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节

    什么这偌大的庄园里就只有你一个小孩子在？”言栩一边说着一边爬进了男孩的房间，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已经布满了灰尘，虽然房间装饰豪华但是很明显没有被人精心打扫过。

    男孩漫不经心将藏在床头柜下的糖果送给言栩几颗，然后说道：

    “家人？我母亲去世了，父亲…他可能巴不得我死了。”

    “啊？”言栩看着这庄园的规模，心里想这男孩家境应该不错，难道有钱人家真的有什么可怕的秘密，又或者男孩的身世有些复杂？

    男孩见言栩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什么，于是噗嗤一声笑了。

    这是言栩见到他以来他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在男孩的讲述中言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其实整件事都很简单，没有什么家族秘闻，有的只是一个极度不负责任的父亲。

    为了自己逍遥快活，只把跟亡妻所生的最小的孩子放在这个华丽的庄园里就离开了。

    一个小孩子自己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几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

    男孩被佣人们孤立起来，他的消息送不出去，他的父亲看样子也已经遗忘了这个瘦弱可怜的小儿子了。

    言栩最是侠义心肠，听完男孩的话，又见他小小一个那么可怜，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我还要在这里住很长时间，你不要去厨房吃那个比石头还硬的面包了，我每天都带东西给你吃，你孤单的时候我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真的嘛？哥哥？”男孩一听，本就如宝石一般的眼睛立刻绽放光彩。

    言栩看着这个强装成熟最后却依旧渴望陪伴的孩子，只觉得心都软成了一片。

    在那之后言栩就经常带着吃的去找男孩。

    一整个假期里他们都呆在一起。

    男孩也变得越来越依赖他，甚至有的时候晚上困得昏昏沉沉也要抓住言栩的发丝不想让他离开。

    言栩看着男孩日益红润的脸也非常有成就感。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不可能是永恒的。

    两个多月后，许鹤一家也应当返程了。

    知道消息后的那天晚上，言栩再次去找了男孩。

    只是他始终没能开口对男孩说他明天就要离开了。

    但男孩一向很敏锐，他看见言栩愁容满面，突然像是了悟了什么，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晶莹的绿眼睛里流出。

    “哥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呀？”他突然抱住言栩的脖子无助说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啊。”

    有那么一瞬，言栩真的很想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舍不下这个孩子。

    可是他最终还是要走，他也不能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那男孩久久没有听到言栩的回答，最终只能满眼绝望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小声说：

    “我知道了哥哥，你也要离开我了，你们都会离开我的，就跟妈妈和大哥、二哥他们一样…没关系，哥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你不用担心我，但我会…一直想着你的。”

    言栩听他故作坚强的话，只觉得心难受得厉害。

    他想为男孩做点什么，哪怕他的力量那么微薄。

    于是他说：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家人？你有两个哥哥对不对？你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回到夏国我会设法联系上他们，至少让他们知道你的遭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能联系到他们，到时候你就不会在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了，起码，起码不用连个像样的房间和食物都没有。”

    言栩越说越愧疚，男孩听后却只是写了一张纸条交到了言栩手上，然后猛地保住了言栩，蹭着他的脖颈说：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无论你能不能找到我大哥和二哥，都没关系，我可以守着我们快乐的记忆生活好久好久，其实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也许哪天我不想忍受这样被遗弃的生活了，我就会自行离开的，只是，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因为你是我潦草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束光。

    我想永远记得你。

    言栩听到他话里的消沉，蓦然一惊，这孩子居然已经有了死意。

    这样不负责人的父亲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不再留恋人世，那一刻言栩突然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产生了深刻恨意。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这样一个离别的晚上不能再把这样负面的情绪传递出来。

    于是他佯装镇定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抱歉，但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为什么？那我怎么去找你…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虽然我知道，不会有机会了，因为我都不确定我自己还能这么无望的活到那一天。

    “别去找我了，阿铮，你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是哥哥，我希望我的人生里能有个你啊。”男孩眼泪涟涟说道。

    言栩却突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只要你能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人生的下一个路口我们总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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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夏国言栩按照男孩所说的话往他哥哥的手机上打电话, 只是很显然，电话并没有打通。

    除了联系方式之外，男孩在那张纸上还写下了“H.S.霍廷”几个字。

    那时候的言栩年纪尚轻根本不知道H.S.公司的背景有多深, 也不知道霍廷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凭着一腔孤勇从网上查到了霍廷年纪轻轻已经升至集团副总，这给了言栩很大的信心。

    他觉得凭借霍廷的能力一定能够改变男孩现在的生存境况。

    至少让他知道，他的弟弟现在正在大洋彼岸被人虐待。

    可是这样高位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轻易联系到, 之前的电话号码也已经成了空号, 言栩没办法只能每天给他们公司的公共信箱留言。

    他整整坚持了三个月。

    每天从不间断。

    上完课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回家看邮箱里有没有H.S.的回复。

    他知道这样的大公司的公共邮箱很久才会清理一次，里面信息太多，拉投资、托关系的邮件更是数不胜数，恐怕清理者不会有耐心一个一个翻看, 大部分邮件一定是都被批量删除了。

    但他还是不放弃。

    偶尔言栩也会怀疑也许自己所做的只是无用功而已。

    但每当傍晚他抬起头来看见月亮时, 他都会想, 不知道男孩现在还好不好。

    想到这儿，他就更加确信，自己一定要帮他！

    不过言栩一向跟许清珏走得近, 许清珏每次都要先接言栩放学然后一起回家,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言栩的这种“异常”举动自然也引起了他的警惕。

    “小栩, 你每天放了学就急急忙忙跑回家打开邮箱是干什么呀？”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背着我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可是言栩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吞吞吐吐把话题给岔开了。

    言栩有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许清珏觉得很不爽。

    日子一天天过去, 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可言栩依旧不放弃, 终于在六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他下了完晚自习累得筋疲力尽后习惯性打开手机时, 却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您好, 请问您是言栩言先生吗？我是H.S.霍廷, 请问是您整整给公司邮箱发了将近二百封邮件吗？”

    当言栩听到霍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激动得都快要落泪了。

    为了最大可能性避免自己的邮件被当成垃圾邮件清理掉，言栩每次都会变换一下行文格式，只不过邮件的内容依旧是同一个主题，即向霍廷说明他的弟弟现在过得非常不好，自己偶然结识了他并得知他被佣人虐待希望霍廷能够尽快去解救他。

    言栩生怕霍廷挂断电话连忙迅速将大体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霍廷听罢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一丝按捺不住的怒气。

    “您是说，阿铮他被人虐待…他居然一直都在骗我，就为了让我为他卖命…”

    最后半句话显然不是对言栩说得，至于一直在骗霍廷的人究竟是谁言栩并不想知道，但是他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让霍廷一定要尽快去救男孩，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男孩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霍廷真诚地感谢了言栩，并告诉他这是他的私人号码，以后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言栩赶紧对霍廷说叫他一定要在找到男孩之后把他的近况告诉自己，这样他才能安心。

    霍廷自然没有异议。

    挂断电话后，言栩开心地长舒了一口气一回头却看到了前来接他的许清珏。

    “清珏，今天下雨了你还来接我啊，其实我自己坐车回家完全可以的。”言栩看着天上落下的淅淅沥沥小雨又看了眼许清珏手中一明一灭的香烟，只感觉心头一跳。

    许清珏的神色隐匿在雨中，他不知站在言栩背后多久了。

    言栩看他这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见他打开车门只能坐了进去。

    一路上，许清珏格外沉默，言栩觉得他很反常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搭起话来。

    “你今天开车去上的学啊…”

    许清珏今年刚满十八，已经拿到驾照，平时上学他也不太喜欢开车，今天也许是因为下雨所以他才开车来接的言栩。

    言栩本意不过是缓解一下车内尴尬的气氛，但是许清珏并没有接下言栩的尬聊，只是说道：

    “刚刚你在跟谁打电话？”

    “哈哈哈哈哈，没谁啦，一个同学而…”

    “同学？”许清珏也不看言栩只冷笑了一声。“是你每天都给他发邮件的那个‘同学’吗？”许清珏没等言栩说完就拆穿了他的话。

    “你怎么会知道？”言栩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极快地反应了过来，“你偷看我的邮箱！”

    言栩只感到愤怒一阵愤怒。

    许清珏却好像比他更加愤怒些。

    “我这是在救你！你究竟知不知道！”

    许清珏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直接扭过脸来对言栩语气不耐地大声斥责道：

    “小栩，你知道H.S.的霍廷究竟是什么身份吗？他是霍家掌权人霍琰的儿子，你究竟是有几个胆子？怎么敢去插手霍家的家务事！嗯？”

    许清珏把车速飙得飞快，似乎想要用这样的风驰电掣来舒缓自己的不满。

    言栩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突如其来的提速弄得有些超负荷了，于是他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说：

    “清珏，你别激动，看前面，好好开车。”

    “我没有打算插手任何人家的家务事，但我也不能弃朋友于不顾，不管怎么样谁也不能把一个可怜的孩童扔在一个华丽的监牢里面任凭其自生自灭，作为一个有底线的人我看到了、承诺了就不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许清珏听见言栩的解释只觉得更生气。

    朋友？

    那个霍家的小崽子算是什么朋友？

    言栩的朋友只能有他一个。

    怎么才出了趟国就认识了这么一个煞星似的小崽子？

    还对他这么上心，好像他多么重要似的？

    此时正好要过一个路口，许清珏正在气头上，似乎一定要让言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他正欲继续教训言栩的时候迎面却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

    雨天路滑，对面一辆逆行货车迎面朝他们冲来。

    眼看离货车已经不足三四米的距离了，言栩大喊道：

    “许清珏！快点打方向！”

    许清珏这才如梦初醒猛打方向，最终车没有跟大货车迎面撞上，但是纵然如此却依旧猛烈地撞到了旁边的绿化带上。

    安全气囊一下弹出，言栩只感觉一阵猛烈震荡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许清珏却因伤势较轻努力从车里爬了出来。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他颤抖着拨通了120的电话…

    只是很快他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再次反了回去从昏迷的言栩身上掏出了他的手机默默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言栩在医院再次醒来时许鹤夫妇都很焦急地等待在他身边，可是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颤颤巍巍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的手机…”

    只可惜他的声音太孱弱了，蒋韵雪听后只是很怜惜地立刻坐到言栩床边落着泪摸着言栩擦伤的脸说道：

    “小栩，还好你醒了，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些头晕…你还认不认得我？”

    言栩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可能不认识师母呢？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但大脑却时刻提醒他，他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说话间左手打着石膏的许清珏也走了进来，看见言栩后他的表情十分热切。

    许鹤趁机教训侄子以后开车要小心，不能再这么不谨慎了。

    许清珏一边连连称是一边仔细观察言栩，并试探着问：

    “小栩，你有没有好点？”

    言栩表示自己已经好多了，蒋韵雪总算放了心，不禁温柔地对言栩说道：

    “幸好是这样，刚刚医生说你可能…我们都要吓死了。”

    “可能什么？”言栩不解，这时候蒋韵雪却岔开了话题不肯再说。

    许清珏看着病床上的言栩，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医生说的果然不假，这次车祸伤到了言栩的头部可能会造成他部分失忆的情况，而最容易丢失的恰恰是车祸之前以及与之相关的那部分记忆。

    言栩醒来之前，几人就已经商量好为了避免他情绪波动更影响恢复，只要他醒来以后没有丧失特别重要的记忆，那大家就暂时当做无事发生。

    反正医生也说，那些失去的记忆可能会在往后的生活当中逐渐复苏。

    不过许清珏想的却是最好言栩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毕竟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把言栩的手机销毁了，并且之前言栩用的那个邮箱也在他昏迷则段时间里被许清珏提前注销了。

    只要他足够注意保护言栩不接触霍家，之前那些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言栩会继续属于他，永远永远只属于他…他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得意。

    所有，当言栩问他车祸之前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等的时候，许清珏立刻矢口否认，言栩私下里又查了自己的社交软件和电子产品，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就只能带着这个谜团默默驶向了未来。

    但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因为许清珏而丧失的记忆，最终又因他的缘故再次浮现，这一次，言栩确定自己不会再忘记了。

    因为奇妙的命运早已将他和那个男孩牢牢地连接在了一起，永远也不能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