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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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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五, 大雪骤停,整个上京都是银装素裹,银蛇龙游。

    红袖阁在经过一夜的如滚沸水泡般的热闹繁华后, 继续重归宁静,祁二郎沉得快滴出阴水的脸在红纱后出现,他双手抱起枕头, 狠命地往地上砸去:“都给老子滚。”

    那地上跪着一群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女子, 一听这话,都像得了赦令,蜂拥出了这间厢房。

    方才明明是祁二郎让她们滚, 此刻当真见她们滚了, 又像是被戳中了心肝脾肺,心头的火烧了起来。

    “贱女人, 都给老子滚!滚!”

    随着他的打摔责骂, 祁家二郎突然不举的消息在红袖阁疯狂传开, 等到了晚上升起灯烛时,在上京都不算是秘密了。

    李氏急得抹眼泪, 可是她不敢劝, 也不敢斥责儿子去多了花柳巷子才害了这脏病, 盖因祁二郎在屋里已经与发疯无异, 每个给他问诊的大夫都要被他举着刀威胁。

    “能治好我的病吗?治不好的话,杀了你,反正你出去,也只会多嘴多舌!”

    候在廊檐下等待问诊的大夫听到这隔着门窗, 还无法杜绝毒狠的话, 脸都快皱成了菊花。

    可是国公府不比寿山伯府, 庶长子祁纵正如日中天,大夫们又怎敢得罪国公府,只能缩着脖子等着。

    这一番问诊已经持续到了四更天,大夫们的回答如出一辙。

    没救了,真不行就嘎干净算了,少些闲言碎语,进宫做太监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李氏一听,两眼一白,身子软了过去。

    祁二郎的身子有些问题是国公爷能预料的,因为他喜好女色,日日在花柳巷子厮混,但正值青壮的年纪,竟然直到现在连条人命都没闹出来,国公爷早怀疑他了。

    但这事,他不能明说,男子对此类事情大多敏感,他装着提醒祁二郎便在外面弄出什么不检点的长子来,祁二郎还笑他多心:“我能让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生下我们国公府未来的小世子

    吗?”

    国公爷便自我安慰,大约是祁二郎机敏,懂得监督女子喝避孕药。

    但此刻,他是再也骗不住自己了,这种病是渐渐从里面往外烂的,祁二郎不是机敏,而是他身子早就不能生了。

    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身子就坏了,这个嫡子还有什么用?

    国公爷生气的同时,偏又荒诞地感受到了一些松快,他想起前几年母子两人同仇敌忾的场景,想起这些年他受他们胁迫,不得不做出忍让,甚至只能让祁纵流落陇西的苦楚,国公爷心里升起了隐秘的快乐。

    报应不爽这话,可真是不错。

    国公爷心里舒坦了不少,竟然就这般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了,也没想到去看一眼祁二郎。

    第二日,国公爷便起了个大早,去拜会诸位宗亲,意图废二郎而立祁纵为世子。

    宗亲面面相觑。

    祁纵占个长字,二郎却是嫡子,若二郎死了,立祁纵也是情有可原的,问题是,还没到这地步。

    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李氏气势汹汹地赶来,昔日名门贵妇,竟然也与市井泼妇般,啐到了祁纵脸上,手指着国公爷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把二郎赶出去了。”

    她身后是迟到一步的祁二郎,没说话,只把母亲充作马前卒,自己在身后冷眼瞪着国公爷,那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

    国公爷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二郎抱着李氏,怒瞪着他,说要和李氏走,而把他这个父亲抛下的场景。

    他抬手,不留情面地把李氏推开,道:“我要改立祁纵。”

    “此事还不到改立的地步,”李氏紧咬着不放,“二郎可以从宗亲里挑一个孩子过继的。”

    国公爷冷笑:“祁纵可以为我国公府延续香火,我又何苦要听别人的孩子叫我祖父,做这个冤大头?”

    李氏不依:“让一个贱婢身下的孩子承了爵,你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宗亲们纷纷变了脸色:“慎言!祁纵如今是太子詹事,你拿这等话羞辱他,可把陛下放在眼里?”

    尽管李氏心中就是这般想,也巴不得天天跑到祁纵面前这般羞辱他,可是一句陛下压死人,李氏没有法子,只能咽了回去,瞪着国公爷。

    国公府这次另立世子的斗争旷日持久地坚持到了正月结束,上京人也跟着在后面捡了一箩筐的笑话。

    但这与沈不言、祁纵都没有关系,他们像是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踏雪景赏红梅,观山寺听林风,日子怡然自得,倒让几个安心看好消息的妇人见了都有些讪讪,要出言嘲讽,在对上沈不言的笑眼后,也都开不了口。

    这已经不是今日的第几波了,沈不言的好心情却丝毫不受打搅,折下红梅,插进抱在留音怀里的美人耸肩瓶里,将积在树干上的雪子捻起,细致地洒在了水灵红艳的花瓣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迟疑地叫唤:“小沈氏?”

    沈不言并不熟悉这声音,但能这般叫她的也没有几日,她转过身,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女子娇

    艳的脸庞,想起了她是谁:“徐烟月。”

    沈不言的手放了下来,垂落的长袖拢住了她的手。

    徐烟月梳着妇人的发型,露出了些许尴尬,沈不言与她并无话可说,见状便也轻轻颔首,打算避她而过,徐烟月却慌了起来,急急忙忙叫住了沈不言。

    好似一旦沈不言走了,她的希望也就散了。

    徐烟月脸带难为情:“我有话想与你说。”

    沈不言的目光从她施着厚重粉黛的脸,慢慢移向遮住她脖颈的高领,最后当她的目光即将看向徐烟月的双手时,徐烟月的手却迅速藏进了袖子。

    沈不言的目光便如蜻蜓点水般地挪开了:“请徐姑娘移步斋房。”

    她大约能猜到徐烟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些日子她和祁纵为了躲清静,一直住在这山寺里,

    三人的恩怨摆在眼前,徐烟月若无事,绝不会不长眼色地出现。

    徐烟月来,许是被逼狠了。

    沈不言不喜欢徐烟月,但想到国公府,还是得见见她。

    斋房内炭火烧得旺,即使主人不在,也尽职地维护住房间的温暖。沈不言指点留音摆好美人耸肩瓶时,有丫鬟送上热茶,徐烟月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下裙摆。

    沈不言等所有丫鬟都退下了,慢慢开口道:“论理我不该见你,见了你后,无论国公府上发生了什么,都将与我和祁纵逃不开关系了。”

    徐烟月听到这话,却微微出神,道:“你现在已经可以直呼他的名姓了,便是寻常夫妻关系也没有你们好,我真是羡慕你,小沈氏,你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不言。”

    徐烟月愣了一下。

    “我有名有姓,你记得,下次别叫错了。”

    沈不言说得淡,但徐烟月却从她这淡然的语调中感受到了从前没有的,那种腰板挺直的感觉,好像本该属于她的脊骨终于长到了她的脊背,让她的面容在天光下也变得清晰深刻无比。

    徐烟月抿了抿唇,她直到沈不言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变化,也都是因为祁纵,祁纵愿意将她当作个人,而不是一只狗。

    不像她……

    徐烟月的手有些抖,道:“沈不言,你放心,我还盼着你替我脱离苦海,我不害你。”

    她将袖子撩起,露出青青紫紫的瘀伤还有痂皮,尽管沈不言早有猜测,但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仍旧倒吸了一口气。

    徐烟月哭道:“你大约也听说了吧,李氏为了保住儿子的位置,一口咬定那十几个大夫的诊断都是错的,二郎仍有生育能力,然后将我匆匆给了二郎,要我们同房……其实二郎到底还行不行,她是清楚的,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我假怀孕,好堵住国公爷的嘴罢了。”

    “可是二郎根本不行啊……他只能拿我出气撒野,因为我之前跟过将军,所以他骂我是破鞋,下手更是从不知道怜惜,若不是留我还有用,我真的觉得他会打死我的。”

    “沈不言,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徐烟月哭着就给沈不言跪下了,沈不言忙想将扶他起来,但沈不言不答应,她就不起,用全身的力量让自己的双腿黏在地上。

    就这般僵持了会儿,祁纵回来了。

    祁纵早起是下山给沈不言买午膳了,山寺忌荤腥,但一点油腥不沾也不好,因此祁纵给她去买了一食盒的吃食,让她偷偷地吃,结果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尽管他已经忘了徐烟月长什么模样,但光是瞧着她的举止,他也猜出了徐烟月的身份,因此唤来留音,把食盒交给了她,又吩咐她退下,方才关上了门,走了进来。

    沈不言之前不敢乱承诺徐烟月,完全是因为不知道祁纵是如何安排的,现在见他进来了,自然也退开了,但祁纵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站着。

    真是一对璧人。

    徐烟月眼神一黯,嫉妒与自怜交织在心头。

    但她知道此生她都没有机会享受到沈不言的幸福,因此只能垂下眼来,只求脱离苦海。

    祁纵道:“没人能帮你脱离苦海,除非你自己。”

    他并没有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说出这句显然只有知情者才说得出来的话,沈不言意识

    到或许祁纵早有利用徐烟月的打算了。

    他比李氏更加知道李氏会出什么样的蠢招,因此之前可以提前给沈不言喂药,这时可以先一步算计徐烟月。

    沈不言想到这儿,心情有些许低落,祁纵突然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沈不言忙露出了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无碍,祁纵捏了捏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徐烟月没注意到两人细微的举动,只是道:“妾身该如何自救脱离出苦海,还望将军指点一二。”

    祁纵吐出了冷酷的两个字:“下毒。”

    徐烟月惊慌失措地看着祁纵,仿佛他说出了一句多么要命的话一样,道:“妾身做不到杀人。”

    “做不到吗?当初你们合计起来,密谋算计阿言的时候,我可不见你身上有任何的惧怕。”

    随口吐出的话,却是每一个字都在为沈不言鸣不平,那种冷嘲热讽让心虚的徐烟月抬不起头来。

    祁纵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做不到就算。”

    他是真的会袖手旁观。

    徐烟月脑子里划过这句话,几乎不经过任何的思考,脱口而出:“妾身可以去试试,只要将军可以在事后为妾身脱罪。”

    祁纵并未应承下来,但杀了二郎的念头就是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便很能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剔出。

    “用当初李氏害阿言的药。”

    徐烟月离开了。

    祁纵迫不及待地让留音把食盒拿来,虽则食盒里面做了保温,但架不住现在天气严寒,食物冷得快,影响口感,因此他希望沈不言可以快些吃上。

    沈不言却没有心情,道:“祁纵,你真要杀了二郎?我还以为你会像对待沈镜史一样对待他。”

    “嗯。”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沈不言知道一切都不会变了,她起身道:“我得给你去去求几道平安符来,一定要开过光的。”

    祁纵笑着拉住了沈不言道:“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等着做新娘就好了。”

    “做新娘?”沈不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祁纵不了解,以为扶正也要经过拜堂仪式,“扶正最多办一桌酒席,唯一要紧的只是开宗祠,上族谱。”

    祁纵道:“难道你没有拜过堂,我也要没有?我不管,我可是要做新郎的。”

    沈不言道:“你又不是没有拜过堂,什么叫没有经过,这也要怪我?”

    她说这话时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但祁纵本就是心怀愧疚,因此每次沈不言提及从前,纵然并无指责之意,但他仍然感到万分的难过。

    “对不起。”他抱着沈不言,“从前是我混账,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但从此往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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