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肯签字

    镜头里的人，穿着一身黑，很高但穿着宽松看不出身材，而且一如顾南风描述的那般，那人整张脸都被各种饰品遮挡住了。

    林迎灼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里的人，脑海里不断跳跃出能和这个人身形装扮重叠的人。

    但既然是伪装，自然不会一成不变地让人看出来。

    尤其这个世界上还有唐美美这种惊世骇俗的伪装达人，什么特征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实在难以短时间内辨认出来。

    不过林迎灼心里还是筛选了几个人选。

    手机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林迎灼立刻接起：“速速？”

    “我就回了趟学校，你怎么就没在附属医院了？”

    林迎灼：“我外公中风正在抢救，我先过来查查怎么回事。”

    “给个定位。”

    二十分钟后，林速出现在了监控室门口。

    “怎么回事？”林速快步走了进来。

    林迎灼简单地挑出重点说了一遍，指了指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这个人捂得太严密，穿着长袖长裤，刻意掩盖了身材特点。你看看？”

    林速闻言，偏过头看向屏幕，在看到监控画面上那一抹熟悉的全身黑身影，彻底怔愣住了。

    她又瞄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是爆炸发生后的一个半小时。

    在那前不久，颜若涵和监控录像里那人穿着同一套装扮，并和她一起坐着傅墨裴的车离开了大学城，但之后颜若涵去了哪里她并不知道。

    林速双手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她立刻给傅墨裴发了个一条消息：【你那天晚上把我和同行的那个男生送去了哪里？】

    傅墨裴：【K洲第一医院啊。咦，速姐你认识他？】

    林速：【不认识，随口问问。】

    傅墨裴：【骗我！！！】

    林速：【暂时没空和你解释。谢了。】

    傅墨裴：【我他妈这回是沦为你们两姐妹妥妥的工具人了，又要待在医院照顾一个钢铁直男，还要被你敷衍问话！】

    林速：【下次给你介绍优质男生。】

    傅墨裴：【别下次了，就现在。】

    林速从好友列表里挑了个顶着绿色泡沫头像的人，把名片推给了傅墨裴，并附上：【他应该会喜欢你这一款。】

    傅墨裴：【怎么称呼这人。】

    林速：【他叫天帝。】

    傅墨裴：【啥玩意儿？？？】

    林速：【你认识，就是小K，你俩不是还挺有缘分的吗？】

    傅墨裴连发十几个表情包：【林小速，你不会推荐人就闭嘴好吧？这种傻逼老子看都不会看一眼。】

    林速没工夫和他扯皮，退出了微信。

    她知道这家伙肯定会加好友的，也算是暂时敷衍住了他。

    “你知道这是谁？”林迎灼一直在观察着林速的面部表情，当她放下手机时，连忙问道。

    林速现在心如乱麻，深呼吸几口，稳住心神涩声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颜若涵。”

    “怎么说？”

    林速颤声道：“我那晚在公交站台碰见他了，他没有用变声器和我说话，所以我确定是他。之后他坐傅墨裴的车来了K洲第一医院。”

    林迎灼眉头紧蹙，顿时陷入了沉思，有些不解地道：“虽然这些都指向了他，但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仅仅就坐傅墨裴的车去医院这一点，他完全有更多的完善的方案来解决。”

    “不知道……”林速心底不由得一阵失落，那种滋味仿佛是封存在心里数年的纯白月光重见天日时却发现已经面目全非的无力和失望感。

    就在这时，林迎灼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派去随时看着手术情况的人汇报手术很顺利，于此同时顾南风也告知她可以过来看看外公了。

    林迎灼：“我先去看看我外公，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速迟疑了半秒，旋即摇了摇头，说：“我要去找颜若涵对峙。”

    “好……”林迎灼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只能淡淡地点点头。

    顾诀虽说抢救了过来，但脸颊凹陷、面容发黄，眼珠子严重凸出，整个人憔悴不已，半边身子都瘫痪了，只有右手和右脚能小范围地缓慢挪动，他说不了完整的话，只能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爸……”顾南风看着昔日雄风凛凛的父亲变成如今孱弱病态的模样，心里难受至极。

    顾南北和顾东西也跟着面露痛苦，其他人纷纷效仿，看着都是清一色的心疼神色，但其中真真假假实在难以辨认。

    顾诀对于这一群惺惺作态的人无动于衷，浑浊的双眸黯淡无神，连发出一个音节的精力都懒得费。

    直到林迎灼走进了病房，顾诀双眸才一点点聚焦恢复光亮，他本想向以往那样开口叫唤她的名字，结果一开口却只有含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断语。

    “外公……”林迎灼越过众人走到病床边，紧紧握住顾决苍老干燥的手。

    “呃…迎……我…”顾决费了半天劲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对于曾经大半辈子叱咤风云的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都说病人最大的敌人更多时候是自己，顾决此时竟生出拒绝治疗，一了百了的可怕念头。

    林迎灼看出他眼里的轻生绝望，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些，她转过头对其他人说：“几位舅舅，哥哥姐姐，麻烦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够了。”

    “就你？你不是还要上学吗？”顾雨忍了几个小时了，每次想发话都会以女明星得注意形象的话劝诫自己冷静，但这会儿她是实在忍不了了。

    这林迎灼什么意思，她不过是个外孙女，凭什么摆出一副她才是照顾爷爷最佳人选的姿态。

    如今顾决重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去世，这一段时间是最关键的时刻，遗产分配成了顾家人最在意的问题。

    林迎灼这话一出，其他几人自然怀疑她是想趁着这个时机骗顾决的绝大部分遗产。

    要说不在乎遗产，那都是假的，就连顾南风都不愿意离开，以免被人坑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遗产。

    顾以诺也开口了：“迎灼，该回去学校的人是你。再说你一个小姑娘待在医院里干什么。”

    一向沉默的顾东西也笑着说：“有孝心是好事但也得结合实际不是？这里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完全可以放心地回学校上课了。”

    “迎灼表妹，我送你回学校吧。”顾以诺的妹妹顾心然看了一眼她父亲的眼色，往前走了几步，挽住林迎灼的手。

    “谢谢表姐，但我暂时不回去。”林迎灼轻轻甩开她，冷漠看着这群所谓的亲戚，平时从不见他们关心自己，这会儿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顾南北淡淡地睨了一眼顾心然，对方很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即使林迎灼想守在这里，也只能守一时，但外公说不了话，动弹不得，这群白眼狼估计会趁此想尽办法谋取利益，她绝不能这个时候离外公而去。

    林迎灼临时向辅导员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时羡那边让她不用担心，但她为了谨慎期间，除了傅墨裴，还请了四个直男护工看着。

    到了晚上，顾雨和顾心然都离开了医院，顾南风则是为顾诀忙前忙后，顾东西和顾南北两个人时不时瞄一眼手机，但都没有离开。

    “迎灼，你也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呢。”顾南风给她倒了杯温热水，笑着道。

    林迎灼偏头看着他，这个大舅算是所有长辈里最宅心仁厚的了，但也只是相对，是人都有贪念，即使是对他林迎灼也不想卸下防备。

    “我不回去。谢谢大舅关心。”

    顾南风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在这儿待着，你外公也好不了啊。”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林迎灼就收到了手下的消息，她来之前邀请的那位权威脑科专家已经到了。

    “不一定。”林迎灼弯了弯唇。

    按照先前为顾诀抢救的主刀医生的诊断结果，顾诀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稍有不慎会导致脑疝形成危及生命，需要进行去骨瓣减压手术，但顾诀年事已高，还伴随着大大小小的毛病，情况较为特殊，手术的成功率极低，K洲第一医院没有哪个医生有大的把我能成功。

    顾家几兄弟都一致认为，与其冒着巨大的风险做手术，不如让顾诀安享最后的时光。

    所以当林迎灼请来的脑科权威专家赶到想为顾诀做手术时，遭到了顾家三兄弟同时的反对。

    由于法律规定老人进行手术如果第一顺序继承人不予同意，非第一继承人的孙子孙女无权代为签字。

    而没有保证书，是没有哪个医生敢冒着断送职业生涯的风险去为病人动手术的。

    林迎灼保持着冷静，她知道这三个同时持反对意见的舅舅里，估计只有顾南风是真的含了几分担忧之情，其他两个均是各怀鬼胎。

    “大舅，我请的那位医生经验丰富，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五，您就签字吧。”林迎灼恳切地望着顾南风。

    顾南风面露难色，他其实极度犹豫，之前二弟重病是林迎灼力挽狂澜才没有死，而这次主刀的医生是林迎灼认可的人，他内心自然也是信赖的，但在他的理念里，这种手术还是存在着较高的风险，万一手术失败了，原本父亲能多活些时日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南风左右摇摆，眼神飘忽不已，正欲开口时，肩膀上受到一阵压力，他抬眸一看是自己的三弟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大哥，你忘了阿姨当年是怎么去世的了吗？”

    顾南北口中所说的阿姨正是顾南风的母亲，当年大面积脑瘫重病，那时的医生言明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他才签的字，结果却还是很不幸地因手术失败去世了。

    顾南风瞬间僵硬在原地，嘴唇发白，猛地摇头，涩声说：“迎灼，别说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五，就算是百分之八十五我也不会签字的。你外公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好好养病。”

    林迎灼对于他这番话气得想骂人，尤其是看到顾南北和顾东西那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时，更是怒火中烧。

    她真有那么一刻想骂醒自己这个愚钝迂腐的大舅，告诉他：你眼前这两个弟弟全都盼着你爸死，不同意手术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

    但她更清楚，迂腐庸碌的人之所以无能，就是你把真相告诉他，他还固执己见，以为你是在骗他。

    有时候她也想着，这些人是生是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书里的林迎灼，这些人不是她的亲属，她回到现实世界后就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但当她回过头看到顾诀眼里泛着的盈盈泪光，顿时又坚定了信念，不管顾诀年轻时多混账，和这些儿子有着什么样的纠葛，至少顾诀于他而言，是一个很称职很宠溺她的外公。

    眼前的雪白墙面似乎幻化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是原小说里的林迎灼，她在轻轻地恳求着，希望这个魂穿到自己身上的现实世界的人能救一救她的外公。

    “你们都不肯签字是吗？”林迎灼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这三个舅舅。

    顾南北淡笑道：“迎灼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说不肯签字，我们这都是为了爸着想，你太年轻了，很多判断不准确。”

    “行。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林迎灼让之前就派来看着的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在顾诀的病床前，自己则快步踏出了医院。

    他们不签没关系，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顾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病房里，顾南北看着这几个林迎灼派来看守在这里的年轻人，笑着道：“你们之前说是她的大学同学，她都走了，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冷漠地道：“与你无关。”

    顾以诺顿时上前几步，呵斥道：“你这什么态度，这里是我爷爷的病房，你们这些无关人等马上给我离开！”

    几个人瞬间站定身子呈戒备状态，横眉竖眼地瞪着他们，右手通通摸向口袋。

    顾南北见状，连忙把顾以诺拉到了一旁，皮笑肉不笑地道：“以诺，人家也是好心，要有礼貌。”