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节
金金洒洒的光点如星雨般涌落地面。
宁嫣瘫软地大喘了两口气, 又偷偷瞄萧南烛一眼, 难为情地埋下小脸。
萧南烛单手捧起她的脸颊, 指腹摩挲着她脸颊上潮红的霞色,哑声道:“嫣儿,你是如何知晓的?”
宁嫣脸上霞色愈浓,小声道:“就上辈子那次雪夜里,你重伤晕过去以后,我把你安置到屋子里。夜太深了,我寻不到大夫,又担心你死了我会惹上官司……我就解开你的衣衫,悄悄为你包扎了伤口……”
萧南烛怔忪片刻,他记得当时次日天明,宁嫣告诉他是大夫为他包扎,原来是她亲自动的手。
“我一直记得你心口有一道箭伤,今夜检查你身上伤口时,不小心看到了。”
宁嫣说罢,又偷偷觑了萧南烛两眼,心中隐隐有些自责。
当初在小宅院儿里,萧南烛为了与她亲近,不惜掩埋身份、甚至连「自幼无亲无友」的话都说了出来。
可她将萧南烛视作没见过世面的江湖散客,脸上红疹消褪后,领萧南烛逛了一夜京城上元节的花灯会,将此视作偿情。
那天晚上,她与萧南烛在星台上赏了会儿月色,她趁萧南烛不注意转身溜回府、做回自己的宁家三小姐,再也没有现身过。
从始至终,她连个真名都不愿透露。
宁嫣心中不是滋味,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臊,双手再度环上萧南烛的窄腰,指尖勾住萧南烛腰际的几根银链子,坚定道:“殿下,嫣儿再不会离开你了。”
她无意识地嘟着唇,声音闷闷的。
两瓣檀唇因方才的百般揉碾呈出红艳艳的色泽,又润如珠露一般,娇嫩可口。
萧南烛盯着她的脸庞,缓缓俯下身去,漆黑的凤眸中隐现醉色。
宁嫣有所察觉,脸上两团红霞越烧越烫。
她回想方才久久不能呼吸的交缠之感,连忙伸手推开萧南烛,颇有些无措地眨眨眼,迈着矜持的小碎步坐到食案边儿。
萧南烛怀中一空,侧首见宁嫣反复摆弄襟袖的局促样儿,明白宁嫣心中羞赧,自己耳尖也不由窜起一片靡红之色。
他跟着坐到宁嫣身边去,宁嫣侧目瞟他一眼,借檐角灯光瞧见他耳尖糜丽的绯红,心中又是一阵噗通乱跳。
宁嫣揪着袖角,暗道方才是她先凑上去的,萧南烛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端庄了?
两人沉默片刻,极目所望,上方是寂寂月色,下方是融融灯彩,却都掩盖不了星台内潮水般的旖旎气息。
宁嫣受不得这种半遮半掩的暧昧感,抿了口香茶,主动寻话头道:“对了殿下,你上辈子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萧南烛顺势接过宁嫣的话茬,为宁嫣续茶道:“萧济楚动的手,都过去了。”
宁嫣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暗猜此事没那么简单,一时当真来了兴头,正声道:“殿下,你与我说说上辈子的事可好?”
“我不懂朝政,却也觉得圣上对太子是极满意的。上辈子我及笄后的两年,太子身边又有你帮衬,地位应当更加稳固才对,为何圣上突然将他赐死?还将监国的大权交给萧济楚那个疯子?”
宁嫣说着,脑海中忆起萧济楚监国后的疯魔行径,一阵胆寒。
那个疯子在朝堂内外拼命排杀异己,弄得满京城血雨腥风。午门下日日有数百来人被斩首,夜间阴风哀嚎,俨如厉鬼索命。
他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豫国公在他麾下办了十来年的差事,就因为曾经与晋国公舒家亲近过,竟被阖府抄家下狱。
萧南烛揽住宁嫣的胳膊,轻轻将宁嫣带入怀中,安抚道:“别深想了嫣儿,都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不会再发生。”
宁嫣窝进他怀里,脑袋靠在他胸襟处蹭了蹭,软声道:“那殿下可否告诉嫣儿,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
萧南烛知她聪慧,便如实相告道:“是一种控制人心神的蛊虫,叫谜蛹。”
宁嫣奇道:“蛊虫?”
萧南烛嗅着她的发香,淡淡颔首:“古楼兰传下来的毒物,当今天下,即便是西域列国,也极为罕见。”
“当时圣上调我带兵去南境驻守边关,以防止南梁来犯;我走后,他又遣太子、宁文斐等人前往幽州清查盐务案子。”
“事发突然,圣上行止又无异状,我与太子虽心生怪异,但都没往毒蛊这方面想。”
“直到半个多月过去,太子妃和其出生没多久的幼子死在京城。宁文斐察觉中计,一纸血书递到南境边关。但我赶回来那日,太子已经在幽州城被迫赐死。”
“当时幽州知府内一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你三叔宁文斐也葬身其中。”
宁嫣内心紧紧揪起来,宁文斐惨死的事情她是知晓的。那会儿宁老夫人放下手中佛经,冷冷嗤笑了声,偌大的宁府内没人在意此事。
哪知没两日,萧济楚愈发疯魔,拔除了太子一党还不嫌够,竟将矛头对准自己看不顺眼的下属。
很快地,豫国公府被抄家,她设法逃出府邸,却被萧清宴送进钧台暗狱。
因没想过有人会来救她,而选择了自裁。
宁嫣思绪辗转,想到这辈子重生时,她在梦中见过萧南烛前世是因中毒殒命,急道:“殿下,那后来发生什么了?”
“你去暗狱带走我的尸身以后,被夺爵罢职,又去皇宫杀了萧清宴那个混蛋……你是不是因为这些事,被萧济楚抓到把柄,才被萧济楚害死的?”
萧南烛垂眸,知宁嫣在自责,轻声解释道:“不是,与你无关。”
“那谜蛹又名子母蛊,萧济楚对圣上下子蛊,以此控制圣上,我是为了寻母蛊替圣上解蛊,才不慎中招,不关你的事。”
宁嫣听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旁人之事,心中不禁替他难过:“那殿下,你如今有应对的法子了吗?那毒蛊是从何而来?”
萧南烛眸光轻闪,没说萧清宴是幕后主使,甚至本能地不想在宁嫣面前提及这个名字,便安抚道:“无碍,我会料理此事。”
宁嫣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抿唇点了点头,红艳艳的檀唇噙着三分含笑的弧度。
萧南烛搂紧她,心神一荡,盯着她的脸颊不自觉的俯首压下来。
宁嫣望着他鸦羽般轻轻掀动的睫羽,也不再推开他,正梗着脖子迎上去,便听楼下一阵叫喊声被夜风吹上星台,隔着十多丈的高阁仍是喧闹不已。
两人动作顿住,不尴不尬的对视着。
因挨得极近,萧南烛清楚看见宁嫣白润的小脸一点点腾起红霞,羞臊不已。
他不忍地想松开宁嫣的腰肢,又不甘心就此作罢,索性继续向下俯首,任由外界天轰地乱。
谁料下一瞬,不远处的楼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南烛眸光一寒,拥着宁嫣直起身来。
宁嫣还没缓过神,摘星阁的锦衣阁主已经提着衣摆跑进星台:“殿下,不好了……”
这阁主已是年过三十的男子,见两人面色有异,哪能不明白自己来错了时候?
于是话音一顿,暗叫倒霉,早知道他就装死不上来了!
萧南烛留意着宁嫣满脸羞怯,离席将她挡到身后,不耐道:“下头怎么了?”
阁主连连拱手,小心道:“回殿下,灯轮处不知怎么突然失了火。”
萧南烛蹙眉,牵着宁嫣的手走到栏杆处观望。浩大的灯轮摇摇欲坠,底部如火海一般,游赏的百姓们四处流窜,情势格外危急。
宁嫣不由皱眉,捏住萧南烛的衣角道:“怎会如此?火势这么大,恐怕很难灭下去。万一灯轮倾塌,附近的游船和百姓会遭殃的。”
萧南烛拍拍她的肩膀,目色冷沉地扫向阁主:“我记得昨日提醒过你,灯轮附近小心防火,你们沈家就这么办事?”
阁主背脊窜起一阵凉汗,紧张道:“殿下莫怪,属下派人查了,似乎是有贼子故意纵火。”
“至于火灾,暂时没有百姓受伤,属下也安排了楼里值守的侍卫疏散人群。只是担心冲撞了宁姑娘,殿下可要带着宁姑娘换地方再叙?”
宁嫣脸色又是一红,见萧南烛盯着阁楼下的火光,便清了清嗓音道:“殿下,月色西沉,嫣儿想回府歇息了。”
萧南烛敛神,温声道:“怎么?是不是困了,我送你回去。”
宁嫣摇首道:“嫣儿明白殿下担心下面的火势,此地离望火楼有些距离,殿下去救人罢,让阁主派人送嫣儿回去就好。”
萧南烛微微勾唇,抬手正了正宁嫣发髻间的凤翎金步摇,复又朝阁主瞥一眼,示意阁主好生照料宁嫣。
那阁主正呆呆望着二人,惊叹这宁家姑娘竟能这般轻易让殿下露出笑脸,猛不丁被萧南烛扫了一眼,赶忙俯身应下。
宁嫣见阁主垂首后退,便趁机昂起脸,朝萧南烛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见萧南烛身形顿住,她窘促地睁大眸子,小声结巴道:“我……我是想告诉你,咱们、咱们不急,来日方长,我在……嫣儿在百香居等殿下。”
来日方长——
萧南烛望着她娇小的身影,檐角灯彩俯照在她精致的脸庞上,映得她眼底明光灿灿,浩如上空星海一般。
他忍不住失笑道:“好,来日方长。”
63|第 63 章
上巳节转眼过去数日, 一切如常。
玉带湖灯轮下的纵火之人却久久查不出来,所幸四殿下亲自调兵救火,并无百姓受伤, 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反倒是当夜四殿下遭遇刺客一案,满朝文武皆知是二皇子萧济楚暗中下毒手,却无一人敢置喙。
只因燕明帝近来好似着了魔一般, 于刺杀之事上拼命袒护萧济楚, 就连太子跪地请旨详查幕后主使,都被燕明帝严厉斥责了一番。
宁嫣在国公府内听闻此事,想到萧南烛之前提过的「谜蛹」,不禁心生不详。
圣上莫不是被萧济楚用毒蛊控制了?
宁嫣这般担忧着, 恰巧萧南烛来百香居看望她。
她悄悄将自己的顾虑说与萧南烛听, 萧南烛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潦草的态度惹得她颇为不满。
待萧南烛离开后,宁嫣闷闷地坐到菱花镜前梳理妆发。
她望着自己檀唇上殷红的吻痕,不由回想方才被萧南烛紧紧锢在怀中的感觉。
萧南烛身上的檀香味儿幽幽淡淡, 呼吸却总是清清冷冷的, 如春江薄雾般泼在她唇齿间。
宁嫣抬指摁了摁自己软嫩的唇线, 雪腮上渗出两团红晕,娇美如晚暮的霞霭一般。
她心中慢慢放松下来, 暗道萧南烛必定有他自己的谋算。只盼着事情早些过去, 她便可以早些嫁与萧南烛做他的信王妃了。
宁嫣美滋滋地数日子, 往后三个月内京城却不甚太平。
燕明帝龙体抱恙, 无缘无故封赏萧济楚为炎王,入朝辅政。
荣安侯府一脉的势力顿时大增, 太子与沈氏一族被不断打压, 就连镇北将军信王殿下, 也被圣上贬去江南办差。
朝堂臣子们摸不清圣上的用意,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中立的纯臣为图自保,纷纷倒戈向萧济楚。
然而没多久,七月季夏来临,在南境边关风光了几十年的荣安侯府,一朝被英王府收缴了兵权。
随后信王殿下领兵突至,亲手斩杀了欲夺虎符逃生的荣安侯、及其亲信。至此,南境边关大权彻底回归圣上手中。
没几日,信王殿下执虎符折返京城。
燕明帝龙体立刻痊愈,朝臣们这才明白,竟是圣上伙同信王殿下、太子殿下等人做了一场戏,诱使荣安侯府放松警惕,再趁机收权罢了。
阴沉数月的朝局再次翻了个天,萧济楚被燕明帝以谋逆之罪打入钧台暗狱。
同日,荣安妃万念俱灰,于深宫刺杀元贵妃不成,被燕明帝赐死。
萧济楚一党再无翻身之力,曾与之交好的官员、勋爵们吓破了胆,生怕被圣上追责,哪一日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豫国公担忧最甚,每日上朝下朝战战兢兢,在府中亦是叹气连天。
宁嫣在一旁看得无聊,暗道这位国公爷上辈子攀附权势,宁家的下场可比如今惨烈多了。
但她另有差事,便没搭理豫国公。
前不久,萧济楚一党被判罪之后,燕明帝为太子钦定了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做太子妃。
柔桑身为小皇妹,自然要为太子、太子妃备上一份贺礼。
于是柔桑亲自取耀光绫作了幅画儿,又将画作送到她手里,央着她以针线织绣一番。届时在太子、太子妃大喜之日送过去,可聊表心意。
宁嫣接下这份差事儿,在百香居中描鸾刺凤,忙活了好些时日,心中比柔桑还期待太子大喜之日早些到来。
这几个月,萧南烛忙着清缴萧济楚一党势力,已经很久没与她碰面了……
宁嫣想,太子大婚这般要紧的日子,萧南烛必定也会出席的!
七月末,荷花灼灼之季,迎来太子大婚之喜。
婚事由礼部监办,一道道隆重的婚仪在东宫内举行。
两位新人从大清早忙到天色入暮时分,才乘坐花辇,由上百名銮仪卫亲自护送,赶至皇宫外的太子府邸。
宁嫣领着侍婢踏足太子府邸时,府中已是喜乐如潮、宾客如云。她望着漫天夕阳下流光溢彩的织金红绸,不禁赞叹出声。
阿念也倍感新奇,轻声道:“天家婚事排场就是好看,可惜规矩也多,往后姑娘和四殿下成婚,怕是也不得轻松。”
宁嫣还未接话,烟岚漠然地肯定道:“才不会。”
云岫跟着点头道:“依咱们殿下的性情,届时只要姑娘嫌累,那必定是连脚趾都不用沾地,直接坐着拜堂就好!”
烟岚补充道:“躺着也可。”
“姑奶奶们,能不能小点声!”
宁嫣双颊泛红,回身瞪了三名侍女一眼,就见柔桑被宫婢们簇拥着跑过来,眉眼弯弯道:“嫣儿!”
宁嫣抿笑迎上去,将阿念抱着的锦盒递与柔桑:“日子赶得紧,我绣得略微仓促了些。不过有你的画作打底,用来做贺礼,应当还是拿得出手的。”
“哪里!嫣儿的绣工才是天下一绝。”柔桑反夸两句,见四处来往之人众多,连忙牵着宁嫣的手去偏厅歇息。
偌大的偏厅内,此刻珠围翠绕、衣香鬓影。一众妙龄的世族小姐、郡主县主,三三五五地聚在一块儿谈笑。
宁嫣草草扫一眼,便见宁姝与宁婧各自与闺友凑在一起,众人话语间隐隐有「信王」两个字眼。
没待宁嫣细听,几名相熟的锦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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