，气得把手机直接扔一边。

    他抬手揉着眉心，表情非常难看。

    吴助理很有眼色道：“萧总…您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帮您叫医生。”

    萧以南冷哼一声，想生气，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生气的立场。

    他感觉胸口更闷了。

    林瑾放下手机，就继续加班，一直到了深夜才回去。

    她点开萧以南的聊天框，发现对面还是没回复消息。

    林瑾又发了一条：【你收到消息了吗？回复我下哦。】

    对面还是没回。

    地下车库里，林瑾突然担心，会不会术后恢复出什么问题了？

    她拿着手机，开始查阑尾炎手术风险。

    ［切口感染、术后肠粘连、肠梗堵、阑尾残株炎……］

    林瑾赶忙给吴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起来，声音压得很轻：“萧太太。”

    林瑾问：“萧总今天还好吗？”

    她看向车里的显示，这会儿已经快零点。

    吴助理轻声应道：“挺好的太太，医生检查之后说没有问题。萧总现在已经睡了，您不用过来陪护了，我今晚都在这，您放心。”

    林瑾：“那就好，辛苦你了，那我就不……”

    话还没说完。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冷倦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飘出来。

    “我没睡。”

    “……”

    作者有话说：

    萧以南：这什么助理，炒了算了。我是自己不会心疼老婆吗？想听听声音都不给？

    吴助理：您自己也有手机……

    萧以南：…………………

    明天还是早八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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